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作回我自己

    （一）

    小飞站在马路上数落了我好一阵，说我只顾女友把她丢一边去了。
    我告诉她我和女友分手了，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活该。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来安慰我的人。
    我看看四周的人群然后把她拉到边上拜托她不要这么大声，给留点面子。
    想想就这件事情而言，她是绝对有权力骂我的。
    因为那次蝎子到报社来看我，见我和小飞在一起，眼里透露出不满，为了让蝎子放心我故意指着小飞对蝎子说她这么老这么难看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小飞很生气但没有发作，这也是她唯一没有骂我的一次，她知道我希望她在蝎子面前给我点面子。
    蝎子听我这样说心里才好过了些。
    小飞一点都没改，还是这样大大咧咧得让人受不了。
    我告诉她我是来找她做剧本的，她说她只写小说，不做剧本。
    因为她擅长描写性爱，小说可以用文字描述得淋漓尽致，而剧本写得再好也不可能拍出来在电视里播。
    我拜托她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放荡，我们现在不是谈艺术谈个性，而是在谈生意，我说我们合作写，我负责卖，钱一人一半。
    她说她可以免费给我写，但是要和我一起体验生活。
    我告诉她我很欣赏她敢说敢做的性格，但是我可以介绍其他许多比我更有生活情趣，更喜欢和女人在一起生活的男士。
    她说其他人她看不上，我只好作罢了。
    我开始进入了我想要的境界，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如出入于无人之境，在我眼里看到的一群一群的一堆一堆的不是人，而是草，他们天天出现在我的身边但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在网吧里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过年也泡在网吧里写。
    我很累但是很快乐，我从新找到了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我得承认我的确是开始急功近利，只要是有市场的东西我就写。
    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我写了两部电视连续剧，三部电影，两个舞台剧，一部电视系列短片，一部动画片，还有一部小说。
    顿时我觉得自己在精神上是一个百万富翁，其实这些东西全都卖出去可远远不止一百万啊。
    在这个世界里，我找到了快感，忙忙碌碌的，什么都忘记了，只有畅快淋漓的感觉。
    我开始相信我可以不要爱情，可以忘记蝎子，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从新开始。
    我每天打开我的邮箱，看见天南地北甚至世界各地发来的邮件，有高价请我写剧本的，有热忱邀我一起发展的，有热心给我推荐的。
    我非常开心，我找到了我十年前的感觉，一种久违了的被人崇拜，被人欣赏的感觉。

    （二）

    过完年后，小飞又找到我，她说她想帮我。
    我说是合作，大家都有利益，搞得谁欠谁还的不太好。
    我开始跟她谈具体的东西，但这家伙个性太强，不能接受我的策划，根本不按我的思路走，把我的东西改得一塌糊涂，我完全接受不了，觉得她简直就是在帮倒忙。
    到最后我只得对她说还是各做各的吧，这时候又有一位《知音》杂志社的编辑向我约稿，我想这个她应该能做吧，当记者的写点纪实报告应该没有问题。
    我跟她说她也很感兴趣，我和她开始做选题。
    我把身边一个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女孩的故事告诉了那位编辑，那位编辑很看好，决定就做这个，而且断言我们的这个稿子出来一定能得大奖。
    《知音》是全中国稿费最高的杂志社，一般一千字一千元，好的能达到一千二一千五，像我们这样的属于重头稿一般要八千字以上，特别好的还另有奖励，一个月评一篇最受欢迎的稿件还有一万块的奖金，可以说这是大部分自由撰稿人必争之地，能收到《知音》的约稿应该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我和小飞开始去采访那位从孤儿院里被贵夫人抱回家的姑娘，她有一段离奇的故事：

    贵夫人唯一的儿子变疯了所以到孤儿领养个女孩子，因为她的聪明漂亮，贵夫人一眼就看中了她。
    抱回家后贵夫人好好的教养她，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和疯子哥哥相处得也很好。
    到她初三毕业那年，贵夫人逼着她和疯子哥哥同住一个房间，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领养母亲的用意。
    她恨这个母亲但她又觉得是这个母亲给了她走出孤儿院的机会，所以她有报恩的心态。
    渐渐的，她成为了疯子哥哥泄欲的工具。
    忍了三年她终于考上大学，但是母亲要她每天必须回家，而且不许和其他男孩在一起。
    时间一长她产生了逆反心理，开始自暴自弃，和大学里的男生乱搞关系，成了校园里出了名的“公共汽车”。
    母亲暴打了她一顿后她又离家出走，沦为妓女。
    母亲开始良心发现，四处寻找，最后在派出所找到了被拘捕的女儿。
    然后母亲开始悔过，用自己最伟大的爱去感化女儿，最后她又从新步入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一个很辛酸很感人的故事，是《知音》最喜欢的风格，我说服那个女孩接受采访，小飞整理的，完稿后我把稿子发去，对方十分满意，安排下月见刊。
    但是杂志社还要对稿件的真实性做调查，要和文中的当事人通话取证。
    因为文中暴露那位领养女太多的个人隐私，所以她不想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突然反悔，拒绝了杂志社的回访，所以我们白写了。
    小飞把杂志社大骂了一顿，把那个女孩也大骂了一顿，我说我们可能天生相克，不能在一起共事，我说算了不要骂人了。
    接着她又把我大骂一顿，然后走了。

    （三）

    我想我还是一心一意的写我的剧本吧，什么都想要也许到最后什么都没要到，只要把一件事情做好了就行了。
    接着，网上不断的发出令人振奋的消息，首先是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00周年，中国广电总局高价收购电影剧本，一部三四万字的本子最高奖金能达到16万；接着是北京儿艺20万征集一部一万五千字的舞台剧，平均一个字十四块钱，比当年美国作家萧伯纳的一美金一个字还要高；再是西安电影制片厂50万征集《李杜》的电影剧本。
    这一针针的强心剂使我感觉浑身是劲。
    我的邮箱里继续不停的收到社会各界人士的邮件，让我感觉到我有这么多人在关注着我，关注着我的作品，我感觉一点都不寂寞，感觉我有我的小天地，在这个自由广阔的天地里，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属于我。
    我以为我忘记了蝎子，忘记了这个怎么丢也丢不掉的名字，但是我仍是脆弱的生命，这是我的死穴。
    我越来越感到不安，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能肯定这种不安是和蝎子有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想可能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太长，烙印太深，以前保留下来的心灵感应大半年的还没有彻底消灭。
    记得以前这种感觉很灵的，真的。
    以前我的生物钟很准，每天中午都会谁到两点才会醒。
    有一天中午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然后心慌慌的跑去找她。
    她的大门紧锁着，原来她真的出事了，她的嗓子说不出话了。
    我赶去医院陪她去做手术，她扑在我的怀里大哭，我拼命的安慰她。
    她是搞声乐的，是当地歌手大赛的冠军，所以嗓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这意味着她将要永远的告别闪亮的舞台。
    我喜欢听她唱歌，她得冠军的那一次比赛我在现场。
    当她下场时掌声雷动，场下一片骚动，上百个男男女女疯狂的围着她追着她，然后她坐在了我的身边，那一刻我觉得很骄傲。
    我们就是这样开始的。
    她做完手术后两个月不能说话，所以我辞掉了所有工作，推掉了所有应酬，尽量做到24小时都能陪着她，因为我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她只要一忍不住便会不顾一切说出来痛快就行了。
    我小小心心的陪着她，给她讲故事说笑话，陪她看电视做游戏，带她去逛街买东西，监督她按时吃药不要说话。
    每次她不能说话着急得乱打手势，我都认真的听着，用最大的耐心和最大的智慧去理解去感受。
    有时她比划不清就会在本子上写字，更多的时候她会做手势告诉我她爱我，脸上还淌着泪水。
    我会感动的抱着她，烘干她的眼泪。

    （四）

    我一直在想那个令我不安的东西到底在哪，我一不小心翻到了我上衣的口袋，摸到几张信纸，是她那年做了手术不能说话时用的留言条。
    在分手的时候和她有关的东西我什么都没要，因为我想把她忘记。
    但是这几张信纸放在这件衣服里两年了我居然不知道，我也是两年以来第一次穿这件衣服。
    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感觉真的有这么灵，我刚穿上这件衣服就总感觉有什么和蝎子有关的东西在影响着我。
    我很犹豫的翻开那几张信纸，看着上面记载着许多蝎子当时写下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有一副我的肖像是她亲手画的，旁边还写着五个字：仔仔，我爱你。
    一时间，我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知道，明天是她生日了，这一夜，我一直没有睡着，我在想着要不要向给她祝福。
    到了第二天凌晨，我一直站在窗口仰望着没有一颗星子的天空，幻想着流星一颗一颗的滑落。
    我想起了那年的11月21日，三十年出现一次的狮子座流星雨。
    在那个夜晚我们俩谁也没有看见一颗星星，满眼都是彼此的泪。
    我想在全世界看着流星雨的那一刻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流星是我和蝎子眼中滑落的泪。
    在我的大脑开始出现幻觉，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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