大梦不觉 |
作者:处理残酷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3-10-23 |
|
|
[十一]
我默然地望着红宫之上,那不可颠覆的释迦牟尼佛祖。 头顶着佛祖慈祥的伸出的手,我尝试着用额头去触碰他的指尖。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这种方式点燃不了我死寂之心的灵魂。 “仓央嘉措,你,终于悟了吗?” 我转身,看见桑结嘉措站在大殿之中,双眼激动地望着我。 可是我的回答让他再次失望:“对不起,我没有。”
我望着他,他看着我,这样的对视之前我们也进行过多次。 然而对于情况的改变,收效却是甚微。 “第巴,你曾说过,我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法王。那么,我能飞吗?” “只要你彻底脱离尘俗,那么张开翅膀,就能飞起来。” “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吧?喇嘛们知道,藏民们知道,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只小鸟罢了,我即使张开翅膀也飞不起来,即使飞起来也会被扯落,被拔光脆弱的羽毛。” 第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为了卓玛的死,为了洛桑的死,还在怪我。” 我强忍住眼眶中的眼泪,苦笑着说:“我再问你,你说,人死和灯灰相同还是不同呢?” “灯燃尽了,流下的只是一把把不可留存的无奈。可人即使是死了,他也能带走生前所有自己创造的辉煌。” “辉煌?” “对,辉煌。就像活佛尽享信徒的景仰,就像这雄浑不可灭磨的布达拉,就像……” “够了,这一切,在第巴的眼中,也许就是所谓的辉煌。可是,在仓央看来,那不过是一盏酥油灯的光芒。藏域的天下不是我的梦。但却是你的。第巴请告诉我,是真的吗?” 第巴被我问得有些惊愕,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语重心长的说:“经书上说,人只不过是副骸骨,外面披上五颜六色的皮,男女相爱,只是色相罢了,一旦停止了呼吸,肉体腐败,颜色尽头,爱欲也就消失了。仓央你又何苦沉迷不知回返呢?” 我冷冷地笑着:“第巴的佛理说得不错,那么这一切的辉煌雄壮,不过是过眼云烟的幻象,那么我爱上空无一物的空,又何罪之有呢?” “怎么你就堪不破万象红尘呢?” “因为红尘无错,仓央无错。错的是你,一切的苦恼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只有通过我,你才能继续染指格鲁派的事务,也只有通过我,你才能和蒙古汗争夺独掌西藏的政治权力。于是对于五世达赖的圆寂你可密不发丧15年,于是桑结嘉措一手炮制了我这个不神不魔的怪胎。你,你才是全西藏最大的魔鬼。可为什么连天都不惩罚你,让你安居佛堂之上呢?” “啪……” 第巴狠狠地掴了我一个耳光。 “仓央你……你,你难道甘愿让这座云中圣城因为你或者我同样不可饶恕的过失而轰然倾塌吗?”
我捂着被打痛的脸,猛然发现枭雄如第巴竟也变得年迈起来,摺皱的脸上再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满志踌躇。 晚风吹拂着他黑色的法袍,却也不是往昔的盛气凌人,而给整个大殿平添了几抹苍凉。 “事实上,我是五世达赖亲生的儿子。”这样惊天的秘密,正被第巴缓缓的道来“所以我才这样不能容忍同样作为佛祖的你再犯我父亲荒诞的行为。我只是希望,在我的辅导下,你能名副其实地端坐在这黄教领袖的高位之上。只有这样,在佛祖的面前,才能赎我的罪,赎我父亲的罪,可是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听第巴说话时,我的眼睛看的是布达拉宫的穹顶。那顶端的包银在昏暗的宫殿里闪着狡诘的光。在这个收罗着全西藏珍宝的天上宫阙,人真的是渺小卑微得可怕,以至于整个喇嘛教都躲藏在虚伪的外壳里。那么,是人在玩弄着“神”的招牌,还是“魔鬼”的意志在主导着人的行为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经鼓香雾之中,我和第巴都不可能听得见颂经中的箴言,就算所有的转经筒都被转动,也超脱不了我和他的罪孽。 眼角有泪珠不住落下,我却痴狂地笑了起来。
[十二]
几天后,第巴买通了汗府内侍,向拉藏汗饮食中下毒,计败,战争爆发,藏军兵败如山。 第巴桑结嘉措被处死了。 一连串的西藏上层连续不断的拼杀之后,这片佛祖眷顾的大地也进入了一年四季中最寒冷的时候。 作为失败的附属品,我自然逃不脱株连的命运。 然,一切于我已是无足重轻。卓玛离开了我,洛桑因我而死。第巴最终也倒在了自己构筑和挖掘的名利冢之中。那么,天地间独悬的我,是不是也该看到了自己的尽头了。从玛布日山顶上圣心所化光辉照四方,我将重归原我到藏地的北方再北方去将情歌吟唱,这大概就是我的归宿吧。 果然。 拉藏汗很快向动土的天可汗递交了奏书,指责我一切的荒唐行为与达赖身份有着的天壤之别,并奏请“废立”。 二十五岁的时候,我终于被罢黩了。
[十三]
瓦蓝而洁净的天空低擦过我的头顶,似乎轻轻跃起就能拽住朵云彩。太阳在天的尽头微微散着暖和的光,空气里也有泥土的芬芳。 在这样美好的一天里,我告别了布达拉宫,据说要被天可汗的兵卒,押解到他的天朝王土。 天,还是高纯度的蓝,云,也似近距离的烟。赴京的队伍,已行至了圣山之前。 念青唐古拉山永远地矗立,高远而神秘。 我停住了脚步,感动地念起了“真宝言”。双手合十,高举过头,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开第三步,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伸,掌心朝下,膝盖着地,即而是全身。 我就这样以信徒的方式向着圣山膜拜了下去。 当我额头轻叩藏疆的土地时,我已泪流满面。
[十四]
我最终没有离开西藏,叩拜了圣山之后,我便遁离了尘缘。 雪域的神鹰托付不起我的身体,于是便在苍茫的浮云前坐下,睁开了浑浊一世的双眸。蔚蓝的天空,洗净了我心海的积尘。我看到了圣湖的幽婉,看到了日喀则的风光,看到了青稞生春雨,看到了酥油茶飘香。我还看到了格鲁派的一个又一个信徒顶礼匍匐在山路之上。他们转山转水转佛塔,只为丈量己与佛的距离。我于是在天边露出了曾经的笑容,回首观见跋涉过的荒凉或者荒唐。苍凉的发现,其实佛与人是一样,都是不安分的灵魂包裹在不安分的臭皮囊。诸色充斥的人间和西天圣洁的彼岸,事实上所有的道路都相通着。 昨日的风光,经年的岁月,去后又归来的苍烟淡淡,尘埃落定的最后,我伫立在那迷途的青荷之后,它被世俗的媚香招揽一身,并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彷徨和流离,最终折射出一道影子,影子告诉我,你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罢了。
上一页 [1] [2] [3] |
文章录入:处理残酷 责任编辑:处理残酷
|
|
上一篇文章: 人生乃七色——黑(8)
下一篇文章: 深圳,今夜激情澎湃 |
【字体:小
大】【发表评论】【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