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狼狈为奸
想起方才那周伯良的表现太过古怪。反正我也没事。不妨到他的窝里去探访探访,说不定能帮锦娘一点什么忙,况且那张借据还在周伯良身上,万一将来他回过神来,锦娘还是要被他掳走。 周伯良是本地的大户,打听他的府上是很容易的。南面有一条街,几乎一半都是周伯良的。高大的黑漆门,门上方一块大匾:周府。门前有两座巨型的石狮子,神气活现的。我直待夜蒙蒙暗了下来,才一提身轻轻飘上墙。墙里是好大的院落,有十几间大小房子,雕梁画栋的俱十分华丽。但没有几处有灯火。我选那最亮最大的屋子飘过去。
轻轻揭开几块瓦,下面是一个大堂,堂上灯火辉煌,点了许多的红色巨烛。大堂里只有周伯良一个人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来转去。一会儿又对着门外叫:“来人!”一个家人推们近来,弯着腰问:“老爷?”周伯良急急地道:“管家还没来?他妈的死哪去了?”家人回说:“已派人到他家里和田庄上找去了。”“去去去去去……”周伯良恼火地挥手赶那家人。家人忙退了出去,带上门。周伯良就继续在堂里转圈,一边哀声叹气。过了片刻,原先那家人推门进来说:“老爷,管家来了。”“哦!”周伯良一喜,道:“快让他进来。” 门外急冲冲走进一个瘦猴,脸上无肉,微黑,唇上两撇长八字胡,颔下一缕稀疏的短须,衣着甚是整齐体面。进门便叫老爷,然后冲后面的家人摆摆手,示意他关上了门。“二狗子。”周伯良道:“你他妈总算来了。你死哪去了?出事啦——!”说着两手直拍,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 管家二狗子镇定地道:“老爷莫急。事我已听下人说了。刚才我又派了几个人去桃花巷锦娘家对面盯着,还没什么动静。” “一个鬼,还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周伯良拍打着手说。说到鬼,他那肥胖的身子不由地一哆嗦,满身肥肉直晃荡。 二狗子不动声色,说:“老爷这么世故的人也会相信这世上有鬼?” “不由得不信哪——”周伯良道:“我亲眼看见的,那么多人呢,还有假?” “亲眼看见的?什么样呀?恕我多嘴,老爷您也是糊涂了。这世上人死了都变成了鬼,那古往今来死了那么多人,得有多少鬼?那还有人呆的地方吗?再说老爷,就咱们做的那些事,要有地狱的话,咱们早下去了,还能等到今天吴寿那小子来吓唬咱?” “那依你的意思?”周伯良听了管家一番高论,心神稍定。 “我以为,那定是锦娘家有人装的。”二狗子沉稳地说。连老子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心机很是了得。 “锦娘家除了一个丫头外还能有别人?”周伯良一语中的。 “那婊子守寡有一年了,她就那么能熬得住?保不定里面养着什么野汉子。”二狗子恶毒地说。老子听了一惊,心里打定主意,这小子非死不可。 “也是呵。”周伯良沉吟,然后一拍手道:“好!二狗子,是人就好。好好盯着,爷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戏弄爷。” “爷尽管放心。”二狗子回道:“不怕他乌龟不伸头。抓着了,他的日子就到头了!” “那锦娘——?”周伯良的胖脸上又露出了色咪咪的神色。 “早晚还是爷享用,跑不了她的。”二狗子也淫笑道。
周伯良听了他的话登时来了精神,道:“他妈的,爷为这事一天没吃好饭。吩咐他们弄点好酒好菜来,咱们一起痛快痛快!” 二狗子便唤家人吩咐了。不一会儿工夫,鱼肉酒菜便铺了一大桌。周伯良叫家人们都出去关了门,和管家二人坐下便胡吃海喝起来。 因为一身轻松,两人吃得十分兴奋。周伯良逼着二狗子连干几大杯。不大工夫两人都有些微醺了。周伯良的话也多了起来。再次干了一杯后,丫大嘴一张肉屑满天飞地狂笑起来。他狠拍了一下管家瘦弱的肩膀说:“二狗子,咱们那件事做得真他妈漂亮!” 二狗子一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双鼠眼贼特兮兮小心地四处看了一下。 “怕个屁!”周伯良一甩手说:“这他妈的是咱们的地盘,谁他妈敢来?” 二狗子继续保持警惕的样子,走到门边,开了门叫那门口伺候的家人:“去周围查查看看,别让小偷什么的钻进来。”家人应声去了。二狗子把门郑重关好。 周伯良还在放炮:“没事!没事!谁他妈敢来?”二狗子刚回到座位上,周伯良又敬了他一杯,几乎是捏着管家的鼻子灌下去的。然后说:“你出得那个主意真他妈绝了,否则咱爷门哪能如此快活?” 二狗子谦虚地说:“还是老爷当机立断。也合该吴寿那厮要死,怪不得咱们。” “哈哈哈!”周伯良又是一阵大笑,说:“在扬州的时候,我们俩一同去算命。那瞎子说老爷我日后是要大富的。老爷我当时还不信。我他妈的那时亏得连裤子都要当了。他说吴寿那家伙命比纸薄,虽有富贵之命,可惜无福消受。如刻意求财,恐有不测。吴寿也不信。想不到都被他说中了。” 二狗子道:“那都是瞎子胡说骗钱。不过如果不是他这么一说,点醒了我们。咱们也不会打吴寿的主意了。” “倒也是。要不是澄州知府稀里糊涂的,贪财之心又重,这事也不能他妈的那么顺利呀。” “不然那撑船的也不能那么轻易就判了个‘为救人不幸溺亡’呀。”
两人说到得意之处,相对“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嘎然而止,两人脸上都露出惊疑的神色。周伯良道:“刚才没别人笑吧?”二狗子道:“这屋里就咱们两,没别人呀?”原来两人正笑得开心,忽然觉得他们的笑声中好象还夹着其他人的笑声,故而疑惑起来。当然那笑声是老子发出的。老子还顺便把那个原先看门的家人点了穴,留着备用。果然周伯良叫了起来:“来人哪!”我把门轻轻一推,那门十分配合地“吱吱嘎嘎”地缓缓开了,气氛正好。两人见门自己开了,门口却并无一人,不由面面相觑。周伯良用眼示意管家到门口看看。二狗子不情愿的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朝门外左右一看,说:“没人哪?这门我栓的好好的怎么自己开了?”他哪里知道是老子趁他们两得意忘形之时,用刀一点点拨开的。老子还用最快的工夫在周府绕了一圈,把这府里除了这二位,其余的人全点了穴道。老子居然还碰到周伯良的一个小老婆正和一个伙计在偷事,顺手一点俩。这会儿他们俩还粘在一块动弹不得呢,不知被这周胖子看到了作何感想。
二狗子说没人,正要把门再关上,突然一阵灰色的风直刮进了大堂。刮的二狗子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周伯良怪叫了一声。那风没有了,大堂上却响起了阵阵古怪的狂笑声。周伯良和管家一看,原先看门的那个家人此时正坐在周伯良背后,双臂下垂,脸上一付苦象却张着大嘴“哈哈”狂笑。这小子被我点了四肢的穴道动弹不得,刚才我一阵风似的把他带到周伯良身后,顺便又点了他的笑穴。 二人看那家人不住的笑,十分不解。周伯良喝了几声也喝不停,便一个大耳刮子抽上去。那家人“扑通”一头载到青石铺的地面上,登时晕了过去。但穴道受制,虽然人昏迷了,嘴里还在笑,已没多大声音了。二人看着家人诡异的样子,脸色都是一片苍白。
二狗子突然惊叫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门口。那门不知何时又关上了,而且还栓的好好的。两人头上开始出冷汗了。 周伯良哆哆嗦嗦地说:“莫不是他来了——?” 二狗子也有些慌张起来。爬起来去开门,可门却在外面被反锁了。他叫了两声“来人哪!”外面却死一般寂静。这府里连狗都被老子点趴下了,哪里还有人应他。周伯良已被自己的幻想吓的差不多瘫软了,坐在那儿一愣一愣的。 二狗子又惊怪了起来,他不住地用手指周伯良身后的窗户。周伯良紧张地慢慢转过头来,一看之下,登时两腿一软普通跪下来,磕头如捣蒜。纱窗上赫然印着一个大大的人影子。
第十章 月黑风高
戏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只是二狗子那小子还颇为清醒,须先把他料理好。我在地上拣了个小石子,中指运力一弹。那石子破窗直奔管家,一下子正撞在他的睡穴上。顿时“扑通”倒地人事不醒。周伯良听到声音一看,更是魂不附体,爬在地上头磕的更勤了,边磕边念念有词:“吴寿兄弟,饶命呀!吴寿兄弟,饶命呀!……” 我估摸着他要在地上磕上一会儿。于是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桃花巷,果然锦娘家对面有几个小子鬼鬼祟祟在那儿蹲点。我哪能给他们瞧见了。影子似的跃进锦娘屋内,锦娘已睡下了,桌上还点着半截蜡烛在那里摇曳。我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闯到锦娘的床边分开锦帐,锦娘吃了一惊,正要喊。我眼明手快点了她的哑穴,接着点了四肢的穴道。把只穿着亵衣的锦娘一条绣被包裹了抱在胸前。低头看见锦娘满眼睛的惊讶与愤怒。我一笑,对她说:“别怕,我不会再欺负你了。我带你去了解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老子抱着锦娘又一路飞快的窜到周府。到得窗下,果然周伯良还在那里“捣蒜”呢。我在窗纱上捣了个洞,让锦娘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然后把嗓子一憋,阴森森的声音便发了出来:“周—伯—良,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伯良一听这声音魂都飞了。嘴唇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 “是…是吴寿兄弟…”周伯良屁股撅着趴在地上哆嗦着说。 “你做的好事呀,我是哪儿得罪你了?”我继续阴惨惨地问。 “没有没有,是我们坏了良心,害了吴寿兄弟……” “你为什么要害我,从实详细地说!” “都是因为我和兄弟一同去扬州做生意,兄弟眼光好看得准,又吃得苦,赚了成堆的银子。可我只知道在扬州烟花场中胡混,又不用心做生意,钱没赚着,本钱也都花光了。还是兄弟你大仁大义好心愿意带我们主仆二人乘船一起还乡。我和二狗子眼看在外边要饿死,回乡却又如何见家人?正不知如何时,我突然想起我们一同去算命,那瞎子说的话。我把这事告诉了二狗子,这小子有心计。咱们俩一合计,不如铤而走险,谋害了兄弟,夺来兄弟的全部积蓄……”
凉凉的有一滴水落在我手上。天上却是一天的星斗。低头一看,却是锦娘满面泪痕,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心中十分不忍,便把嘴凑到她耳边轻声到:“我解开你的穴道,可你不准动也不准出声,咱们听听这两家伙怎么谋害你官人的。”锦娘眨眨眼表示同意。谁知我刚解开她的穴道,她就忍不住要哭出声来。我连忙捂住了她的嘴。继续问周伯良:“你们到底怎么谋害我的,快说!” “兄弟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约我去你的舱内饮酒?” “记的,怎么啦?”我问。 “那时我们已想好了计策。我应约去你那吃酒,二狗子去船后面应付船老大和他的老婆。” “那又怎样?” “我们打算在我和兄弟吃酒时,在兄弟的酒杯里放上蒙汗药,药倒了兄弟后,就把兄弟扔到江里淹死。二狗子在船后面请船老大夫妇吃扬州带的糕点,点心里也下了药。然后把他们也投入江里淹死。” “你们就不怕事情给官府查出来吗?” “我们俩自然是要去见官的,不然如何脱得了干系。我们都商量好了,报官时就说:兄弟在扬州做买卖赔得精光,我们主仆好心带携回乡。谁知兄弟想不开,思想无颜回乡见娘子。内心十分郁闷,整日以酒浇愁。我等多次好言奉劝也无计于事。那晚我们主仆睡下,兄弟一人在仓里喝闷酒,大约喝得醉了,去仓外吹风,不慎坠入江中。船老大夫妇跳水救人,只因江水太急,人没救着也双双淹死了。” “结果怎样?” “结果席间兄弟频频劝酒,好言安慰。还说愿资助若干,以解我等困厄之苦。我待兄弟回身去取银票之际,便在兄弟杯中下了蒙汗药。兄弟浑然不知,拿了二百两银票给我。我说兄弟之恩无以为报,请干此杯。兄弟爽然举杯一干而净。随即晕倒。然后我去看二狗子,那俩也给麻翻了。我们便把你三人扔进了江里。随后大呼救人。江上船都隔的很远,等他们拢过来下水救起人来,已都淹死了。”
这一段杀人的过程,其计算之细密手段之阴险,即使我这杀过人的人听起来也隐隐有些害怕,人心之险恶如此可见一斑。再看锦娘早哭得昏过去了。我连忙把她弄醒过来。用我的衣服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可是哪里就插得干,她的眼睛象个泉眼似的,弄干了又冒出来。 我接着问:“那船家夫妇又碍你们什么事,要把他们也给弄死?” “兄弟不知。船是兄弟包的,船家知道船上的钱财都是兄弟的,我们俩分文也没有。如果不杀他们,我们的谎如何说得圆?兄弟的钱财如何能合法地到得我手?杀了这对夫妇,便没人知道那满船的银子到底是谁的了,也由着我们说了。再说不把他俩弄死,万一他们再把你救上来怎么办?所以只好把他们也做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才算完满。” “那后来官府如何判断?” “第二天我们便去报了官,那澄州知府是个昏庸无能的人,又贪财好色,整天在十几个老婆中胡混,根本无心问案。我叫二狗子去给他送了五百两银子。他看在银子的面上,升了一堂,没一会工夫便判了下来。判的是:吴寿因酒醉坠江溺死,实属意外。船家夫妇为救人不幸溺亡,甚是可悯。然后把兄弟和那船家夫妇的尸首暂寄于澄州,待尸亲前来认领。”
“你们回来后,又如何对锦娘说?” “回来我把澄州知府判的结果告诉锦娘。锦娘当时便哭晕过去。我等把她唤醒,让她尽快使人去把尸首领回来。” “那字据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我该死。我对锦娘垂涎已久。过去跟兄弟交往也全是为了锦娘。弄死兄弟夺得财宝后。我贪心未尽,思量如何把锦娘也弄到手。二狗子便给我出了个主意。事先写下个借据,把保甲吴新也给收买了。那天锦娘给唤醒后。吴新便说:锦娘节哀顺便,当务之急是要把吴寿兄弟的尸首着人去领回来,然后好操办丧事超度亡灵。这些都是要使钱的。周官人这里愿奉送十两纹银,另愿借你纹银一百两——不收利息。锦娘只要在字据上签字画押即可,余事我等来操办。锦娘当时哭得死去活来的,以为我等皆是好意,也没看字据上写得什么便胡乱签了字。实情便是如此,求兄弟开恩饶我,我再不敢去娶锦娘了……” 事情大致弄清了,看锦娘雨打梨花一般,紧紧地蜷缩在我怀里,也十分疲倦了。于是发了一颗石子点倒了周伯良。抱着锦娘把她送回家。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