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网上走下来的情人（二）

　　（1）

　　之后的几天我都处在和玉树和彩虹女的战斗当中，整天处在兴奋状态，乐此不疲。聊天室里骂架真的是很好玩的，比现实中的吵嘴有意思多了，需要的是语言方面的智慧和头脑的机敏。再有我那纯粹是为了驱除寂寞，有个对手陪着自己消磨时光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一朵蝴蝶”这名字起得好啊，既像花又如蝶的。她总是和别人私聊，即使偶尔浮上来也是柔柔的几句，很清淡别致。我骂过她就不好意思再和人家搭讪。聊天室里还有几个女的，整天吵着嚷着找人对诗作赋，一看就是文化人样，酸不溜丢地。虽然我也会几首诗词也能背颂出大段的名家名文，但我不屑与他们为伍，我来聊天室是为了胡闹取乐的，可没兴趣把脑袋憋得生疼去对什么狗屁不通的句子。那个叫玉树的家伙对这方面兴趣蛮大的，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高雅些。不过他弄出的东西会笑死个人呢，比如人家给他说了个“绿鸭两三对”，你猜都不会猜出他能对出个什么来。他想了老半天竟对出个“红星二锅头”。笑得我好悬没把电脑碰地上去。
　　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工作没文化家里又穷得尿血的一个二流子，就会打几个字在网络上却也如鱼得水，不，应该叫浑水摸鱼。玉树的眼力可真叫不错，很让我佩服，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在网上捕捉到目标，和人家讲他的身世讲他的远大抱负，再不就是编排一些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骗得女人的同情和好感，然后就开始大肆进攻，让一些迷迷糊糊的丫头还没琢磨出怎么回事呢就落入了他的魔爪。除了上网聊天他剩下的事情就是天南海北的去见网友，然后和网友上床，然后就向网友要钱。你不给？敢吗？他会把电话打到你父母那儿你老公处你单位里去，实在不行他还会揣上把刀跑你面前说要忠于爱情跟你同归于尽。就赖上你了，不把你弄个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不把你逼疯逼傻誓不罢休。当然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网络上的女人都太傻了。这也难怪，有几个幸福的女人会整天泡在网络上呢？
　　一朵蝴蝶也是位婚姻不幸福的女人。
后来一朵蝴蝶主动来和我说话，她不相信我这么个粗人怎么还会写出小说来呢？我就给了她一个网址，是一个名海天书苑网站中的现代文学栏目，那里有我刚贴上去的小说。后来我对她开玩笑说：
　　你也不能白看呀是不？咱们打个赌好吧？
　　她说：赌什么呀？
　　我说：赌你看完后会不会哭。你要是哭了就算作你输。
　　她说：你的小说会让我哭？我还真不信。
　　我说：你要是输了就得亲我一下。
　　她说：那我要是没哭呢？
　　我说：那我就豁出去亏了，我亲你两下吧。
　　她呵呵地笑着算是同意了，就跑去看。结果可想而知，她成了又一位“受害者”，照旧哭了个稀里哗啦。她把打赌的事忘记了或者压根就不准备提了，跑来找我询问，问故事的原型是怎样的问小说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她不提我可没忘打赌的事，就让她还债亲我，要不就不告诉她，死皮赖脸地。她说怎么亲呀我又看不到你。她的认真样倒把我逗乐了，我说随便你怎么亲吧反正你得献次身。她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她已经亲完了是对着我的名字亲的还弄出动静了呢。这丫头，呵呵，还真是天真得可爱！
　　通过小说，这位一朵蝴蝶女士把对我的印象彻底改变了。女人看问题比较不细致，常常会把大咧咧的人称作不修边幅，不算什么毛病；把男人的一些流氓行为有时看成是玩世不恭，如果沾点边的话还会诩以内心善良什么的。总之一句话，只要这个女的对你有了好感，那么你基本上就没什么毛病了，爱得深入时连缺点也会变成了优点，一塌糊涂。所谓的“小姐爱流氓到哪都一样”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和一朵蝴蝶——雪琴聊天让我感觉很轻松。即使和她说些流氓的话她也不恼，我总喊她为亲爱的，她顶多就是笑笑而已，不答应也不反驳，倒让我逐渐没了兴趣，就和她一本正经地聊天吧。每天晚间她都会在七点左右很平静地出现，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说话，让人心里很安静。
　　现在能让男人安静下来的女人可是不多了呢。
　　雪琴会，无论我在外面多么的张扬多么的失意或兴奋，和她聊天很快的我就会心平气和起来。

    (2)

　　在温州我有几个原来的客户，差不多每天晚间他们都会找我去喝酒，按他们的话说反正他们也是每天花天酒地的，不差我这一双筷子。我也会隔三差五地请他们一回。那天喝过酒后，有一个和我熟悉的韩厂长约我去看演出。在我当经理时这位韩厂长在我的手上挣了好多钱，少说也有百八十万吧，那时为了打开浙江东部的市场，每吨产品的价格我给他让利近千元，让他拿去和别的厂家竞争。说这些没意思，就先说说演出的事吧。
　　那座城市里有许多小剧场，门前都有花花绿绿的海报，无外乎这美女那淫娃地用刺目的字眼极力招揽着顾客。票价二十元。我还是头一次进这样的场所，还以为是像东北二人转那样的群众性演出呢。我们进去时已经开演，台上的场景一下子就把我惊呆住了：天！就见一群十多岁的女孩子近乎一丝不挂，只有文胸和小得可怜的裤头，随着音乐的节拍在台上左扭右晃，不时地掀开乳罩露出白白的两陀肉，或是冲着观众笑嘻嘻地把裤头褪下，劈开腿让那些大睁着眼睛张着嘴的男人看自己的私处。台下面就有人疯了一样的嗥叫：转过来点，再过来点… …有一个女孩子就跑到台边，像是显摆自己有一件漂亮裙子一样冲着那几个嚷得欢的男人撅过雪白的屁股。
　　不堪入目！对于我这样一位阅女无数的人来说能用“不堪入目”一词您想想会是个什么样子吧。前阵子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将浙江某地的这类演出给暴了光，当时我就联想到了我两年前那次看演出的情景。其实电视台暴光的还只是冰山的一角。
　　那些小女孩是那么年轻长得是那么的漂亮看上去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啊！走在大街上你决不会想到她们会用廉耻卖钱，在我看来，她们连那些卖身的小姐都不如，她们把能拿自己身上男人没有的器官引得男人们舍得花钱当成了荣耀，一点羞耻的感觉都没有，一丁丁的羞耻心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演出结束，众人都依依不舍地开始离场，韩厂长却拉住我不让我动。还有别的节目吗？放眼望去，见还真有一部分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离开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一个小男孩手擎一托盘来收钱，没有走的人都向盘子里扔进一百块钱，然后换回个小牌牌，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相当的默契。到韩厂长这里时他交了两百块钱，然后拉着我起身跟着人流来到舞台后面的一间屋子。原来这里还有个小型演出场。舞台很小，台中间只有一把椅子。观众也只有二、三十人，若按每人一百元算这一场演出也有几千块的收入呢。正这么算计着，新的演出开始了。
　　这回更加的令人触目惊心！一个风姿卓绝的女人走上台来，只见她衣着华丽，气质非凡，五官适称的面庞透着一股子冷艳，像模特又像画中人。音乐响起，女人随着节拍开始扭动线条分明的腰身，一件件把衣服当成道具脱下在手里摇晃。最后，她一丝不挂了，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个尺把长的粉色塑料仿真性具，用嘴舔，然后当着那些个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了的男人面，开始自慰。我身边的韩厂长一直在擦汗，也不知道在这不怎么热的空间里他哪来的那么多汗。演出就只那女人一个节目，接下来就到了高潮的关键时刻：抽取幸运嘉宾。主持人拿出一个纸箱，现场抽出两个号码，观众中随即有人兴奋地大声欢呼起来，仿佛他中了多少钱的大奖。对上号的嘉宾获得的奖励是到台上当场和晚间演出的小姐包括刚才表演的那位女人随便交鞲。台上铺了两块毛毯，一群光屁股女娃哈哈欢笑着把“中奖”的两位年岁都不小了的男人拉过去按在了毛毯上。… …
　　看得出韩厂长很是失落，嘴里嘀咕着自己的运气不好，一次也赶不上这等好事。不过他有钱，有钱就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找得到。出了剧场他就还要我跟他去另一个地方“耍一耍”，我没有去，胃里有东西一阵阵的在向上反，想吐。
　　那天一出剧场的门我就哭了，我为自己托生为人类而感到悲哀。
　　按说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呢，可这样的场景还是让我震惊不已。
　　做经理时，有一次我们在哈尔滨五星级新加坡大酒店观看文艺加模特演出后，我的一位很有钱的客户朋友看上了当晚在台上唱歌的目前也很有名气的一女歌手，就想和人家睡觉。给酒店经理塞了不少钱才约来那位女歌手坐到身旁。我那位款爷朋友说话很有意思，一点也不知道婉转些，直接就和人家说妹妹今天晚间我想要你陪我睡觉，你看我出多少钱合适呢？我在一旁都替他脸红。那位很有气质的女歌手显出对金钱的不屑一顾，厉声道先生你找错人了吧，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我那朋友嘿嘿冷笑两声，什么都不再说，拿过随身的皮包开始往出掏钱，一万一万的掏，掏一次问那女的一声：够不够？那女的不点头他就接着掏钱。开始那女的看都不稀罕看，让我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可后来就完蛋了，她的眼睛终于盯着那钱就不动了，脸色也由红变白。终于，她冲我的朋友使劲点点头。我们都长嘘了一口气，因为我知道我朋友那天包里只有十二万元的现金，他已经全掏出来了，如果那女人再不点头的话我那朋友就真的没辙了。
　　十二万，那么个女人一夜值十二万呢！真他妈的贵！
　　也是这位朋友，98年陪我和于厂长于大哥去北京。夏天，一个傍晚，于大哥对他说你不是有钱吗？今天你就请我和明若出去潇洒一番吧。

这会有什么问题呢，朋友根本就没当回事。我们来到复兴门外的一家豪华夜总会，开始要东西消费。外面的西瓜两毛钱一斤，可在夜总会里要一百八十八元一牙。再加上酒，加上小姐的小费，朋友共花掉近两万块钱。当然，由于他表现得好，过后我们是不会只让他从单位挣走两万块的。
　　这就是世面吧，穷奢极欲的世面。
　　可是那天观看完所谓的演出后我还是被惊得稀里糊涂，仿佛是在梦中。
　　我是人，我是人吗？我还是人吗？
　　是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两只狗发情时都知道找个背静旮旯处惟恐被不是他们同类的人偷窥到，人这都是怎么了呢？

　　（3）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我跌跌撞撞回到住处，躺到床上，满腹的委屈，总觉得是自己受到了伤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想不明白，越想越不明白，身边要是有个人该有多好啊，哪管有条狗也行，可以让它傻乎乎地盯着我看，不会说什么不要紧，只要它听着我说就行，让我把憋在内心的话都倒出来也好。
　　我从床上跳到地中央，冲着漆黑的窗外比手划脚大声嚷 嚷：你们还是人吗你们都还算是个人吗？
　　没人理会我，声音在空旷黑暗的房屋中出口就散花了，连个回音都没弄出来。真想找个人打上一架，哪管是被别人揍一顿也好啊。我气哼哼出门来，重重地把门带上。
　　网吧里昏暗嘈杂，一帮小破孩呼喊着在玩反恐精英游戏，在我听来阴阳怪气的，一句也弄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吧台中有个女的懒洋洋地收钱为我开机，末了她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我：老板你是哪里人呀？
　　我没好气地对她说：我是中国人。
　　开机登陆进入陌生情怀聊天室，就见一朵蝴蝶的名字挂在左边“在线人数”栏中的第一位。我刚改好名字，彩虹女就跑过来和我说话。她用私聊说：
　　哥哥你帮帮我吧，那个玉树说什么也不相信我。
　　我问她：不相信你什么？
　　她说：他总怀疑我和你有一腿。
　　我说：本来我们就有一腿嘛，关他屁事！
　　她说：求求你帮我说一下，就说我们没有见过面。好赖我还陪你睡过呢，这点忙你还是要帮的吧？
　　帮就帮吧，不就是替她撒个谎嘛，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绝。彩虹女说得对，毕竟人家还陪我上过床呢。于是我就答应了她。没一会儿那个玉树就过来问我。
　　他说：今天我不和你吵架，希望你能告诉我关于彩虹女妹妹的情况。
　　我说：我们两家很近，但现在我们离得远，我到浙江来了。
　　他说：你们见过面？
　　我说：见… …过照片。
　　他说：她漂亮不？有没有钱？
　　我很反感他这么问，就没好气地说：关上灯都漂亮。你自己去玩吧。
　　他妈的，什么人嘛。我哪有那么多闲情管你们的破烂事，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个夜晚怎样抻长自己的生命呢。我正兀自喘着粗气撅着嘴发呆，一朵蝴蝶过来和我说话了。
　　她说：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也别理我，省得沾上晦气。
　　她说：怎么了？和我说说吧，说说就好了对不？
　　我就和她说，把晚间的事详细描述了一遍。她不相信，一劲儿在那头发出惊讶的“啊、啊”声。后来我说：
　　一直以来我都想做个好人，可现在看来做好人只能是我奢求的理想。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或许已经烂到骨头了，但我依然希望自己能够一点点的好起来。你都想象不到以前的我有多么的堕落，不瞒你说我曾经同时有过六个老婆，当然除了大老婆以外其余的都没有法律保障的，情人也很多。她们对我都很好，都很漂亮，哄着我也从不闹我，最有钱的老三到现在还惦记着要给我买汽车呢。说来你信吗？
　　女人们在一起时互相会起到监督的作用，而男人在一起会互相保护对方的越轨，会飙着劲显摆自己的雄风。那时候我周围的人都那样，互相攀比着看谁的情人多谁的情人漂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越堕落越疯狂越快活。其实那种生活现在想来一点儿都不快乐，总像是挂在半空中，怎么会快乐呢？反正我不高兴，要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么远独自一人讨生活。对，是逃避。
　　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这话不对吗？这话后面隐含着的不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吗？过去我们讲信仰讲共产主义，虽然空洞些但起码也算有个模糊的目标啊！现在那些都不提倡了，金钱第一！可是当我们的腰包鼓起来以后，当大鱼大肉都嚼不出味道来时，内心深处是不是有些惶恐呢？我们到底丢失了什么？人缺少了信仰就变成了一株没根的草，没根的草你知道吧？经不起什么风雨的，看上去生机勃勃一片葱绿，说倒就倒说烂也就烂掉了。
　　改革开放进行了二十多年，物资越来越丰富了可精神却越来越贫乏；人们渐渐的什么都有了可内心中却时常地感觉到空空荡荡。
　　现在是笑贫不笑娼，男人们在一起有一个学坏的就会带下水一帮人，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身体不行或是没钱去潇洒呢？越堕落越光荣越有本事一样。现在的男女关系也太简单，比吃速食面还要来得快。放眼看去，我不说你们女人单就说男人吧，没有背叛过家庭没有背叛过爱情的还有吗？过了爱情的热烈期以后还有几个男人能固守住自己的海誓山盟？我以前有几位男同事，表面上一本正经女同志都说某某绝对不会在外面乱来的，可是我们私下在一起时他还不是照样出轨。别人不说，就我这样堕落得不成样子的人老婆还一百个放心呢，她和别人说我家明若不是那号的人？那我是哪号人呢？真的，我活了三十多岁了，没有背叛爱情的男人我还真就没有遇到过！别看一些男人走在街上西装革履人五人六的，和老婆孩子在一起时装出多么有责任心的样子，谁能知道背地里他用什么来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呢？男人只不过相对来说比女人更会伪装自己而已。
　　就在今天，今天晚间，我真的没有想到以前在黄色录像里的一幕会在我的眼前真真实实地上演。如果说以前我陷在堕落的泥潭不能自拔的话，那么今天我算是看到泥潭的底部了。或许我早已经不配谈论道德二字，可我为什么还会如此地脸红呢？我为什么还要悲哀得想哭呢？这世界怎么了？谁能告诉我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 …我就这么一口气说着，也分不清自己在说啥或想表达什么意思了。最后我问一朵蝴蝶：你在听吗？
　　她说：听着呢。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等我一会儿，我家的那位回来了。
　　过了没多久她又说话了：好了，你说吧。
　　我问她：是你丈夫回来了？
　　她说：是。
　　我说：那你怎么还不下线呀？去睡吧。
　　她说：没事，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我们多聊一会儿吧。
　　我说：你不用陪你丈夫？
　　她说：不用，我们分开睡。
　　我说：分开睡？挺时髦呀。
　　她说：他睡床我睡沙发。我们分开睡已经三年了。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一朵蝴蝶还没熟悉到可以探讨夫妻问题的时候。
　　她说：奇怪吗？我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是麻木了。
　　我想把这个问题快些遮过去，就换个话题。
　　我说：你为什么叫一朵蝴蝶呢？
　　她说：我喜欢瞬间的美丽。
　　我说：能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吗？
　　她说：你猜一下吧。
　　我说：我猜不着，只要没有“雪”字就好。
　　她说：巧了呢，我名字中真就有个“雪”字。我叫雪琴，小名就叫小雪。
　　我惊得把嘴张得老大。
　　她说：想起你的小雪了？对不起。
　　我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我说：和我说说你吧，也说说你的老公。
　　她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大学毕业后就分配来的北京。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后来我们就结婚了，刚开始我们租了一间平房住，还算幸福。现在买了这楼，日子反倒不如以前了。我在一家公司做会计，每天早晨六点起床，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晚间七点才下班回家。他总不着家，偶尔的很晚才回来，把这里当不花钱的旅馆了。刚才你说得很对，男人有钱就学坏，他在外面也早就有人了，我知道他有别的女人，有一次我给他洗衣服在他口袋里翻出了一只安全套。我们三年没有过夫妻生活了，随他吧。
　　我说：你们没有小孩吗？
　　她说：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想要也没心情了。
　　我说：你也不问问他？
　　她说：不问。我不管他，再说这事也不是管的。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她说：也想过。可是离婚多难堪呀。
　　我呵呵的笑了起来。现在这么传统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了呢，更何况是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我对她说我们别纠缠在这些痛苦的事情当中了，我们聊点开心的吧。她说好。我们就开始讲笑话，我讲一个她讲一个，讲到最后就把一些黄段子也搬了出来，都没怎么顾忌，越聊越近越聊越熟悉了。天都快亮了时，雪琴问我：
　　你真的学过绘画？我特羡慕能写会画的人呢。
　　我说：会呀，要不我给你画张像吧。
　　她说：怎么画呀？你又看不到我。
　　我说：你给我描述一下你自己就行。
　　她有些不相信，不过最后她还是向我介绍了她自己：大眼睛，双眼皮，直鼻梁，薄嘴唇，瓜籽脸，披肩发，皮肤特别白。
　　我在这头忍不住地乐。皮肤特别白该怎么画我实在不知道啊。不过那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就要了她的通信地址，说回去画好就给她用特快专递邮单位去。她信以为真，高兴地下线去了。
　　回到住处我就找出纸和笔，没一会儿就画完了，不过画的可不是雪琴的肖像，我画了一幅猪八戒寻山图，兴高采烈地上邮局给雪琴寄出，然后回来蒙头大睡。
　　以后的日子变得很好过了，和雪琴聊天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最盼望的时刻。她收到我的画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咋这么坏呀！让我心里美得不行，酸得不行。“你咋这么坏啊”这句是小雪最喜欢说的口头语，高兴不高兴的她都喜欢把这一句挂在嘴上。我对雪琴说难道我画的那像和你一点都不像吗？她哈哈大笑，说我要是长那么一副模样还真不错，拍电视剧不用化妆了。说过之后她就在网上发过来一张真实的照片，发到了我的信箱里。她长得很漂亮，乖乖的样子也很可爱。有时候和她聊着聊着我就打开信箱看看她，冲她挤眉弄眼，然后再回去和她接着说话。她叫我明哥，而且还把自己的名字也改成了小雪，这让我时常的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我把心底最隐蔽的东西全部向她倾诉了出来，她也什么事都不向我隐瞒，包括和她丈夫的性生活。她告诉我在没认识她现在的老公以前她和别的男人连手都没拉过，全身心地爱他，不过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体会到过像书上说的那种性高潮什么的，就是刚结婚时也是隔很长时间才有那么一回，自己刚有一点感觉时丈夫就完事了，时间特别短。我就给她出主意，说你去给你老公买伟哥呀，吃过以后就会特棒。她说：那怎么行啊，要是把身体吃坏了咋办？
　　她真善良啊！我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在那种环境下爱上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但我可不敢表明，自卑的成份大些，也有第一次网恋印象太坏的缘故。
　　我们就那么像亲密朋友一样的聊天也不错。雪琴和聊天室里的其他人关系都很好，她那么温柔的人不会得罪人，包括玉树在内，大家都喜欢和她说话。有一天雪琴劝我说明哥你可别再招惹那个叫玉树的了，他真是玩社会的呢，是蹲过几次大狱的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服软，况且我也真的不怕谁，长这么大我也没少和人打架，听雪琴这么说就偏去挑逗那个叫玉树的，让他暴跳如雷现出原形。急得雪琴左拉右劝，对我说明哥求你别惹他了我害怕呢，对玉树说你消消气我替明哥给你赔不是了，他就像一个孩子你别理会他呀。
　　玉树总发狠要来浙江“废”了我，后来有几天聊天室里还真再不见他的影子了。我以为是他真来找我干架呢，雪琴说不是，告诉我玉树从她那里借了两千块钱作路费，跑黑龙江去见彩虹女了。我听后气不打一处来，骂雪琴可真是太傻，我说你是开包子铺的还是炖大骨头的呀？那不是与包子打狗和骨头喂狼一样吗？她还不服气，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嘛，玉树说他从黑龙江回来就还我。
　　我说：屁吧，他连个屁都不会还你。
　　结果还真给我说中了。没几天彩虹女就跑来找我哭诉，说哥哥呀你还得帮帮我呀，那个玉树可把我害苦了，已经要走了八千块钱了今天又给我打电话，我哪有那么多的私房钱给他呀。他还要找我老公，人也给他睡了钱也都给他了还想怎么样啊？我都快被他逼疯了。
　　我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不过还是非常痛恨玉树，不管怎么说彩虹女可是我们家乡的人，就去找玉树谈。
　　我说：你也该罢手了，你不是说要把彩虹女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吗？
　　他说：谁让她傻B一个呢？这叫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我说：我操你妈！你再敢去骚扰彩虹女我杀了你！
　　他倒不急，嘻嘻哈哈地说：是她先骚扰我的，那女人可真够风骚的呀，没有她我吃什么喝什么呀？
　　我很英雄地说：一朵蝴蝶借你的两千块我们不要了，以后你实在缺钱可以找我要，别再去折腾彩虹女了，积点阴德好不？
　　他说：你和蝴蝶好了？便宜你小子了，本来我准备回来就开始泡她呢。那也是一个傻女子，不经泡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是呀，我和雪琴好了吗？没有。可为什么我要做主替她放弃了那些钱呢？在我的心里怎么就无意间把她当成自己的人了呢？
　　我真的爱她吗？爱她吗？
　　再见到雪琴时我就和她说起了钱的事，她说算了，当初她也就是怕玉树来找我麻烦才给他钱的，也没指望玉树会还。
　　我很感动，对她说：小雪，我好像爱上你了。
　　她马上就回绝了我，说：那可不行。
　　我问她：怎么不行？
　　她说：你有老婆孩子我也有家，我更愿意拿你当哥哥看待。我不敢爱你。
　　后来她还说了好多，总之是她拒绝了我。那是我长那么大以来头一次被女孩子拒绝，心里酸涩不堪，有浓浓的失落感。
　　以后的几天我都没有上网，我不知道再见到雪琴该和她说什么。好在春节就要到了，我把业务处理一下收拾行装返回黑龙江。我确信雪琴对我还是有好感的，只是她还不敢爱，宁可苦着自己也不敢跨出道德的范畴一步。临回家前我写了一首诗寄给了雪琴。是这样写的：

如果我爱你

如果我爱你
就决不
把你当成一朵花
不论她
多么的艳丽无比
别在胸前，装点自己
或者，插在瓶中
留下一抹绚丽
或者，开在山野
默默品尝四季
……
我要把你
当成一棵树，或是一片林
把我的爱恋
风一样裹进你的怀里
白天，我们要手拉着手
你牵着我
我绕着你
伴着鸟鸣，倾诉着浓浓爱意
夜里，我们就相拥着
你枕着我
我枕着你
和着月色，幸福地喃喃细语

如果我爱你
就决不
把你当成一只蝶
不论她
多么的漂亮神奇
飞在花中，落进泥里
或者，做成标本
涂写一段回忆
或者，化为传说
留下几声悲泣
……
我还是要把你
当成那棵树，化成那片林啊
把我的爱恋
雨一样吸进你的躯体
活着，我们享受上天的恩赐
你充实着我
我充实着你
听成长的声音隆隆指向天宇
死去，我们轻抚生命的痕迹
你依偎着我
我依偎着你
笑看时光把腐朽化成为神奇

我如果爱你
在我们心中的字典上
不会再有分离

　　　　　　　　　　　　　　4
　　然后我就回家了。那个春节很热闹，我领着老婆孩子回到父母的身边。在家我是老疙瘩，从小受宠，哥哥姐姐们对我都非常的好，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高兴不起来，心里总惦记着雪琴，不知道她看完那首诗会怎么想，有没有决心和我相爱呢？有好几次都想给她挂电话询问一下，终还是忍住没打。
　　在家里我竟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知道我是陷入了爱情当中，我很吃惊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竟还会有这种小资情调。坐卧不安，吃不好睡不香。为了不让儿子玩游戏，家里的电脑那阵子不能上网，断了我和雪琴的联系，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和我一样，也在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和平时相比，我的话少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总是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朋友们都说我比以前成熟多了。这就是成熟？有谁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呢？
　　好在有一家供货商打电话来说已经给我邮寄了供货样品，如果可以的话就准备马上大批量上货了，于是我就在大年初六离开了家，又赶往浙江。坐在火车上的我一阵阵莫名地兴奋，我的心已经随着疾驶的车轮飞到了那家网吧，闯进了聊天室，奔向了雪琴身旁。
　　放下行李我就去上网，连脸都没洗，更别说是去提样品了。聊天室里没有雪琴，让我很失望。打开信箱，发现有她在几天前发来的一封邮件。赶紧打开，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她是这么说的：

明哥：
　　我想，人的一生中，在某一时刻注定要遇见某一个人，就像已经编排好的剧本，不管你愿不愿意，依旧会上演。
　　我想，一个人不论有多少朋友和亲人，外面的世界不管是多么嘈杂与繁华，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角落，他依旧是寂寞的。
　　也许，在一个有着暖阳的日子里，你看见一只蝴蝶飞过，你会想起我：那是某一天午后小憩时的一个短短的梦境吧？
　　也许，一个人孤独走在人海中时，你会觉得那个背影，曾是那样的熟悉，却怎么又如此的陌生：只是心中一个模糊的影像吧？
　　所有的一切只是缘于一个名字吗？那么就让一切都归于宿命吧！
　　其实，一切的一切早已远隔天涯。
　　我们不敢祈求来生的缘，有谁会知道那又是怎样的悲喜剧呢？
　　我们只是在途中偶然相遇的过客，只是我们有过一些交谈，留下一点淡淡的回味，花开花落，一切依旧继续… …
　　明哥，这是那一夜我拒绝了你的爱意后，我曾写下的。那一夜，我流着泪在心底说再也不会见你了。
　　我希望我的心变得再没有缺口，没有缺口的心是不会有爱的。
　　是的，我想把自己保护起来，不让自己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因为，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啊！
　　然而，我的心中真的有一点小小的牵挂。
　　我知道，对于我，你不会是一个好的情人，也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你以前有过那么多情人，珍惜对于你来说实在是奢侈的要求。
　　现在，也许爱情更像速食面，昨天许下的诺言，经过一夜，就变成了凋谢的昙花，而我，永远也不会习惯这样的爱情。
　　我怎么能爱你呢？我怎么能接受你的爱呢？经过这些年，韶光已逝，我们不再是莽撞少年，怎能再轻言爱情啊！
　　看着你的信，那一些滚烫的诗句，我知道，我的心是温暖的。这就能成为我爱你的理由吗？不，真的不能。
　　对于感情，一切的保证都没有意义，人是不能把握自己的感情的。
　　经过这么多年，我想我应该变得坚强一点。然而没有，我是那么的脆弱，即使一句伤感的话语、一句关怀的问候也会让我潸然泪下，我怎么能经得起再次的磕碰？
　　今天我走在路上，看到一辆车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躺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无声无息。我想如果那是我，也不会差到哪去吧？死去的人也许比活着的人幸福。无知无觉，永远的安宁。我不是落入冰中的孩子，如果是我，我会怎样呢，我想，也许不会再挣扎。
　　当我拒绝了你的爱的时候，我知道你感到受到了伤害，而我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啊。我多么需要有人来爱我，疼我，却无法说出口。爱是心底深深的遗憾。我拒绝了你，也许是失去了一次机会，但这一次只有一点小小的痛。如果继续下去，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会为此肝肠寸断吧？
将来，我也许会后悔，而于我又会有多少将来呢？
　　天，我是错了吗？我不该拒绝你吗？我要放任自己吗？
　　明哥，你能给我答案吗？

　　生活没有定式，只要自己高兴就行，这是别人告诉我的。然而，我们越来越多的是为别人活着，或为了让别人快乐。
　　叫你明哥，心里真的很温暖。从小我就特羡慕有哥哥的小朋友，长大了，依旧希望有一个哥哥，可以向他说说心里话。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有什么愁事、难过的事，都只有自己品味。然而，越来越多的伤痛累积在心里，我想有一天我会被压跨的。
　　你送我的画和诗歌我都很喜欢。可是，明哥，你我都知道，人世间除了爱情，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情感的，何必苦苦要追寻这一种呢？
　　明哥，在你面前我是真实的，我不想掩饰，不想欺骗。其实，我也可以像很多女人一样爱着很多人，或者说只爱她自己。可是，我不想。

我不喜欢生活在骗局中。我知道，如果我愿意放纵自己，我会过的很舒适的。
　　爱是纯洁的，不是吗？
　　又快到清明时节了，明哥，我想问你，还记得小雪吗？那个永远清纯可爱的小雪。
　　其实，我想也许你应该忘记她。我知道，她是你心中永远的伤痕。在清明，总会阴天总会下雨的，那伤痕会不会隐隐的作痛呢？
　　其实，我更希望你记得她，记得她的好。当你想起她时，记忆中应该是美好的事，把所有恨和痛都忘却吧。好吗？
　　明哥，我错了吗？告诉我吧。

　　这就是雪琴给我的第一封信，这就是我好多天以来日思夜想盼来的结果。越读我的心越向下沉。我感到自己很无耻，雪琴在一点点地把我的脸皮撕扯下来，揭示着我的丑恶。她说得对呀，你凭什么还要祈望别人来爱你呢？你又拿什么再去爱别人呢？你还有什么资本吗？你又老又丑放浪形骸有家有室早已一文不名用什么再去给别人幸福呢？口口声声说你爱人家可是你对她了解多少呢？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啊！… …就这么想着，渐渐的心里开始平静下来。来到聊天室，改好名，傻傻地呆坐着，对一些人的问候也视而不见，我多么想马上能和雪琴说几句话啊，告诉她是我错了，我没有资格爱她，我不配爱她，她是个有理智的好女人，我不配。
　　就那么坐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一个过客身份的人和我说话。开口就喊了我一声明哥。是她，是雪琴，只有雪琴才会这么称呼我。
　　她说：明哥，是你吗？
　　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是我，新年好啊小雪！
　　她说：新年好明哥，你在哪里？
　　我说：我今天刚回到浙江，刚看了你的信。
　　她说：明哥，我要离婚，我不能再这么活下去了，整个春节就我一个人过的，别人家吃年夜饭阖家欢乐时我的丈夫却在和别人团圆，我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屋裹在被子里哭泣。这种日子我再不要过了，我会疯的啊明哥。
　　我心如刀绞。真的很疼很疼啊！我说：小雪，你是该下决心了，既然爱情已经枯萎了，还不如就勇敢地承认她的死亡吧。
　　雪琴说：是啊明哥你说得对，我不再自己欺骗自己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我说：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
　　雪琴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能办到吗？
　　我说：你说吧，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为你办到，不管是什么事。
　　雪琴说：我要你今后好好爱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离开我。好好爱我，你能做到吗？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雪琴说：我不在乎你以前怎样，我也不管你穷富俊丑，我想好了，我只要你的今天和明天。我也不会要求你离婚的，我只要你心里有我、爱我，像对小雪那样对我好。明哥，你能办到吗？
　　泪水一下子涌入我的眼帘。我拚命咬住下唇，惟恐弄出丢人的动静来。
　　雪琴说：我要去看你呀明哥，你说好不好？我要去浙江看你好不？
　　透过模糊的泪水，我只能机械地在键盘上敲打出“好”、“好”
　　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雪琴成了我的情人，一个从网络上走下来的情人。
　　我们开始相爱，不顾一切地相爱，像少男少女一样疯狂地相爱。

爱 你

　　爱你——
　　我用眼前的手指和键盘爱你
　　它们是我现在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也爱你
　　我用头顶的黑夜爱你，黑夜里有月亮
　　还有星星，我让它们和我一起爱你
　　走到哪里，走到哪里它们都会陪着你
　　爱你，用我的思想爱你
　　用我的呼吸，用我的听觉，用我的眼神
　　——爱你
　　用文字爱你
　　用空气爱你
　　用这屋里的灯光，这空调，这壁画
　　我用笔来爱你，可笔再表达不出什么
　　我用纸来爱你，所有的纸都已经写不下你
　　我就用整个天空爱你
　　用云爱你，用风爱你，用虹爱你
　　还有雷，还有雨，还有雪，甚至还用霜
　　尽管寒冷，也要紧紧的包裹着你
　　用我的体温爱你
　　用我的孤独爱你
　　用我能感受到的一切：阳光，和风，幸福，哭泣
　　我用哭泣来爱你
　　我用我的血液爱你
　　让每一次心跳都流淌着你的名字
　　还有草木，还有鲜花
　　用飞翔的鸟儿爱你，用翩翩的蝶儿爱你
　　用所有活着的动物爱你，甚至一只青娃，甚至一只蚂蚁
　　用整个世界的美味来爱你
　　用蔬菜，用盐
　　我用火来爱你，用水来爱你
　　给你幸福和甜蜜
　　我用幸福这两个字来爱你，用一切美好的词汇
　　——爱你
　　我用整个生命来爱你
　　用我余下的每一个日子
　　死了，死了我也爱你
　　用我的墓碑爱你，用坟头的一蓬蒿草
　　用路边的一棵老树
　　和树尖上那只痴情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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