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然后是雨水的尖牙齿
然后是一伙声带嘶哑的叶子
而阳光的舌头。四月十五日

一九九九年的鲁西南
燕子的翅膀微微倾斜
而风筝失去自由的飞行

在母亲的炊烟下，我看见……


二.

青草的舞步：众羊伏下
头颅的曲折生命
芽苞一样上升的疑问：在村庄
在春天，在一株株嫩生生的秸杆上
谁不久之前写下的童话

而胖蜂在鸣唱了
而红脸蛋的野花花
沿着时间的内壁攀援

一枚描摹叹号的青果
终止了田野无序的对话


三.

锄头的情话里
我的飞鸟声声布谷
一声一颤的鲁西南
长满我的皮肤
而细致的烙痕！

道路的叙述是曲折的，当村庄
染满黑的白的冬意。非常突兀地
你走进一幅被天空摄下的老照片
噢呀，你的恍如昨日的经历
像一截横在面前断开的老木头

接下来的场景让你措手不及。你
似乎还没有卸下楼房的压抑
隔河的柳就不声不响地铺开了
扑棱一声，一只寡居的雀子
从荒草间拉出一条弧线，让贪玩的
孩子想起去年偷偷溜走的风筝
此时正在哪个角落里孵出一窝好梦

黑着脸的一棵棵厚皮老树，时不时地
把手指伸向远处。你千万不要
费尽心思去猜测它的哑语
谁没有一点小小的心事放在心里呢？
更不要动不动就把春天挂在嘴上
她的唇会像情人让你全身酥软无力

他剪一张纸，用心地剪
他剪纸上的字，用心地剪
他剪伤了下午，下午的纸，纸落下
他剪伤了下午，下午的字，字落下
他剪伤了下午，下午的手，手微抖
他剪。他剪。他的剪刀绕过一个人的名字
名字没有落下。名字在受伤的纸上
纸在受伤的手里，手流出了心的血

站在两个村庄的边缘
凝固的河流是
一位苍茫无垠的时光守望者
（岸边，几只白羊
注定在季节的荒芜中疼痛）

白发苍苍的芦荻。在秋季
她们曾经怀旧地吟诵《诗经》
而一个季节是一千年
或者更远
现在她们沉睡的冰雪上
遥远的回响敲击她们的梦

我不是上个秋天的泉水
痛哭流涕
在平淡或沉默中度过一生

没有爱情，大雪是苍白的
在寂寞情人怀里
冬天是个失忆的岛屿
青铜的节律不响
火焰被尚未谋面的花们隐藏

只有鸟群 在天空写着象形文字
洞穿这个世界的惟一姿势
被命名为飞翔

目击城市。大摇大摆的摇滚乐
午后三点钟穿行康复路
在春天蓦然回首的一瞥中

人群纷纷步入模糊的音符
像疯狂游动的鱼群。另一种秩序降临
两条并不悖的马路

在阳光下面色铁青。广告牌虚张声势
制造着铺天盖地的繁荣
一场想像的大雪微露曙光

而城市的一隅：一位行乞的老人
用二胡拉响了春天背后的忧伤
风中白发苍苍。贫血的脸

被二胡微弱的呻吟传开
又被红尘迷离的色彩折断
在西安，一天中总有些东西让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