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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 水       
覆 水
作者:野川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8-23

    56

    我没把和顾小青离婚的事告诉荆。
   
我把借钱大勇的1.5万元还了,在市区租了一间房子,每月租金120元,很便宜。我把那些东西搬了进去,顺便添置了一些东西,又过起了单身汉的生活。

我没和荆住在一起,也没到荆那儿去。

但只过了一周,荆就打手机来了。

荆问我:沈实,你和顾小青离婚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是钱大勇告诉她的。这个钱大勇,还真多事!

荆叫我晚上过去,她有事和我商量。

我说真对不起,我晚上有事,住在南坝。

 

有一段时间我没和荆见面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想到小青,我就觉得是荆破坏了我的家。有时我甚至对荆充满怨恨。

荆也没急着找我,自从“潞非路男装”开业之后,荆就忙了起来。虽然请了一个小女子帮她看铺子,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经常守在那里,晚上还要亲自去省城拿货。

我也很忙。

处理“大肚皮”那件事,政府赔了近8万元。造成死亡的原因,是“大肚皮”本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做手术的时候非常紧张和恐惧,心脏病突然发作所致。但这件事惊动了区上和市上,各方媒体也大肆炒作,我们的压力很大,只好给钱买安定。

接下来镇上又利用农闲,实施了村干部兼任社干部、减少干部职数工作。这项工作难度很大,社干部大多不愿意下来。我和吕梁各带一个工作组,成天泡在村社,耐心做思想工作,组织干部开展村社财务清理,并对清查出的问题一个个作出处理。总的来说,进展还算顺利。

 

那天我正在西华村开会,荆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她来了南坝。

我一惊:她来南坝干什么?

自从和小青离婚的事传开后,南坝就有很多风言风雨,说我生活作风有问题,说我和一个女人鬼混被老婆当场从床上抓住,两个人光溜溜的,我老婆还拿起菜刀砍伤了那个女人的手臂。更有甚者,说我身边有很多女人,经常在宾馆开房间,还被公安局抓过,罚过款,最后还是找朋友把事情抹平的。

我没理会这些。

但我从心里真的感到了人言可畏。作为一个镇长,被人说成那样,影响多大,可想而知!

我说我很忙,叫荆马上回去。荆不肯,说见不到我就不走,就在南坝住下来,直到我见她为止。

我问她究竟有什么事,她又不说。

我气得没有一点办法,只好答应晚上去她家里。

 

从西华村回到镇上,已经下午六点过。荆打了四、五个手机,催我回去,而吕梁却说要开一个会议,听一听各组的工作情况,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的问题。副书记李玉清说话又慢又长,她一人就说了一个多小时。汇报结束后,吕梁又细致地讲了下一步的安排。

会议结束,已经晚上10点过。我饭都没吃,叫小林直接把我送到电梯公寓。

 

荆还是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我进去后,她就把电视关了,拉我坐在她的旁边。

沈实,你和顾小青离婚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我说我想等一段时间再给你说。

荆有点不高兴: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你是不是还想复婚?

我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告诉你,是想一个人在一边静一静,想一想一些问题。

荆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沈实,我们结婚吧!

我一惊,结婚!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思考过,但要我这个时候结婚绝不可能。

荆见我没回答,又说:其实我们在一起也有一些日子了,你对我也应该了解很多了,我是爱你的,你也是爱我的,不是吗?我们互相爱着,就应该结婚嘛!

我说现在谈这个问题还早了点,我刚离婚,又马上结婚,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怎么说?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别人说什么,说让他去说嘛,我们结婚关别人什么事?荆说。

我说这个事就不说了,以后再商量。我肚子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

荆给我泡了一碗方便面。

 

吃完方便面,我就问荆:你今天来南坝究竟有什么事情?

荆反问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我说也不是不能来,只不过让别人看见了不大好。

为什么不好?荆用手把我嘴角的一小块“面渣”擦去。

我就把那些风言风语给荆说了。

荆笑了起来:现在的人还真多事,自己的事不管,专管别人的私事!

我又问荆:你到底有啥子事嘛?

荆说等一会儿再告诉你。

说着就钻到我的怀中,摸来摸去。经她一摸,我的感觉一下子上来了,顺势把荆按倒在沙发上,荆却说:那个来了!

我问哪个来了?

荆说是大姨妈来了。

我说大姨妈来了,我正好去看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惹得荆一个劲地笑。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女人了。

和荆一阵疯狂之后,我浑身都是汗水。压抑已久的岩浆喷射而出,那感觉比手淫的确好得多。男人为什么需要女人,也许与这点有很大的关系吧。

我把头靠在荆的胸口上:荆,那种感觉真好!

荆佯装不知:什么感觉?

我指了指下面。荆捶了我一拳,很色地大笑起来。

 

57

钱大勇的水泥路面工程全部竣工了。我们搞了一个简单的竣工仪式,请了区上的领导和一些部门负责人参加。

我特地请了蓝局长,也给“死耗子”打了个电话。“死耗子”的电话是另一个人接的,他说“死耗子”不在,我叫他转告一声,他没回答就挂了电话。

我又打“死耗子”的手机,他的手机已停。

由于时间很紧,我也来不及去省建设局请他。

 

竣工仪式只搞了三十分钟,就是几个领导讲了讲话,然后就是喝酒、吃饭。

吃饭前,蓝局长找到我:小沈,你们这两条街弄得还不错啊!

我很感激地说:这都是您老领导的支持,没您的支持,我们可能还开不了工呢?

蓝局长拍了拍我的肩:年轻人就是要做点实在的事情,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干,才会真正有出息。你认识的那个省建设厅的什么史处长,不就栽了!

我一惊:什么?你说史处长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局长说那个史处长利用职权贪污了40多万元,挪用了120多万元,已经被判了10年有期徒刑。

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死耗子”这人虽然有了些变化,他的本性还是好的,人总的来说还是正直的,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不相信。

但蓝局长的话,我又不得不信!

 

过了两天,我就去了省城,到建设厅问了问,建设厅的人说史昊已经被送到了双燕山劳教所。

我坐了十多个小时车,赶到双燕山劳教所。给劳教所的所长意思了一下,终于见到了“死耗子”。

“死耗子”头发乱得像一个鸡窝,粘着灰尘和草茎。一脸胡子又黑又乱,好像很久都没有刮过了。那双眼睛暗淡无神,充满忧伤和绝望。瘦弱的身子更加虚弱,风吹大一点,都会倒下。

他一见到我就向我要烟抽,活像一个“瘾君子”。

一支烟没几下就完了,我又给他点了一支。

我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经过和蓝局长说的没多大差别。

我说,你也不缺钱用,弄那么多钱干什么嘛!

他说钱这个东西,哪个人会嫌少?在这个年代,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况且很多人都变着法子在弄钱,你不弄,别人还会认为你是一个傻瓜!

我问他是怎么翻船的?

他叹了一声:大意失荆州啊,我一直没把上次给你说的那个赵副厅长放在眼里,没想到他把我告了。

说到赵副厅长这个人,“死耗子”牙齿咬得直响: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找人,把这个龟儿子杀了!这个龟儿子才是一个大贪官,弄的钱不下1000万元,只是很狡猾,找不到证据!

我把和顾小青离婚的事也给他说了,他笑了笑:这是早迟的事情!那你和荆小潞打算怎样?

我说我还没考虑。

他说千万不要结婚,只要能在一起睡就行了。女人这东西是不可靠的,我那个婆娘,还在审我的时候就跟人跑了,还带走了女儿。

说着,“死耗子”竟哭了起来。

 

我给“死耗子”买了三条烟,并给了他1000块钱。烟他收了,钱他没要,他说这里面不需要钱。

我走的时候,“死耗子”紧紧拉着我的手:兄弟,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还记得我,出来的时候我请你喝酒。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等着你,我买好酒等着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

“死耗子”走后,我在原地站了很久:人的一生真的说不清楚啊,几个月前的“史处长”,几个月后竟成了“阶下囚”!

我把那1000元钱又送给了那个所长,一再恳求他多关照一下“死耗子”。

那个所长得人钱财,倒也很讲信用,“死耗子”在劳教所里,没有被人欺负。这是后来“死耗子”出狱后给我讲的。

 

还在从双燕山回去的路上,钱大勇就给我打来了手机,问我哪里去了?

我把“死耗子”的事简单给他说了一下。

钱大勇说今天晚上找我有点事,要和我一个人面谈,问我会在哪里?

我说在我租的房间里。

刚到市区,小林正把车向我的房子开去。

荆又来了电话,叫我过去。

我便叫钱大勇到荆那边来。

 

在荆的房子里坐了十多分钟,就有人按门铃。我打开门,钱大勇笑嘻嘻地钻了进来:哇,房子弄得挺漂亮嘛!

荆给钱大勇泡了杯茶:钱老板,请坐,莫嫌茶孬哦!

钱大勇瞟了一眼荆:哪里,哪里,这茶很好嘛。

我问钱大勇有什么事,这么急,还要和我单独谈?

钱大勇笑了笑,脸上的肥肉上又开了一朵花:沈兄啊,那个工程已弄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是一点心意,你必须收下。

说着就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我包里塞。

我说钱胖子,你给我还来这一套啊?把钱又塞给他。

钱大勇急了:沈实,这就不够朋友了,你帮了我的忙,我应该感谢你,如果你不收的话,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你看人家吕书记,比你就耿直多了,没你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还是不接。我想起了“死耗子”,他就是栽在钱上,钱这个东西,虽然好,但我不敢惹!

 

钱大勇见我油盐不进,就把钱递给荆:嫂子,你帮他收下吧,沈实这个人,就是一个死脑筋!

荆看了看我,我说不准收。

她就又把钱还给了钱大勇。

钱大勇把钱拿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聊了一会儿,钱大勇就走了。他走的时候,我叫他把钱拿走,他拿着钱出了门,又突然把钱丢进门框,就冲上了电梯。

这个钱大勇,人那么胖,冲上电梯的身手还真敏捷!

钱大勇走后,荆把钱拣了起来:沈实,人家也是一番心意,你不领情,他会呕气的。

我说这钱不能要。

荆说:钱大勇是你的朋友,你帮了他的忙,他不感谢你,他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况且他搞你们工程赚了一大笔,这点钱,你就收下,也没啥子!

我想荆说得也有点道理,就把钱交给了荆。

 

58

眼看着大年三十就要到了。

这半个月,我一直在为过年钱操心。我简单算了一下,过这个年至少要120万元才行,而能够收起来的最多68万元。剩下的几十万哪里去找?我很伤脑筋!

那天副书记李玉清又找到我:沈镇长,区委宣传部在催辅导读物的钱,你看是不是给解决了?

我说稍等一下嘛,反正欠了这么久了,再等几天也没什么的!

李玉清急了:沈镇长,这个事我给吕书记已经说了,吕书记叫我来找你的,吕书记说今天就给宣传部送去!

开口一个吕书记,闭口一个吕书记,听到就烦:那你找吕书记,叫他给你不就行了!

我有点生气。

李玉清怒火中烧,眼睛里那股凶气,像一把利刀在我面前晃动。

 

这个李玉清真的很烦人,也很自私。上次拍卖房子,给她减了2.4万元,很多机关干部都有意见,只是没说出来。她竟然连那4万元也没交清,只交了3万元。

我给吕梁说了这个情况,吕梁却说:等一下嘛,李副书记可能手头有点紧,她是我们班子的领导,有困难我们应该体谅体谅。

我真的有点怀疑:吕梁和她有一腿!这不是空穴来风,很多机关干部都在暗地里说,吕梁和她几年前就睡在一起了,只是我没有看见。

腊月二十八,我总算找了一些钱回来。不是向钱大勇借的,我是找到马区长,诉了很多苦,说了很多好话,才从区财政预拨了35万元。又从新桥村家具厂借了20万元。

机关干部看见钱有着了,心里都很高兴。一连两天,我都在批条子,签字,发奖金。

我把啥子算尽,包括一些部门的小“红包”,一共有7600多元钱,比在市建设局少了很长一截。我还是用信封装好,准备拿4000元给小青,作为儿子的生活费;拿1000元给乡下的父母;剩下的留着过年用。

下午我给小青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已经腊月28了,晚上想请你和儿子一起吃个饭。

小青说她有事来不了,叫我6点半去她妈楼下接小中,晚上10点前送回去。

我有点失望。

 

儿子好像瘦了一些。

一看见我,儿子就跑了过来:老爸,要过年了,你送我什么礼物啊?

我亲了亲儿子:你要什么,老爸就给你买什么!

我要一辆自行车。儿子拉住我的手,边走边说。

我说好吧,明天老爸就给你买一辆。

我问小中晚上吃什么?他想了一想:我想吃“肯德基”。

这段时间,“肯德基”连锁店的生意不怎么好,我和小中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小女孩,一个女人,看样子那个女人是小女孩的母亲。

儿子要了两份鸡腿,两个“巨无霸”,两杯“可乐”。

我和儿子吃得很开心。

小中啊,最近又惹你妈生气了吗?

儿子嘴里嚼着鸡腿:没有,我很听妈的话。

你妈这段时间在忙啥子啊?我想了解一下小青的生活。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就是上班,然后下班,然后吃饭,然后睡觉,然后又上班!儿子说话很趣。

我说你妈在家里提过我吗?

儿子摇了摇头:你和妈离婚了,她提你干什么?

是啊,我是她什么人,她提我干什么呢?

 

我牵着儿子到城西广场去转了转。

夜色中的城西广场彩灯迷离,巨型喷泉喷出的水雾如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引来一群群围观的人。

我和儿子刚过去,一个摄影的就跑过来:师傅,照一张,留个纪念吧。

我想儿子我每周只能看见一次,走的时候也没带儿子的相片,就抱起儿子,照了一张快照。

正在这时,我看见小青和一个男人从草坪那边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很高,略瘦,戴了一幅眼镜,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大衣,看上去风度翩翩的。

我竟醋意大发,很想冲上去,把那个男人揍一顿,但我不敢,我对自己说:你和小青已经离婚了,小青有重新选择的权力,你凭什么去管小青?

我带着儿子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走到路上,我给小青打了个手机,问她在哪里?

她说她在外面。

我说我把儿子送过去,叫她快来接。她说好吧,我在“跃升路”宿舍楼下等你。

我故意在街上多转了一阵子。

然后打了个的士到“跃升路”。走到宿舍楼下,小青一个人站在那里。

没想到她的速度还真快!

我把儿子交给她:小青,明天我给小中买个自行车,晚上给你送来。

小青看了看儿子,轻轻说了声:好吧,明天晚上你给我打手机。

说完小青就要走:小中,给你爸爸说拜拜。

儿子挥了挥小手:老爸,拜拜,祝你天天开心,天天打针!

我和小青都被惹笑了。

我叫小青等一下,就把4000元钱递给她:小青,这是小中明年的生活费。

小青说不要这么多,我说没事,这是今年的奖金。

 

59

春节一晃又过了。

我和荆还是保持着一种约定:一周只见一次面。其它时间,我一般都住在南坝,有时回市区办事,就住在租赁的房间里。

三月上旬一天,我正在区上参加经济工作会议。

荆打手机,说有急事找我。

我赶到“潞非路男装”店,她正在收拾那些衣服。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生意一直不好,亏损了2万多元,想把店子关闭了。

我问她想清楚没有,她说已经把门面退了,剩下的衣服也低价卖给了另一个开服装店的。

她的决定,仍是那么果断和突然。

我说也没用,就没有说什么。

 

荆就在家闲着。上午睡觉,下午就和她的一些朋友打麻将,晚上就给我一个劲地打电话,叫我去陪她。

我想这么过也不是办法。人不找点事做,就会空虚,人空虚了就会寂寞,人寂寞了就会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我和荆商量了一下,她也想找个事做。

做什么呢?她一直都在自来水厂上班,只对财会工作比较熟悉。我托朋友问了几个单位,都说不需要人。我就想到钱大勇,在他公司找点事情做,应该没有问题。

我一说,钱大勇就同意了。

荆也没有意见。

钱大勇便把荆安排在他公司办公室上班。

 

南坝镇去年的工作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在区经济工作会议上,我和吕梁领了七、八块先进的牌子。

马区长在给我们一桌敬酒的时候,还单独给我和吕梁敬了一杯:小吕,小沈,去年你们的工作起色很大嘛,比那个汪镇长在时好多了,今年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成绩啊!

我和吕梁受宠若惊:马区长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努力工作,把南坝建设好,不辜负您的期望!

在今年工作的安排上,我和吕梁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吕梁说今年要把南坝场镇到东盛村的公路改建为10米宽的柏油路。东盛村是吕梁在联系,东盛村是吕梁母亲的老家。

吕梁认为东盛村乡镇企业比较多,村也很富裕,老百姓也有钱。那是我们镇的一个亮点,市上、区上的领导经常去参观考察。但道路凹凸不平,影响了我们镇的形象。

我不同意。我认为去年打水泥街道的钱都还没付清,也没有新的税源,财政很吃紧。同时去年又遭受了几十年未遇的旱灾,老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东盛村的路虽然不平,但大小车都可以通行,应该推迟两年再修。

争执了很久,最后吕梁就说在党委会上进行表决。

表决结果:9个党委成员,6个赞成,3反对。

我知道吕梁在开会之前动了一些手脚。但实行了表决,我的意见只能保留。柏油路的事就这么确定了:五月初开工,年底完工。由我挂帅,分管工交的马副镇长具体负责。

 

六月中旬,我大部分时间都和吕梁在城里找钱。

柏油路开工后,吕梁从相邻的高升县请来的那个三建公司,天天都给镇政府打报告要钱,并扬言不给钱就停工,造成的损失全由我们镇上负责。

五月三号柏油路开工,镇上首期给三建公司拨了30万元。这30万元的构成是:沿途农民集资21万元,镇财政3万元,借东盛村集体经济收益6万元。沿途农民集资的总额是78万元,但一些农民计划年底缴,一些农民只缴了一半,10%的农民根本不缴,说加重了负担。

修了一个多月,还没看见一寸柏油路,三建公司就说钱没了,并把人撤了一些回去。按合同规定,柏油路主要以垫资为主,首期资金到位后,修到一半我们才支付后一期的30万元。我本想停下算了,到法院起诉三建公司违约,追回经济损失。但吕梁不同意,他说沿途的路基已经大部分弄好了,不管怎样都要迎难而上,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没办法,就只有天天又去当“乞丐”了!

 

那天下午,我和吕梁从市交通局出来,一眼就看见钱大勇的“本田”车。荆坐在车的前排,正和开车的钱大勇笑嘻嘻地说着什么,一只手还在钱大勇身上抓来抓去。

我很气愤。

晚上我去了荆的家。

荆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进门就搂着我,手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嘴在我的嘴上磨来磨去,想和我做那个事。

我推开了她:小荆,下午你到哪里去了?

荆的回答很自然:下午啊,我和钱老板到西河干道去了,听说那里有个工程,钱老板想弄过来做。

我看荆的样子不像撒谎,心中的疑云顿消,手从她衬衣下面伸进去,蜗牛一样向上爬着……不一会儿,荆就欢叫了起来。

 

这个晚上我没有回去。

我和荆坐在床上,荆把她的相册一页页翻给我看。

第一本相册里,我看到的是十九年前的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披肩的长发又黑又亮,乖巧的脸蛋,清亮的眼睛,微微上翅的鼻子透露着一缕傲气……

最后一本相册里我看到的是现在的荆:体态丰腴,神色忧伤,微微下陷的眼睛如一口深井,一条条纤细的鱼正向井里游去,而上翅的鼻梁小斑隐约,让人想到时间的无情和残忍……

在中间的相册里,我看见荆以前的那个男人,一头微卷的过颈长发,满腮美髯 ,牛仔裤,花格衫,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艺术气息。他的手紧紧搂着荆的细腰,正指着一抹黛色的远山,对荆诉说着遥远的未知……

我问荆:你爱你以前的男人吗?

荆很迷惑地望着我: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是啊,我怎么问这个问题呢?这个问题,究竟与我有多大的关系!

我摇了摇头,又问:荆,那你真的爱我吗?

荆淫淫一笑,合拢相册,就把胸口子亮开,往我的嘴上捂:来,你问她吧,她会告诉你我爱不爱你!

一只细滑的腿,已把我的一只腿紧紧绊住……

 

60

东拼西凑,总算又弄回了30万元。

吕梁很高兴,说三建公司胥老板请我喝酒。我硬着头皮去了,发现李副书记、马副镇长、财政所谢所长、工交办的人全都在那里。

这顿酒我喝得很多,但全是闷酒。

吕梁首先给我敬了一杯:沈镇长啊,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你为了柏油路建设,天天都在奔忙、找钱,这份功劳南坝人民是不会忘记的。来,我敬你一杯!

然后一桌的人都轮番给我敬酒,我来者不拒。

没几下就有点头晕脑胀。

这时三建公司的胥老板又来敬酒:沈镇长,其实我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你可能对我不了解。来,我再敬你一杯,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胥某人的为人了!

我一口喝下后,他又给我斟了一杯:沈镇长,你看那个钱,我们什么时候来转?

我一听就火了:钱,钱个球啊!我家又没开银行!

弄得胥老板下不了台。

吕梁赶忙打圆场:胥老板,你不要多心。也是的,人们天天都嚷着向沈镇长要钱,是很烦人的!并看了我一眼:沈镇长,这杯酒我作陪,你就给胥老板一个面子,干了吧?

不知是醉了,还是心中不满,我竟把酒杯“啪”地摔在了地上:你们喝吧,喝死几个我好来收尸!

说完就东倒西歪地走了。

财政所谢所长马上跑过来,把我扶着,回了寝室。

 

酒醒之后,我觉得自己是做得有些过头。就找到吕梁,说那30万元明天就可以转给胥老板。吕梁很高兴,赶忙给胥老板打了电话。

柏油路终于复工。

八月下旬,15公里柏油路才修了三分之一。

那天上午太阳很大,我戴着草帽和马副镇长在柏油路上处理一些事情。柏油在阳光的照耀下融化,很粘鞋子,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

办公室孙玲打来电话,说区纪委叫我马上去,有急事。

我一想,区纪委怎么会找我?他们有事应该找李玉清和吕梁嘛!便又把电话打回去确认,孙玲说肯定是区纪委找你,通知的人还反复交待,叫你一个人去。

 

在区纪委一个小会议室,坐着三个纪委的同志和两个检察官模样的人。

纪委那三个人我都认识,胖的那个是纪委副书记张志钢,戴眼镜那个是党风廉政室的小余,理着浅平头那个是党风廉政室的小魏。那两个检察院的,我不认识。

一坐下,纪委张副书记很严肃地对我说:沈镇长,今天和检察院反贪局的同志找你,主要是有群众举报,说你行贿受贿、生活作风不正。

一听,我的脑袋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记闷棍。

但我很快就镇静下来:张书记,我在南坝认认真真工作,一直很严格地要求自己,哪有什么行贿受贿?至于生活作风问题,我和老婆不和,离了婚,离婚就是作风不正吗?

张副书记盯了我一眼:沈实同志,我们已经作了调查取证,掌握了很多证据,你应该积极配合,争取宽大处理。说着就和反贪局的人一起向我列举了证据:

一、向区建设局林局长行贿6000元;

二、收受“大勇房地产公司”总经理钱大勇贿赂8000元。

三、和原市自来水公司职工荆小潞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

 

这三条证据如三把利刀,捅在我的心上。我的心,鲜血直冒。

但我还是仔细地说明了情况:向区建设局林局长行贿是为了争取资金,并且是吕梁的意见;收受钱大勇的钱是实,但钱大勇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想帮助我,不是贿赂;和荆小潞虽然有私情,但荆小潞是我的初恋情人,十多年相逢彼此还爱着对方,这是感情问题,不是作风问题。

张副局长看我还在狡辨:沈实同志,向林局长行贿的确是为了争取资金,但行贿是事实,你说是吕梁同志的意见,但我们向当晚在场的财政所谢所长取了证,他确认是你出的主意;收受钱大勇贿赂的事,钱你是收了的,这也是事实,你说是为了帮你,但在此之前你把水泥街面工程不经过招标就给钱大勇做,这就是一种交易,不是受贿是什么?至于你和荆小潞的关系,我们也查了,你说的情况是真实的。但你已经和顾小青结婚,在没离婚的情况下和荆小潞保持不正当关系,难道还不是作风不正!

……

在笔录上签了字,我一下子蔫了,仿佛内心的血已被放完,奄奄一息地走出纪委大门,腿里的骨头变成了沉重的铅。

回到租赁的房间,委曲的泪水奔眶而出:这是什么世道啊!在市建设局,我任劳任怨地工作,哪件事情没有做好,但一个又一个人抢走我的位置;在南坝镇,我以民为本,呕心沥血,忘我工作,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取得骄人的成绩,却被小人诬陷;我十多年来深爱着荆,虽然有违道德和良心,伤害了小青,但那份爱又有什么过错?和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在一起,怎么会是作风不正!

我在床上躺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张副局长的话也很有道理,那些证据大部分都是事实,我不认也得认。

栽了就栽了吧,反正不会被判死刑,最多贬为一介草民。草民有什么不好,泱泱中国10多亿人口,绝大多数不都是草民吗?

 

下午三点,我去了荆的家。

打开荆的门,我就听见睡房里有男女在嘻笑,进去一看,我呆了:钱大勇正赤身裸体骑在荆的身上,一身肥肉来回闪动,荆细滑的双腿像绊着我一样,绊着钱大勇,身子很有节奏地上挺……

我冲上去,一拳打在钱大勇的鼻子上,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荆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用一床毛巾被遮住光溜溜的身子,目瞪口呆。

我冲下楼去,跳上一辆的士,就往沧江边直奔。

 

太阳还是很大,那些柳条的绿已经很深,在无风的空中低垂着,像在哀悼那些远逝的流水。

我没有跳下去。

我只是捧了一捧水,把脸上的汗和灰尘洗了洗。沧江的水是灼热的,它的下面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火炉,正冒着幽蓝的火焰。

水泥小径上没有人,只有阳光和一片片阴影。只有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径上,让太阳晒着,让太阳烤着,让太阳烧着,我想成为一串很香很脆的烧烤,让流累了的沧江停下来,美美地吃掉,然后打一个饱嗝,继续奔流……

61

区纪委的处理决定出来了:我被留党查看,撤销南坝镇党委副书记、镇人民政府镇长职务。

从此,我成了一介草民。

我厚着脸皮找了区委向书记和马区长,找了市委组织部,并给蓝局长说了很多好话。最后我调回建设局办公室,作一般办事员。

 

我是夜晚去南坝镇的。

我去的时候没坐小林的车,我租了个“桑塔纳”,和镇上那个一模一样,只是牌照上的数字不同。

机关里很安静,我蹑手蹑足上了宿舍楼,打开里屋那盏灯,收拾那些衣服、被子、床单和书籍。

没想到人大顾主席突然钻了进来:沈镇长,这么晚了收拾东西,马上就要走啊?

我说是的,纪委的处理意见已经宣布了,我也该走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呢?

顾主席拍了拍我的肩膀:沈实啊,官场如战场,本来就是这样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官,心里始终装着老百姓,也为老百姓办了很多实实在在的事情,去年抗旱,要不是你,不知道那些重灾区的老百姓会弄成什么样子!我也知道你是被人整的,但你要相信,这些不安好心的人最终是得不到好报的。哎,哪个人不犯错误呢?沈实啊,你不要灰心,重头再来吧,我相信你是好样的!

说完,顾主席就走了,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手里的纸扇慢慢地挥着,微微躬着的背影,让我眼眶湿润。

 

不一会儿,办公室蒋主任、小孙、小林和镇上一些机关干部来了,他们帮我把东西搬到车上,眼中含着泪水。

蒋主任还是胡子巴渣的,他送了我一个样式陈旧、已经有点发黄的笔记本,上面写了一句话:走吧,不要回头。我们会在后面,看着你的背影,并为你默默祝福!

字很潦草,像刚才匆匆写就。

我上车的时候,他们都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向我挥动着手。

这时,我看吕梁和李玉清把头从阳台上伸出来,看了看,又缩了回去,像两只一大一小、一高一低、一公一母的黑色乌龟!

 

一周后的早上,市建设局办公室的同胞们全都在机关门口等着我,夏云飞带队。我从公交车上走下来,他们就跑过来,围着我,小黎还专门为我献了一束很美的鲜花。

夏云飞拉着我的手:兄弟,我们欢迎你回来!

我热泪盈眶,和他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陈芹芹笑着拉开我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干什么嘛,快走,回办公室去。

 

我的座位还是空的,快两年了,建设局办公室没有调人。

办公桌上一尘不染,一个新的文具盒站在办公桌上,仿佛在说:沈实,快把你的笔放进来吧,我想看你在一张洁白的纸上,写下你以后的日子。

陈芹芹给我拿来一叠材料纸,很诡地对我说:省时,你知道那办公桌为什么那么干净吗?小黎每天都为你擦了三次!

我看了看小黎,她还是那么纤瘦,那颗黑色的痣闪烁在下巴上,竟是那么美丽、迷人!

我对她说了声谢谢,小黎的脸竟然红到了耳根。她把头转到另一边:沈哥,没什么的,我只是顺便擦了擦,你不用谢的!

 

我到蓝局长办公室坐了坐,蓝局长还是那个老样子。

我说蓝局长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请你原谅!

蓝局长把我从头到脚看了看,没有说话。

我说我会重新开始,改过自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请蓝局长放心!

蓝局长叹了一声:小沈啊,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在建设局好好干吧!说着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去。

这时,我看见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在市建设局办公室,我还是做着以前那些事情,只是他们不再叫我沈主任,而是叫我“省时”、“省事”或者“损失”,我喜欢他们这样叫我,我觉得这样叫我,显得很亲切、很自然、很有人情味。
   
我认认真真地工作着,一步一个脚印,好几个月都没出一点差池。
   
有一天,陈芹芹突然说以前那个沈实又回来了。
   
我竟然问:在哪里?
   
陈芹芹和小黎笑出了眼泪。

    我每周都把儿子带出去耍,我和儿子的关系非常亲密。儿子什么事都给我说,就是不说她妈的事情。
   
我有时也到“七星大厦”去看那幅广告,那个女孩还是那个样子:一身白色连衣裙,扬起的手臂间,飞翔着一群白色的鸽子……
   
只是,我觉得那个女孩,已没有我想象中的清丽和单纯。加上风吹、雨淋、日晒,她那身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

    今年的冬天终于下雪了。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朵朵瑞雪从天而降,为人间带来天堂的信息。那些雪,覆盖了楼顶,覆盖了树草,覆盖了落叶,覆盖了大地,我的视野白得一望无垠……不过太阳很快就要把雪融化,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又要露出来,那些尖尖的石头,那些折断的树枝,那些浅飞的灰尘,那些缓移的阴影,又要露出来,并慢慢进入我们的心灵……

    正在看雪的时候,门卫室的小周打来电话:省时,门口有人找你。
   
我走下去,一眼就看见小青牵着儿子,静静地站在洁白的雪地上。
   
儿子一看见我,就张开双臂,欢叫着扑来:老爸,老爸,妈妈叫你陪我们去“天梯大厦”的楼顶看雪!

    野川,姓名王开金,1967年冬生于四川三台。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山花》等大量文学刊物。入选30余种选本。著有诗集《天堂的金菊》、《坚硬的血》、《时光之伤》。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绵阳市作家协会理事。
   
通联:621101 四川省三台芦溪工业开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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