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邵力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郁郁寡欢,孤独浑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灵感来了,偶尔也涂雅几首小诗悄无声息地发表在报刊杂志的某个角落里,任愤世嫉俗的激情得到酣畅淋漓的释放,借以慰藉遗世独立的心灵。 但他远远没有名气,除了周围几个狐朋狗友违心地吹捧他一番,偶尔也有个别领导阳奉阴违地赏识他一番,没人知道他是一个诗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人认得出他是谁。其实他的骨子里头,三十年如一日地埋藏着诗人海阔天空的梦幻。 这个世界上除了明星歌星会让那些发烧友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成为油盐浆醋之外永远的谈资,象邵力这种小人物充其量不过是大江里的一泡尿——有你不多,少你不少。所以,转而想想,人还是要活得实在一点,洒脱一点。强迫、压抑和折磨自己是一种愚蠢的不负责的行为,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要坚持风雨无阻地生存下去。
然而,邵力今天很是恼火,恼火的原因是不该在版面上上了好友北村和韩星土等人的几篇稿子,结果被副主编凌子风骂得狗血淋头。凌子风一点都不给邵力面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拍着桌子大声喝斥:“小邵你听着,我们的报纸是精品是旗帜,你若是胆敢再把什么北村什么星土那些不三不四的文字垃圾排上去,小心我没提醒你……” 屁,邵力未等凌子风走远,就骂开了,他狠不得冲上去揍他一拳。狗日的凌子风有什么了不起,我的朋友可都是韩湘子吹笛——不同凡响,人家哪个不是省级以上小有名气的作家、诗人,人家的文章在国家级的刊物上可是白纸黑字印着鼎鼎大名的。你凌子风算个什么鸟东西,是作家还是诗人,还是写过什么精品力作,拿过什么重量级的奖项,凭什么就拿我们这些下手们不当人看,硬要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再说了,我的朋友也是作者,人家的文章哪里不好,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我朋友的文章不发,那为什么总发你自己的文章呢,瞧你那狗屁小说就象慈禧太后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还一期接一期地刊登、连载,鬼才看呢,挖空心思抠人家的稿费,自己却将白花花的银子自落腰包赚得盆满钵满。 狗日的凌子风,老子刚来时还以为你他妈是个好人,天天为你他妈的绞尽脑汁捉刀代笔赴汤蹈火倾情讴歌,老子硬是背着唢呐上飞机——把你吹上天了,你他妈的升官了发财了就把老子当球踢。 你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比老子早来二十年,到头来还是棒槌吹火——一窍不通,甚至连个通讯都不会写,尽是一些之乎者也的老八股,还拿着别人的文章指手划脚。别以为那些显要位置上大块文章有你的名字,就连没出生的BB仔都知道那是人家怕你穿小鞋给套上去的。 瞧他那副得性,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自以为是,真他妈叫人吐血。这狗日的,深圳若是没有你这种老古董,早赶上上海成为国际大都市了,还会到今天才叫农村城市化,老子若是早来二十年,说不定已当上深圳的“代市长”了。
等凌子风夹着公文包一走,邵力越发愤愤地骂,尽管同事们都在耳目众多,尽管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他仍出言不逊肆无忌惮。他骂得面红耳赤口水飞扬,几个哥们听得棒腹大笑,有人凑上来,打开手势唱“OK!”,都说邵诗人给我好好地骂他狗日的老东西。 新闻部主任吴大刚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扇风点火地道:“邵诗人,你他妈若能把那老家伙骂得阳痿的话,我甘愿把老婆的初夜奉献给你。” 谢玉瑕抱着一撂稿子进来说:“邵诗人,这些可都是你朋友的稿子,全撤了。” 邵力恼羞成怒,叫道:“撤了就撤了,你以为我没地方发,告诉你我的刊物多的是,谁稀罕。” 谢玉瑕被邵力无端地一顿克,也气冲冲地说:“你发什么火,有本事找凌主编去,关我什么事,神经病。”
邵力还想往谢玉瑕身上暄泄愤懑,想想算了,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人家可是一个有姿有色的大才女呀,好端端坐上了文艺部主任的位子,就因为没依了他,被他一脚踩到了广告部,后来又不知怎么给踩到了印刷厂,当了一个有名无实有才无德的副厂长,这不,今天又碰到刀口上了。 而接替谢玉瑕的竞是个丫头片子艾美琳,小艾深圳大学刚毕业不到半年,还从没拜读过她的扛鼎之作,凭着一双会放电的眼睛和一张涂着朱红油漆能说会谄的嘴巴,就轻易地当上了文艺部副主任,这简直比航天飞机还快得措手不及。 老实说她是什么鸟东西,会得到凌老头的如此器重,大家等着吧,有她好看的。
邵力气愤交加,回家后蒙着头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时间还早,就上网,上网是他排遣烦恼的最好方式。他想和瘦狼张天放吐吐气,平时因为工作,大家单独往来的机会很少。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各自的办公室里写稿忙公务,要不就躲在家里上网,有时网上碰见,顶多是打打招呼,最后都成了浸了水的爆竹——闷声不响。 今天瘦狼不知从哪里来了精神,还是为了填补一下在寻找二奶路上的情感空白,他说你出来,今天他请客,出去洗洗头或者说找个小妹按摩按摩放松一下。 邵力正好心中郁闷,就说行,反正有人买单,不去白不去。他又担心地问张天放如果被你老婆发现了怎么办,张天放说没事的,老婆今天回娘家了,要住些日子。这世道真他妈糜烂透顶,男人就那德性,人人都想“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不,老婆一走,他就偷出来沾花惹草吃新尝鲜。
邵力经不起瘦狼的扇动,就跟着出来,找了几个瘦儿曾经的老作妨,作贼似的都未进去,他如数家珍地细说着那家发廓的小妹年纪轻轻功夫却了得,哪家按摩院的小姐只能摸不能动真格,哪家可以为所欲为随便打飞机。 又问去哪家,邵力说随便吧,反正你熟悉哪家就去哪家。邵力白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那些地道的声色场合,有点新鲜感。
时间已是深夜,正是壮猫叫春的时候。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张天放却犹豫不决,邵力跟着他象夜游神似地东游西逛,刚转到了这家门口,他又不进去,说还是前面那家好,又回到前一家。象个臭八婆,邵力大为扫兴,不耐烦地说算了吧真没意思。 张天放说没事,就找一家没去过的,试试另外一种味道。 干这种公开的秘密地下活动,最重要的是安全,咱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出了事丢人现眼还不如自己打冲锋枪保险。张天放边走边说,他是精于此道,象个日本汉奸老特务。这样挑来挑去,最后才溜进附近一家叫仙挑的美发中心。 说是理发店,可连最起码的理发工具都没有,只有几块玻璃紧贴在墙上,下面摆着几个精致的小台架。粉红色的灯光下,罩着一排坦胸露乳浓妆艳抹的小姐,她们直勾勾地看着他俩,那眼神就象市场上过了夜的臭猪肉。来到这种地方,千万别自作多情以为自己长得帅,她们瞄准的是客人们鼓起的钱包。
见他们俩进来,一名老板模样的年轻人笑嘻嘻地迎上来问要小姐吗尽管挑。瘦狼直截了当地问有没有新来的,老板说差不多就这些,新的正忙活呢。 小姐们一个个挤眉弄眼地望着他们,就象三伏天卖不掉的猪肉——臭货。邵力极不自然,到这种直裸裸的性交易所,他还是极少,确切地说是老姑娘上矫——头一回。 瘦狼很快就叫了一个,问邵力怎么样。这回轮到邵力迟钝了,他怕瘦狼取笑他,就扫了一眼,随便点了一个8号。 俩位小姐起身,就将他们带到楼上。
来到三楼,里面全是小房间,看来封闭效果不错。 瘦狼亲热地搂着那小姐先进了房间,邵力和8号进了隔壁的一个小间。一进门那小姐就将门锁了,里面没椅没凳,邵力只好躺在窄窄的小床上。却见那白花花的被子就象一张国际地图,东一个岛屿,西一个礁,污秽不堪,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在这里精雕细琢。 这种时候也懒得去管,小姐脱了鞋上来,就趴在他身上拿捏按摩。8号是一位冶艳十足的小姐,看上不去不过十八九岁,真不敢相信她爹妈生下她来为的就是这种营生。
天气还有点冷,她却穿着银灰色的超短裙,肉丝腿袜套入了短裙里,上身是一件时髦的白毛衣,高耸的胸部鼓动着动人的风骚,挑逗着邵力的燥热的双眼。 张天放说你尽管动她不用怕,胆子大一点。 邵力控制不住了,试着双手去撑她的胸部。那小姐软弱无力好象没吃晚饭,这哪是按摩,简直是闭着眼睛抓田螺——瞎摸一气,嘴里嗲嗲地说不用急等一下嘛。邵力才不管她呢,先下手为强。 他撩开她的毛衣,将手插进她的胸罩里,那肥肥嫩嫩肉肉欲欲的乳房就滑溜溜地托在手心里转。我靠,真他妈的爽。小姐吁吁地叹气似乎有点感应,索性撩开衣服,将胸罩顶在脖子下,把两只坚挺饱满的乳房全部抖露出来,她说你摸吧摸吧不过要轻一点呵。
对面的瘦狼也传来淫淫的浪笑声,他可正是钢筋打铜锣——响当当,似乎正在火头上。 邵力双手捧着她的胸部欣赏,这对乳房呈圆锥形,不算太大,也不很小,非常适中,温润柔软很有骨感,象两座挺拔的山峰。他又摩縻着她粉红细巧的乳头,她冷冷地说好痒呀你不要摸我的乳头嘛,邵力嫌障碍物太多极不顺畅,就想解开她的胸罩扣,她愠怒地说不行,天气这么冷一点都不痛惜我。 他又摸她的私处,长统肉丝袜一直拉到肚脐眼,里面不知套了多少层武装内裤,总之摸上去犹如铜墙铁壁,怎么也找不到入口处,或许下力重了点,她立即神经质地跳起来,说不行这里不给你摸的,除非你给钱。 这不行那也不行,邵力十分扫兴,他说你他妈的来干什么的,你当是在自家床上。她说我昨天一夜没睡太疲劳了,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体凉一点。邵力说我给你温柔给你体凉谁给我温柔给我体凉啊,我他妈花钱买你罪受呀。 她满脸不悦,邵力也抽回了手,索然无味。
她还想在他身上按摩,邵力一把推开说算了,她见他有些发怒,就轻轻地问我能在你身边睡一会儿吗,他说无所谓地你睡吧。她就和衣躺在他边上。邵力却听得瘦狼和对面小姐的打情骂俏声,这边却早已偃旗息鼓了,真他妈的没劲。 那小姐也不睡了,突然将手伸进了邵力的裤档里,轻柔地问打不打飞机嘛,邵力就说你想打就打吧,他被她揉得捏得热血沸腾,就象那撑歪墙的木柱——死顶。 小姐立即起身,拿了一些卫生纸,将他的裤子脱下来,把纸贴在他的大腿根部,然后抓住他的小贤弟不停地搓轻轻地揉。只一会,邵力激情澎湃,一泻而就。小姐擦拭干净,帮她穿好裤子,俩人坐起来抽烟。 “你干这个多久了?” “快三年了。” “你感觉如何?” “见得多了,都麻木了,没啥感觉。” “你们这里好象做了好几年了吧。” “都五六年了。” “安全嘛?” “我们老板派出所有人,不会来查的,绝对安全,怎么样,想不想做?” “做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做爱呀。” “怎么做?要多少钱?” “你去加时嘛,一个小时50块,加四个小时足够了。” “就做一回要那么长时间,不会吧?” “先玩玩嘛,你以为那么快就干,怎么样,做不做?” “我都成了放气的皮球——软了,还做个鸟!” 小姐听了呵呵笑,说:“还可以重振旗鼓吗。” 小姐如此大胆放肆,不亚于一个银行的点钞员,既娴熟又专业。邵力想着不知有多少男人骑在她的身上作威作福,看着就象茅厕里吃豆腐——恶心。 他摇着头说:“不干!” 瘦狼的呼叫声越来越来大,看来也控制不住要决堤了。过一会儿,瘦狼和那小姐出来了,瘦狼问:“怎么样,爽不爽?” “爽你个头!”邵力骂道,他想起来就窝火,摊上这么一个臭婊子。瘦狼结了帐,那8号小姐送出来,淡然一笑,说:“记得下次再找我呵。” “找你,我他妈的不如找根水龙头。”邵力没好气地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来时已是深夜,瘦狼不断地说着那小姐的波大够味。邵力却听得反胃,碰到一个假装正经的婊子,几乎跟死猪一般,还有什么刺激。他妈的就那样出了水也叫打飞机,没劲。 躺在床上,邵力胡思乱想烦躁不安。刚才8号小姐胸前的那对可爱的白兔总在他脑海里跳跃,扰得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无穷回味,真是又爱又恨悲喜交集。
七
也许人在遇到困境时更会怀念过去,怀念能清醒浑浊的思维,就象一阵狂风暴雨过后,大地开始梳理,万物变得清新。云绮在努力回忆着这几年在深圳走过的路,她希望在漫长的黑暗中找到生命的支点,赖以支撑这残缺的人生。
深圳是个创造奇迹的天堂,深圳也是制造苦难的地方。云绮和许多有胆识的青年人一样,怀着七彩的梦想,独自来到这个人间天堂。她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大专文凭和姣好的容貌,到深圳找份工作并不是难事。 然而等她到了深圳,她才知道,现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人家那么多本科生甚至研究生都找不到工作,有的只有去酒店里端盘子干杂活,有的还被莫名其妙地骗去搞传销,结果是癞蛤蟆爬香炉——碰一鼻子灰,想走又走不脱。 云绮天天挤在人才市场,那简历投得比白眼还多,就没有一家看中她。然后她又到工厂公司里一家挨一家去找,那文凭一拿进去,人家看都不看就扔了出来。 她从公司主管到秘书到文员,一级一级地往下降,最后降到普工,可那些撑管人事大权的人一看她那张脸,除了取笑两句,竞也没人肯要她。她气得好几天不出门,结果临时租下的房子交不起房租,房东老太太成天阴着脸催她交房租,她只有陪着笑脸解释,那滋味就象吃了只臭苍蝇。 她有一餐没一餐地挨日子,她成了懒婆娘做饭——一顿是几顿,有时一连三天都没吃一餐象样的饭。她不敢打电话回去,她怕父母替她担心,也有几次她都动了偷偷回家的念头,可等她收拾东西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住了。房东老太太守在门口死死盯住她,她是肯定走不了的,再说就这样回去,那些朋友同学怎么看,肯定会笑死她,她无脸回去见父老。 她又将行李箱推回去,倒在床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哭声惊动了房东老太太,老太太动了恻隐之心,说姑娘呀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只要你肯做什么工作找不到呢,改天我帮你找找,要不然我的房租也没指望了。
房东老太太经常吆五喝六地在家里打麻将,认识不少人。过不几天,她果然高兴地对她说有一个姓陈的台湾老板听说你的情况后,要你去做他的助理,那工资呀有这个数,老太太伸出两根干柴一样的手指,眼睛眯得象葡萄干,掉得只剩下两根老黄牙的嘴巴漏了风地猛吹,活脱脱一台鼓风机。 云绮一听,哭声戛然而止,她转悲为喜,心想多日来的苦总算没有白吃,终于有了希望。她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老太太当自己的亲婆婆,想卖个乖儿亲一口,不经意却发现老太太掉得只剩下最后两颗门牙,她怕自己万一太冲动给啃下来怎么办,只好傻乎乎地笑一笑。 老太太见她欣然答应了,老眼珠一转,乐得屁癫屁癫地走了。
当云绮随房东老太太去见工时,却发现那个台湾老板陈达又矮又胖,满脸横肉,那肚子,大得就象怀了十二个月的孕妇,他连坐都不能坐,而是斜躺着,双手不停地抚摩着西瓜肚。云绮看着难受,心想他肯定不是好东西,出于礼貌,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房东老太太借故要回去打麻将先走了。留下她和陈总,陈总色迷迷地看着她,说你明天就来上班吧,然后他那只胖乎乎的猪爪磁铁一般地搭在她的肩上。她只感到一阵寒意凉透心背,全身都打冷战。 这种时候,她只是很需要一份工作,否则她没有了活路了。可那猪爪开始在她身上滑动,她又怕得罪他,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别无选择。她只好说陈总太晚了,我明天上班吧。陈总轻奸笑了一下,点头说行,咱们来日方长。
这其实是一家很不起眼的五金加工厂,全厂也只有二百来号人,据说陈达公司总部在香港。陈总带她四周看了看,就要她搞办公室工作。她的办公室和陈总仅一墙之隔,中间只有一个屏风,办公室被布置得富丽堂皇,什么电话、电脑、传真机等现代化办公设备一应俱全,云绮看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不正是自己所渴望的么,今天终于实现了,她决心好好干。 陈总还为她在附近租了一套二房一厅的房子,里面的摆设都很齐全,云绮很快就搬进来了。上班头一天,陈总说带她去逛逛市场,她以为是要她了解有关厂里产品的情况,谁知陈总净往服装超市里钻,一下子买了十几套华丽的服装,那衣服一套最便宜的都要好一千多元,平时云绮想不都不敢去想。
当陈总把所有的衣服放在她房间里时,她有点受宠若惊,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她敢拥有这么多奢侈的东西么,这不明摆着要把她包养起来。她心里很不踏实,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暗下决心,决不做有损自尊和人格的事。 她说陈总我不能要这么好的衣服,我自己有衣服。 陈总振振有词地说你当是买给你的么,这是我们公司的财产,是工作服,你必须穿上这些衣服和我一起去应酬,因为你代表我们公司的形象,公司有订单赚了钱发展壮大了你也有份。看看你穿得象个啥,老土,以后不许穿。
云绮自惭形秽,想想陈总的话也有道理,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便开始尽情地享受这华美的霓裳。俗话说人靠衣装美靠靓装,云绮穿上这些款式新颖的高档服装,真是美得象个公主,要线条有线条,要气质有气质,自是把陈总乐得笑开了怀。 此后陈总就经常带她出去应酬,那些色迷迷地老板一个个都被她看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有一次,云绮多喝了一点醉,回来后就昏然入睡。她突然做了一恶梦,梦见自己迷失在一片原始森林里,就在她孤苦无助的时候,一只凶猛的老虎突然从身后窜出来,压着她就往死里咬。 她吓醒了,醒了后才发现自己衣服被剥光,连一点点遮羞布都没有。有个男人果真压在她身上,使她喘不过气来惶恐不安,那男人正是陈总。她凭着在学校里学的一点技击术,很快就将陈总那堆臭肉给撂倒在床底下。 陈总气得吁吁叫,说你干什么真来劲呢。云绮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衣服就穿,厉声喝问陈总你想干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陈总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干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我要你来的就是要你晚上陪我睡觉,我的房子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用得着你管。
云绮这才幡然醒悟,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今天陈总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她恼羞成怒,拼足力气,一巴掌打在陈总的脸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去。出来时已是凌晨时分,这一夜,她是绻缩在人家的屋檐下过的。 好危险,就差一点,自己珍贵的贞操就毁于一旦。云绮庆幸自己摆脱了魔掌,等天一亮,云绮就又开始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她身上已没有一分钱,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当她走到天威公司时,见门口围了好多人。 她走近一看,公司正在招女工。她一阵高兴,心想自己只要进去了,吃饭住宿就不成问题了,至于挣钱与否已是次要的。她跟着队伍走在最后,其他人都填好表交了相片进去了。当她将证件交给一个斯斯文文的主管人员时,那主管说非常抱歉小姐,我们已经招满了,不要人了,你不如到其它公司去看看吧。
云绮听了,头都大了,怎么就这么倒霉,眼看着自己快要进去了,人家又招满了,这天底下难道就真的没有她的生存之地了么。她站在那里呆呆地,一脸的无奈,那主管收拾好东西要进去了。 云绮鼓起勇气说先生你能不能破例再多招一个,就一个? 那主管回过头来说实在没办法,以后要有机会我一定先招你。云绮可怜巴巴地说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求求你好吗主管先生。说罢那泪水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那主管站住了,仔细打量着她,油然而生怜悯之情。他想了想,就说小姐我们现在只缺一个清洁工,你干不干?云绮想也没想就连忙点头,那主管又问你可要想清楚哟。云绮老实地说你就让我干吧,我会干好的。 主管就转回身,要了她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书。可当看到她的毕业证书时就想是拿到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连连摆手,说还是不行,这个不适合你,你还是另谋高就吧。云绮失望得真想去跳楼,又是这该死的毕业证,她将毕业证抢过来举手就撕。
那主管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来说你疯了人家想要还要不到呢,你撕了就等于毁灭了你的大好前程。云绮流着泪水说连个清洁工都没人要还谈什么前程,要它有何用。 主管见她是来真格的,这才又问,你是真的想干? 云绮点头如打鼓,主管又劝了她几句,见她如此坚决,非常感动,叹息一声说你把毕业证先收好,千万不要做傻事,把这张表填好吧。不过你只能填写小学文化,等以后你干好了,有了好的岗位我再想办法帮你调整。 云绮千恩万谢,拿了表就写,不知是因为饿极还是太激动,她的手抖动得厉害,平时娟秀的字迹写得异常潦草,竞连个小学生都不如,那主管看了,高兴地说好好很好。 就这样云绮先做了一名清洁工,三个月后又从清洁工进了车间。在车间里做了两年普工,她已经熟悉了所有的生产流程。
一天,她突发奇想,自己总不至于天天平庸吧,要不那几年的大学白念了,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跳出来,于是她结合自已的生产经验,用英文写了一篇文章,在文章里提出了很多有创意的建议。 文章给快就传到老板手上,老板看后大加赞赏,并提出要亲自接见她,见面后俩人在公室里谈了整整两个多钟头。不久,她就被升为组长,又从组长升为生产主管。 现在想想,云绮确实走过了一段艰辛的路,但在这条路上,她自始至终都非常感谢那位主管的帮助,他就是人事部经理李学成。没有李学成也许就没有她云绮的今天,云绮曾经想过要请他吃顿饭,好好地感谢他,然后,还没有使她有感谢的机会,如今自己又遭厄运。
八
邵力乘公交车去龙岗采访。当车行至龙心花园时,看到站牌下站着好多人。车门打开了,有个背着提包的女孩行急匆匆,她随车跑上来,人并不多,却有几个彪形大汉堵在门口,一个脸色黝黑的人用手挡住那位小姐,其余人就朝她往死里挤。 那女孩被挤得大叫,好不容易才上来,那几个人却下去了。乘务员要她买票,女孩打开手提包一看,脸色唰地大变。她急切地呼喊:“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司机边开车边说:“刚才那几个是小偷!”女孩急得要哭了,慌乱地说:“我刚刚取出来,那是给我姐姐治病的钱呀……” 邵力没有注意看,却也觉得那几个人怪怪的,不上车为何挤车,对,肯定就是那几个人。他对那女孩说:“你赶紧下车,还能追回来。”又对司机说:“请你停一下。”司机便将车停了,那女孩跳下车,邵力也跟着下去。
那个黑脸膛的家伙还站在下面东张西望。女孩冲过去抓住他就喊:“是你偷了我的钱包,快还给我!”黑脸膛一惊,生死不承认,结巴地说:“谁偷你钱包了,岂有此理。”他做贼心虚,扭头就走。 邵力说:“没错,就是他!”女孩子见有人为自己撑腰,壮着胆子揪住黑脸膛的衣领不放,说:“那是给我姐姐治病的钱,快还给我!”黑脸膛只顾朝前走,并不理她。邵力对女孩说:“抓紧他,别让他跑了,我来报警!” 听说要报警,黑脸膛慌了神,他撮嘴一吹口哨,周围几个人冲上来。女孩见有四五个人围上来,有点怕。邵力边打电话边鼓励她说:“不用怕,警察马上就来。”他的电话还没接通,有人就来抢他的手机,邵力这次学乖了,死死抓住手机不放。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几位巡警冲过来,黑脸膛等人见有警察来了,把钱包往地下一丢,撤腿就跑,警察们举起警棍大喊着追过去。一个女警停下来,捡起钱包,拍拍灰尘,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小妹妹,是你的吗?”女孩接过钱包,破涕为笑,感激不尽。 邵力一看那女警察,Oh my sking!,又是雪飘,笑呵呵地说:“雪飘你好,你真是宋公明及时雨呀。” 雪飘说:“怎么又去送花?今天好象不是情人节吧,带女朋友出来可要小心一点呀。” 邵力望着女孩,解释说:“什么女朋友,我也不认识她。” 女孩收起钱包看看没少,走了几步,又回来央求道:“你叫雪飘,姐姐,能不能送送我?”雪飘说:“送你呀,呵呵,很重要吗,去哪里?” 女孩说:“就在中医院,我姐姐在住院,我要去送钱,我好怕!” 雪飘拍拍邵力的肩膀,调侃地说:“还是你去吧,当一回护花使者吗。” 邵力望着她,又看看那女孩一副哀求的表情,为难地说:“不好意思,我赶着要去龙岗采访,还是你送好吧,警察是人民的保护神。” 雪飘只好说:“看你说的,既然你大记者有事,那我就破一回例吧,说老实话,我可是从来没当过私人保镖了。” 女孩坚持说:“雪飘,警察姐姐,我是特殊情况,请你帮个忙吧,我心里急呀。” 雪飘有点不耐烦了,嘟咙着嘴说:“特殊情况,深圳这么多人,都有特殊情况,少废话,走吧!”
女孩与邵力道了谢,就上了雪飘的摩托车。眼看她们走远了,邵力这才重新上车去龙岗。 雪飘开着摩托车很快就到了中医院,见女孩下车了,就问:“你姐姐得什么病,很严重么?” 女孩低着头,难过地说:“粘连性角膜白斑,眼睛可能要失明了。” 雪飘说:“是吗,这么严重,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治了么?” 女孩摇着头,说:“医生说了除非换眼角膜!” 雪飘说:“那就换呀,失明了怎么过?” 女孩说:“换不了。” “为什么?” “没有人肯捐献,再说医疗费又贵得惊人。”说到这里,女孩控制不住,眼泪流出来。 “小妹妹,别担心,会有人肯捐献的。”见她伤心的样子,雪飘笑言安慰。 “雪飘姐姐,你真好,你就叫我云雾吧。” “好,你也别叫我雪飘了,挺别扭的,那是我的网名,我叫李婷。” “李婷姐姐,谢谢你了!” “客气,我能去看看你姐姐么?” “当然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我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云雾就拉着李婷去看姐姐,上楼时,云雾问:“李婷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你认识他么?” “他是邵力,深圳早报的记者,你不知道吧,他还会写诗呢,我们先在网上认识,情人节那天我们又见了面。” “啊,原来他就是邵力呀,我当是谁呢,情人节那天是给你送花呀……” “送花,送什么花,可别乱讲,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李婷见她满脸凝惑,就问。 “没有,没什么。”云雾慌乱地说,又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李婷呵呵笑,说:“朋友吗,什么关系不关系的,不过他这个人很逗的……” 云雾没头没脑地听着,很快就来到住院部。走进病房,里面静悄悄的,其他几个病人都睡着了,只见一个小姐双眼被纱布蒙住,套着耳机正在听音乐,脸上很安详,眉宇间却带着一抹淡淡的愁思,李婷猜测她可能就是云雾的姐姐吧。
走近云绮,云雾就喊:“姐姐,你瞧我带了一个警察姐姐来看你了。” 云绮听到声音,取下耳机,茫然地问:“警察姐姐,谁呀?” 李婷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李婷,刚才和云雾在街上认识的,我送她回来,特意来看你。” 云绮说:“是吧,太谢谢你了,可惜我看不到你。” “没关系的,我能看到你就行,你要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再来看你。” “真是麻烦你了,不过,恐怕我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你了。” “你不要这样吗,现在是什么年代,医生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的,你放心吧。”
这时,有个医生来查房,问了问云绮的情况,叮嘱她几句转身就走。 李婷追过去问:“医生,医院会没有眼角膜吗?” 医生看看身着警服的李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说:“警察同志,还没有呢,不过别急,我们会想办法的。” 李婷又问:“医生,你看看我的角膜如何,能捐给她么,我不收钱的?” 医生怔了怔,严肃地说:“警察同志,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 眼看医生要走,李婷又拉住他说:“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经常去献血,能挽救一个人的眼睛我很高兴。” 医生说:“尊敬的警察小姐,献血与眼角膜不同,那是要死人的活体眼角膜,而且还要符合条件……” 李婷啊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开玩笑的吗。” 医生白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嘴里说:“这种玩笑也能开,真是白痴。” 李婷明知道那医生在骂她,也不生气,就从身上拿出二百块钱,交给云雾,小声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云雾一见,连连摆手,说:“那不行,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李婷嘘了一声,示意她小点声,悄悄说:“你就别推了,看来眼角膜我是献不了,这点钱是给你姐姐治病的,又不是给你花。” 云绮听到响动,就说:“李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我还真不能收。” “什么能不能的,不要客气呀,一点心意吗。”李婷把钱往床上一丢,就走了。 云雾捡起来追上去,李婷回过头来,板着脸说:“再客气的话,我可不理你了!” 云雾望着她,又低下头,只得收下。 见云雾收了钱,李婷又回转身安慰云绮几句,才挥着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过一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云雾将她送到门口,心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但愿姐姐会尽快康复的。
“姐,我看到邵力了!”等雪飘一走,云雾爬在姐姐身边迫不及待地说。 “是吗!哪个邵力?”云绮脸上一惊,故意问。 “还有谁,就是你的老网友深圳早报的邵记者笑皮呀。” “哦,是他呀,怎么了?”云绮很想听听有关邵力的事,又不好直接问,便侧着耳朵听。 “他很帅的,那头发比你的三千愁丝还长,梳得油光水亮,那派头真象一个艺术家、诗人,哇噻,真是酷毕了。” “你怎么认识他的,你找过他?”云绮以为妹妹是为了她的事专门去找他,语气有点责备。 云雾怕姐姐误解她的意思,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与她说了,至于情人节邵力送花给李婷的事就隐去了,免得姐姐不高兴。 云绮听得很认真,口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这个邵力和李婷一样,还真是一副侠义心肠。 云雾说完了,又历数邵力的好处,听得云绮心花怒放。
九
邵力写完稿子,四处走了走,觉得无事,就打开QQ。长沙的平草陶玉玲上线了,她说准备来深圳投资开酒店,邵力说好哇,邵力就回她:我代表深圳人民欢迎你。没说几句,她说生意忙下线了。 一声咳嗽声响,邵力以为是云绮上来了,一看却是美人痘,邵力与美人痘也聊了有一年多的光景,彼此都很熟悉,几乎无话不说。 邵力知道美人痘是幼儿园老师,能歌善舞,思想前卫,崇尚自由,是一个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她曾经寄过几张照片给他,照片上的美人痘长得挺拔俊俏,婀娜多姿,脸上荡漾着春风般的微笑,下颌有一颗美丽的痘痘,那痘痘就象天上的启明星,映照黎明,相映成趣。 这么多的网友,能主动寄照片给他,唯有美人痘。 邵力边聊边盯着电脑屏幕,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这时收到一条短信,邵力迅速地打开,小屏幕上显示:“你好,我是云绮的妹妹云雾,我姐病了,正在医院,你若有意,请速来看她。” 邵力吓了一跳,难怪这么久不见云绮原来是病了,但不知是什么病,严重与否,邵力很快回了短信,急问病情如何,在哪家医院。 过了一阵,云雾回答:“在中医院,一切见面再说。”
邵力与编辑部吴大刚主任打了招就走,买了一束花就急切地赶往中医院。 邵力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一个女孩轻盈地跑出来,笑吟吟地说:“你是笑皮邵力吗,我是云雾,我认识你,我姐在三楼外科住院部。” “你是……”邵力左看右看,不正是那天被人扒了钱包又向雪飘求援的女孩子么,原来她就是云绮的妹妹云雾。事不宜迟,邵力跟着云雾上了楼,快步走进病房,果见云绮躺在床上,双眼蒙着纱布,柔滑的头发遮住了她清秀的脸庞。 邵力说:“云绮你怎么了,我看你来了。”
云绮已经知道妹妹向邵力发了短信,而且邵力马上就要来看她,多少日子的愁思一齐涌上心头,平时她总是无数次地想象着和邵力见面时的情景,要么是在酒肆茶楼里,要么就是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要么就是在月光如洗的马路上,这一切都是那样的富有情调。 而如今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在医院里,还被蒙着眼睛,看不到任何景致,甚至连邵力长成啥样都看不到的情况下见面,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许他们之间是有缘无份。她多想撕掉这可恶的纱布,就算看不到,戴一副遮阳眼镜也好,可是,现在她却无法做到,她什么都做不到,她真想逃,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他来看自己的狼狈相。
听说邵力来了,她反而手足无措,慌乱不安。 她侧耳细听,那脚步成稳、踏实,铿然有力,看不到邵力,她心如刀绞,紧张地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来看我,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真想不到我们会这样见面。” 邵力俯下身来,左右看看,握着她的手,说:“没有,等你眼睛好了就会没事了。” 邵力的手宽大有力,一股温热传遍全身,云绮感到全身痉挛,平时的千言万语竞无从说起,她仿佛从黑暗中盼来了一线星光,那星光由一点点慢慢扩大,变成了一相硕大的太阳,正引领她走上光明,走向希望。 她多想靠在他的肩膀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将心中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她想微笑却笑不出来,她只得颔首点头,轻声说:“也许是吧。”话未说完,只觉喉咙一热,她突然唔唔地哭出来。 邵力还想解释那天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想想这种时候再说也是多余,不如算了,又想问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敢贸然问,怕勾起她的伤心。这时见她伤心地哭起来,也慌了神,连忙说:“你不要哭,你不要哭,这样对眼睛不好的,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吧,我一定会帮助你的,直到把你的眼睛治好。”
听了这话,云绮越发泣不成声,热泪禁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纱布。 邵力连忙拿纸巾替她试泪,为她擦汗,口里说着好话,心里也痛得难受。云绮哭了一会儿,就昂着头靠在床边发呆。邵力又劝一了阵,就和云雾出来。云雾很伤心的样子,摇着头挺无助地说:“邵力,我姐姐的眼睛怕是治不好了。” 邵力吃惊地问:“为什么?” 云雾就把姐姐的病情说了。 邵力说:“没事的,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应该会有办法。” 云雾说:“是真的,医生说除非换角膜,否则毫无选择。” 邵力说:“那行呀,医院里肯定有现成的角膜吧。” 云雾说:“不可能,除非有人捐献,再说得花好几十万,我们现在出不起,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家里本身就不宽裕,这几年在深圳打工的钱都花光了,现在没有办法了。”云雾说着,急得直掉泪。
是呀,她们俩的工资虽然不算太高,但也有点积蓄,但为了治好云绮的眼睛,早已花完了,还从家里借了一笔钱,现她们父母正从家里赶来了,可能过两天就会到,眼下缺钱。 邵力从随身的钱包里拿出了所有的钱,也才一千多块,虽说帮不了什么忙,但只能聊表心意,云雾拿着邵力的钱,推辞一番,还是痛快地收了,心里非常感动。 邵力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咱们慢慢一起想办法。” 云雾赞许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希望与感激。这时候,邵力想到能够帮助人是多么的快乐,何况还是自己真正的好友云绮,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眼下是必须想尽办法为云绮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捐献者。
回到报社后邵力赶紧致电深圳狮子会,询问是否有捐献者。狮子会的负责人客气地说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尽力为你们寻找。邵力说越快越好,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为云绮找到光明。 为了扩大寻找面积,邵力又将拟好的征求眼角膜的启事拿给吴大刚主任,吴主任看了看,说在这么大的事我也作不了主,得请示凌主编。邵力本不想去求凌老头,想想为了云绮,就豁出去了。 凌子风刚打完电话,正在气头上,他拿起启事扫了一眼,未等邵力说明,就往桌子上一丢,气哼哼地说:“你当我们报社是干什么的,我们要求的发行量是广告效益,你不去做好自己的工作,拿这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邵力央求道:“凌主编,人家现在住院都没有钱,哪里还有钱登启事做广告。” 凌子风冷嘲热讽地说:“你明明知道还拿来干什么?” 邵力极力解释:“我是想通过我们的报纸尽快帮助她找到捐献者。” 凌子风大着嗓子说:“深圳这么大,我们帮得了么。” 邵力苦求:“凌大人,帮助弱势众体也是我们媒体和新闻记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呀。” 凌子风说:“小邵,你不要跟我讲大道理,要登可以,按标准收费,不过,可以打八折。” “那好,就扣我的工资吧。”邵力恨死了这种势利小人,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他肯刊登,干什么都行,不过是扣工资吗,小意思。 凌子风说:“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说我抠门呀。” “行,真要找到了,我代表云氏姐妹会好好感谢你的。”邵力口里这么说,心里直骂他狗日的不是人。 凌子风这才签了字,邵力拿着准备去排版。 凌子风又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是吃不过兜着走,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任何情面。” 邵力想也不想地说:“行,没问题。”这狗日的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样寻找眼角膜的启事很快就在深圳早报上刊载了。
十
邵力将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还发动他的亲朋好友纷纷捐款,报社里很多有同情心的哥们慷慨解囊,一下子凑了二万多,虽是杯水车薪,也能解云绮的燃眉之急。
这时,平草陶玉玲来了,她风尘仆仆地从长沙乘飞机来到深圳,为尽地主之宜,邵力从吴大刚手里借过车,亲自开车去黄田机场接她。她见了他,异常兴奋,说:“那边生意太忙,本来早就想来,一直抽不出时间。这次忙里偷闲,准备好好玩玩,顺便考察考察,看有什么好生意好做。” 邵力说:“只要你肯投资,深圳是个铺满钞票的地方。” 陶玉玲春光满面地说:“看你说的那么好,就帮我参谋参谋吧。” “你说吧,打算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能赚钱就行,最好是开酒店。” “是的,深圳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开酒店是明智的选择。” “看你说得那么多,我还得好好考察一下再说。” 俩人说着话,汽车从福永机场很快来到南头。在宾馆里安排好后,邵力就专门为她接风洗尘,饭后陶玉岭上楼休息了。 邵力回报社忙完了他的工作,特意带陶玉玲她到锦绣中华、中华民俗村、世界之窗等玩了一大半天,她的兴致很高,玩得也开心。
第二天一早邵力去宾馆找她,服务员告诉说她已经走了。邵力奇怪地说:“怎么可能呢,难道她不打招呼就走了。” 邵力正在犯难,陶玉玲来电了,她说:“我现正在盐田,等你一起去看明思克航母世界。” 邵力说:“你怎么搞的,走了也不告诉一声,害得我正找呢。” 她哈哈大笑,说:“对不起,我临时换了一个地方,这儿离海边近,我喜欢看海。” 到了明思克航母世界,顺便又去了小梅沙,她光着脚板一会儿在细沙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对着大海大声吆喝,完全象个天真的孩子。他们很晚才回来,邵力掂念着云绮,就把云绮的事与陶玉玲说了,陶玉玲爽快地说:“行呀,你带我一起去看看云绮吧。”
他们还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云雾就打来电话,焦急地说:“我姐姐吵着要出院,怎么办?”邵力说:“不行,你赶紧拦住她,一会儿我就到。”可惜路上塞车,在梧桐山洞口一等就是半个钟头。邵力急得要命,陶玉玲似是累了,躺在旁边打瞌睡。 等他们好不容易跑到医院时,早不见了云氏姐妹。 护士小姐说:“她们走了!你才来。” 邵力说:“你们怎么不阻止呢。” 护士小姐说:“我们也不让呀,可她们说没钱,怕治不了,就坚持要走。” 邵力问:“她们去哪里了?” 护士小姐摇着头说:“不知道。” 邵力打云雾的电话,赶上忙音。陶玉玲打着呵音说:“太晚了,还是算了,我们回去吧。”邵力说:“不行,她的眼睛很危险,不抓紧治的话就瞎了。” 陶玉玲说:“那怎么办,你知道她们住在什么地方么。” 邵力说:“我也不知道。”说完又接连打云雾的手机,好一阵她才接听。 云雾说:“我们住在南山天威公司后面不远的地方,你到了再打我电话。” 邵力按照她的话去找,问了好些人才找到。
原来俩姐妹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里面条件很差。云绮见他们来了,睡在床上不说话,邵力一进门就大声说:“云绮,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要治了!” 云绮面有难色地说:“算了,认命吧,省得苦了别人。”又问:“你来朋友吗?” 邵力说:“是的,她叫陶玉玲,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刚才从长沙过来,顺便也来看看你。” 云绮有气没力地说:“谢谢你陶小姐,难得你有心。” 一旁的陶玉玲说:“不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吗,我想你还是去医院吧,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你们呆到家里要强。”
云雾站在门口搓着双手,无所适从的样子。 邵力想了想,说:“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收拾东西回医院了。” 云绮连连摆手,阻止说:“邵力,真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邵力说:“那不行,你一定得回去,我正在帮你联系眼角膜的事,说不定过两天就有消息。” 陶玉玲也说:“这样吧,如果你们现在有困难,我先给你两万块钱,以后不够我再想办法帮你交医药费。” 云绮说:“谢谢你,不用了,真的,我还是瞎了的好,省得看到那么多烦心事。” 陶玉玲净拿好言相劝,云绮就是不听。 邵力抓耳挠腮,真个是狗等骨头——干着急,想不到云绮这么固执。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