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网上走下来的情人（一）

    （1）

　　许是在外面马路边坐了一夜的缘故，我病了。有些伤风，头昏沉沉的，开始发烧，而且还咳嗽不止。
　　身体有病还没什么，心理上的病痛却让我更加的痛不欲生。
　　躺在床上的我心里灰暗极了，不愿意开灯面对光亮，瞪着眼睛躲进黑暗当中，也不让乖乖猫过来照顾我。
　　过去的事情可以不想了，但现实和未来却如眼前的空气一样令人捉摸不定。男人嘛，或许可以去偷去抢，就是不能像我这样的游手好闲。当然这是我的观点，挺反动的。虽然我还在写些酸不酸臭不臭的文字，可这不能当饭吃呀，养不活人的；虽然浙江温州我投资开的那家小店时常地汇些钱给我，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业啊。希望在哪里前途在何方？想起自己眼瞧着奔四十岁的人了，不免心里发慌头发大，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总想着自己一头撞死算了，好多人都这么想，真正撞死的并没有几个，都还活着。

　　开始时乖乖猫总过来，为我倒水拿药，还说她在北京没有亲人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如果我愿意以后她会好好的待我，像情人一样对我好。我知道她这是在寻找心理寄托呢，小姐也是女人，女人都喜欢付出，都喜欢真心实意地对一个男人好，释放自己真实的爱。我拒绝了她的好意，我不想也不能再和一个小姐搅和不清，雪琴也决不会允许我那么做。
　　可以说乖乖猫还算是个好姑娘，不图我什么钱不图我什么情，只是想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我这里。我总是有这所谓的桃花运，像我这么丑的没钱没势的人总有这么好的桃花运现在可是不多见了。
　　是福是祸呢？我总想不清楚。
　　夜里可以从声音中知道乖乖猫又领人进了她的屋。不过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她像以往那样发出夸张的呻吟声。倒是那男人弄出来的动静很大，临了到发泄时还吼了一嗓子，仰天长啸一般。我还真有些不舒服，醋溜溜的，想过去一脚踹开门揍那男人一顿。也就想想而已。
　　什么事越是担心它就越容易发生。这就叫背！

　　周二的下午雪琴把我和乖乖猫堵在了一起。幸好我和乖乖猫当时没有做什么过格的事，主要是我病着没有那心气儿。我光着身子裹在被中，这没什么，雪琴知道我习惯裸睡的；乖乖猫正咬牙切齿地为我开启一瓶水果罐头。
　　雪琴是会计，下午去报税，完事后没有回公司，想着身子干净了就直接过来找我。
　　见雪琴满眼疑惑的样子，我极力掩饰着心虚，冲雪琴说我病了。
　　我的嘴唇暴着干皮，雪琴不可能看不到，不过这时候她才不会关心我病不病的，起码这不是首要问题。她用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乖乖猫不放，问她：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乖乖猫早就有些心慌意乱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看看雪琴又看看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是他的表妹。
　　当时就差没把我气晕过去。你说乖乖猫咋这么笨呢，编个谎话都不会。我急忙说：什么表妹钟妹的，她谁都不是，是住在我隔壁的老乡。
　　乖乖猫也连忙附和：是呀是呀，我们是老乡，他病了，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没做。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我的心开始急速下沉。
　　雪琴指着一堆好吃的东西问乖乖猫：这些都是你买的？
　　乖乖猫说：是。
　　还好我急中生智，忙说：是我拿钱让她替我买回来的。
　　要是雪琴再问下去乖乖猫就会招架不住了。还好她不再说什么，当着乖乖猫的面过来摸我的额头，满脸的心疼。乖乖猫乘机得以脱身，含混地连句再见的话都没有说清就推门出去了。屋里就剩下了我和雪琴，她马上严肃地问我：
　　说，你和她都做什么了？
　　对付这样的问话我有经验：我们什么都做了呀。
　　雪琴反倒认为我和乖乖猫没什么事了，这就是女人的心理。但她还有些不放心，追问道：说嘛，你和我说实话我就不会怪你。
　　少和我来这套，我在心里说，到嘴上却变成了：没什么事我和你说什么呀？
　　雪琴笑了，说：我觉得你也不该这么没档次，连那样的女人也会要。
　　我嘻皮笑脸地说：那可没准，有时候我看到街上的母猪两眼还发绿呢。
　　雪琴嗔怒道：真流氓。快起来吧你，给我回家去，挺大个人了你啥时候能不让人操心啊，一刻不在你身边就出事，就不会自己照顾一下自己啊？……
　　我跟在雪琴的身后，灰溜溜的跟着她回家。

　　那是她的家，不是我的。
　　雪琴给我熬了一碗姜汤，喝下去后感觉好了许多。吃过饭我就想回地下室了，她不让，说：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隔壁的那个大嘴妹呀？告诉你门都没有，从今往后不许再回那儿住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我说：那地下室的房间可是才交了下个月的房租呢，不住也不给退钱的。
她说：那我不管，你要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染上什么病我的损失更大。
　　唉，女人呀！
　　我只好留下来。晚间吃过饭雪琴就翻出一个影碟，让我躺在沙发上观看。那碟很黄色，演的是一个女的同时伺候七个男人。我对这样的录像片早就没什么反应了，司空见惯不足为奇，最后还是雪琴自己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受不住了，哼哼叽叽脱光了衣服偎到我跟前。我带病坚持工作和雪琴恩爱。遇到我之前她基本上没有体会到过**的乐趣，如今在这方面她变得很疯狂，总感觉她是在要把年轻时荒废的一些东西补偿回来。
　　后来在我怀里美滋滋闭目回味着什么的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仰起脸说：
　　对了明哥，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今天玉树给我来电话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没有告诉他。他说他最近要来北京找工作。他要真来的话我们把地下室让给他住好了。
　　雪琴说的玉树是我们在网上聊天室里认识的一个流氓加无赖。和他相比，我根本连流氓的边都沾不上，甚至连流氓的毛都摸不着。
　　玉树曾对我夸口说：在网上聊天室里没有他泡不到的女人。
　　玉树还说：他与任何一个女人聊天不超过三次就会让她死心塌地和他上床。
　　他也真不是吹牛啊，在陌生情怀聊天室里，被玉树骗上床的女人多了去了。最后都被他弄得人财两空，痛不欲生。

　　（2）

　　经历了和彩虹女那第一次亲密接触以后，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再上网。真的是怕了。那里虚拟得也太他大爷的有些不近情理了，满嘴文雅举止端庄的人抹去脸上的面纱立马就变成了狼外婆了。真让人接受不了。

　　2001年我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无所适从状态，按说辞职后凭借我原来的客户资源也可以像有些人一样过得很好，起码挣的钱会比原来在单位时的工资要高出许多。但我这个人太犟，辞了职就发誓不再销售单位一丝一毫的产品，好像很有骨气的样子。义气呀，可义气不顶饭吃。眼瞧着和我一起辞职的人一个比一个发达了富裕了，而我还是一副落魄带死不活的熊样子。心里怎么会平衡呢？
　　一个人所处的环境是很关键的，就像孟子的老娘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择邻而居一样。而在生活环境中，身边的朋友又是关键的关键。我就没有摊上个好人做朋友，这并不是说我身边的人都是很坏，好人还是有的，只是在他们眼里，我又成了坏人。
　　或许您还记得前面我和您提起过的第一次领我去歌舞厅的那位刘敬军，一个比我大一旬的男人。他也和我一起辞了职，辞职后也和我一样无所事事。除了喝酒找小姐，打发时光的另一个方法就是去赌钱。这以前我也总玩些带彩的游戏，麻将啊扑克的什么都玩，但多数情况下都是陪着客户玩，是那种故意让他们赢的玩法，输去五千在购货时我会掏出他五万，亏不着的。可现在不行了，输一分我也没地方去报销。

　　整天赌博喝酒，有时候一连几天老婆都见不到我的影。娟是个贤惠的女人，她清楚我那时候心理上很是失落不太平衡，就不怎么管我，由着我在外面疯，想着赌钱也无所谓，开心些就好，输不坏人的，因为我总和她说我们赌的彩头不大，输赢只是百八十块钱。她哪里知道我是在撒谎，我们每把牌下来都不止百八十块钱，一场赌下来输赢都在万元以上。
    刺激啊，也许只有刺激些才能让那时的我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输时多赢时少，就那么过了有半年多的时间，我沉浸在赌桌旁不能自拔。打扑克搓麻将推牌九，先后输掉有四万多元。四万多元还能承受得起，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娟对钱的态度和雪琴差不多，不怎么在乎，家里有多少钱在她那里从来就是一笔糊涂帐，有钱时就喜欢乱放。有一次天冷了我翻出羽绒大衣，手很随便地往衣袋里一伸就摸出一叠钱来，那是说不准啥时候娟掖到那里又忘记了的。所以她也从不管我又从家中拿走多少钱，无形中助长了我赌博的嚣张。

　　还记得那一天，是八月二十五日。因为头一天还祭奠过小雪，所以记得十分清楚。刘敬军领我去了一个更刺激的赌博场所，是在我们那座城市边上开的一家隐蔽的赌场，玩的是百家乐。押“庄”、“闲”、“和”，庄家每次抽取十分之一的彩头。没多一会儿我就在刘敬军的教导下学会了，就把口袋里的五千块钱都换成了筹码，两千两千地连着押了四次“庄”，都中了，赢了七千二百块钱。真是太令人高兴了。刘敬军在一旁也是兴奋得直搓手，告诫我说别玩了见好就收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赌钱的人谁不讲究个见好就收呢，但那场面真是太刺激了，有些让人欲罢不能。我就决定再赌最后一把，把两千块钱的筹码押到“和”上。押“和”是一赔八。发牌亮牌，庄家是七点，闲家也是七点，想不到我竟又赢了！旁边的许多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还有人说简直是太神了，连着押中五把真是很少见呢。我的脸都涨得有些发烧，想不到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我竟赢了两万多块。
　　就不再玩了，但那里有热闹啊，就又看了一会儿，虽然手痒可也忍住了坚决罢手。把筹码兑换成钱，分给刘敬军五千，这叫好处见者有份。然后我们就去饭店喝酒然后再找两个小姐乐上一番，心里感觉很是阳光明媚。

　　还是玩百家乐来劲儿啊！第二天早早的我就坐上一辆出租车又奔那个赌场而来，衣兜里揣着昨天赢的两万多块钱，轻车熟路地换好筹码大模大样地坐到了赌台前。
　　该轮到我背了，也该轮到我背了。赌场上有句话常说时来运转，还说今天输明天赢万水千山总是晴，那都是指输家说的，像我头天赢了那么多钱的还有句说法：头天赢二天输，你要不服准得哭。可我从来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想着那是迷信，没什么理论依据。可不信还真不行啊，不信这些赌徒们花掉无数金钱总结出的金科玉律般的篾言，以身拭法，最后只能落得个被嘲笑的下场。
　　那天已经记不得都是怎么输的了。没多久，我兜里的两万多元钱都变成了筹码，筹码又都很快回到庄家的托盘中。就在我急得抓耳挠腮苦于再没有钱往外掏之际，有个人在我身后问我：大哥，要用钱不？他是赌场中放高利贷的。我想都没想就要了一万。说是一万，其实拿到手的只有八千，另外两千算利息直接扣下了。八千块钱只押了一把就不见了，我就再要，再要……谁押的筹码大谁才有权力看牌，为了这一特权我每次都要押出比别人多的筹码，然后用已经有些发颤了的手一点点把两张牌碾开，眼睛恨不能把纸牌瞪爆炸掉。
　　玩到下午三点，赌场白天场结束了。我昏头胀脑地起身离开。我走到哪儿身后都会跟着五、六个人。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欠人家的钱呢。把那些我签过字的单据拿过来一累加，除了我衣兜里的两万多不算，我还欠下了十五万的赌债！
　　天啊！这是我做下的事吗？我两眼发直，呆呆地盯着我的那些签名。我向来对自己的签名很满意的，觉得一点也不比那些个当红明星写的差。原先在单位时保管员见了我的签名就会付货，财务见了我的签名才会收货款。可是现在，怎么看我在一张张高利贷借据上的签名都是那么的张牙舞爪丑陋至极。
　　赌场的老板走了过来，给了我这位输得比较多的“赌徒”派发两千块钱做车马费，这是赌场的规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嘻嘻地笑着说了一句既是安慰又是鼓励的话：吃是全得，赌是来回，嫖是白搭。回去备足了钱，下次再来吧。

　　走吧，赖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把输的钱还给你。我就只有回家，身后跟着一群要债的人回家。我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也不知道都放在哪里。
　　前些年我开过一家游戏厅，岳父给照看着，从小孩子的手中也挣了一些钱，还经营过几台赌博机，直到后来风声实在太紧了才歇手。
　　那些跟着来讨债的人很不像话，进了我家后也不换鞋，大咧咧地随便坐，有的还萎到床上。大口吸烟，把烟灰直接掸在地板上。这些人不好惹，就是好惹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是你欠着人家的钱嘛。
　　老婆娟被我用电话急匆匆叫回了家。看到这一屋子横眉竖眼的人她也吓了一跳。问明情况后娟想了想，什么话都没说，真的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开始从衣柜里往出翻存折。我看到她连儿子几年来攒的五千块押岁钱的折子都翻出来了，低着头把几张存折上面的数字算了好几遍，然后对我说：
　　还差一万五，咋办？
　　还能咋办？杀了我吧！我心里沉得让人透不过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恨不得地上一下子能裂个缝让我钻进去。娟见我不吭声，咬着嘴唇想了一下，然后用电话和她的弟弟我的小舅子联系，让他无论如何马上准备一万五千块，她这就过去取。我也有了办法，小声对娟说还是我和别人借吧。娟说我都弟弟说好了，再说和别人借钱还这债也不好听，你在家待着，我这就出去拿钱。

　　娟走了，屋里那些来收债的人各个对娟赞叹不已，说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呢，不哭不闹就已经够可以的了，还出去给张罗钱，少见少见。一个家伙晃到我面前对我说：大哥你真好福气呀！不过你也别埋怨我说你，守着这么好的老婆你咋就不好好过日子还要去那种地方呢？什么是百家乐你知道不？那是九十九家哭一家乐。……
　　输了钱就已经够窝囊的，还被这么个二流子农民给训了一通。要搁以往我早就会发火，不过那天我是真的一点尿都没有了。
　　我输掉的不仅仅是十七万块钱，可以说那一天我输光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一切。
　　打发走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地洗手开始做饭。我躺在床上，用一枕巾蒙住脸，任由泪水哗哗的流淌。
　　娟过来说明若起来吃饭吧，输了就输了别再想了，一会儿儿子放学回来看到你这样不好。
　　我为我的堕落而哭，为娟的贤惠而哭。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我没有再赌过一分钱。

    （3）

　　不去赌博了，我就整天待在家中，心里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做。小说也早就不写了，没那心劲儿。娟每天上班前都会在桌子上给我留下一百块钱，嘱咐我出去买些菜回来。她是想让我出去散散心，买菜才能用几个钱，等到第二天她依旧还会留下一百块钱。后来连买菜我都懒得去了，整天躺在床上看电视，就连情人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看我我都懒得去见。那时候我有许多情人，都是在我“辉煌”的时候认识的。她们还算很有良心，在我落魄后一个个还都没有忘记我。以后再专门说她们。

　　总这么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呀。娟越来心里越急，有一天她就对我说：明若要不你还是出去找个事情做吧，挣多挣少的无所谓，有个事干会充实些。
　　想想也是，一个大老爷们没病没灾的总这么待着也真不是个事儿，一副痛苦状拿给谁看去呀？这世界上没人会在乎你的悲哀。不过要出去工作的话最好能离家远点，我不喜欢再见熟人，尤其是受不了一些昔日朋友见面后询问我的近况，更不愿意看到情人们怜悯的目光和为了报答我似的大把塞钱给我，也不愿意看到她们勉强挤弄出的在我看来是虚假的笑脸，让我原来在她们心目中的男人形象荡然无存。
　　后来还真找到了这么一份工作。一个朋友介绍我到浙江温州替辽宁一化工公司做办事处经理，驻点销售。我欣然前往，娟也很高兴。
　　于是我就走马上任。
　　于是我就像一只快活鸟一样飞出了家门。

　　（4）

　　2002年1月1日，也就是元旦那天我离开了娟离开了家，踏上了闯荡世界的征程。这么说其实有点大，不过当时我的确就是那么想的，雄心勃勃，充满风萧萧兮的豪情壮志。临行前免不了的要和朋友们喝酒告别，几杯酒下肚我咬着牙说混不出个样子我就不再回来见你们。听到我这么说娟当着大家的面就哭了，儿子也苦着脸像是我马上就要牺牲了一般。

　　先去公司报到，然后拿上公司发的一万块钱开办费直奔温州。这里有我原来的几个客户，我当经理时没少给他们“放水”让他们赚钱，所以见了他们吃吃喝喝过后很快我就在温州安营扎寨，租了房子置办下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开始过起了独自一人的日子。
　　温州那个地方是经济热点区域，人们的商品意识非常的强。我经销的是一种石化产品，PEP，吹瓶子的原料。就开始做市场调查、联系厂家、敲定价格。没用多久就做了几笔生意，有赔有赚，因为市场行情变化太快，有时侯一天当中价格就会浮动几次。

　　晚间时就没什么事了，饿了就对付一口，困了倒头便睡。没几天我就感到了寂寞，是那种如浑身爬满了蚂蚁一般的寂寞。谁都知道温州这地方的人方言难懂，我就像置身于国外一样，别人说的话我是一句话也听不懂啊。还好他们能听得懂我的普通话。我被世界隔绝了，每天像个傻子一样。
　　原来想象当中的世外桃园并没有出现。
　　老婆娟总给我打电话。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想哭，平时我对她太过于依赖了。但我不能哭，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并看不起我，就总说自己挺好的温州也挺好的这里的人放屁都像唱黄梅戏呢。本来也是啊，在这地方就是见不到打架的，两个男人或女人吵架时鼻子都快贴一起了，就是不动手，恨不能把站在一旁抻着脖子等看热闹的我急出个好歹来。这要是在东北，早就将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

　　我忍着寂寞，也不给别人打电话，每天空闲时就使劲看小说。可看书也会时常地把自己弄得激动不已，有时候都有想亮开嗓门嚎叫的冲动。按我的品性还有一种排解寂寞的办法，那就是去找小姐取乐，但多年的销售工作经验告诉我千万不能在一个不太熟悉的环境下办那种事，容易出大问题的。比如我的同事刘敬军就被小姐放过“鸽子”，毛都没摸着结果被人家讹去好几千块。另外在温州的朋友也不时告诫我说：现在的小姐得爱滋病的可多呢，特别是一些旅店洗头房里的“野鸡”，俗称“游击队员”，更是危险。听起来都怪吓人的，惹不起躲得起，咱还是消停地憋着吧。
　　不用我再多罗嗦或许你也会想得到，我又要去上网了。

　　（5）

　　在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家网吧。我忍了好久最后在一天深夜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走了进去。至从和彩虹女见过面被她们姐妹俩吓得落荒而逃以后，我已经有阵子时间没有上网了。
　　网吧里光线很暗，过了11点后就都是包夜的人了，便宜，到天亮才需八块钱。我也交了钱，选了一个角落处坐下，把自己躲进暗影里（我喜欢别人不注意自己），开始上网。花八块钱把漫漫长夜打发掉也很值个的。那时候我还不会玩论坛，在网上耍就只有去聊天室。

　　进了陌生情怀聊天室，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彩虹女。她正和一个叫玉树的男人嘻嘻哈哈地聊得起劲儿。这骚货，我心里愤愤地骂着，气愤当中竟有些醋哄哄的，估计他们已经勾搭上了。除了彩虹女我谁都不认识，也没有人搭理我。就和她聊吧，反正我现在离她这么远，也不用再怕她了，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的嘴巴再大也够不着我了。
　　我改好名，我那时候的网名叫“唱情歌的农民”，和彩虹女打过招呼告诉她我是谁。她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或许她是在努力搜索着记忆中的那段尴尬吧。
　　我说：你最近还好吗？
　　她说：还那样。
　　接着她又转换成私聊：挺想你的，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呀？
　　我可不想再和她偷偷摸摸的了，就公开着说：我到浙江来了，我想你都快想不起来了。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后来那个叫“玉树”的家伙蹦了出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过来询问我：你和彩虹女啥关系？
　　我说你是警察呀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他说彩虹女是我妹妹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说：靠！她还是我的马子呢，你要稀罕就到我后面排队去。
　　“马子”一词是我们那儿的方言，情人的意思。名叫玉树的家伙开始对我破口大骂。我是公聊，彩虹女也看到我说什么了，就也一本正经地跳出来骂我：你以为你是谁啊？瞧你那德性吧，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老娘我也不会找你呀！
　　骂完她又转成私聊对我说：别公开说我是你什么人啊，你别惹那个玉树好不？他可是黑社会呢。
　　真他***，哪有这样的女人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像她多么正经一样，联想到和她见面时的情景，还有她那大嘴妹妹，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恶心！黑社会怎么了？我会怕他？这么想着我就更来劲儿了，彩虹女越是护着他我就越来气，就拿彩虹女开心，反正我也不喜欢她了，这叫一箭双雕。
　　我对彩虹女说：最近你脸上的粉刺见多没？我给你买点敌杀死抹抹吧。
　　我还说：听说你在给立邦漆做形象代言人？那么红的漆抹在大嘴上舒服吗？
　　最后我又说：你胸前的那两盏大灯一定要指引好方向啊，玉树可以顺着它的光亮向前进。
　　……
　　哈哈哈，可把那对男女气坏了，彩虹女恨不得要哭。那个叫玉树的更加气急败坏，开始刷屏骂我，骂得很花花，我祖宗八代都被他搬上来了。我不会刷屏，心里很气但表面上装作嘻嘻哈哈的就那么不紧不慢一句句地敲打他们。
　　我对玉树说：瞧你呀，为一个女人值得这样吗？何况还是那么个不值钱的贱货。
　　我还说：你要是有一脸的麻子就好了，你们俩正好凹凸相补。
　　最后我又说：回家去吧，我求求你别再给你父亲丢人了，他要是看到你这么不争气见到母的就挪不动步，肯定会一头扎母猪肚子里再不出来了。
　　我这么骂玉树只是为了一个好玩再加解气，没想到却捅到他的软肋上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后爹对他一点都不好。见我骂了他亲爹他火冒三丈，恶狠狠地向我发着毒誓：
　　我冲天起誓，唱情歌的农民你给我记好，你今天打字的手是我的了，十天之内我非剁下你的手不可。你敢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小样儿吧，竟敢威胁我。我立即就告诉了他我在哪里住。末了我还加了一句：说话时捂着点嘴，别让风把舌头吹暴皮才好。
　　彩虹女对玉树说：他是写小说的，是一文化败类。
　　彩虹女这么说很让我生气。我对她说：你可得小心些呢，你知道这位玉树临风的家伙是干什么的吗？告诉你吧，他是给猪做绝育的，这几天活计不太好，见到谁都想动刀子。我就这么很下流地骂着他们俩，同时也是在自己娱乐着自己。
　　玉树在那边气得暴跳如雷，但他除了像一村妇一样跳着脚蹦得老高地骂些脏话外再无其他本事，反倒惹得我很开心。
　　后来他说：我冲我爹的墓碑发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说：哎呀你可别吓唬我，俺胆子小得很。你还是求求你那死爹让你哪来的回哪去吧，最好回你娘的肚子里先转一圈然后再出来丢人现眼。
　　聊天室里有看不下眼的人纷纷过来谴责我，说我骂人太恶毒太不像话。其中有个名叫“一朵蝴蝶”的女人不住地训我：你是写小说的？就你这样的人我真纳闷你会写出什么样的文字来，你不知道写文章之前要先学会做人吗？你那书都是怎么读的大学是怎么念下来的啊？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你的脸就不发烧吗？你是男人吗？……
　　她罗嗦起来就没完。最后我忍无可忍，冲她也骂了一句：
　　滚你***大双黄蛋吧，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中不？
　　我记得很清晰，这就是我和“一朵蝴蝶”说的第一句话。
　　“一朵蝴蝶”就是现实中的白雪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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