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完了!我算是废了!” 我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林红身上,把头埋进林红的双乳间,悲哀绝望地叹息着! 林红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道:“没有啊,挺好的!” “好个屁!”我一点都不领情,愤愤地翻身而起,把套儿取下来小心地打了个结,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纸篓里。然后抓过一卷卫生纸撕下长长的一条,剩下的扔给了林红。 林红边欠身去拿纸边咯咯地笑道:“活该,谁让你丫纵欲过度的!光想风流快活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林红是个妓女——两年前的某个春夜,我和范逼趁他当时的女朋友出差,一起跑到外边寻花问柳,最后寻到了林红和她的一个姐妹,商定价钱后就一起带回范逼家里去了。那天晚上我和范逼不知道为什么都心情特别好,进门也没直奔主题,而是先弄了点小酒小菜,四个人颇为融洽地边喝边聊,直到微有醉意范逼才随便搂了一个进了卧室。林红是剩下的那个,我们俩就在客厅沙发上凑合了。
事后我和范逼都感觉不错,所以第二天早上她们离开的时候,不仅破例多给了点儿钱,还要了她们的手机号码。范逼和他那个妞儿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再见过,反正我是从此和林红建立了长期的业务往来关系,为了照顾老客户,她偶尔也给我打打折或干脆免费赠送一次,这让我明白了妓女想要生意兴隆也得按经济规律办事!
我从不歧视妓女,她们的存在使我们这种下半身永远饥渴的男人在想要尝尝鲜又一时勾引不到良家妇女的情况下,仍然能找到便捷有效的解决办法。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种嫖了一溜够,扭脸儿就说妓女下贱的人——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妓女怎么就肮脏下贱了?如果不是男人们有需要在先,她们也不会应运而生。这些姑娘用上天赐给自己的美好肉体带给需要她们的男人满足和快乐,然后换取一点她们所追求的物质享受,目的明确、手段直接——这是多么单纯的一件事!
在我眼里,每个姑娘都单纯,龌龊的只是男人而已。很多人都不同意我这个说法,我经常教导他们:当你们不追求情只追求欲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单纯起来。照这个说法,只有我的老婆秀儿让我感觉复杂了些,不过在一起这么多年自认把她看得透透的,也就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了。
现在林红这个单纯的小女孩正舒舒服服地四仰八叉躺在我的被子上用遥控器乱播电视,显然我刚才在床上的表现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这也充分体现了妓女们的职业道德,要是换了老婆或是情儿,用不着多说什么,一个失望的眼神就足够让你半年抬不起头了。 林红说的没错——我在女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一直左右逢源、如沐春风,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但最近不知为什么体力每况愈下——刚才和林红在一起,酝酿了半天情绪,进入正题后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就不行了,最后只得草草收场,自己都觉得没劲——女人沾得太多,无论如何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章
就在半年之前,老姘头张影还曾经当众夸奖过我床上功夫了得,弄得哥儿几个一见着我就问是不是有什么宫廷秘方,现在想想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那是7月一个闷热的周五下午,有日子没见的张影不知道想起什么了,打来电话非说晚上要跟我们哥儿几个聚聚。 “您可真会挑时候!”我拍着大腿说,“说好了今天晚上陪我们家秀儿逛街去,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那我不管!”张影嚣张依旧,“范波、冯哲和董立可都答应去了,就你跟我这儿拿搪?不给面子是吧?行,我记住了!” “别!我去,奶奶,我去还不成吗?我就是得罪我们家秀儿也不敢得罪您呀!”其实我也挺想见见张影的,正好顺水推舟地哄哄她。 张影果然得意非凡,美滋滋地说:“这还差不多。不就逛个街嘛,哪天逛不行?咱嫂子那么通情达理的人,还能为这点事休了你?” 没办法,我只好先打电话和范逼统一了口径,然后硬着头皮拨秀儿的电话号码——别看背着秀儿我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都敢干,可是每当有什么事必须当面求得她谅解的时候,即使是象约会临时改期这样的屁事,我也会从心底里感到发憷。
秀儿刚一听见我的声音就特兴奋地说:“你早点儿过来接我吧!我们头儿说了,今天让我早走!” 我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故意装出懒洋洋的声调说道:“咱们今儿甭去了!你看天儿这么热,我今天一天都不舒服。我难受点儿倒没什么,就怕回头你再中了暑……” 没等我把话说完,秀儿就冷冰冰地问道:“说吧,你今天晚上又有什么事儿?” 我隔着电话都能看见秀儿的小脸儿啪哒一声耷拉到了地上,知道不可能就这样蒙混过关,赶紧换上了苦大仇深的受害者口气说:“别提了,范波那个逼不知道又跟媳妇儿闹什么别扭了,说心里不痛快,非要拉我们晚上陪他喝酒。我跟他说了要陪你,他死活不答应!你说丫多孙子,自己跟媳妇儿吵了架就想拆咱俩,你可千万不能让丫得逞!” “你少往别人身上推!”秀的声调有点儿高了起来,“你自己说说你这都第几次了?回回都是别人非得让你去干吗干吗,我看其实你心里是巴不得呢。腿长你自己身上,你不想去还能有人拿枪逼着你呀?”
秀儿总是能准确地击中我的要害,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只好继续把戏演下去:“操,我干吗巴不得呀?跟范逼喝酒哪次不得喝高了?还不够我难受的呢。可是范逼丫老把话说特绝,说今天要是不去以后就不认我这个兄弟,骗你我是大孙子!” “哼,”秀儿冷笑了一声,“你当孙子当惯了!” “有你这么说自己爷们儿的吗?”我不怒反笑,对于秀儿这种恶毒的说话方式我已经习惯了:“要不这么着得了,你亲自给范逼打个电话,就跟他说你今天需要特别强烈,要是见不着我非憋出人命来不可。范逼怜香惜玉啊,一准儿得把我放了。你看怎么样?” “去死吧你!”秀儿咬牙切齿地骂道,停了一下又说,“算了算了,我也懒得管你,你爱干吗干吗去吧!要不陪着我你也痛快不了,又得跟我找茬儿,我可不想大周末的找气受。”
我松了口气,赶紧献上一筐甜言蜜语,又保证明天一大早就去她家找她,给她当一整天贴身随从兼提款机,最后总算把小姑奶奶给哄乐了。 “去喝酒给我打车去,不许自己开,听见没有?要不我饶不了你!”秀儿最后恶狠狠地嘱咐道。 我绝对不能告诉秀儿今晚是要去见张影。关于张影这个人,秀儿早有耳闻,知道她是我们圈子里出了名儿的大喇。秀儿数次威逼利诱,企图套出我和她的关系。其实除了比大熊猫还要珍稀的童男董立之外,我们这帮人几乎人人都跟张影有一腿,但是对秀儿我当然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几年来我尽可能地避免在秀儿面前提起张影这个人,但凡有张影参加的活动,我会使出种种伎俩打消秀儿跟我一起出席的念头。
大喇是一个很难听的词,但在我眼里,那些被称作大喇的姑娘们比妓女还要单纯——她们无视世俗舆论的压力,勇于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我们这些居心叵测的男人面前,毫不掩饰她们对于最原始、最纯粹的肉体享受的追求,性爱在她们身上甚至得到了艺术化的体现——再没有比她们更单纯更可爱的姑娘了!
当我向其他哥们儿散播上述言论时,董立很不屑地说:“你丫少扯这淡!我就问你一句,要是你们家秀儿是个大喇,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登时就没词儿了,这的确是对我的致命一击。不过这也再一次证实了我的理论——人只追求“欲”的时候什么都单纯,一追求“爱”就什么都复杂了。 “不过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范逼若有所思地说,“哦,对了,石康也说过,跟你这意思差不多。” “石康是谁?混哪片儿的?” 我愣头愣脑地问道。大家都笑起来,然后我才弄明白这个石康是个写书的。
我不是个有文化的人,能让我感兴趣的书籍无非漫画武侠,当然还有色情文学。不过没文化并没有让我觉得多自卑,相反我觉得我比那些所谓知识分子过得滋润多了。忘了哪个哥们儿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套理论:说现如今,小学毕业的全都当老板;中学毕业的全都做白领;大学毕业的只能当打工仔;至于出国留学的嘛,就只好给外国人刷盘子了。
这话应验到我身上还挺准——我虽然凑合混了个初中毕业证,但实际上也就是个小学水平,现在还真的当上了个小老板。早些年我只是个社会最底层的小混混,跟着哥们儿在快餐店打零工、推销保险、给一些来路不明的大款做马仔、在酒店当门童、在酒吧当调酒师……这么说吧,除了做鸭之外,能干的活儿全都干过了。后来误打误撞地跟着董立倒腾了几笔买卖,手里多少落下了点儿钱。我们家老爷子看我整天这么瞎晃有点儿眼晕,决定添些钱让我自己弄摊儿生意。干什么好呢?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开个酒吧最符合我的理想——我天生适合那种地方。
老爷子不喜欢我干这个,但是从小就管不了我,也就由着我的性儿了。我怕我一个人玩儿不转,便拉了董立加盟。25岁那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买卖。酒吧开在了还算繁华的人大附近,规模不大,开业两年来,赚的钱也不算太多,发不了财,但是够花的。其实我们开酒吧本也就不为赚太多钱,图的不过是个乐儿、是个心情舒畅,人要是整天干着不让自己舒心的事,挣再多钱也没用。 董立投的钱不多,但他出力。我是没有多少事业心,乐得整天逍遥自在,经营方面基本由他一手操持,所以挣到的钱我们两个人还是平分。 我们沾了古人的光,给酒吧取名叫“食色吧”。这个暧昧的名字吸引了众多心灵空虚的男男女女,在这里每个夜晚都会有故事上演。作为老板,我或冷眼旁观、或参与其中,想泡妞随时可以就地取材,还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刺激更过瘾的? 当然,我这里在对外营业的同时,也是兄弟们平时聚会的黑窝点。今天张影约我们,不用说又得借用我的地盘。
第三章
我把我的蓝色富康在酒吧门口停好,推开门走了进去。张影和我的几个兄弟们都到齐了,已经在一个舒适的角落里拼好了两张小桌,热热闹闹地围坐了一圈。桌子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爆米花之类的零食,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杯扎啤。 天还早,酒吧里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张影背对着我,正兴高采烈地大声说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我的到来。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空椅子上,顺手把她搂到了怀里,嬉皮笑脸地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让哥哥好好看看先——你丫怎么又胖了?” “你丫怎么还是这么流氓成性啊?”张影边笑边企图从我怀里挣脱出去。 “嘿嘿嘿,那孩子,”冯哲很严肃地对我说,“大白天的,规矩点儿啊!人家张影好歹也马上就要嫁的人了!” “啊???你要结婚了???”我放开了张影,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是呀!”张影优雅地翘起了腿,点了根烟,“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都26了,总不能跟家里呆一辈子吧?我今天就为这事儿才找你们几个的。” “谁呀?还是以前那卷毛儿大个儿吗?”我问道。 张影笑起来:“你这都哪年的老黄历了?那个早吹了!中间还换了好几拨才认识的现在这个。我们家人就跟生怕我烂在家里似的,三天两头催我嫁人,我看现在这个人条件还凑合,得了,就是他吧!先抓上一个再说呗。” “我说怎么小半年没见你呢,敢情躲起来二人世界去了!”我伸了个懒腰,又问道,“什么时候办事儿啊?” “下礼拜天!” “嗬,您这还急茬儿的,好歹也给我们一适应过程啊!” “我结婚你们有什么可不适应的?”张影白了我一眼。
我们几个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董立跟我说:“张影是想邀请咱们一块儿参加她婚礼去。” “那还用说么?当然得去了!”一丝坏笑浮上了我的脸,“不过去是去啊,咱们几个得好好安排安排——到时候一进门,董立你就二话不说直奔张影而去;我和冯哲、范波拦住新郎做自我介绍。得这么介绍:‘我叫刘硕,曾经和你老婆发生过关系;这位是冯哲,也和你老婆发生过关系;这位是范波,还是和你老婆发生过关系;唯一没有和你老婆发生过关系的董立,现在正在和你老婆发生关系!’” 大家轰然大笑起来,张影毫不介意地也跟着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烟都快拿不住了。我瞟了张影一眼,她肆无忌惮大笑的样子看上去真他妈象个天使,可谁要是企图把这个天使据为己有,那估计离她变成魔鬼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笑声稍停,范逼趴在桌子上凑近张影,神秘兮兮地说道:“张影,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可又一直没好意思问。现在你马上要结婚了,再不问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丫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哪?”张影斜了范波一眼,“少废话,要问什么赶紧的。” 范逼干咳了一声,问道:“就是吧,你也跟了我们这么多人了,你说说我们几个里边,到底谁最牛逼啊?” 大家忽然变得很安静,眼光全都聚集到了张影身上。张影象个女王般傲然环视了几个人一圈,笑着弹了弹烟灰,轻描淡写地说道:“刘朔最牛逼。” 他们几个顿时一片哗然,随即便开始起哄道:“可以呀朔哥!看不出来呀!什么时候给哥儿几个传授传授经验!” 我坐在那里很憨厚地咧着嘴笑,心里充满了自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有面子的?我感激地看了张影一眼——她太给我长脸了!
第四章
天色渐暗,酒吧里的人不知不觉中多了起来,我雇的几个大男孩在穿梭来去地招呼客人,就近在人大里找的一个学生乐队也正在小演出台上为表演做准备。这个时段的客人中,大多是情侣和三五成群的同事朋友,坐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和我们这一桌看起来并无任何区别。只有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那些孤独的男人和女人,才会象游魂一样飘然而至,或蜷伏在角落里静静地寻找猎物,或故意呆在显眼的地方等待被人作为猎物发现。
我正这样东张西望的时候,酒吧的门再一次被轻轻推开了。每次有人进来大家都会不经意地看一眼,然后接着该干吗干吗。但是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没有立即移开。 进来的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女孩,留着染成棕红色的微卷的短发,身上穿的吊带连衣裙是接近于白的极淡的兰色,短短的裙摆下面露出两条圆润而修长的玉腿,光脚踩着一双高跟儿的白色皮拖。 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手袋,站在店堂中央犹豫地四顾了一下,五官精致、清纯可人的白净面庞上流露出一丝茫然,这样犹豫了几秒钟,才迈开步子向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座位上走去。凉鞋的高跟在地板上所踩出的哒哒声以及那一排纤细脚趾上闪着荧光的指甲油,无不撩拨着每个男人的心弦。
我们这一桌上所有的男士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难得一见的漂亮女孩,一直目送到她在座位上坐好,范逼嘴里发出啧啧称叹的声音。 张影洞察一切地轻笑了一声:“看来你们今天晚上又有目标了?那我就不凑热闹了,我老公还等着我回去呢!”边说边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范逼的眼睛自始至终没从那女孩身上挪开过,我看出他心急火燎的样子,故意逗他道:“我今天可能是中暑了还是怎么的,有点头晕。范逼要不你开车送张影回去吧?” “谁都甭送!”张影不等范逼答话就按住了范逼的肩膀,“我自己打个车就行了,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坐着吧,下星期我的婚礼上见。” 范逼向张影一抱拳,感激道:“谢了姐姐!下礼拜我一定给你备份儿大礼!” 张影爽朗地笑了几声,冲我们摆摆手,就袅袅婷婷地走出去了。
其实我也一直在注意那女孩,看见她拿着酒单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长时间,才跟侍应生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那个侍应生送过来一杯血玛丽,女孩端起浅啜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又放下了。 范逼跟中了邪似地死盯着人家姑娘看。我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说:“别光瞧着呀,赶紧过去吧。晚了留神被别人抢在头里。” “就是,要去就快去,别这儿酝酿了。”冯哲和董立也附和道。 “靠,who怕who?”范逼猛地把杯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啤酒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大义凛然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吧台前面,跟调酒的小伙子说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就端着杯酒人模狗样地朝那个女孩的座位踱了过去。
我们几个窃笑着看他俯身跟那个女孩说话,女孩好像有些腼腆地摇了摇头。范逼不屈不挠地继续站在那里说着什么,又指着我们几个坐的这桌比比划划。 “操,这厮准又拿咱俩说事呢!这都成丫的惯用伎俩了。”我笑着对董立说。 那女孩顺着范逼的手指向我们这桌望过来,正好在半路碰到我投射过去的目光。片刻的对视之后,她竟真的拿着酒杯站起来,跟着范逼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不出我所料,范逼一过来就依次指着我和董立向那个女孩介绍道:“这是这儿的大老板刘硕,这是二老板董立。”然后又故意指了指女孩手里拿的那杯血玛丽对我说:“人家小姑娘第一次来,我看她好象喝不惯这个,你这儿有什么好喝的酒,给人家推荐推荐呗。”
女孩正好站在我身边,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很大方地冲我一笑,说:“你好!” 她的声音、语气和神态都让我感觉非常舒服,一看就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我连忙说道:“坐坐,跟我们在一块儿不用客气。这位是冯哲,都是哥们儿。” 女孩挨着我坐了下来,范波也坐在了女孩的另一边。我拿过她手里的酒看了一下,自作聪明地问道:“你叫这个酒是因为从别人那儿听说过吧?” 女孩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但随即就点了点头。我得意地笑了笑,说:“血玛丽名气大,但实际上并不好喝,它里面有比较烈的伏特加酒,又有黑胡椒和辣酱油,大多数女孩子都喝不惯。象范波拿的这杯红粉佳人,”我边说边伸手把范波那杯酒拉到了女孩面前,“这个是用金酒、橙酒、柠檬汁、石榴汁和鸡蛋清混合而成的,口感比那个温和很多,你可以试一下。”
女孩拿起酒杯尝了一小口,又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大概出于礼貌,还是冲我点了点头表示不错,接着又喝了一口,终于坦白地笑道:“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喝酒,就是以前没喝过这些花花绿绿的,觉得挺好玩的!” “得,敢情我全白忙乎了?”我很委屈地说道。 “也不是白忙啊,起码我又学到了很多东西。”女孩用一双清澈的眸子颇为诚恳地看着我,“我还听说每一种鸡尾酒都有一个特别的来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这个问题当然难不倒曾做过调酒师的我,但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晚不能话太多,因为范逼已经明显表示出了对这个女孩的志在必得。虽然那女孩的漂亮让我也不免有些心动,但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顶多是玩玩的事儿而坏了兄弟间的情份呢?
于是我指了指范逼,对女孩说:“这个呀,你得问你范哥哥,他才是真行家呢!跟他比我可差远了。” 范逼毫不犹豫地顺着我递过来的杆儿爬了上去,接下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就听他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讲。我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至于其他两个人——董立是把漂亮姑娘全裸着发到他床上都出不了什么事儿的圣人、冯哲自从去年结了婚就发誓从此为老婆守身如玉,所以只要我不跟他争,他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从曼哈顿到黛克瑞,从酒的配制到酒的典故,范逼一样一样娓娓道来,直说得口沫横飞,让我怀疑丫当年在酒吧里苦练调酒就是专门为了泡妞做准备的。女孩也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几个则百无聊赖的跟着台上乐队的演出瞎哼哼,偶尔给范逼敲上两句锣边。
酒吧里的人已经非常多了,大家全都带着微醺的醉意在纵情地说笑,眼光随便落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张放浪形骸的面孔。台上的主唱在声嘶力竭地唱着保留曲目《野百合也有春天》,其他的乐手都随着音乐疯狂而陶醉地左摇右摆,每一寸空气中都弥漫着那种让我深深迷恋的很high的气息。可惜今晚好看的妞儿不多,身边这唯一的佳人也被哥们儿霸占了,不免让人感觉有点遗憾。
范逼冗长的调酒课终于告一段落,他呼了口气,邀功似地说:“我费这么大劲,自己这点儿看家本事可全教给你了。我看你还是学生呢吧?跟我说说你是学什么的,赶明儿有空也教教我!” 女孩甜甜地笑起来:“我学的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教会的——我是工艺美院学美术设计的,练了多少年的基本功呢。不过你给我讲的调酒知识对我还是挺有用的,说不定我以后做设计的时候能从中找到什么灵感。” 范逼听说女孩还是学艺术的,更是兴奋得两眼快要喷出火来——这年头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们能搞上个把学艺术的女孩就特别自豪。 “那你现在上大几了?”范逼不愧是久经考验的情场老泡儿,直接问女孩的年龄不太礼貌,但是用这种问题来套就隐蔽多了。 女孩果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大一刚上完,开学该上大二了!” 这么说来女孩也不过就18、9岁,范逼正色道:“你一个小女孩干吗自己跑到酒吧来喝酒?这种地方乱着呢,碰上坏人怎么办?” 我猜董立和冯哲都和我一样正拼命忍着笑——丫范逼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女孩的脸色却黯淡了下来,手托住下巴,半天才撅了撅嘴说:“跟男朋友吵架了,不知道干什么好,就上这儿来了!” “我说呢!一般单独来这儿的女孩都有点儿心事。嗨,不就是吵架么?你踏踏实实的,我把话搁这儿——顶多明天你的小帅哥就得跑来跪在地上求你原谅他,咱还得给他摆足了谱儿才行,让他下次再也不敢欺负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捧在手里当宝贝儿似的宠着,还敢跟你吵架?我看他是活腻了!”
范逼的演技特别到家,表示愤怒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奉承了女孩一下,让我们不佩服都不行。他绝对不会介意女孩有男朋友,这么漂亮的女孩没男朋友恐怕才会让他吃惊呢。其实有男朋友的女孩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安全一些,被缠上甩不掉的几率相对小一点。我们对这一类有主儿的名花所采取的一贯政策是:绝不手软、好借好还!
女孩也被他逗得娇声笑了起来,眼波流转之间,视线竟在我脸上似有若无地停留了几秒,让我一时之间有点儿找不着北。 范逼看女孩被逗笑了,得意忘形地继续问道:“你不高兴干吗不找好朋友玩玩去?一个人闷着多难受!不过我听你说话的口音有点奇怪啊,好象不是北京人?是不是从外地过来上学的没什么朋友啊?” “我只能算半个北京人。哦,也不光是这样,应该说我只能算半个中国人——我爸爸年轻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去了韩国,后来娶了个韩国姑娘做妻子,也就是我妈妈。后来有了我,爷爷奶奶想把我留在身边,所以我小时候一直呆在中国,每到假期才去韩国住段时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爸爸妈妈就把我接回韩国了,不过每年还是会和爸爸回来呆几个月。中学念了两年他们又送我去美国念书,我在那儿呆了四年。中学毕业以后,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小时候在中国更开心些,可能是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吧,于是我就回来考了北京的工艺美院。”
停了一下,女孩又接着说道:“不过真回来了发现也闷得很——因为我是韩国的国籍,所以在学校还算是留学生,学校给我们都是安排单独的宿舍,自己一个房间,平时除了上课,和同学接触的机会不多。小时候在国内的朋友又早都没联系了,一个人要多没意思有多没意思。好在后来有了男朋友,因为总要在一起,感觉住学校不大方便,我就搬回以前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里了。唉,我现在除了他,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太亲近的人。为了他我这个假期才没有回韩国去,现在又吵了架谁也不理谁,我想找个人陪我都找不着,就自己跑出来玩了。”
女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们几个全都听傻了,没想到这个小女孩居然还是个混血儿,还有着这么复杂的背景,她的生活经历距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
还是范逼先回过神来,不失时机地搂住女孩的肩膀安慰道:“别介呀,你今天不是认识你这几个哥了吗?以后,我们就是你在北京的亲人,有什么不痛快的就找我们。这么着,你今天不是不开心吗?你说你想去哪儿玩,我们就陪你去哪儿玩;你要是嫌我们人太多闹得慌,单挑一个人临时冒充你男朋友陪着你也行。挑谁都可以,绝对没有二话!”
这孙子终于见缝插针地切入了正题,还捎带手把我们几个一块儿给卖了。整晚都是他一个人不停嘴地跟那女孩套辞,女孩真要挑自然也只会挑他。不过我估计那女孩不会这么容易就上钩儿,看来我们几个这电灯泡还得继续当下去——唉,今天晚上算是交代在他俩身上了!
没想到女孩双眼发亮地盯住范波,很开心地问道:“真的可以随便挑个人陪我吗?” 范逼喜出望外,把女孩搂得更紧了点儿,无限柔情地凝视着她说道:“那当然了,全凭你一句话呀。” “那,我想要他陪我,可以吗?”女孩活泼泼地问道,伸出的右手食指却是正指着我。 “我操!”董立轻轻嘟囔了一句;冯哲一口啤酒全喷了出来;范逼更是当时就傻了,搂着女孩的手也讪讪地收了回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拼命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今天还得去我媳妇儿那儿呢,都跟她说好了,你还是让你范哥哥陪你吧!” 女孩不高兴了,撅起嘴很委屈地质问范逼道:“你不是说挑谁都行吗?”
范逼被挤兑得无路可退,事已至此也不想表现得太没有风度,只得硬着头皮对我说道:“你丫别不给哥们儿面子啊,我都答应人家小姑娘了!秀儿那边儿回头我们帮你圆场,包你没事儿不就完了。你陪陪人家怎么就不行啊?” 我要是真不愿意陪这么漂亮的女孩我准是脑子长包了,既然范逼已经发了话,我也乐得就坡下驴,便转向女孩问道:“那你想去哪儿啊?” “嗯……”女孩想了想,说道:“我饿了,你先带我找个好地方吃点东西吧。”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拿着包站了起来。 “说走就走啊?看来是真饿了!”我装做无奈地冲大家苦笑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五章
“你刚喝了酒,能开车吗?”女孩坐在副驾驶座上很认真地问我。 “一点儿啤酒没事的,再说我今天也根本没喝几口。”我熟练地发动了汽车,女孩坐在那儿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我满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笑什么呢你?” 女孩冲我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好好开车吧,等会儿告诉你!”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女孩绝对不象我刚开始所想的那么简单,还是小心点好,别一不留神再把我卖了。 “那你也得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才能知道该往哪儿开啊。”我边倒车边问。 “我吃什么都行。这样吧,你平时最经常去哪里吃,就带我去好了。”女孩喜滋滋地说道。 “你确定?别到时候不爱吃又吵着去麦当劳啊、肯德基啊什么的。” “放心吧!我没别的好,就是不挑食。” “行,那你就擎好儿吧!”我转了几把方向盘,把车子开上了大马路。其实我也很饿了,临出门时胡乱吃了几口剩饭就去找他们。多亏今晚范逼的心思全在这女孩身上,没顾得上灌我们几个,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儿呢?”我边开车边开始和女孩闲扯。 “我有两个名字,韩国名字随我妈妈的姓,叫车俪梓;中国名字跟我爸爸的姓,叫陶冶。你觉得哪个好听就叫哪个吧。” “陶冶?这名字挺好听的!我还是叫你这个吧。那个车什么子的,叫起来也太绕嘴了。再说了,我还是更愿意拿你当中国人看。”我偷空侧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她越发显得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那太好了!”陶冶笑嘻嘻地说,“我一直都希望别人能真的拿我当中国人看。在学校同学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但总是不那么亲近,我想和他们一起住普通的集体宿舍,学校也不答应,非让我住一个人一间的留学生公寓——分明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嘛,想起来就让人生气。” “哟,中国学生想享受这待遇还享受不到呢,怎么听您的口气还象是我们中国人民委屈您了?再说了,你要真那么想当中国人,干吗还入韩国籍啊?” “我生下来就是韩国籍了,我爸妈决定的事,我有什么办法?”陶冶瞪着我,满肚子委屈地抗议道,“再说入韩国籍也没碍着我喜欢中国啊——中国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好玩的地方,而且……还有很多很帅的男生。” “嗬,这倒挺新鲜的。”我笑了起来,“我们中国的小姑娘让你们韩国那些歌星弄的五迷三道的,你怎么倒跑中国找帅哥来了?” “歌星当然好看啦,可是那才有几个啊?韩国普通男孩里面,好看的太少了,而且韩国的男人都大男子主义,中国的男人就温柔体贴得多了,象我爸爸就是很好的例子,不知道多少韩国女人羡慕我妈妈呢。所以我老早就下决心,一定要到中国来找男朋友的……” 陶冶一张嘴滔滔不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象极了全无心机的小孩子,我真摸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把车停在了一间不太起眼的小饭馆门口,指了指招牌对陶冶说道:“我最常吃的就是这儿的牛肉面,你看怎么样?不行咱们就换地方。” “那有什么不行的?”陶冶大大咧咧地说着,抬腿就下了车。 我把车泊好后,也走了进去,看见陶冶已经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也不管桌子干净不干净,就把胳膊支在上面托着下巴笑咪咪地看我。 我是常客,店里的小姐都跟我很熟,立刻走过来招呼我。我对陶冶说:“我就吃大份的牛肉面,你呢?要不你看看菜单,要点儿你喜欢吃的菜?” “不用,”陶冶摇了摇头,还是一个劲儿地看着我笑,“我要和你吃一样的,也要大份牛肉面!” 我又要了两杯饮料,等小姐走开后对陶冶说:“你就逞能吧,从来没有女孩跟我吃一样多的。警告你啊,吃不完不许走。”
但是20分钟之后,我的面还没吃完,陶冶已经飞快地将一大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 我目瞪口呆,点头赞叹道:“成,你真成!” “我胃口一向很好,好在怎么吃都不胖。”陶冶拿纸巾擦着嘴,回味无穷地说道:“真好吃啊!” “什么就真好吃啊?”我白了陶冶一眼,“我请你吃这种饭我都嫌丢人。要不是你自己要求,我也不会带你上这儿来。你倒真容易满足!”
不过秀儿要是也象她这样就好了,我无数次试图让她喜欢上这些小饭馆,她却只热衷于那些我最痛恨的垃圾快餐食品,真是让我苦不堪言。 我把自己的面条吃完,点了根烟,问陶冶要不要,她摇了摇头。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就只是坐在那里吞云吐雾。没一会儿,陶冶又一个人笑了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刚才不还说跟男朋友吵架烦得要死呢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你那个倒霉的朋友。”陶冶笑着说。 “我朋友?……你说范波?怎么着,敢情你是成心啊?” “哈哈哈!”陶冶大笑不止,“他一过来找我我就知道他想干吗了,我对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到这里,陶冶向前凑近了我一点,一双妙目毫不掩饰地盯住我的眼睛,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后来看见你,才顺水推舟地跟他到你们那边去的。”
饶是我在情场混了多年,遇上这么直接的女孩子也心里发慌,觉得脸都烧起来了,赶紧别开目光不太自然地说道:“干吗看见我就过来呀?不会范波跟你说我是老板,你就想跟我套辞,以后好上我这儿蒙吃蒙喝吧?” “怎么可能?”陶冶又咯咯地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你一点都不帅,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象对我很有吸引力的样子。” “您到底是要夸我还是要骂我啊?”我实在是太不适应这种场面,只有用苦笑和调侃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了。 “后来我问你关于酒的事,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话。其实我以前经常去酒吧玩的,鸡尾酒的知识我知道得不比你们少。有件事告诉你你别生气:我并不是喝不惯酒,而是你们酒吧调的酒实在太不正宗了。”
我脸上热了一下,赶紧说道:“那欢迎你以后来给我们指导指导,省得我们再丢人现眼。” “那倒不用,”陶冶笑道,“反正没在国外呆过的人估计也尝不出什么差别来。还有一件事我也没说实话——我跟我男朋友吵架也是家常便饭,哪有什么可烦的,不跟他在一起我乐得自己出来玩玩呢。” “你男朋友可够惨的!”我这样说着,心里又想幸亏秀儿不是这样的女孩子。不过……不过如果秀儿其实也是这样,我也无从知道啊——我竟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搅得心烦意乱起来。
“他也说不上什么惨吧,”陶冶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其实我觉得我们俩更象是个临时的伴儿,还到不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他是我爸爸以前在北京的老同学的儿子,我一来这边爸爸就托他照顾我,也许两家的大人本来就有撮合我俩的意思。他各方面都比较适合我——也许应该说比较适合我家里人的眼光,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可是要说有多爱他……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想,还不如趁着年轻多玩玩,等以后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就没机会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之命啊?你干脆换个自己觉得好、条件也相当的,我看你家也不会死活不答应吧?象你这样的姑娘,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呵呵,就跟你们酒吧调的酒一样,换不换都成。”陶冶又笑了起来,她好像特别地爱笑,“我男朋友是那种斯斯文文的男孩子,学历高,家庭条件也好,就是换别人,恐怕也得是跟他同一类型的我家人才会觉得满意。可我自己一直都比较喜欢北京那种有点坏有点痞的男生……比如象你这样的!可惜以前都没有什么机会和这样的男生接触,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
“靠,就我还男生呢?”我在心里暗笑道。不够我好象终于找到了点感觉,嘴角牵起了一丝微笑——既然女孩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没必要装什么大尾巴鸟儿。于是我边把烟头在空碗里弄熄,边换上了我比较习惯的无赖腔调说道:“好吧,小姐。既然我已经上了你的套儿,那你说去哪儿吧?你家还是我家?今天晚上我奉陪到底了!”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