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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 水       
覆 水
作者:野川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8-23

    11

    小黎终于从组织部回来了。
   
小黎回来了,办公室才多了一点生气。
   
她说组织部明年要选一批干部到县区和镇乡任职。问我去不去?
   
县区和镇乡有什么好呢?又穷又落后,打死我都不去。我在网上看新闻,把头转向她,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睛惊慌闪开。

    过了一会儿,小黎又向我和陈芹芹讲现在大学里的生活,不是哪个女生为情跳楼,就是哪个男生拿刀砍人,并问我们那时的情况。还把网上的娱乐新闻读给我们听,她对港台那些明星的生活了如指掌,对他们的名字如数家珍……

陈芹芹不喜欢听这些。

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我要听,并时不时附合几句,以示尊重她的热情和天真。

 

听了一会儿,我去室外走了一圈,看表:4点12分。

回到办公室,我给孙主任打了个手机,说文件已经弄好了,县区的已寄出,市级部门的已送到市政府收发室,请他放心。他好像喝了不少酒:一个劲地说辛苦了,谢谢!从手机声中,我听见隐约的麻将声和嘻笑声。

孙田也不是一个什么坏人。一张猴子脸,下巴有点尖,身子很瘦削。从他那两只鹰一样的眼睛中,你会看见他的精明和果断,也会看见与他年龄不符的圆滑和世故,还能看见他的孤傲和不屑。他的人际关系很广,协调能力很强,很多需外单位帮忙的事他都能摆平。

但他是市领导的亲戚,在一般人面前说话有些猖獗,很多人都说他狐假虎威。可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县局送的东西,他一般都要分一份给我,我有什么事,他都会尽力而为。当然,我知道他也想我把业务上的事弄好,以便他腾出时间,多陪陪领导,多做做另外的事情。

 

下班时间总算到了。我把茶渣倒了,用水洗了洗杯子,收拾好公文包,正准备出门。

手机响了,是荆的。她问我晚上有没有空。我说晚上没事。她约我在“望江楼”一起吃个晚饭。我答应了。

便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有一个饭局,陪上边来的领导。老婆问我电费缴了没有,我才记起出门时她的叮嘱。我说这会儿收费的人已下班,明天上午就去缴。老婆在电话那头嗔怪我:你这个人啊,就是记不起正经事!

 

我是坐6路公车到“跃兴路”口,再转15路公车到“望江楼”,用了20多分钟时间。

“望江楼”位于西河路中段,它的后面100来米有一条沧江。以前,上游有纸厂、农药厂、氮肥厂,可谓浊水横流,江两边垃圾遍野,是乞丐和蚊蝇云集之地。后来,市政府痛下决心,关厂治污,修筑江堤,现在的西河路宽敞、整洁、干净。

“望江楼”我只去过一次。好像是两年前钱大勇请我去的,当然他不是专门请我,而是要我当个陪客,他想把一个单位的建筑工程弄到手。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

那晚我来不及站在窗前,看一看美丽的沧江。

 

走到“望江楼”前,我给荆打了个电话。

她说她在三楼7号。我径直上去了。推开门,只有她一个人。

她还是穿着昨天那条黑色长裙,看上去却判若两人。他对我笑了一下,起身,示意我坐。

我和她坐在米黄色的三人沙发上,中间隔了一些距离。

我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她。她比我小一岁多,也是三十三、四的年龄了。但时间对她似乎很友好,她几乎没什么改变:脸蛋还是那么乖巧,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粉,多了几粒小小的雀斑;眼睛还是那么清亮,只是添了几缕细小的皱纹,细看有一点红肿,但淡淡的眼影模糊了它;鼻子还是微微上翅,只是少了一点傲气……

她的话打断了我的目光:昨天真对不起,那么晚了还麻烦你。

我急忙说:没事,没事,朋友嘛……说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是不是说错了,停了一下:大家都是老熟人嘛,没事的。

吃点什么呢?她的声音很轻,也很软,像浸水的海绵。

是啊,吃点什么呢?我们那时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有三十多块钱工资,和“死耗子”喝酒用去一些,只够在伙食团吃饭、买一点廉价烟和日常用品,从没请她吃过什么,连一包爪子都没有。现在生活好了,只要有钱,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吃多了,还真不知吃什么好!

还是你说吧,我很随便的。我抠了抠脑袋,几根头发掉了下来。

那就点几个菜。听说这里“泡菜鱼”不错,来一个小盘的。她的样子像在征求我的意见,语气又像已作出了决定。

我说: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她笑了,我也笑了。

 

这时,我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蓝色的沧江静静流淌,紧贴着美丽的“跃兴市”蜿蜒东去。江的两岸,绿树成荫,灯火通明。一幢幢高楼沿江而立,射灯射出的彩色光柱在高楼上交叉着,缓缓移动。江风拂面,清爽的气息沁心,还有什么忧愁不能忘记……

不知何时,荆也站在了我的身边,轻轻地说:“跃兴市”的夜景还真美。

我说是啊,真美!

我说这话的时候,弄不清是在说“跃兴市”的夜景,还是说她,或者说我和她相处的那段时光。

 

菜上来了。

她没问我,就叫了两瓶啤酒。我有点吃惊。

这张桌子本来是八个人坐的。现在只坐了我们两个人。

我们对坐。

她把酒杯斟满。端起来:沈实,我敬你一杯,然后一饮而尽。我也一口喝了。就在这时,我感到她肯定有什么事。

果然,两瓶酒还没喝完,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她说她男人跟一个女人跑了。她说她男人和那个女人搅了三年多她一点不知情。她说她男人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留,只有一套房子和一封冰冷的信……

 

12

她结婚我是知道的。

她结婚比我晚了三年。她二十八岁左右才结婚。听外面的人说她耍了很多男朋友,但始终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后跟市里一个画画的人结了婚。

那个人我不认识,我也不想认识。

后来又听说她男人画出了一点什么名堂,在全国获了一个什么大奖,报纸上还专门登过他一版。接着,她男人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据说生意很好。

我听别人说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哼,画画的人,画画的人有什么好!那些搞艺术的,一肚子坏水,天天当新娘,夜夜作新郎。这些人,怎么靠得住啊!

其实,我对艺术这玩意儿一窍不通。

只是,有一点愤恨,有一点妒忌。

 

她说了很久。

我静静地听。

她开始说的时候眼睛有点湿,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我感到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想哭出来,但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大滴大滴的,从眼眶涌出来,抹了脂粉的脸,隐现出一条条小溪。

我这个人很害怕女人哭。女人一哭,我就会心慌,就会手脚无措,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安慰。

我只有呆呆地坐在那里,听她讲,听她哭。嘴里反复说着一个词:没事,没事,没事。

她终于还是止住了哭泣,或许那些伤心、委曲、愤怒已被泪水带了出来,渗入了地面的水泥。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她用纸擦了擦眼睛和鼻子。

我急忙摆手:没事,没事,没事。

 

沉默了一会儿。我故意把话题扯开,问她那个同学付小芸现在在干啥?

她想了很久:好像跟他丈夫到琛圳去了。

我问她你们还有联系吗?她说没有。

我问她你们家那条“石桥巷”已经搞了旧城改造,你父母现在住哪?她说她父亲三年前患肝癌去世了,母亲住在自来水公司宿舍,和她二弟和二弟媳住在一起。

我问她你三弟现在在做什么?她说三弟西安交大毕业后,在西安一家公司工作,收入还可以,正在恋爱。

我还想问的时候,她抢先问我:你现在还好吗?

我说还可以。

听说你夫人很娴慧?她望了望我的眼睛。

是啊,她对我很好的。我望了望她,心想: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夫人,难道她也关心我的境遇?

 

她又倒了一杯酒。我说不要喝那么多。她说没关系,这点酒喝不醉她。

我们又碰了一杯。

哎,当年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好像是自言自语。

但我还是深有感触地回了一句:是啊,什么都不懂!

隔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我:当年我与你断交,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说不恨她吧,怕她认为我当年用情不深,没有恨哪有爱啊!说恨她吧,又怕她误会我对她有怨气。男人嘛 ,应该大度一些吧。

我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当年是我不对。

 

桌上的菜没怎么动。

吃点吧,光喝酒,不吃点菜对肠胃不好。这是老婆对我说的话,我搬了过来对荆说。

她夹了几根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你寄来的信我都收到了,也看了,想回,又不知说什么好,就没有回。荆好像若有所思。

我说没关系,其实当年我写信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一些想法,你知道就行了。

哎,当年我们真的什么都不懂!她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是从心底发出的。

我没回答。

那时太幼稚了,什么东西都想是完美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是完美的呢?她接着说。

年轻嘛,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我与她很有同感。

如果当初我们继续交往下去,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她的眼睛柔柔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嘿嘿,这个事,说不清楚。

她把头转到一边,看了看墙上那幅山水画:哎,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我说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像一阵风一样。

 

我掏出香烟,抖了一支递给她,她摇了摇头:我是不吸烟的。

我便一个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喝了一口茶,不是菊花茶。接着就站起来,拿手提包,像是要去买单。

我叫她坐下。说哪能要你买单,今天我请你。

她说那怎么好意思,我请你来,还要你买单,怎么行呢?

我说老朋友嘛,不要客气,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好吧?

她没再与我争。

 

我付了钱,回到雅座。

坐了两分多钟,她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我让她先出门。下楼的时候,她滑了一下,我拉住她的手,很自然的。她的手,还是很嫩,很软,很柔。

我们打了个的士回去。

她住在“怡雅小区”的电梯公寓,三年前买的。与“跃升路”隔着三条街,离“奔康大道”很近,难怪昨晚她约我到“奔康大道”中段的“黑漩涡咖啡厅”!

我把她送到公寓门口。她下了车,轻轻地挥了挥手:拜拜。

我也挥了挥手: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13

早上八点,真有人打电话来了。

不是荆,而是钱大勇。他叫我把订在晚上的饭局要弄落实。我说没问题。他说他上午就去订桌子,到时再告诉我具体地方。

上班的时候我想先缴电费,把老婆交办的任务完成,便给孙主任打了一个手机,问他回来没有,他说回来了。我说请一会儿假,有点小事。他说你去忙吧,有事我跟你联系。

收电费的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她说过期了,要给什么滞纳金。我说才一天,就通融一下吧,并陪了张笑脸。她给我办了,我觉得这个女孩是个好人。

 

出了收费大厅,刚走10来米,就碰到政工人事处的副处长张旭和“谢眼镜”从一座茶楼中钻出来,头发很乱,脸色腊黄,面容憔悴。一看,就知道又奋战了一个通宵。谢眼睛看上去略微兴奋一些,肯定口袋胀了,他也难得胀一回。张旭的表情就差多了,像刚刚抽了血,萎靡不振。

这个“谢眼镜”我不是很熟,只打了几次麻将。钱大勇和陈旭常与他在一起混。好像是建设局下属一个公司的员工,父亲在某局当副局长,家里有钱。这小子麻将打得孬,手气很差,偏又“麻有独钟”,一年下来,是要输一、两万元。对他我没有多少印象,公子哥儿嘛,是这样的。不过他的声音很特别,像个女人的声音,好像父母把他按在“罐蜜子”泡了很久,把声音也泡软了。

沈哥,你哪儿去啊?“谢眼镜”给我打招呼。

上班啊!昨天又麻了通夜?我问。

“谢眼镜”点了点头:哎,腰杆都坐痛了!

陈旭也看见了我,指了指“谢眼镜”:这龟儿子,昨天晚上抢人!

我和陈旭一起打了一个的士,上班去了。

“谢眼镜”一个人去吃早饭。

 

今天没什么事情。上午,分管行政的李副局长把我叫去。

李副局长很矮,但很壮实,脸有些黑,原在市中区一个镇上当过镇长。我们暗地里叫他“李张飞”,不过他没张飞那么火爆。

李副局长说机关的草坪很久没修剪了,有些花也应该换掉。我便给绿化队的小何队长打了个电话,他们明天派人来。我又给李副局长作了个简单汇报。

剩下的时间,就听小英讲昨天在小兴县的趣事。中午怎么喝酒,哪个喝多了说了哪些话,下午怎么打麻将谁又耍赖,晚上唱歌的时候谁的声音左之类的东西……

很明显,小英有一些夸张。

小英说得津津有味。她的媚眼波光荡漾。

小黎很专心地听着,一个劲地笑。陈芹芹一脸漠然,整理着一堆文件。我听了一会儿,没趣,到陈旭办公室闲聊去了。

 

下午三点,钱大勇打手机告诉我饭局订在“水月轩”,晚上6点半钟。

我这才记起,急忙走到办公室外面,给质监站于站长打了个手机。于站长很爽快地答应了。我请他通知一下小高、小石、小孔。他说小孔就算了,把银会计喊上。我说你定就是了。

又给钱大勇回了个话。钱大勇连说谢谢,够哥们儿!我说我就不去了,这几天“虫体欠安”,想回家休养休养。其实我是两个晚上都没回去吃晚饭,怕老婆不悦。

钱大勇说你一定要来,帮我陪一下。并说帮忙要帮到底,才够哥们儿。他跟于站长还不是太熟。于站长是质监站以前的副站长,刚“转正”。

没法,只好答应他。

 

6点35分的时候,小高和小石来了。钱大勇给每个人发了包“玉溪”。便下楼去,等于站长。

7点钟,于站长和银会计一起坐了一辆“桑塔纳”过来。

于站长40来岁,个子很高,偏瘦,戴了一幅眼镜。白色“T恤衫”扎在浅黄色裤子里,人很精神。银会计矮了一截,很胖,肚子外腆。一张圆脸上,耸立着一只大鼻子。走路的时候头微微后仰,左臂夹着一个棕色小包。不管怎么看,银会计都比于站长更像个领导。

人到齐的时候,我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其实他们以前也认识。寒喧了一阵子,上桌。钱大勇把于站长拉到上座,于站长谦让了几下,就坐下了。

只上了一些凉菜,钱大勇就叫服务员把酒斟上。起身,从黑色公文包中拿出四个信封。于站长、陈会计、小高、小石各一个。钱大勇是最后给于站长的,于站长那个信封看上去要厚一些。

一点小意思,没什么的,感谢多年来的关照了。钱大勇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脸肥肉上堆着笑。

于站长推都没推一下,就微笑着收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酒,酒,酒。干,干,干。笑声,怪话,金钱,女人交织。这时,我感到自己是多余的,当然不是因为钱大勇没给我信封,而是我感到自己与他们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六个人喝了四瓶“五粮液”,10多瓶啤酒。小高还嚷着要喝。于站长看了看小高,笑着对钱大勇说:别管他,他又喝多了!

下了楼,钱大勇拉着于站长的手,说去洗个脚,再按摩按摩。于站长没有回答,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水月轩”所处的这条街叫“红袖街”。到处都是“美容院”、“洗脚房”、“按摩房”和“茶楼”,人们暗地叫这里“红灯区”。

钱大勇问于站长到哪家。于站长说随便。

那就到“丽春美容院”去,可以洗头,可以洗脚,也可以按摩。钱大勇好像很熟一样。

到“白夜”吧,那里好些。于站长终于发话了。

钱大勇忙说:好,“白夜”的女子漂亮些,就到“白夜”去吧。

我说我有事,就不去了。

钱大勇他们没有挽留。

 

14

七月是我们市很热的月份。人们都喜欢呆在空调屋里,不愿出门。

市政府决定搞全市安全生产大检查。原因很简单,因为某省一个市有座楼房正在修的时候坍塌了,砸死了十多个民工,伤了三十多个。中央很重视,正组织专案组调查。为此,省上专门召开了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

我们局一共抽了6个人,我在其中。全市分了四个组,我在李副局长那一组,有市政府督查处的小景,市安全办的小丁,以及乡企局一个30多岁的女同志,负责安平县和大通县。

 

第一天,我们到安平县。上午听了两个多小时的汇报,李副局长讲了讲话。中午在“安平宾馆”吃饭,喝了一些酒。下午,到几个企业和建筑工地转了转,回宾馆的时候已经6点过,又开始吃,又开始喝。

酒足饭饱,李副局长、小景被县上的同志拉去“麻”了。乡企局那个女同志找同学去了。我和小丁便决定去街上逛逛。

 

安平县很偏远,离市区有120多公里。好在前几年在市上帮助下修了一条二级水泥路,现在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安平县70多万人,没一家像样的企业,财政很穷,负债累累,经常拖欠干部教师的工资。县城不大,街道不宽,街灯不亮。乱停乱放,脏、乱、差的现象十分严重,据说正在抓紧进行综合治理。但从我的感觉来看,成效不大。我的理论是:物质文明上不去,精神文明上去了也管不了多久。

 

安平县我来过三次,对那些主要街道还是比较熟悉。

在北新路中段,我和小丁到新华书店转了一圈。小丁比我小十岁,前年毕业,参加工作。他说他喜欢文学,这年头,喜欢文学的大都有病。陪他在一排排书橱走了十多分钟,没什么让我心动的书。大多是《中学语文辅导》、《小学数奥100题》、《尖子生题库》之类的,现今学生的钱很好赚。另外的书不是暴力,就是色情,就是《爽了就喊》、《呻吟的床》、《新婚之夜我没有出血》之类的东西,只有这些才有销路。真正的纯文学就少得可怜了,不过还是有一点,堆在几个书橱的底格,看上去是几年前的,粘满灰尘。

我把小丁叫出来,说没什么看头。小丁不想走,但我毕竟是沈大哥嘛,他多少要给些面子,也就从书店悻悻地出来了。

这时,街对面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心一紧:是荆?

细细一看,果然是她。她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的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汽球。

 

小荆,怎么会在这里啊?我走上去,很诧异地问。

荆一看是我,也感到意外:沈实啊,你哪天来的?

我说是今天上午,来检查安全生产。边说边看那小女孩。

她连忙说:这是我表妹的女儿。说着,用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晶晶,叫沈叔叔。

小女孩很乖。睁着大大的眼睛望了望我:沈——叔叔。声音很甜,很嫩。如果荆不介绍,我还以为那小女孩是她的。

荆说已经来安平三天了,她表妹的弟弟结婚。

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明天上午总结,下午到大通县,两天过后回市。她说他可能明天早上就要回去。

并叫我回去后给她打手机。我答应了。

 

不知咋的,我突然对上街没有了心情。但安平县小丁没来过,他还想转一会儿。何况,这时回到宾馆,除了看电视,又能够做什么?

我们便又去了黄桷街。刚到街口,一个农村来的中年妇女牵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走来,我刚侧身想让过去,那个中年妇女“扑通”一声给我跪下:行行好吧,我女儿两天没吃东西了。行行好吧,我们是外地来了,钱被小偷偷走了。

我迟疑了一下。那个妇女又拉住我的大腿,可怜巴巴的,眼中充满乞求。小姑娘抽泣着,不停地用手抹着眼睛,那双手很脏。

我给了她们五块钱。小丁说那肯定是骗子,现在很多,行骗,也能发家致富的!据说还有一些男的,白天扮瘸子四处要钱,晚上还弄得油光发亮的,去美容院耍小姐。

我也知道这些。但那个妇女很是烦人,他拉着我不松手。你想,一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女人死死拉着,会是什么滋味,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没法,只好给钱走人。

 

黄桷街中段,有一个20多亩大的休闲广场。

其实也不叫什么广场。只是这里有两棵两百多年历史的黄桷树。两棵黄桷树都用石条砌了个1米左右高的正方形的石围,抹了水泥。一到夜晚,很多老年人都来到这里,乘凉,谈古论今。

我和小丁有点累了,便在石围上坐下。正是夏天,黄桷树虽老,但枝繁叶茂,让这一块小天地,清幽凉爽。

小丁很健谈。他给我讲他们单位的情况,讲他们领导如何偏心,讲他在学校耍女朋友的事,讲他的理想和抱负……好一个热血青年!从他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从前的我的一些影子。

我很少说话。只问了问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他说,学校那个毕业就分手了。听他的口气,好像他很爱她。

 

七月的夜来得很晚。坐了一会儿,夜色还是从四周缓缓地围了过来。街上人来人往,来这乘凉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慢慢地走着,很悠闲,很自在,不像沿海那些人,从早到晚都在奔波,一个劲弄钱。

我和小丁把座位让出,两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又坐上去。看样子,他们关系很好,像我和“死耗子”。

我们从另一条街回到“安平宾馆”。

走着走着,小丁突然拉了我一下:看,那个骗子在那边。

我转过头,看见刚才拉住我的那个妇女又跪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手伸得很长。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站在一边,还是不停地抹着眼睛。

哎,我长长地叹了一声。

 

回到宾馆,才10点过。打开电视,只有十多套节目,选来选去,我选中了中央6台的电影频道。那是一部美国片,译名叫“魂断蓝桥”,好像获过奥斯卡金像奖,很出名的。我看了不下十次,每看一次都会感动一次。我特别喜欢那个女影星,很美,很诱人。我曾经梦见自己与她搂在一起睡觉,她的名字,我却忘记了。

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会儿是荆,一会儿又是那个女影星。我感到很奇怪,那一丛丛荆棘多年前不是已割了吗,为什么我还要想她?

我弄不明白。

 

凌晨1点过了,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宾馆“桑拿部”的,一种很肉麻的声音:先生,请问要按摩吗?

说真的,我很想要。但我怕染病,更怕被逮着。便把电话挂了,把话筒甩到一边,话筒里传来“嘟嘟嘟嘟”的忙音。

真想不到,安平县这个穷地方,也有这些东西。

 

15

大通县的检查和安平县差不多,只是方式作了些调整。为了压缩听汇报的时间,我们一到大通县,就先去企业和工地,下午听汇报,作总结。

其实安全检查也就那么回事,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说一说。全都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最大的收获,就是敲了敲警钟。反正检查一过,一切依旧,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当晚,我们就回到了市上。

 

家的感觉就是好。

冲了个凉,人的精神好了很多。再把老婆冻在冰箱里的西爪吃了一大块,整个人就舒服多了。躺在床上,看了半场“英超联赛”,老婆就开始摸我的头发。

和老婆已有五、六天没做那事了。虽然有点累,但还是很想。说良心话,我的老婆还是有一点姿色,清秀,乖巧,端庄。生了小孩后,身子有点微胖,反倒很有风韵。

下午,我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回去。

老婆好像特意准备了一下,穿了件很透明的白色睡衣,身上还喷了一些香水。那味道,我喜欢闻。她摸我头发的时候,我感到下面动了一下。我关了灯,我不喜欢在灯光下做那件事情。今天老婆很主动,我也配合得很热情、很火爆。

十多分钟过后,老婆开始呻吟,很快感的那种。绷紧的身子突然松驰,波浪一下子就涌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她吻了吻我的额头:早点睡吧。

我搂着她,睡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在李副局长办公室汇总情况。乡企局那个女同志有事,没来。最后决定把我们组的检查写一个总结,由我执笔。

其实用不着写什么总结的,反正市上还要召开专门的总结会,听各组的汇报。李副局长却认为写一个好,说明我们的工作很认真负责。我知道他的用意,有个书面总结,他好汇报。他的口才不怎么样,我是知道的。

这个“李张飞”,看上去粗枝大叶,心眼还很诡。

 

回到办公室,我立即着手写总结。孙主任和小英、小黎正在说什么,很高兴的样子。陈芹芹不在,好像儿子感冒了,她在家守儿子。

我始终静不下心来。

没过多久,李副局长打电话下来,叫我立即上去。

他的办公室在我们楼上。我一只脚刚跨进门,就听见李副局长颤抖的声音:沈实,出事了,出大事了!

边说边拿公文包:蓝局长打电话说大通县一个火炮厂爆炸了,死了很多人。快,通知小丁,哦,还有乡企局那个女同志,我们立刻赶到大通县去。市上的领导和蓝局长已经去了。

 

把人找齐已快到12点。到大通县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过。再从大通县城赶到青石镇那个火炮厂,就是2点40多分了。

一下车,就闻到浓浓的炸药的味道,很呛人。

厂里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大都是妇女、老人和小孩。有的哭,有的叫,有的骂,闹得不可开交。两、三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做劝说工作,但效果不佳。

我们向站在厂门口一个光着上身的小伙子问了一下,说受伤的人已拉到镇医院治疗,死了的还在半山腰放着,殡仪馆的车来了,但家属不准拉走,说不把事情解决好,就把死人摆在那里。

这时,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看见了我们,便走过来,问我们干什么?李副局长说我们是市安全生产检查组的。

那个人把我们看了看,说领导们都到镇政府开会去了。

 

我们又赶到镇政府。

市委钟书记、分管安全的副市长和相关部门领导,大通县的书记、县长、副书记、副县长和很多部门负责人全都来了。会议室坐满了人,烟雾弥漫。

蓝局长看见我们来了,从会议室走出来:老李,进来坐。

我们便在后排找了个座位。

市委钟书记样子很严肃,其它领导也神情紧张。青石镇的书记、镇长低着头,一脸焦虑、不安和惶恐。

是啊,在全市正在进行安全生产大检查的时候,火炮厂爆炸了。初步统计,死了13人,伤了28人。这责任追究下来,谁承担得了?安全责任重于泰山啊!

不过会议没有研究责任问题。而是怎么尽快把伤重的转到大通县医院,把死人拉到殡仪馆,把新闻报道的口径统一……

 

一些市、县领导和部门负责人发了言,会议的气氛很压抑。

最后,钟书记作了重要指示:一是不惜一切抢救伤员,该转院的马上转,不能再死人;二是大通县和青石镇领导连夜做死者家属的工作,死人不能摆在山腰上,天亮前必须全部拉到殡仪馆;三是耐心做好家属的思想工作,安抚他们的情绪,积极解决他们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四是注意宣传报道口径,电视台和报纸要尽量保持低调,由市政府办公室向省委、省政府作一个紧急汇报;五是大通县成立专门的事故调查处理小组,及时认真地解决死者的抚恤问题,并查清事故原因,专题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并请市安全办的石主任留下,协助做好工作。

然后,市、县领导去医院看望了伤员,叫他们安心治伤,要相信共产党,相信政府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市安全办石主任,小丁也就留下了。

    回去的路上,李副局长很忧虑。昨天才检查了,今天就出事,真他妈倒霉!要出事,你过一段时间再出嘛!
   
我坐在李副局长后面,看不见他的脸。我想,那张脸一定是紧绷着的,布满愁云。
   
其实也不关我们的事,我安慰李副局长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们是阻止不了的。这个责任主要在大通县和青石镇,对火炮厂这样的重点部位管理不力。
   
李副局长没说话。
   
回到市里,我提议一起去吃晚饭,李副局长坚持要回家吃。我的肚子咕咕直叫,只好默默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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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录入:野川    责任编辑: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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