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兴楼饭店门口,人声鼎沸,里里外外穿梭不止。陈清和二俅远远看见已有七、八个老同学在满面红光地谈笑风生。陈清和孙二俅加入了进来,平时都似乎挺忙,难得一聚。互相之间又是握手又是以拳捣胸,如此亲密了一番。除了陈清,这是一帮都结婚不久的男人们。他们中间有的即将成为父亲。聊了几句,陈清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什么时候,已远远地脱离了他们,互相之间的话,似乎在过去几年同窗生活中已经说完。他们也好像跟陈清说不了什么,几句之后,直接奔下三路而去,对此,孙二俅倒是游刃有余,随时能跟朋友打成一片。陈清只能附和着,一阵又一阵,扯着嗓子干巴巴地笑。 这时,冯倩身穿一袭开衩很高的紫色旗袍,修长的大腿时隐时现,满面桃花地从里面疾步迎了出来,看上去,脸上一如上学时地长满了牙,异常性感。陈清的眼睛一热,心想这要结婚的女人可真是大不一样。一丝淡淡的伤感似只鹰,遥远而极速地闪过。之后,那只鹰又变换为一个“睾”字飞进了昨夜的艳梦,使他感觉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冯倩后面还跟着一位还算英俊高大的小伙子,只是满脸疙瘩,往外透着红,有的甚至泛着光,一副欣欣向荣的迹象。冯倩说:“你们这两个家伙,就那么忙啊,怎么才到,”说着话,拉了后面那位一把,就象随手拉过来一把墩布,介绍道:“这是我的那位,叫郑喜,他比你们俩都小,是你们的兄弟,待回行礼喝酒时,你们可别难为他,不然我可不依。”说着,将陈清、二俅分别与郑喜介绍。两人先后与郑喜握过手,说着恭喜的话。陈清与郑喜握手时,心里暗自思忖:想必这位兄弟的兄弟也哭过许多回吧。这么一想,忍不住对着郑喜乐了,郑喜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情弄得莫衷一是,也陪着笑了起来。陈清心里释然了许多,但那条没洗完的内裤又不合时宜地飘入脑中。待回喝完酒,一定要回去把它洗掉,他接着想。
孙二俅显然比陈清放得开,对冯倩打着哈哈说:“不对吧,冯倩,今天才是娘家待人,明晚才入洞房呢,你就这么护着他,”二俅却突然转过脸,正对着比他高半头的郑喜道:“你的持枪证领了吗?”说完,不顾郑喜满脸疙瘩欲发的群芳争艳,合着周围的哄笑,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陈清也忍不住笑了。冯倩捶了二俅一拳,说,少耍贫嘴,赶快进去入席吧。说完,又寒喧客套了几句,冯倩拉着郑喜就象拉着她的儿子,迎接其他后来的客人了。 老同学之间互相谦让了一番,先后都进了饭店。陈清刚迈进半步,孙儿俅扯了他一把,把他扯至楼的一侧,问他:“你身上钱带得够吗?我没带钱,给冯倩的份子钱,你先帮我垫上,我回头还你。”陈清心头掠过一丝不快,这种钱怎么也好意思开口? 复到门口的记礼处,陈清交了两个人的份子钱,心理有种别人吃饭自己结帐的不痛快,但极力不露在脸上。
自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以后,这样的婚礼酒席陈清参加的次数太多了。那几年,和自己一块玩的朋友或同学,似乎一夜之间,赶集似地,都争先恐后地忙着结婚成家生子。确实,在这个叫罗城的西北小镇,男的过了25岁未婚、女的过了25未嫁,就会招惹“有毛病”或“对不起祖宗”的闲言碎语来。在这帮同学中,孙二俅是结婚最早的一个。在结婚之前,孙二俅曾在陈清面前好几次吹嘘他和几个女孩子的性交细节,以及她们在高潮时的一些反应,其中包括后来成为他老婆的那一位。当时陈清对二俅的这些勾当嗤之以鼻,就象电影中处女骂流氓那样地笑着骂他卑鄙下流无耻。不过,陈清确实有资格这样骂他,因为,如果把陈清一次次弄哭兄弟和在别人的撺掇下看过一次毛片这两件事情弃之不谈的话,陈清应该是个货真价实的处男,是个童男子。这在当时他们的同龄人中间极为难得,曾一度被二俅及朋友们当成笑柄。其实在暗地里,陈清是有些羡慕二俅的,可以说有些向往。但陈清尽管那么迫切地想过一次又一次,但他自认为自己不会成为二俅那样的人。他认为这是一件人生极其重大而且美好的事情,是自己二十多来人生秘密的最终破解,他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必须跟自己真心相爱的人才能做,才能互相呈现。现在街上的歌厅、发廊多了去了,那样的事五十块钱就能解决一次。但他自认为能把持住自己,决不轻易向别的随便的女人或妓女索取,也决不轻易给付,决不因一时生理冲动而向自己不爱的女人投降,不向色情的诱惑投降,决不!除非是在梦中!在梦中投降,也是向着自己!所以当二俅将他要结婚的决定告诉陈清时,陈清非常严肃甚至有些天真地问他:“你真的因为爱才和她结婚吗?”一句话,把孙儿俅问了个哈哈大笑,像看一个怪物似地看着陈清说:“啥爱不爱地,酸了巴叽的,睡过那么多次了,就那么回事,婚跟谁不是个结,灯一拉都差球不多,结了婚就不用饥一顿饱一顿的了,”反过头,二俅却劝陈清:“你也抓紧,我也知道你心里还在想着一个人,但那都是没影的事,干想不顶用,趁早抓住一个合适的,先办了再说,别整天干犒着,烧得嘴上脸上全是包。”陈清反倒弄得引火烧身,被二俅说得脸上不自在,挂不住,没了自尊,只好拿二俅曾吹嘘过的那些脏事揶揄他,当然,重点是即将成为他老婆的那位。
让陈清对1997年4月11日这天产生深刻记忆的人和事,在冯倩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伴随着酒精的迷醉,一并出场。 陈清和二俅所在的这个包间,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而且都是上学时比较要好的同学。在酒桌上,罗城的男人,从父辈到子辈,有喝酒的传统,“酒场上无父子”是罗城男人的口头语。罗城地处西北,外地人来此,能从酒中品出西北人火辣辣的豪爽来。他们几乎都属能饮善战之辈,酒量至少都在一斤左右,不分上下。特别是在冯倩这样的婚宴上,又逢同学相聚,且喝着大家同时要好的、唯一一位女同学的喜酒,自是酒逢知己,不在话下,就一个字:喝!刚一会儿工夫,六七瓶罗城老白干就被风卷残云般地各自有了归属,且个个都红光满面,酒兴正酣,没有一个显出醉态来。
陈清坐的地方背向着门。他感觉自己已有八两酒下肚,想今天自己也就到此为止吧,不能再喝,至少不能超过一斤,不然,弄不好来个现场直播,实在是丢人得很。正想着,他听到门的外面一阵悦耳爽朗的笑声隔着门传进来,好像是冯倩在跟两个姑娘在边走边说着什么好笑的事。陈清还没来得及回味,身后的门被推开,那好听的笑声像海浪般哗哗地涌了进来,灌得陈清满耳朵满心都是,一阵阵地欢心荡漾。 陈清扭过头,见冯倩带着两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走了进来。其中的一个,陈清就看了一眼。就看了一眼,陈清没敢看第二眼,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一段尘封久远的回忆被唤醒,一霎那,似乎所有的酒精都从胃里涌上头部,眼睛迷离着,仿佛自己就要醉着去了。在座的,一下子都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酒杯,少了喧哗,翘目以待。冯倩笑着说:“你们这帮色鬼,一看有美女进来,酒都不喝了,”说着话,她轻拉了一下那位让陈清看一眼就醉的姑娘,说:“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母亲跟我是一个单位的,老人家今天来不了,让这位漂亮女儿代劳,可便宜你们这帮家伙了——她叫……”
“韩雪燕。”那位姑娘接着冯倩的话做了自我介绍,脆朗的声音甚是好听,显得异常大方得体。之后,冯倩介绍另一位姑娘道:“这位是雪燕的朋友,雪燕害羞,没人陪着,还不好意思来呢。”陈清打量了一下韩雪燕的那位女伴,顿时,对红花绿叶之间的关系理解了个透彻。心里快乐地想:难怪漂亮姑娘身边总会有那么一位其丑无比的女伴呢,原来奥妙如此。 “今天这两位我就交给你们了,可不许灌她们酒,特别是二俅,还有陈清,不然,呆会忙完后我可饶不了你们,你们傻愣着干吗,招呼人家姑娘入座啊。”接着冯倩的话,还没等陈清反应,已被孙二俅和另一位抢了先,加椅子、找餐具、拿筷子,端杯子,忙的不亦乐乎。在忙乱中,冯倩和大家又打过招呼,对两位姑娘笑着说了句“他们可坏着呢,别让他们灌醉了”,便扭着屁股出去了。
韩雪燕和那位女伴在陈清右边第三、四个座位分别落了座,中间隔着孙二俅。趁韩雪燕落座的那几秒,陈清又带着内心的无比激动观察了几眼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是的,陈清当时脑中闪过了“如花似玉”这个词,但又觉用这个词形容有些过于浅俗,不能表达出她那种暗藏着的气质之美。之后,陈清觉得用“亭亭玉立”来形容,要贴切得多。韩雪燕身穿一件天蓝色的休闲服,恰到好处地露出里面白色内衣的领口与袖口,衬得那一张脸、那一双手欲发的光洁和细腻。眼睛不算大,带着灵活温柔的浅笑,不笑的时候也似乎在笑,而笑的时候,露出极其好看的牙齿。一袭不算太长的油亮黑发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地用发卡束在脑后。
陈清顿时觉得脑子里乱极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脑袋似梦似真地晕,心中却不免有些怅然,患得患失地想,缘份的到来原是这般地仓促,自己却慌乱地一点准备都没有,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想这样的姑娘难道只有自己会动心吗?十几年沿袭下来的自卑心理使陈清的心口一阵阵地痛。但再一想,今天在座的都是有家有室之人,也就自己光棍一条,只有自己具备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觉得这天定的缘份就是为自己而来。这么一想,心里又释然了许多。 显然,包间的气氛与这之前有些大不一样,仿佛雷声大作的天空经过风云变幻之后,回到了飘落毛毛细雨时的静寂。在座的中间,几个极其能闹腾的,包括孙二俅,因为韩雪燕及女伴的到来,都收敛了起来,讲黄色段子的也有所顾忌,禁声不语。坐在韩雪燕身边的二俅会来事些,客气而殷勤地招呼两位姑娘吃桌上杯盘狼藉的残羹剩菜。两位客气了几句,矜持地拿起筷子各夹了一块鱼。之后,大家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韩雪燕觉出了自己到来之后的异样,放下筷子,莞尔一笑,说:“怎么我们一来,你们酒也不喝,话也不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说完,自己笑得更深,并用眼睛笑着扫了一圈。 大家都被韩雪燕说的动活起来,动筷子的动筷子,端酒杯的端酒杯,但没人说话,似乎都变成了哑巴。
陈清想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忙接着她的话说:“没有没有,在你来之前,我们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好你们一来,秀色可餐啊。” 韩雪燕被陈清这么一说,说得心里欢喜,侧过头,温柔的目光和陈清相碰,陈清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暗恨自己没勇气将那眼神全部收入眼底。韩雪燕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却被旁边的女伴抢了先,说:“看来你是把我们俩当成下酒菜了,哈哈哈……”陈清倒打一耙:“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啊。”大家都哄笑起来。那位姑娘觉出自己的话说的很不恰当,但话一出口无法收回,满脸通红地低下头。韩雪燕用手轻捣着女伴:“你瞎说什么呀,上当了吧。”佯怒的样子更美,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桌上的气氛活泛起来。二俅带头,起身说:“我建议,让我们敬二位姑娘三杯酒如何?”大家端起酒杯,一致响应。韩雪燕和女伴看着面前硕大的白酒杯,勉为其难的样子使陈清心里一阵怜惜。陈清忙欠过身去,为其边撤下白酒杯,边说:“这一般的女孩不喝酒,喝酒的女孩不一般,女孩不喝一般的酒,来来来,你们喝红酒,红酒能养胃美容。”说着,拿过红酒斟上。 两位姑娘被陈清这一番绕口令说得心花怒放,赞许道:“你可真会说话。” 感激不尽地端起陈清给斟满的酒,欲与大家碰杯。 二俅却不依,正准备开口,刚才讲黄段子最凶的罗维明却喊道:“陈清你这个家伙是咋回事,我们在这做恶人,你楞充好人,二俅,你说咋办吧?” 二俅道:“是啊,陈清,你得受罚,罚你把那三杯白酒喝了,你没意见吧,若有意见,再罚三杯。”韩雪燕两位见陈清因自己受连累,过意不去,忙说我们还是喝白酒吧,被陈清制止。陈清正巴不得呢,和韩雪燕能这么快处在一个阵线上,让他心中大喜过望,忙说:“我甘愿受罚,甘愿受罚!美酒佳人,醉又如何。”说着,端起酒和二俅、雪燕及大家碰过杯,一口气将三杯白酒像喝水式地痛饮而下。雪燕及时地递过来一杯开水,陈清喝了两口,心里一股暖流荡遍全身。
这时,韩雪燕问陈清:“在我们进来前,听你们里面笑得十分热闹,你们在讲什么?” 陈清顿了一下,有点犯坏地指着罗维明,说:“这个,你问他……” 罗维明满面红光,有些暧昧地说:“我们刚才讲黄段子呢……”罗维明笑得没了人样。陈清想看看雪燕的反应。雪燕极自然地带着笑说:“我就猜到了,你们男的在一起喝酒,就没什么正经。” 二俅一脸坏笑,插话道:“这么说,你们也经常听,要不要让老罗再讲两个听听,他可是我们的段子大王。”陈清心里一阵厌恶。韩雪燕笑着无语,她旁边的女伴说:“你们想听就让他讲啊,就当我们不在。”罗维明像是受到鼓动,正欲开口,被陈清隔着酒瓶顺势塞进嘴中一支烟,架在陈清打着的火机上点燃,讲段子的热情就此被打击了下去。 陈清收回伸在外面为罗维明点烟的手,扭头问韩雪燕:“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雪燕有点惊奇,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说:“当然是父母起的,想自己给自己起名,怕来不及。” 陈清没想到韩雪燕如此敏捷而幽默,心里的好感增加了几分,说:“你的名字很好听,不过,若把那个燕字去掉,会更好些。” “我也如此想过。不过名字就是个符号而已,好听、能让别人记住就行,也用不着刻意去改。”
二俅明白了陈清今天的反常,在桌下捅着陈清的腿,说:“陈清,你这个家伙今天不对劲啊,刚跟人家认识几分钟,就惦记着要给人家改名,不行不行,得罚酒,你的胃今天得为此受苦。”之后,二俅仿佛是对着韩雪燕说:“陈清可是我们朋友中间难得的一个稀罕物,至今还是个处男,哈哈哈……来,让我们的处男今天多喝两杯,”说完,又给陈清满满倒了三杯。陈清没二话说,用脚感激地踢了二俅一下,端起酒,准备一饮而下,却被韩雪燕带着女伴分别抢过去两杯。陈清欲争辨,雪燕却说:“我们俩喝一杯没事的,就当刚才还你的,看你今天喝了不少,别喝醉了,酒醉伤身。”这最后一句话,让陈清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一切的感动和瞬时剧增的爱恋,都融入酒中,忙起身分别与二位碰过杯,各自干了。陈清觉得这杯酒喝出了味道,喝得极其认真,绵长。
酒桌的气氛就此又重新热烈了起来。依着罗城男人的历来喝酒习惯,二俅号召大家,从他开始,每人至少以六杯白酒为基础,猜拳行令,分别过一个通关。大家都不想在漂亮女孩面前于酒上露怯,一致响应。顿时,划拳声,夹杂着笑声,以及“干了干了”的吆喝,此起彼伏。通关过到韩雪燕和女伴时,陈清挡驾,建议她们俩各以一杯红酒跟大家碰杯了事。在座的都极力保持罗城男人的风度,没人提出反对。陈清看着韩雪燕因酒而略泛微红的脸,对古代词人“人面桃花”的说法彻底倾倒。
陈清是最后过通关的一位。他今天的猜拳行令,如有神助,伸出去的拳,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人逢喜事精神爽,在陈清划拳的过程中得到充分体现。一个通关下来,不算和韩雪燕两位碰的那两杯,陈清喝的酒没超过十杯。自此,近两个小时过去了。中间陈清趁别人打关的间隔,没话找话地和韩雪燕聊过几句,知道她自费上大学毕业在家闲了两年,工作难找,前不久刚在罗城宾馆找到一份前台接待的工作,极不理想,和自己所学的财会专业大相径庭,只能先凑合着干着。陈清仗着酒劲说宾馆是藏垢纳污之地,不易常呆,找机会应该换个更合适的工作,并柔声细气地宽慰了一番,说他和朋友也可以替她留意。韩雪燕泛泛地表示了感谢,再没深谈,把陈清想进一步问她“有没有男友”的问题阻在了无法张开的口中。这交谈的其中,罗维明讲给另外几位的黄段子夹杂着笑声不时传来,不知韩雪燕听见了没有,她的那位女伴虽然表情在他们这边,但陈清能感觉到她偶尔的笑声是冲着黄段子去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在一阵平静而少有喧哗的时间空当中,韩雪燕和女伴低头商量了几句什么后,不失时机地突然起身,道:“你们大家慢慢喝着,今天很高兴能认识大家,实在对不起,不能继续陪各位了,我们俩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着话,便略含歉意地笑着起身,感谢着大家的极力挽留,和女伴互相掺着,款款出门去了。出门之前,对陈清最后感激的依依一笑,像是音乐的袅袅余音,永远地留在了陈清的如火燃烧的记忆里。 随着韩雪燕走后带上的门,陈清心里的一扇门仿佛也被轻轻关上。顿时心里就象这间一片狼藉的屋子,七荤八素的怅然若失。韩雪燕的这一走,陈清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除了一肚子的酒精使人头晕眼花,再没剩下什么。刚才好像是一场梦,是那么真实又如此虚幻,来的仓促,去的无法挽留。眼睁睁看见的一段缘份的根须刚刚伸出,还没来得及触及,似是造物弄人般地说没有就没有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陈清如此想着,酒精燃烧着心,一阵阵难言的焦伤和落寞澎湃而来,情绪霎时低落万分。“还好,至少知道她在宾馆工作。”这是韩雪燕留给陈清的唯一希望。
之后,大家觉的今天酒都差不多喝到了量,再加上都是一群爷们,没了异性观阵助兴,再表演下去给谁看?酒喝得再多,除了醉,也没什么更好的结果,都实在提不起继续战斗下去的兴致。因此,大家一声“散”后,嘴里嘟囔着“各回各的家,各找各的妈”,都各自散去了。当然,他们现在所谓的“妈”,不是母亲,而是他们的老婆。
陈清和二俅出来后,本想给冯倩打个招呼,顺便从她口中再能套些关于韩雪燕尽可能多的信息。看冯倩在不远处跟一帮客人难依难舍,一时难以分身的样子,就此作罢,两人向街上走去。但走了几步,冷风一吹,陈清觉得自己快彻底醉了,立马摇晃着跑到不远处的一个下水口,眼泪鼻涕的,吐了个干净。 陈清心情欲发低落,缓慢走过来,问二俅:“今天是几号啊?” 二俅摸着陈清的脑门,仗着酒劲道:“你小子真喝多了,是不是看上那个韩雪燕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心里跟明镜似地,我告诉你啊,今天是4月11号,1997年的4月11号,你记清了,是今天你认识了韩雪燕,这对你陈清来说,确实不容易。那妞不错,若是我没结婚,就算结婚了若你陈清不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保不准也会对她下手。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她接近、怎么能以最快的速度搞到手吧。我看出来了,这不是个一般的姑娘。你今天的表现也不错,她应该对你有不错的印象。我是过来人,凡事你量力而行,你过去和范晓玫的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你都没能忘掉。我知道你是个用情过于专一过于认真的人。试试看吧,如果感觉没戏,最好尽早撒手,别到头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我这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陈清被二俅直说到了心坎里,酒的力道在血液里冲了上来,顶的脑袋一阵阵痛,伴着酒精的迷幻和内心一时无从派遣的苦楚,他抱着二俅在街头,忍不住痛哭起来:“二俅,你说,这么多年,除了范晓玫,我的心就象死了一样,你说,我看上过谁?但今天见了这个韩雪燕,我心里又高兴又难受,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又一次缘分。可我心里自卑啊,我没一点信心,没一点把握,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有信心能追到她……二俅,我没有一点信心!你说我怎么办?” 二俅有点生气地抓住陈清的肩膀将他用力分开,说:“你瞧你个熊样,哭个球,一切都还没开始,你就怯了三分,你说你能弄成个啥事?这种事,谁他妈也帮不了你。再说,这种好姑娘,谁不喜欢?你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对象呢。明天星期天,你打电话通过冯倩约约她,先看看她什么反应再说。” 陈清反复无常,一张醉脸突然丑陋地笑了,说:“那倒不用……我知道她在哪儿上班……” 二俅道:“你小子速度倒是挺快。” 坐在在街边,两人抽了几只烟后,陈清趴在二俅的肩头睡着了。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