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开往冬天的地铁

    地铁在急速的前进着，但我的心却仍然停在原地。
    列车开得越快我的心越茫然，我知道就要到达目的地了，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我的脑海里泛起了电影《地下铁》里张震拉着董洁在地铁隧道里幸福游走的情景，耳边又响起了萧亚轩演唱的《 地下铁》：

    在人群中我们擦肩而过
    在城市的呼吸里沉默游走
    我们就在对的那一秒碰头
    下一站的出口有人等我

    地铁继续前进，我的心感觉越来越冷，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列开往冬天的地铁。
    我想起了耿乐在《开往春天的地铁》里终日逃避在地铁里失魂落魄的情景。我开始相信人们传说的地铁是现代都市迷惑一族的收容站。我也开始相信自己就要成为收容站的其中一员。
    我非常害怕出站，萧亚轩的歌声仍在耳边回荡：
    我知道你会在那一头
    下一站的出口你等着我
    我看着窗外，反复的问自己：下一站的出口，会不会有人等着我？

 1、丢也丢不掉的名字

    （一）

    我叫莫悔，是一个很洒脱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我总是觉得做男人就要洒脱，不然最好还是改行当女人去。
    我做了很多令人后悔的事情但我从来不去后悔。我喜欢简单，越简单越好，喜欢的事就做，不喜欢的事就不做，从不勉强自己。可是命运就是要这样安排，让一些原先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特别是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接踵而至的被上帝这位擅长作戏的伟大编剧兼导演编在了同一个故事里。而我偏偏阴差阳错地当上了这个故事的男主角。

    让我想想，这个复杂得让我有些头晕的故事还是要从一个不知道应该叫天鹅还是应该叫蝎子的女孩说起。
    上帝作证，写到这一句时我的眼里饱含着泪水。试想当一只青蛙发现自己深爱的天鹅已经变成一只蝎子的时候，那只青蛙会怎么选择呢？如果你觉得它仅仅是痛苦仅仅是绝望那就是大错特错。它一定会希望自己死在蝎子的毒汁里，因为它希望在自己的心目中天鹅永远是天鹅，这种神圣的感觉早已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很不幸的是，我可能就是那只青蛙，单纯的傻傻的。但是我最终没有死在蝎子的毒汁里，因为在我发现天鹅已不再是天鹅的时候，我也不再是只青蛙了。

    （二）

    我发誓，蝎子绝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是我曾经刻骨铭心的爱。
    第一次看见蝎子的身体时我很紧张，她问我怎么了，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想起来大概有两点原因，一是因为她还差几个月才满18岁，二是因为我不会。当她再次提起的时候我很认真的告诉她我不会，她也很认真的对我说她可以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等我学会。
    就在这个时候，以前苦恋我多年现已嫁为人妻的雨天来找我。以前我总是避开她，这一次我没有。因为我想和蝎子能有完美的第一次，我想我应该向雨天请教。我想她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的感受。

    雨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痴情大王，爱上了我这样一个一点也不爱她的人。用她的话来说我就像一阵风怎么抓也抓不住。她对我的一切努力完全都是无用功，在她所有的招式都用完之后我仍然没有一点动心。不过一个星期她就大彻大悟的清醒了，然后随便找了个人极其不负责任的出嫁了。
    她和我见面异常兴奋，仍像当年一样暧昧的眼神。当她知道我是为了另一个女孩来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我不好意思问她那些敏感的问题，但她会很主动的详细描述。我不愿和她有任何一点身体接触，哪怕是握手之类的都不想。
    她很绝望，但她仍然忍着泪，生涩的在我面前自己拿手作着示范，告诉我什么时候应该怎么样。我完全能够想象她当时的心情，一个女人执着的爱着一个男人，但是在自己所爱的男人面前她却只有这么一点价值。这个女人能够给予这个男人的东西这个男人完全不感兴趣，而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这个女人又完全没有能力给予。我想做一个女人或者说做一个人做到这个份上的确是够可悲的。但是为了蝎子，为了那个我爱的人，我只有出卖这个我根本就不爱的人。

    雨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揣着滴血的心黯然的走了。她错误的以为我是要她死心故意这样作弄她，以为我是故意要在她面前损坏自己的形象，好让她彻底对我失望不要再来找我。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真的有这种想法吧，不管怎样我达到了我的目的。

    （三）

    在我第一次进入蝎子身体的那一刻我没有一点兴奋，甚至没有一点快感。我想得更多的是从这一刻起我们就要开始携手到老了，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动情的流泪。我发誓我长这么大只为两个人哭过，一个是我妈，另一个就是她。
    从那一天之后我们每一天都在发誓，都在许愿，一直在编织一个唯美浪漫的梦，幻想一成不变的未来。我开始卸下心中的理想和信念，决定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
    爱像一种兴奋剂，再平静的人服用了也会发作。在这兴奋剂的作用下，我们一起去吹风，一起去淋雨，一起去踏雪，一起去喊山，一起去看海，一起面对星光灿烂和烛光点点，一起在大街上狂奔在楼顶上歌唱。

    有人说男人就像一只风筝，无论飞到天涯海角只要地面上的那个女人轻轻拉一拉线，他就会回头。我想我应该也是一只风筝吧，不过只是一只摆在橱窗里从来没有飞向蓝天的风筝。
    我渴望蓝天，渴望飞翔，渴望自由。但是为了蝎子，为了自己所爱的女孩，我都可以放弃。

    突然之间一个那么有个性的人一下子变得没有一点个性了，我只是痴痴的怀着一个简单得不能在简单的愿望。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没能让我实现。在我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掏得只剩下一个空壳之后，蝎子再也无法负担这份爱，终于选择了背叛。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约定她的誓言。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青蛙甜蜜的躺在自己心爱的天鹅怀里，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天鹅不见了，只留下一只蝎子，犹如恶梦一场。

    （四）

    我很舍不得的摘下脖子上的玉，呆呆的看着洁白的玉已经染成了我皮肤的颜色。这是我唯一一次为了一个人在身上戴了那么久的东西。和蝎子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她便经常买来一些护身符，生肖玉之类的信物或者去照大头像要我挂在脖子上，贴在手机上。可能是我放荡不羁惯了吧，总是过不了几天就会弄丢，真的很不习惯。每次我弄丢了，蝎子都会很难过，但耍完小性子之后又会给我再买。

    有一次蝎子去街上淘宝淘了一个下午淘来了两块弯弯的月亮，拼在一起正好是一颗心，她自己留了一块，然后把另一块挂在我的钥匙扣上。我在她的那块上面刻上“仔仔”，她在我的这块上面刻上“宝宝”。我笑着对蝎子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爱护这块刻着她的名字的月亮。她很认真的说如果我再弄丢了她就去死，因为只有两块合在一起才是一颗完整的心。其实，中途我弄丢了好几次，但是每次我到家掏钥匙的时候都发现了，然后拼命的沿街去找，又给找回来了。可能是天天带在身上已经习惯的原因，时间长了反而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有一天蝎子问我要钥匙，当她拿到我丢给她的钥匙的时候一下就哭了。
    我恍然大悟，自己的那块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钥匙扣上了。我发誓自己一直很爱惜它，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那一天，蝎子哭得好伤心啊，那是唯一我觉得她哭得有道理的一次。这块刻着小猪的玉是她给我的最后一块，我发誓用自己的生命来爱护它，玉在人在，玉消人亡，所以我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个死结。这块玉我戴了两年，我已经完全习惯了奔跑的时候它敲打我的锁骨，睡觉的时候平躺在我的胸口。我知道我将不再是玉的主人了，我咬着牙拿出碱水和刷子反复的拼命的刷，终于把它刷得象当初一般的雪白，很犹豫的还给了蝎子。
    我知道从今以后再没有人愿意像这块玉一样天天贴在我的心窝不厌其烦的倾听我的心事了。

    （五）

    分手的那一天，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在反复的放着黑龙的《回心转意》，就像蓄积了一千年能量的火山一夜之间全都爆发了出来。我联想到了西楚霸王当年被困山上四面楚歌的情景。对于我来说，那一刻的心情就像项羽，而那首《回心转意》就像代表相思离愁的楚歌，声声刺痛着我的心。我像是一个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俘虏，呆呆的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一瞬间，我感觉那歌声就像电影《英雄》结尾时秦王下令射出的万只利箭黑压压的从四面八方射向无名一样的射向我。而我也像剧中的无名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躲闪，只是等待着被箭穿透。无名悲壮的在紫禁城门上留下了一个人的影子，而我伤心的在广场上留下了一个心的影子。顿时，我一个人提着包凝固在偌大的广场犹如一尊雕塑，呆呆的听着从每个角落传来的歌声。
    接着，整个城市都仿佛静止了下来，所有的行人车辆都仿佛是缓缓跳动的音符。黑龙那略带沙哑充满沧桑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荡：
    就在我的心刚要融化的时候
    而你却悄悄的离去
    我多希望你希望你回心转意
    因为我将会把你珍惜。

    我幻想着自己神态忧伤的站在主席台上，神情专注的唱着这首歌，台下千万人都在黯然掉泪。突然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每个人的眼里都透露着神圣的目光。我也不禁停止了歌唱，朝众人目光的方向看去。
    天际一道光芒闪现，接着蝎子在万丈光芒的衬托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过屏风一般的人群，向我投来回心转意的目光。

    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一个小女孩在草地上哭。我问她为什么要哭，那个小女孩说她把自己最喜欢的小白兔娃娃弄丢了。我的心砰的被震痛了，是不是我也把自己最喜欢的天鹅弄丢了？我说我陪她找，她高兴的点点头。
    在一个垃圾箱里我找到了小女孩的小白兔，她紧紧的抱着弄脏的小兔子哭着说这不是她原来的小白兔，这是小灰兔。
    我的心痛得更加厉害了，我知道，我要的天鹅也已经不再是天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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