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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 水       
覆 水
作者:野川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8-23

    6

    我和荆小潞的初恋就这样开始了。至于这叫不叫初恋,我说不准。反正我很喜欢她。是不是真的像罗密欧和朱丽叶那样相爱,我也说不准。至于她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我更不知道。现在我也不知道。
   
就叫她初恋吧,初恋这个词,很美!

    那时夜晚的“跃升路”没这么美丽,这么灯火辉煌。
   
秋深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整个一公里多长的街上只有三盏街灯。行人不多,汽车就更少。一个市政府机关才三辆吉普车。我们建设局,就更甭说了,最好的交通工具:自行车。

那晚我没骑自行车。

我是走到“石桥巷”的。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7点36分的样子,荆小潞来了。她穿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裤子是蓝色牛仔。凉风吹过,银灰色的风衣下摆向后飞扬,她的披肩长发向后飞舞。

奇怪的是,她却推着一辆自行车。我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又不去好远的地方,推车干吗?

 

小荆,你来了?我快步走上去,把车接过来,帮她推。她很自然地把车交给了我。

唉,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她把风衣靠近胸口的那颗扣子扣上,拂了拂披肩长发。

去哪?我问。

你说吧。她答。

 

我们便沿着“跃升路”走。我推着车走右边,她和我并排,走左边。

一公里多的“跃升路”一会儿就走完了,我们折回。很快就回到“石桥巷”了,我们又折回。后来我计算了一下,那晚到10点30分我送她回到家门口,我们一共把“跃升路”走了11个来回。

不过还是富有成效的。我知道了她上班做些什么事,正在读电大二年级,还有一年毕业。他的母亲叫谢秀兰,在红旗商店上班。她的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读高二,一个读初三,成绩都不大好。更大的收获是我们的陈副局长还是她父亲的战友,一起转业回来,关系很好,常在一起喝酒。

我这才明白那天陈副局长为什么问我认不认识荆小潞。原来荆小潞收到我的信后,心里忐忑不安,晚上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父亲感到女儿不对劲,一再追问下,她就拿出信,坦白从宽了!

在那个年代,我这样从学校直接分到机关的人并不多。铁饭碗,很多人还是羡慕的。她父亲认为她还小,应该先拿一个文凭。母亲却认为女儿也十七、八岁了,况且我是一个中专生,单位也不错,先交个朋友,能发展就发展,也没什么,建议她父亲去问问陈副局长。

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父亲认真地说:小潞啊,不要忙回信,我去问问再说。

这一问,就让我苦等了十多天。

 

荆小潞是个很听话的女孩。

她按父亲的教诲,认认真真地上班,认认真真地学习。我们每周见一次面。有时到公园去转转,有时也去看看录象、跳跳舞。

当时我的确有点笨,有点傻,我竟然也恪守了这一规定。

有时很想看看她,也不敢去找。只好一个人躲在“石桥巷”对面,看她出来了,还不敢上去打个招呼。我怕她误认为我不爱学习,成天想男女之事,我不想被她看扁,我要做一个上进、自强、有出息的好青年!

 

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

这期间,为了配合荆小潞,我也参加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的自学考试。见面的时候,我们谈得最多的,就是学习。我的文化底子比荆小潞好,很多时候,荆小潞不懂都问我,我都耐心给她讲解。特别是她弄明白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敬重之情。我也从这种眼神中,感到了一种自豪和骄傲。

 

春天不知不觉来了。

“跃升路”两旁的街树开始迎风吐绿。我沉浸在初恋的幸福之中,工作越干越出色,多次得到陈副局长和张局长的表扬。在新年伊始的全县建设工作表彰会上,我还获得了先进工作者的荣誉。

“死耗子”可没这么走运。其实他的工作很不错的,很多我做不好的事,他都能做好。问题在于:他是陈副局长心中的一根小剌。每次开机关干部会,陈副局长都会不点名地批评“死耗子”:有些同志,整天吊儿啷铛的,没一句正经话,上班不是迟到就是早退,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不要认为自已是大学生就了不起,大学生多的是!

我们单位只有“死耗子”可以称为“大学生”。批评谁,一听就知道。

 

现在反过来是我经常安慰“死耗子”。

好在“死耗子”这人是个乐天派。始终把那些话当耳边风。说就说吧,当领导不说人,哪像个领导!

这段时间我和“死耗子”上街溜转的时间少了很多。我顾忌陈副局长,我怕她在荆小潞的父亲面前说我的不是。

“死耗子”表示理解。

 

但他还是很关心我和荆小潞感情的发展。

有天夜里,他躺在床上忽然问我:省事,你们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了,你吻过她吗?

我感到脸一阵阵发热。说实话,我很想。录象里面这种场面很多。两张嘴咬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滋味呢?我不知道。只是一看到这种场面,我的下面就会硬起来,很久都蔫不下去。和荆小潞在一起的时候,也时常有这种冲动。

“死耗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才没你那么坏!

那,你牵过她的手了吗?“死耗子”的声音很色。

我回答得很肯定:没有!

上星期晚上在“金海公园”那条泥路上走的时候,荆小潞被石头绊了一下,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过,她一站稳我就松了。

荆小潞的手又细又嫩又柔,握上去像一团棉花。就那么拉了一下,我的手心直出汗,下面的东西又蠢蠢欲动。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牵手。现在想来,真是无知、幼稚、可笑!每次听苏芮唱《牵手》,我都会想到这件事,我都会摇摇头:哎,年少无知!

 

后来“死耗子”就开始给我进行情感启蒙教育:这个耍朋友,光靠嘴说是没用的,要有行动。你首先要牵她的手,习惯了,她就会主动挽着你的手。怎么才能牵她的手呢?你总不能说把手拿来我牵一下吧。你最好在晚上找一个最黑的路段走,并给她讲一些诸如《一双绣花鞋》之类的鬼故事,再把手伸过去,她就会心甘情愿让你牵着。这个“吻”嘛 ,要复杂一些,首先要盯着她的眼睛看,再说一甜言蜜语,让她感到你真的深爱着她,然后就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再把手滑到脖子,用力一拉……

我一边听“死耗子”的教育,一边大笑不止:“死耗子”,你牵过女娃儿的手吗?你吻过吗?

“死耗子”没有回答。他只说了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便放下罩子,睡了。

我可没睡着。我在想“死耗子”的话,虽然可笑,不过细想还是有一些起道理。

我想找个时间试试。

 

7

星期六,是五四青年节。我们单位准备晚上在机关食堂搞一个舞会,由我和“死耗子”负责。我们在单位门口贴了彩色海报。向经常有工作联系的单位团委去了电话。“死耗子”特别通知了“细妹”、“假小子”一伙,并叫她们带点女舞伴来。我也告诉了荆小潞,叫她和她的朋友都来凑个热闹。她答应了。

晚上7点半,荆小潞很准时出现在我们单位门口,一个人。

由于舞会8点才开始。我带她到机关转了一圈。虽然才7点半,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机关有一条小径,3米宽的样子,两边长满万年青。在夜色中,万年青丛很阴暗,好在旁边有一盏灯,让小径隐约可见。走了一段,我问她:小荆,看得见吗?

她说有点模糊。我轻轻抓住了她的手。她很顺从,没反抗。好像那双手本来就是生给我握的。开始是我的手抓着她的手,后来是我们五指交叉。我们的手很温热,我感到她的手在冒汗,我想她也会感到我的手也在冒汗。再后来,我们握着的手就像录象中一样,开始甩来甩去的了。

小径很短,没几步就走完了。当然这是我此时的感觉。如果心情不好,这条小径就很长,几个小时也走不完。

走到食堂门口,“死耗子”窜了出来,一脸汗水和笑容:荆小潞,你来了,请里边坐。

史大哥,你好,不要这么客气嘛。小荆回答得很从容。

不过“死耗子”的目光,很迅速地滑到了我们握着的手上。我们才意识到,我们的手一直握着,没有分开。

“死耗子”诡异地盯了我一眼:哦,有情况了!

我们的脸又红了,手,慌乱地松开。

 

食堂不大,人却越来越多。和荆小潞跳了几支舞,又请“细妹”、“假小子”,还有国土局一个比较熟的女孩,分别跳了一曲,身上已经大汗淋漓。

荆小潞的舞跳得不错。“死耗子”和她跳了一曲就开始吹捧她。

是不错啊,我的朋友嘛,舞当然跳得好!我很自豪,不过,我没说出来。

9点过一点,人更多了,好像又来了一群针织厂的女工。我看荆小潞好像有点累了,心想,“死耗子”正忙着,何不带她到寝室坐坐。

她没反对,跟我到了对面楼上我和“死耗子”的寝室。

 

20多个平方,两张单人床,两个书桌,两把旧木椅子,两个洗脸盆,两根毛巾……另外,就是满桌子和满床的书。

我把“死耗子”的椅子搬过来,请她坐。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我这没菊花茶,只有白开水,你将就喝一点吧。

她接过,喝了一口。

我挨着她坐下。她的脸上香汗津津,浑身发散着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说实在的,她不算什么大美女,但很是乖巧,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清亮,水灵,看着她眼睛的时候,我真想跳进去,像一条鱼,潜在深处,永远不再出来。

 

我又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烫。随后,我按“死耗子”教的,把手伸向了她的头发。当然我伸过去是找了一个借口的,因为她有几缕头发垂在了脸上,我帮她向后拂了一下,就把手停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也是很烫的

再后来,就是脖子了。我的手刚到脖子,她笑了,说有点痒。她笑了我的胆子就更大了,用力一拉,我的嘴就开始逼向她有嘴。这时她开始反抗。不过,我的力量远远大过她,反抗了一阵子,她的嘴就贴在了我的嘴上。当时,我的牙齿是闭着的,她的也是,至少那时我还不知道舌头的妙用。

结果是我和她都把牙齿弄出了血。

我们呆坐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从她的眼中,我没看见敌意。相反,我看见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兴奋。

我又吻了她一次。

这次,她很配合。但我和她的牙齿还是弄出了血。

我们是手拉着手出门的。

下楼的时候,被邻居那个丁师傅看见了。他问了一句:小伙子,耍朋友了?

我嘿嘿笑了一下。

 

舞会还在继续。10点半才结束。

我看了看表,10点5分。我问她还跳不跳,她说算了,人太多,跳也跳不开。

我便送她回家。

出机关大门的时候,本应向左拐,她的家在左边。但我却向右拐,她竟然没有反对。我们把“跃升路”又从头到尾走了一遍。这次的感觉与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我们并排着走,这次是她挽着我走。

我感到自己很幸福。

 

幸福,哪个人不想幸福呢?

但有了幸福就想更幸福。人,总是这样。我也不例外。在送荆小潞快到“石桥巷”的时候,我很是依依不舍,把步子放得特别慢:小荆,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青溪河”玩玩。

明天啊,我要和几个朋友到付小芸家玩。荆小潞说话的时候,手把我抓得更紧了一些。

付小芸是她的同学,很要好。这一点,她曾经对我说过。

但不知咋的,我的心突然有点痛。付小芸是你同学,你们又一起上电大,经常在一起,还没玩够!我是你的男朋友啊,一周只见一次面,难得一个星期天,我们都不能呆在一起,这像是在耍朋友吗?

这是我心里想的,我没有说出来。如果当时说出来了,今天,或许我过的不是现在的生活。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

当时,我的作法很简单:脸上突然布上了乌云,并把手从她的手臂里抽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很快,她的脸上也布满了乌云。

我们不吭一声地走到“石桥巷”口。

我停住,她也停住。她望着我,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我咬了咬牙,转过身子,头也没回,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失眠。

“死耗子”问我怎么了。我把今晚的事对她说了,但省略了在小径和寝室里的事。

没事的,等几天去找她,说声对不起就烟消云散了。“死耗子”安慰我。

我也觉得我是有点不对。她去同学家玩,很正常嘛。说不定是同学的生日呢,也说不准同学家有什么喜事呢……越想我越觉得对不起她。

但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一副牛脾气,做错了事,也不愿低头认错。其实心里还是想去找她,说点好话,请她原谅。但反过来一想,她也不对啊!和同学玩就有时间,和我这个男朋友就没时间,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一场冷战就这样开始。

我以为等不了几天她就会来找我。但我错了,不到三天,她就给我寄了一封信:她说对我很敬重,但和我在一起她感到很压抑。她说她不想被我改变成我心中的完美恋人。她说她不想作我的学生。她说我们分手吧,现在还陷得不深。她说我一定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她会在心里为我祝福……

我顿时感到五雷轰顶。女人怎么这么小心眼!说我想改变她,我只不过说了说她在学习上还要努力;说她很压抑,只不过我说话的时候,为了她不反感,嘴巴不油,舌头不滑,每个字每个词都中规中矩;说现在还陷得不深,我的心全融进去了,她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魂牵梦萦……现在说完就完了,女人啊,怎么这么绝情!

失魂落魄地坐在办公室:天空灰暗,四周雾蒙蒙的,找不到方向。内心的花豹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万只蚂蚁,叮咬着我的心……

我一拳就打烂了桌上的玻璃。血从掌缝淌出来,沿着桌面滴落在地。

从此,我变得很忧郁,很低沉。成天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怨天尤人。

以后的几年,我给她写过十多封信,结果都是泥牛入海。

当然也在“跃升路”碰见过她几次,但她对我仿佛早已陌生。只有一次,我向她打招呼,她点了点头,一字不说,扬长而去……

 

我的初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的心上从此多了一把刀。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把刀就会在心上划动,钻心的疼痛,就会让我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屋子外面,像一只受伤的花豹:冲天长啸!

 

8

今天上班我迟到了十五分钟。

不是6路公车出了问题,而是我出了问题。我想荆的时候神思恍惚,多坐了两站才回过神来。

进大门时门卫小周给了我一封信。一看就知是一堆材料,我放进公文包。

这个小周是我们李副局长的一个乡下亲戚,也是部队退伍的。个子很敦实,穿上保安服,还像那么回事。李副局长管行政,聘一个乡下亲戚守守门,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这个小周对工作也很负责。

现在的建设局机关可鸟枪换大炮了。占地60多亩,没有万年青的小径,但除了两条8米多宽的水泥通道,全是绿色草坪、盆花和各种各样的风景树。如果不看那座六层高的办公楼,这里很像一个花园。

办公楼的两边停放着很低多轿车,黑压压的,一大片。

 

我刚进办公室,陈芹芹就拿了份文件走过来。她就是那个陈副局长的女儿。市上换届张局长任副市长后,陈副局长升了局长,女儿也就从物质局调了过来。陈芹芹的眼睛真的有点斜,不过脸上的暗红疤已经动手术除掉了。

沈主任,孙主任说这个文件今天要发出去,请你再把文字看看,把把关。陈芹芹的屁股很大,腰杆却纤细,走起路来和我财贸校那个女同学一样,扭来扭去。

孙田是办公室主任,年龄比我小一点。嘴巴很会说,交际面很宽,是从一个县上调来的。据说是市里某个副书记的小舅子。

孙主任去哪了?我把文件翻了翻,很多领导都签了字。

他好像和蓝局长到小兴县去了。正在上网的黎怡把头转向我。她是今年选调来的优秀大学生,1.7米高,很瘦,模样还算可以。只是下巴上那颗黑色的痣,有点破坏形象。

小英也去了。她见我没出声,又补充了一句。

田丽英比黎怡早工作两年,学规划的,但据说文秘不错,就到了办公室,我们一般都她“小英”。小英可称得上一个美女了,是美中带着娇媚的那种美女。身材婀娜,里面有一条水蛇在扭。爪子粉脸,轻轻一弹就要破。嘴唇宽厚,性感撩人,有一点像电影演员史可。特别是那双娇媚的眼睛,好像藏着很多小小的钩,一旦与你的眼睛对接,那些小小的钩,就会把你钩住。当然还不止这些,她这个人很开放,素的荤的都能说,酒量特大,每次陪领导吃饭,都会弄得领导晕头转向。而领导每来一次,都会问:你们那个酒量很大的女子小英呢?

说“小英”的时候,领导们都会笑,因为他们会把“小英”意会为“小阴”。

 

我泡了一杯茶,坐在办公桌上,修改那份文件。文件已被改得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我便叫小黎,在电脑上给我重新输一份再改。

正在这时,孙主任给我打来一个电话。内容和小黎给我说的一样。他这人很细心,怕出差子。我说孙主任请放心,文件我正在看,今天就可以发出去。

小黎把重新输的文件递给我。手机又响了,是钱大勇的。

他叫我中午请一下质监站的于站长、小高、小石、小孔一起吃个晚饭。他为农机局修建的宿舍楼主体工程已经完工。这小子,又想通关系。

 

钱大勇是我初中同学,人很匪,胆子很大,在学校时就经常和社会上的“鬼二五”混。不过人很聪明,很讲义气,加上他老爸是个做生意的,有一点钱,所以他的屁股后经常跟着一大群人。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混了,20来岁就当小包工头,小打小闹。后来通过请客送礼包了一桩800多万元的建筑工程,赚了一笔钱,从此滚动发展。特别是这几年“跃兴市”搞旧城改造,这小子如鱼得水,把“大勇房产”搞得很火,成了大款。他一共有三个老婆,同住在他自己修的一幢别墅里,一个老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生了两男一女,老婆之间互称姐妹,处得还非常和谐。这还不够,据说他还经常出去鬼混。这年头,只要有钱,这些事也没人管。

我给于站长打了个电话。他中午没空,说改在明天晚上。我给钱大勇说了。

这个忙我不得不帮。毕竟是初中同学,虽然在校时我不太喜欢他,但自从他知道我在建设局工作,提着两瓶“五粮液”来找过我之后,我渐渐就被他骨子里的铜臭味吸过去了。

 

好不容易把文件改完。我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隔壁政工人事处的副处长张旭过来。一看就知道又“麻”了一个通宵。我递给他一支烟,又帮他点燃。他抽烟的时候露出了黑黄黑黄的牙齿。

省事,昨晚手气怎样。他说这话时眼睛略为睁大了些。

又背“输”包啰!我叹了一口气。

你小子最近怎么老是背“输”包,是不是女人玩多了!他掏出烟,甩给我一支。

今晚我约了钱大勇和工行的贾行长,你来不来?他始终对麻将忠贞不渝。

我说钱大勇没空啊,他刚才已经约了于站长晚上吃饭呢!我没告诉他晚上的饭局已经改期。

人多着呢?到时再约,像“谢眼镜”这些人,随叫随到。

我说改天吧,今晚有事。

 

今晚我有事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今晚应该有点什么事情。

中午在伙食团吃完盒饭。我便掏出手机,给荆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占线,等了几分钟,我又打过去。

荆接了。

我问荆昨天有什么事情。她说没有,只是心情不大好,想找个人聊聊。听她的语气,比昨晚正常了很多,平静了很多。我舒了一口气,便挂了手机。

 

文件印出来了。小黎盖完公章,就到组织部她一个同学那里去了。

办公室就我和陈芹芹两个人。我和陈芹芹谈不到一块,她嘴边成天挂着的全是儿子怎么怎么的,哪一间超市的东西便宜怎么怎么的,哪个男人又和哪个女人胡搞怎么怎么的……很烦人。

许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初她嫁给“死耗子”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啰嗦、无聊、乏味,完全一个更年期家庭妇女的模样!如果“死耗子”娶了她又会怎样呢?我实在是不敢深想。

“死耗子”这个绰号已经很多年没人喊了。或许人们已经把这三个字遗忘了,或许时光之刀把这三个字从我们的生活中剔去了,或许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死耗子”这个人。

但不管怎样,“死耗子”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一段简单真挚的友情,意味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9

我做梦都没想到,这只“死耗子”现在竟是省建设厅的“史处长”,手中还掌握着一大笔资金。偶尔到“跃兴市”来转一转,建设局的领导就不说了,市政府的领导还经常出面接待他。

说来也是,“死耗子”的官道本来就像梦一样迷离。

 

那是陈副局长升为局长之后,对“死耗子”这根剌越看越是扎眼。大有不拔出来就不罢休之势。刚过两个月,“死耗子”就被“充军”到了绿化队。谁叫他不选好专业呢?别的不学,偏偏学什么园艺。

在全局职工会上,一脸笑容的陈局长讲得多好:我们“跃兴市”正在创建文明卫生城市,绿化工作非常非常重要。绿化搞好了,形象就出来了,城市的品味就出来了,市外、省外、国外的客商就来了,经济也就发达了。我们一定要统一思想,把绿化工作作为创建工作的重点,切实抓紧抓好。为此,我们局务会研究,把史昊同志调到绿化队工作,他是学园艺的,专业对口,对人才我们就是要用其所长,发挥他们的专业优势……

局务会,什么时候开的局务会。当时和蔼可亲的赵姐轻声问了我一句。

我没回答。我知道“死耗子”是一根剌,拔出是早晚的事。

 

凭我对“死耗子”的了解,我想他一定会找陈局长大闹一场,说不定还会用刀砍他。但“死耗子”反应很平淡,好像是预料中的事。

绿化队嘛,有什么不好!虽然只有点干工资,经常拖欠一下,但总会发给我的。我请“死耗子”喝酒的时候,他像没事一样。

第二天,“死耗子”就到绿化队上班了。

绿化队设在“金海公园”里,与我们办公楼相距6公里。不远。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极少。加上没多久我就与现在的老婆结了婚,婚后一年,又带了儿子,见面的时间就少得可怜了!

不过,我们偶尔也通一通电话。

 

“死耗子”调到绿化队六个月之后,竟然在跳舞的时候,结识了一个背景很不简单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唐心玉,一看就知道是个贵妇人,一双手上戴着三枚亮闪闪的戒指,有一颗还是铂金钻戒。

她是市人大原唐主任的三女儿,嫁给市外贸公司一个姓李的副经理,后来李副经理成了总经理。再后来,李总经理因为贪污几十万元公款犯罪,唐主任已从位置上退下,没保住,李总经理就进了监狱。

唐心玉离了婚,有一个3岁的女儿,由她带。“死耗子”结识唐心玉的时候,唐心玉二十八岁左右,比“死耗子”大一些,是一个很有风韵万种、春光乍泄的少妇。

其实“死耗子”这人长得还是不赖,1.75米的个子,如果把胡子刮了,细看还有点英俊。人也挺幽默,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他的嘴巴很会说话,像抹了油。要不陈副局长的女儿陈芹芹怎么会瞧得起他?只可惜身子偏瘦一点,不那么强壮。

 

“死耗子”和唐心玉裹在了一起。

没多久,这对“狗男女”竟然结婚了。唐心玉的女儿不叫他爸,叫他叔叔,他说没什么关系。

他们结婚的时候,没摆宴席。

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回来,老婆给我说了。我打了个电话,祝贺他又娶老婆又得女。

他“嘿嘿”地笑。

 

又过了一年,有天下午“死耗子”给我打电话,说要去重庆读什么研究生。叫我晚上出去聊聊。

原来这几年“死耗子”工作很闲,就埋头读书。我猜他埋头读书的原因,不光是工作很闲,一定是有所企图。但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考上了重庆某大学的研究生。

起初,陈局长不同意他去读。唐心玉的父亲便给陈局长打了个招呼。虽然陈局长心里很梗。但唐主任以前在位时也帮过他一些忙。再加上把“死耗子”弄到绿化队后,陈芹芹也调到了建设局,并且和国土局一个大学生结了婚。陈芹芹对他说过,那件事就算了,不必计较了。陈局长碍于情面,也就勉强同意了。

就这样“死耗子”到了重庆,在职读了两年研究生。

 

唐心玉的父亲毕竟为官多年,虽然不在位了,但关系网还是很广。唐心玉也的确有钱。关系加上钱,就不只是“糖衣炮弹”,而是美国鬼子的“集束炸弹”,什么防线炸不开?再加上“死耗子”是研究生,在那时这样的文凭已经很高了,全市数不出多少个。

“死耗子”从学校一毕业,就直接调到省建设厅某处工作。一切手续都由唐心玉办理。

不知“死耗子”在重庆学的是什么专业,我倒觉得他不是在读研,而是在读关系学。在建设厅工作刚刚两年,他就升了个副处长。我到省城办事见过他,此时的“死耗子”一身名牌西服毕挺,头发后奔,油光发亮。据说手腕上的表,也是进口的,五千多元。他妈的,当时我的工资奖金加完不到三百元。

又过两年,“死耗子”就升为处长了。

升为处长了,“死耗子”也与唐心玉“拜拜”了,仿佛是蓄谋已久的事。

 

人们骂他是现代“陈世美”。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当陈世美有什么不好!人家陈世美好歹也是个状元,和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妇,哪有共同语言,哪有爱情可言,哪有幸福可言!

“死耗子”说得振振有词。不多久,就听说他和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弄得火花四溅了。

他和唐心玉离婚的时候,我问过他:好好的,怎么离了?

他又是“嘿嘿”一笑:你想想,我怎么会爱上她呢?她只是一座桥!

 

 

10

说到桥,我又想到了“石桥巷”里那座石拱桥,想到了荆。

荆是不是一座桥?

我想也是。荆这座桥把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我又渡到了什么地方呢?

荆与我分手之后,我感到自己丢了。以前那个上进、自强、想有出息的好青年,从此情绪低落,工作得过且过,烟一天比一天抽得多,酒一天比一天喝得多。陈局长曾语重心长地开导过我:年轻人啊,要看远一点,日子长着呢?不要受一点小挫折就一蹶不振嘛 !

赵姐也心平气和地劝过我:小沈,没什么的,一棵树上吊不死人。你人年轻,又有文化,前途远大呢。以后我帮你介绍个好女孩,保你中意。

赵姐是一个很守信的人,的确给我介绍了很多女朋友。只是我一个也没喜欢。不是她介绍的女孩不好,有两个不论从模样、文化水平还是工作单位都很不错的。但我的心被荆占据着,没有空隙。

 

还是时间好。

几年下来,我对荆的爱和恨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慢慢淡了。

如果说荆是长在我内心的丛丛荆棘,那么时光就是一把镰刀,每天割一根,每月割一捆,也剩得不多了。

 这时我结了婚。那女孩就是我现在的老婆,顾小青,在建设银行营业部工作,对我很好。我们只相处了三个月,就闪电似地结婚了。

结婚的前一天,我还傻傻地给荆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我结婚了,还说以前的那份感情会埋藏在心底,希望来生可以发芽。我不知道她收到那封信没有,看过那封信没有。反正我写那封信时,是用自己的手狠狠地扯掉了内心惟一的一丛荆棘,我是用那只被荆棘剌伤的手牵着小青走进结婚礼堂的。

荆没有回信,我也想到她不会回信。

 

结婚了才是一个真正的大人。结过婚的人都这么说。我不同意。结婚过后感觉真的不一样,有人洗衣煮饭了,有人嘘寒问暖了,屋子干净了,晚上睡觉也要洗脚了……但烦心的事也接踵而至,晚上耍晚了老婆要管,和哪个女人话说多了老婆也要管,听说工作上出了差池老婆更要管。然后就是油盐柴米,就是三姑六婆,就是票子、位子、儿子……

不过这也好。生活的内容一下子多了很多,内心反倒充实,不那么空洞。荆,这个我爱我恨的女孩就不那么容易轻易溜进来,把内心搞乱。

我开始老老实实地工作,勤勤恳恳地做事。

陈局长调走的两个月前,我升官了:办公室副主任,副科级。我老婆比我还高兴,特地买了酒菜,叫小舅子过来,陪着我喝。

 

升官了,其实并没有改变我什么。我做的还是那些事情:写,不停在写。改,不停地改。印,不停地印。只是出去应酬的时间多了一些,不给钱的烟多抽了一些,不给钱的酒多喝了一些,不给钱的饭多吃了一些。身体,比以前差了一些!

当然,也开始有人请我办些事情。在他们眼里,我毕竟是个副主任。钱大勇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的。我也帮人办了一些事,只不过是牵牵线,搭搭桥什么的。具体的事是比我官更大、权更大的人办的。

我想当更大的官!

我想有更大的权!

我拼命地工作,夜晚加班,星期天加班,从不叫苦叫累。领导交办的每一件事,我都做得妥妥贴贴。领导一时没想到的事,我都想到了,陈局长还经常夸我心细。有时我想:哎,领导,也就那个水平!

 

但是我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时代发生着深刻的变化。特区经济迅速崛起,沿海经济飞跃发展。“跃兴市”当然也不例外。经济发展了,人们的观念也变了。解放思想,更新观念。这条标语在中国大地四处高挂,迎风飘扬……

人们的思想真的解放了,观念真的更新了。以前那个“甭请吃,甭送礼,只要成绩好,老师就喜欢,单位就需要。”的时代也一晃就过去了。

我们单位的领导走马灯似地换。陈局长走了,又来了廖局长。廖局长走了,又来了申局长。现在的蓝局长已是第五任了。副局长就换得更多了,有的是别的部门调来的,有的是县区提拔的,有的是省厅下派的。主要领导换了几任,办公室主任也换了几任。而办公室副主任就我一人,原地踏步,承包着一揽子业务工作。好在蓝局长考虑到我工作多年,孙田来后挤了早该我坐的位置,向市上争取了一个主任科员的名额,开恩似地给了我。并找我谈了一次半个多小时的话:叫我支持孙主任的工作,团结一致,把办公室工作推上一个新的台阶。

对我的问题,蓝局长说他们会研究的,叫我放心。

蓝局长不知道,但我知道,像这样的话,几任领导都是这么给我说的,一点也没有新意!

 

但我就是不相信:天下难道真的没有一只白乌鸦?

我等待着,我渴望着,我祈祷着。用出色的工作和严格的组织纪律性,用一颗诚挚、善良、宽容的心灵。

    当然也有朋友劝我:沈实啊,拿点钱,疏通疏通关系。这年代,不这样是不行的。你看某某,把“求”写成“来”,还不是升了。光工作是没用的,关系才是真正的生产力。
   
我的回答很坚定:不!如果用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去填那个永远填不满的“黑窟窿”,还不如买一大群乌骨鸡,慢慢炖着吃。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好。
   
我也曾经动摇过。但只摇了摇,那种信念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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