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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玫瑰     
一夜玫瑰
作者:冰笑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7-6

二十六

    自云绮病倒后就一直没有上网,病好后由于种种原因也不见她上网。事实上,他们已经从网上走到了网下,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要表达的感情都表达了,他们的联系还是密切,只不过已经变成了由热到凉的过程。
   
现实中的云绮已没有网上的那一番浪漫的风情,再加上病痛的折磨,生活的压力,使她变得实际起来,再也看不到她那波浪形莹黄的头像。邵力已经找不到从前那种感觉,也许这就是网络吧,它能使人痴迷,也使人失落,无论如何,还得感谢网络,是网络使他们相识相知走到一起。

    美人痘天天在网上闲逛,其实这段时间太忙,邵力已很久没有上网了,也有很久没有收到美人痘的手机短信。自从云绮生病后,美人痘就成了邵力心中第二个云绮。在网上他们说网话,下了线又通过手机聊天。
   
有时一天都要发好几十条,除了吃饭睡觉或者说工作太忙了暂停使用外,但凡有时间,那信息就象那山间的泉水,穿过千山万水叮叮咚咚地流淌出来。随着信息量的增加,相互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邵力有点喜欢上了美人痘,真的,美人痘是一个思维活跃,性情活泼的女孩,说话办事毫不饰掩,没有娇柔,情感丰富细腻,温柔多情,也是网络造就的第二个红颜MM。

    只是已有半月不见,邵力有点挂记,心里老在揣度,也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变故。邵力就一次又一次地在网上给她留言,又不停地发短信催问,结果收不到任何信息。近来邵力工作压力大,心情烦躁,有时丢三拉四地象个马大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然后他就上网,只要上网他就兴奋,丰富多彩的网上生活,使他将一切不快抛诸脑后。
   
过了好一阵,几声咳嗽之后,美人痘的头像一显,快活地跳了出来。邵力大喜,立即向她招呼,并询问她这段时间怎么了。
   
美人痘叹息一声,打了出一串字:“哎,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呀!”
   
“怎么了?”邵力问。
   
“没什么,生病了!”
   
“什么病?”邵力紧问。
   
“不好意思说,你猜猜吧?”
   
“妇科病?”聊到这个份上,美人痘和邵力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既然她不好意思说,这也证明是羞于启齿的妇科病,要么就是乳腺类型的病,女人嘛不外乎这两种专利病。邵力原先是学医的,后由于兴趣和爱好,才改为新闻学,所以,大致还是了解一些。
   
“是的,滴虫性阴道炎。”那边的美人痘终于说出来了,附加一个羞愧的表情。
   
“你结婚了么?”邵力看了这几个字后,感到惊讶,患这种病的一般都是性生活不洁或者说对方没有爱护好妻子才引起的,少女很少有过。平时美人痘的形象在邵力的心中应该是那种浪漫时尚的女孩子。这样说来,估计她是结过婚的。

    那边的美人痘有好一阵沉默,最后才显出两个字:“是的!”那表情在洒泪。
   
邵力很是心痛,倒不是因为她结婚了,而是因为她们的夫妻关系有问题。邵力问:“为什么会这样?”
   
“说不清楚,我们的婚姻是不幸的。” 美人痘得到了邵力的关怀,开始大倒苦水,她打字道:“他是那种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的人,又爱喝酒,每喝必醉,之后就来纠缠我,从来不体贴我,从来不为我考虑,经常半夜三更折腾我,那感觉就象是强奸,有好多次我都想自杀,想一死了之。”
   
邵力大为震惊,不解地问:“这种人,那你们是怎么结婚的?”
   
“都是父母包办的,他家条件好又有钱,我当时也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不久就成家了,还生了小孩,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和后来的他结婚了,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那种非常粗俗的人,不懂得一点情调,这样我成了他家的一个花瓶一个摆设,我失去了所有的梦想所有的追求……”

    美人痘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字数也越来越多,就象是俩个人面对面地诉说,语气和节奏都加快了。
   
“你就不能设法摆脱么?”邵力有些心疼。
   
她回答说:“我很想摆脱这种窒息的生活,可是我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因为来自父母的压力和世俗的眼光,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会死得更快的,再说,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
   
“那他是干什么的?”邵力问。
   
“他原先在我们市里一家党报做编辑,后来他来到了深圳,他有很多亲戚在深圳。”
   
出于同行,邵力想再深问有关他的事,但想想还是不再问的好,免得她伤心。
   
“那你怎么办,忍下去?”
   
“我说了,我想来你这里,你帮我找工作好吗?”
   
“没问题,也许你出来喘喘气会好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决心要出来。”
   
“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么?”
   
“不想,真的,我想真要找到了好工作,稳定下来了,我就和他离婚。”
   
“那他知道你要出来吗?”
   
“不知道,我从没有告诉过他。”
   
“那到时他知道了怎么办?”
   
“没关系,反正我不想和他在一起,我要寻找我自己的生活。”
   
“那好,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你什么时候来再通知我。”
   
“好的,886。”美人痘似乎如释重负,乖乖地走了。

    邵力很早就下线休息,睡到半夜,突然被吵醒了。
   
出来一看,却见韩星土光着短裤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抱着头,脸上带伤,北村正在和他说话,韩星土沮丧着脸沉默不语,完全一副讨打相。
   
一个保安上来气热汹汹地说:“要不是看在邵记者的份上,真他妈的我揍死你。”
   
“怎么了?”深更半夜的,劭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保安。
   
保安说:“我查夜时看到他光着身子,就问他干什么,他却不说,我拦住他不让进来,他出言不逊还骂人,硬要往上冲。”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刚来没几天,住在我这里,他没做什么事吧。”
   
“事倒没有,这黑灯瞎火的,他又不穿衣服,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以为是个神经病,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算了。”保安说完就下去了。
   
对于韩星土劭力不太认识,都是北村带来的,劭力问北村:“你们不是出去玩么,到底怎么了?”
   
北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上街后就分开了,我逛了一下就回来睡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劭力说:“老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吗。”韩星土低着头,还是不说话,象是扛着铁耙子下井——孬到底了。
   
“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呀,这是深圳!” 劭力来气了,不说拉倒,进去睡觉了。

    第二天,北村才悄悄告诉劭力说,韩星土禁不住寂寞,跑到街头去找野鸡了,那个鸡婆把他带到出租屋里,结果跑出一伙人来,好事没做成,被人痛打了一顿,现金、手机、银行卡被洗劫一空,就连衣服都剥掉了。
   
劭力听了好笑,他真是叭儿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深圳可不比内地,这路上的野鸡也敢要。好在钱不多,银行卡的密码没有泄露,只是挨了一顿暴打。
   
色情敲榨在深圳是司空见惯,谁要他那么下贱,色胆包天,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到那些鸡屁股里拔不出来。邵力嘴不饶人,一边骂老韩,同时也向北村敲响了警钟。邵力又问北村说那到底是些什么人干的,北村说我也不太清楚,听他说好象是几个奇形怪状的人。
   
什么奇形怪状,邵力听糊涂了。老韩说据北村透露那些人头发都成了五颜六色的怪物,其中有个领头的黄毛特凶,指挥手下几个绿毛龟样的人对他大打出手。
   
又是黄毛,还有绿毛龟,这帮家伙真他妈的够恨,瞅个空儿,邵力将情况向刘强作了反映。

    上班时,邵力突然收到美人痘的一条短信:“你好吗,我已经请了假,明天就来深圳找工作,行吗。”劭力没有多想,就回道:“你想来就来吧,到时我尽力帮你!”
   
邵力正在想着心事,电话响了,是赵秀丽打来的,赵秀丽说:“邵先生,你能帮我找份工作吗,阿霞那里暂时不要人,我找了很久也找不到。”
   
邵力想了想,问:“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如果你工作了那你女儿豆豆怎么办?”
   
赵秀丽说:“我和阿霞商量好了,准备送她到附近的幼儿园上学,怎么样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邵力想起陶玉玲说的话,以前她酒店里正缺少人,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现在还要不要人,就说:“那好吧,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有消息就通知你。”赵秀丽连声道谢。
   
邵力趁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陶玉玲,陶玉玲说本来人也差不多了,既然你大记者介绍来的人,那我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安排一下。

    第二天,邵力就偕赵秀丽来到玉玲客家餐馆,陶玉玲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或许由于操劳过度,陶玉玲略显憔悴,眼窝里有两个黑圈儿,浓厚的眉毛是画出来的,就象深圳河里的水,被污染成油黑。
   
“哆来米!”一声响,是来短信了,邵力打开手机看:“我已经来了,马上就到深圳!”是美人痘发来的。这么快就来了,可能火车提速了,行动快了,邵力心想。
   
陶玉玲手里夹着香烟,说:“总算把你大记者给盼来了,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邵力说:“就那样,天天忙于采访写稿,倒是你生意做得越来越来大,真佩服你,女强人呀。”

   
一席话说得陶玉玲呵呵笑,她把邵力和赵秀丽引到她自己的豪华办公室,寒暄一阵。陶玉玲问了问关于赵秀丽的事,然后说:“目前我这里人员都差不多了,就是还缺几个服务员,一个领班和一个收银员,不如你来做领班吧。”
   
赵秀丽听说要做领班,有些不自然地说:“陶老板,我可是没做过这行,就怕胜任不了。”
   
陶太玲大大方方地说:“没事,不懂我教你,都是自己人吗,我要的可就是贴心人,不然我也不放心。”
   
赵秀丽搓着手,局促地说:“那倒也是,不过以后就得多靠你帮忙。”
   
陶玉玲说:“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看你身材好又有气质,很适合的,其实这东西也很容易的,一说就会。”
   
赵秀丽说:“那倒是,我原先在机械厂也是班长。”
   
陶玉玲说:“就是吗,我看你一定行,就这样。”转身又对邵力说:“怎么样,大记者,肯不肯赏脸吃顿饭,上次你说没时间跑了,今天我陪你。”
   
邵力推辞说:“吃饭就免了吧,今天还有事。”

   
陶玉玲立即扳着脸,不悦地说:“有约会么,如果说有约了女朋友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叫她一起过来也好,顺便让我欣赏一下邵记者的眼光。”
   
邵力不好意思地说:“什么约会,是一个网友说是今天要过来。”
   
陶玉玲一拍大腿说:“那不正好,叫她一起过来,反正咱们不也是网友么,她来了没有?”
   
邵力说:“还没呢,刚才她还发信息来说到了深圳,可这么久了也没有消息。”
   
陶玉玲催道:“那你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一下吗。”
   
邵力说:“电话关机,发了信息没回,也不知怎么搞的。”
   
陶玉玲说:“没事,我们可以边吃边等,来了也可以叫她过来。”
   
邵力想想也是,就答应下来。
   
哪知赵秀丽却死活不肯,说:“陶老板,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
   
陶玉玲不依,说:“这怎么行呢,你明天就可以上班了,也好熟悉一下吗。”
   
赵秀丽说:“不好吧,我还有个女儿在家里,我怕她又到处乱跑,怪吓人的。”
   
邵力问:“阿霞不是在家么?”
   
赵秀丽说:“是在家,一会儿她要上班呢。”
   
陶玉玲说:“要不这样吧,邵记者你就辛苦一趟把她女儿接来吧。”
   
赵秀丽说:“不行,小孩子很玩皮的,只怕来了烦人。”
   
陶玉玲说:“怕什么,我就喜欢调皮的小孩子,就这样说定了。”
   
赵秀丽犹豫不决,就先打了一个电话回去,但家里没人听,她脸上不安起来,又打阿霞的手机,结果关机。

二十七

    还好,这次豆豆并没有失踪,而是被刘强和云绮请去了,豆豆正在麦当劳餐厅里吃得油嘴滑舌。见到妈妈和邵力来,豆豆抑制不住的兴奋,手舞足蹈,大喊小叫:“妈妈、邵叔叔,好好吃哟!”
   
赵秀丽一见,气得脸色煞白,责备道:“豆豆,你怎么又到处乱跑,吓死妈妈了!”
   
豆豆刚刚阳光灿烂的脸刷地阴沉起来,吱着小嘴说:“我没有乱跑。”
   
刘强和云绮呵呵笑,云绮抚着豆豆的小脑袋解释说:“哦,赵小姐,是这样,我们路过你们那儿时,就看见豆豆伸着头在窗外叫我,所以我就带她过来玩。”
   
“为怕你担心,所以我们马上打了电话给邵记者。”刘强说。
   
赵秀丽看着一身便装的刘强和云绮,诧异地问:“豆豆认识你们?”
   
邵力想说话,刘强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
   
云绮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说:“是这样,我和邵力是好朋友,我和豆豆玩得挺好的,我好喜欢她。”邵力张着嘴望着云绮,欲言又止。这时正好收到一条短信息,邵力打开来看,上面显示:你好,我到深圳了,已找到了工作,等安顿好了再来找你!
   
正是美人痘发来的,她终于到了,还找了到工作,女孩子就不同,特别是既漂亮又有专长的女人,市场走势一路看好,找个工作可谓轻而易举。邵力原来还准备将她安排到陶玉玲那里去,既然她找到了工作,倒也省心了。

    这会儿豆豆非常乖巧,她点着头,向赵秀丽证实说:“是呀,妈妈,云姐姐和刘叔叔还给我买了多朱古力呢,可好吃了。”
   
赵秀丽正色道:“你就知道淘气!”又对云绮说:“云小姐,你们真是大好人。”
   
云绮说:“别这么说,我们都喜欢豆豆。”
   
豆豆一手抓着吃食,一手指着邵力说:“邵叔叔,你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邵力凑过去,豆豆咬着他的耳朵悄悄说:“我要上幼儿园了!”
   
邵力说:“是吗,什么时候?在哪个幼儿园?”
   
“明天呀,就在我小姨楼下的豪华中英文幼儿园。”豆豆得意地说。
   
“那你可得乖呀,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你也要乖哟!”豆豆学着邵力的语气反唇相讥,听得大家都乐起来。
   
“好了,咱们该回去了,妈妈明天还要上班呢。”赵秀丽看看天色不早就催促道。
   
“你找到工作了?”云绮关心地问。
   
“是呀,多亏邵记者帮忙,在他朋友的酒店里。”
   
“哦,祝贺你!”刘强和云绮同声庆贺。看气氛活跃了,刘强小声地问:“请问赵小姐你的丈夫找到没有?”

    一听说找丈夫,赵秀丽脸色阴沉,摇着头说:“还没有。”
   
“那你知道他在哪里么?”刘强又试探着问。
   
“知道了还用得着找,就是不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说起丈夫,赵秀丽暗然伤神。
   
“要不这样吧,我们一起帮你找好么,人多力量大,一定能为你找到他的。”刘强说。
   
“不必麻烦你们了!”赵秀丽婉言拒绝。
   
云绮怕勾起她的伤心事,转换了口气说:“丽姐,你能教我学河南话么?”
   
“你想学河南话,为什么?”赵秀丽为云绮这个举动感到吃惊。
   
云绮套着热乎说:“不为什么,好玩嘛,其实我特喜欢你们河南话,怎么样,秀丽姐,教我吧?”
   
赵秀丽掩着脸,别扭地说:“人家都学广州话,哪有学河南话的,真是丑死人了!”
   
云绮怕她起疑心,赶紧说:“广州话不好听,都跟卷了舌头一样,特别的拗口,我就喜欢河南话,好听,怎么样,秀丽姐?”
   
看着云绮期待的目光,赵秀丽敷衍道:“那好,有空我一定教你。”

    再坐了一会儿,刘强就开车将赵秀丽和豆豆母女送回去,目送着她们走远了,云绮对坐在后面一直不吭声的邵力说:“邵记者,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邵力说:“客气什么,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
   
“帮我找份工作。”云绮脱口说。
   
“什么?”邵力听了云绮的话,惊得跳将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以为她是在吃醋抑或是故意说笑话。可细想云绮又不似是在说笑话,就半信半疑地问:“你不早就成了一名警察了吗,开什么玩笑。”
   
“是真的,你看我是在开玩笑么!”云绮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不当警察了,还是觉得后悔?”邵力还是不相信。
   
“不为什么,我在训练时被刷下来了,所以我当不成警察了。”
   
“可能么,你那么好的素质,身体又棒,人家队长对你还赞不绝口呢。”
   
“哎,怎么说你才相信呢,你是肯不肯帮,不肯帮忙就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知道我么,能帮的我一定会帮,可我总觉得有点唐突,你说这帮忙也要帮得明白,你这稀里糊涂地叫我怎么帮。”
   
“其实也没什么,云绮是在培训过程中由于成绩太差,被淘汰了。”刘强边开车边与邵力解释。
   
“真的?”邵力还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哎呀,是真的,你要我怎么说呢。”听云绮的口气,似乎有点不快和失落,邵力也就不好再说,就问:“既然这样,那我只好顺便帮你打听一下,不过,你有什么条件?”
   
云绮想了想,说:“没关系,干什么都行,不过,最好能与赵秀丽在一起。”
   
“为什么?”邵力大为惊奇,刚刚好不容易烟消云散的疑团徒然又起,急问。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么,我想跟她学河南话。”云绮说。
   
“不会有这么简单吧,就为了学几句河南话就要和赵秀丽在一起?”

    云绮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邵力怕云绮再说什么丧气的话,就拨通了陶玉玲的电话,邵力把云绮的事与她说了。
   
因为陶玉玲曾经见过云绮,所以就满口答应了。
   
冷静想想,邵力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从云绮和刘强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在赵秀丽身上嗅到了什么,只是出于保密,不便公开身份。云绮要找工作只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是一个幌子。邵力不知他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真个是禁止捞鱼虾——不可捉摸,也就跟着装糊涂。
   
为怕邵力多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绮要刘强将自己送到家门口就径直回去了,她看到车内的邵力还在向她挥手,耳边响起他嘱咐明天上班的事,看着刘强的车远去了,叹了一口气,心想总算还顺利。

    她正在家里收拾东西,电话响了,是云雾从香港打来的,云绮连问你好吗,那头的云雾半天不说话,后来问急了,才遮遮掩掩地说还好,云绮想说如果不好就赶紧回来,云雾只说姐姐你保重就挂了。
   
云绮拾掇好东西正准备出去,母亲从老家来电话了,母亲问了她们姐妹俩的事,云绮想说妹妹,又怕父母在家担心,就说都还好,并要求她们有时间再来深圳玩,母亲听了乐呵呵地,说等忙完了田里的活,准备“十·一”国庆节一块来看你们。
   
打完电话,云绮出来拦了部的士,匆忙赶回警局,准备和刘强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二十八

    吴大刚得到调任指标,已回去四川老家办调动手续了。
   
邵力心情压抑,烦躁郁闷。凭什么吴大刚这么快就畅通无阻,又升又调。我邵力哪儿不行,凭能力、凭本事,整个报社有几个,为啥就没有我的份?
   
谢玉瑕已调入办公室任主任,正和几个人忙于分荔枝。
   
现在正是荔枝丰收的季节,整个街市都有新鲜荔枝上市。邵力等人前往宝安西乡一农场采访,农场主为答谢他们的鼎力宣传,特意送来了一小车荔枝,看着那一颗颗水汪汪的荔枝,真叫人眼馋。

    即将下班时,同事们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大袋荔枝有说有笑地走了。可是,奇怪的是邵力没有,起初太忙他没在意,以为谢玉瑕呆会儿会主动送过来。谁知等到大部份人都走了,还是没人送来,这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等工作都忙完了,他才起身,正要关门。谢玉瑕走过来,手里提着两个小塑料袋,不用说袋里装的自然是荔枝,她进来说:“邵诗人,想吃么,我送点给你。”
   
邵力张大了嘴巴莫名其妙地望着她,问:“你什么意思?”
   
谢玉瑕说:“我没意思,给你你就拿着吧,问那么多干吗。”
   
邵力说:“什么叫给我呀,恩赐还是施舍?”
   
谢玉瑕红着脸说:“我把我的分成两份,送一份给你。”
   
邵力冲动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没份,凭啥?”
   
谢玉瑕说:“老实告诉你吧,骋用人员没有!”
   
邵力听了,感到无比的羞辱。是啊,平时分东西,人家两份他才一份,人家一份他仅有可怜的一半,这还不打紧,可这荔枝还是我邵力等人弄来的,也要分个三六九等,这岂不太无人性了么,几个荔枝又是算什么呢,我不吃也不会死,真他妈鸡毛拌韭菜——乱七八糟。
   
可这口闷气憋在心里,邵力成了进站的火车头——又窝火又泄气。他睹气地一扔,气愤地说:“算了吧,我可没那福份消受。”
   
谢玉瑕说:“你干什么呀,冲我发哪门子火,有种你和凌主编说去。”说完摔门而去。

    邵力望着谢玉瑕的背影气得发疯,他走了几步,看见凌子风的办公室没关,迟缓一会,还是一头扎进去。
   
凌子风正在和情人方小曼打电话,看见邵力站在门口,就放下电话,笑嘻嘻地说:“小邵,告诉你一件好事,那篇论文获得了一等奖了,5000元呀!”他笃笃地敲着桌子,满脸堆笑,活象周扒皮唱公鸡。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邵力有气没力地应着。
   
“什么时候?”
   
“就昨天呀。”
   
“真的?”
   
“假不了。”凌子风赶紧亮出获奖证书,笑逐颜开。
   
听说自己的论文真获奖了,证书上写着他和邵力的名字。邵力原本的怒气慢慢全消了,想想几个荔枝算什么,不过是老虎吃豆芽——小菜一盘。
   
“怎么样,今天晚上我请客,你就不要回去吃饭了,咱们一起去庆贺一番。”凌子风平时是猴儿戴帽子——衣冠禽兽,这时候才想起邵力是个将才,就想拉拢他,傻瓜都知道,拉拢了邵力,可谓名利双收。
   
“不去,没那兴趣。”邵力尽量回避,和这种人在一起是一种人格的堕落,说不定会提前进入更年期。

    全报社人都知道,那篇发表在《中国记者》杂志社的论文是邵力写的,主题是探讨有关新闻改革方面的东西,他熬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文章写得旁征搏引有理有据精彩到位,具有很高可操作性和实用价值,后来有不少媒体相继转载,想不到还得到了国家级的新闻理论奖一等奖。
   
自己的论文能得奖,这自然是高兴的,然后高兴的背后是莫名的悲哀,凌主编绝口不提瓜分奖金的事,却津津有味地讲得到了哪个哪个领导的高度评价。这个凌老头,真他妈是关云长放屁——不知脸红。

看着他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邵力也后悔,后悔不该将他凌子风的名字署在前面,源源不断的稿费他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全落在凌子风的腰包里。
   
有谁知道,现在的邵力已穷得只有二十块钱了,二十块钱在深圳能活几天了。倒不是说他没钱,为云绮治病他花了不少精力,连他的积蓄和工资全都奉献给了云绮。本来他还收到了一定数量的稿费,可是朋友应酬,加上日常开支,他已入不敷出了。
   
他原本企望这篇论文的稿费能让他应付一些日子,就象是叫花子拣了大金砖——心里乐滋滋的,谁知道那边的编辑只认前面的作者,简直漠视了他的存在,稿费自然没有他的份。不用说,如今收到了稿费的凌子风是被窝里放屁——独吞。
   
凌主编打完电话,起身要走了,再问:“你真的不去?”
   
“去,不去白不去!”邵力这才下了决心,眼下自己吃饭也没钱,他想还是近视眼配眼镜——解决眼下困难吧,自觉有点象得到施舍的乞丐,可怜巴巴的样子。

    饭桌上的方小曼真象是狐狸精放屁——妖里妖气,还装腔作势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她那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邵力,盯得邵力感觉自己没穿短裤空荡荡的,整个晚上都惶惑不安。
   
方小曼穿得风骚,野味十足,媚眼乱抛,瞧她那小样儿,真个是棺材里偷汉子——死不要脸,邵力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当着凌老头的面狠狠地奸她,也让凌老头瞧瞧咱们新式导弹的威力。看他那副德性,迟早要喝敌敌畏跳井——必死无凝,邵力想还是耐心等着。
   
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喝酒!今天你不把这酒喝完,你就休想调进来!”凌子风干笑着命令邵力。
   
邵力端着酒杯,那杯子里是高达四十五度的北大仓白酒。凌子风是北方人,喝起酒来不要命,邵力本身就不胜酒力,平时喝点啤酒还可以,一碰到这高浓度的白酒简直是耗子偷秤砣——力不从心。这大热的天喝白酒真他妈的白痴,凌子风象个变态狂,自己不喝,却死劲要看邵力的狼狈。
   
邵力无奈,举起杯子,在嘴边撮了一小口,冲劲熏天,他龇牙裂嘴,犹如在黄胆汁里泡过——苦不堪言。凌子风紧盯着他,一见邵力那怪相就搂着方小曼哈哈大笑,笑声阴惨惨的,那份快感,比搂着方小曼上床还爽。
   
凌子风笑罢,擦擦眼镜,又嚎着鸭公嗓命令:“小邵,再喝,干掉它,不然,你休想再这儿呆下去。”
   
碰到这种领导真是寡妇哭儿子——别指望了,悲哀呀。
   
邵力望着杯子迟凝不定,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又喝了一小口,那不是喝白酒,而是一杯鸠酒,喝下去立马五内俱焚七窍喷血。明知山有虎,也偏上虎山行,只有白痴才这会做这种傻事。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对付这个该死的老头。

    凌子风有糖尿病,一分钟就有三泡尿,时不时地钻厕所。他干瞪了一阵白眼,瞧他那副痛苦的表情,八成是又来了一泡尿,又要内急了,邵力心中窍喜。
   
凌子风魏魏抖抖地起身了,又怕邵力偷工减料,就吩咐方小曼:“你给我看紧点,必须让他一口一口喝完!”
   
方小曼望着邵力,含笑不语。
   
趁凌子风不在,邵力冲她作了一个鬼脸,指着前面说:“你看谁来了!”方小曼扭过头看,邵力迅速将酒怀与方小曼的白饮料对换了。
   
一会儿,凌子风出来,见邵力的杯子空了不少,他闻了闻,得意洋洋地说:“好家伙,行呀你!”
   
邵力说:“没有,正喝呢。”方小曼象得了乖,脸上不住地笑,随手端起杯子,脖子一仰,咕咙一声,全喝了,却象猴儿吃了芥末——翻白眼。
   
凌子风一见,傻眼了,说:“你小子,胆敢玩弄领导,明天你给我走人!”
   
邵力到底还是喝醉了,回来后呕吐不止,倒在床上昏睡。

    一觉醒来,发现还早,就打开电脑上网。好友不多,邵力迷迷糊糊地想美人痘不是说来深圳后找到工作了,咋就不见人过来,也不知是什么工作,这么忙碌,估计会上网吧,要不到网上问问看。
   
却等了好久,都不见美人痘的出现,这家伙,又不知在搞什么鬼。这时电话又响了,是谢玉瑕打来的,小谢说你有空吗?邵力问有什么事,谢玉瑕就说我家电脑坏了,能不能请你来修一下?
   
邵力平时爱摆弄电脑,在报社一百多号人中他是数一数二的电脑高手,一般的问题在邵力手下三五下就搞定了,所以很多人都来找他弄电脑。谢玉瑕的电脑出了故障自然非他莫属了。
   
邵力想了想,醉熏熏地说那好我马上过来。

    平时谢玉瑕很少打电话给他,就算上班她也很少说话。但邵力知道,小谢对他不错,但凡有些内幕消息都会悄悄告诉他,他们的关系是属于那种二奶没摸过,情人没亲过,甜而不密,亲而不切。知心的哥们都知道,谢玉瑕其实最喜欢的,还是这个风流倜傥放浪形骇的邵力。
   
谢玉瑕来自山东济南,早年从文艺学校毕业,有一张迷人的瓜子脸,身段长得标致,又能歌善舞。她原先在群众艺术馆负责搞文艺工作,来到报社后仍然活跃。文化单位每有什么重大文艺活动,都会请她去主持台面。而且很多街道、乡镇要排练什么节目,都会聘请她去附属指导。
   
听说她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记者,来报社是凌子风把她弄过来的,为此,凌子风强行将她霸占了三年,三年的地下情人生涯,使谢玉瑕厌恶了凌子风的霸权主义。脱离凌子风的阴影之后,谢玉瑕选了个有钱的老板做保护伞,飞快地把自己给嫁了。
   
然而那老板也不是吃醋的,她与凌子风的关系他其实早有风闻。
   
他凭着腰缠万贯,私底下养了几个情妇,娶来美人谢玉瑕充其量不过是撑个门面,俩人是后婚嫁后婚——同床两条心。关系时好时坏,真所谓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谢玉瑕只得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她怕再次受到凌子风的骚扰,不敢轻言离婚,只有硬撑着。到后来,俩人索性分居,谢玉瑕就住着一套空荡荡的房子守活寡。

    谢玉瑕住在康宁花园,邵力匆匆来到她家,这是一套一百九十多平方米的复式楼房,少说也要一百多万,装修得尤如美国白宫,极尽奢侈和豪华,这是一般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房子太大人又少,邵力坐在里面觉得阴森可怖,没有一点人气。
   
谢玉瑕穿着性感透明的睡裙,就象一个失了宠被打入冷宫的皇后,孤独、落寞,形单影只,无依无靠。表面看起来悠闲、高贵,脸上却布满哀伤和忧愁。
   
邵力问:“你的电脑在哪儿,有什么问题。”
   
谢玉瑕只说:“不用急,先喝点茶吃些东西吧,反正还早,再说今天是周末,反正明天不用上班。”
   
邵力一看表,都快十一点多了,还早呢?坐了一阵,茶都喝饱了,肚子里象涨了洪水,叽咕叽咕。邵力起身说:“我还是看看电脑先。”
   
谢玉瑕见邵力是黑瞎子耍磨扇——人熊家伙呆,无计可施,只得按亮灯,说:“电脑在睡房,你进来吧。”
   
邵力打开电脑,反复查看也没什么大毛病,几个小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邵力起身要走,谢玉瑕突然从后面抱住邵力,喃喃地说:“邵力,你能多呆一会儿吗,我好想……你能抱我一下么。”

    面对这日本鬼子进村,邵力猝不及防,心里就象加大油门的摩托车,呜呜怪叫,格登格登跳得厉害。
   
她满面潮红,神情紧张,语无语次。
   
邵力雄壮起来,酒精的力量驱使他色胆包天。谢玉瑕那若隐若现的胴体越发的凸现起来,象延锦起伏的山峰,单等着飓风去攻击肆略,两个铜钱大黑色的乳晕在薄如蝉翼的布衫里跳动,那尖尖的乳头儿正对邵力肆意地挑衅。
   
她温柔软滑的身体,唤醒了邵力心底蜇伏已久的欲望。
   
邵力呆呆地望着她,他象在银行里查卡,发现蓄值充沛,开始聚积力量。
   
她的眼神热烈、媚俗、放肆而迷乱。见邵力有一些呆滞,不解风情,她在期待中阵阵悸动。
   
突然,邵力转过身,象一头斗红眼的公牛,用力抱紧谢玉瑕。谢玉瑕久旱未雨,如今盼来山洪爆发,她迫不及待地张开干枯的河床,任洪水猛兽在河床上敲锣打鼓胡作非为。一阵忘情的眩晕,她双眼紧闭,嘴唇微张,呻吟起来。
  
一对干柴烈火的孤男寡女就展开了一场亘古以来最伟大的地壳运动,强烈的震撼伴随着山呼海啸,大有将整栋大楼颠覆之势。

二十九

    赵秀丽带着豆豆回到布吉阿霞的家,阿霞还在上班。却无意中发现茶几上有烟蒂,她下意识地抓起一个烟蒂来看,是大中华的,她想平时丈夫阿财也是抽这种牌子的香烟。再看看阿霞的房间里凌乱不堪,连被子都没有叠。凭直觉家里似乎来了男人,也不知这丫头搞些什么名堂,平时没听她说过有男朋友呀,这男人是谁呢?
   
豆豆在大厅里看电视,她喜欢看动画片。
   
她走进了阿霞的房间,女人的嗅觉告诉她。她闻到了一种熟悉久违的气味,那味道曾经使她着迷,使她沉醉。后来丈夫走了,她好久都没有闻过。她在房间里四处搜寻,与其说是在搜寻那种令她神往,令她伤心的气味,不如说是在搜索丈夫的影子。
   
她想难道丈夫来过,那阿霞怎么不告诉一声呢,再说,丈夫也不可能和阿霞睡在一个房间里了。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由红了起来,她禁不住地自责,都怪自己不好,把事情想歪了,阿霞是这种人么,何况这些日子天天和阿霞住在一起,什么事她也知道。
    哎,都怪自己太想念他了,这个该死的负心汉阿财陈世美。

    认识钱进财是在他当兵的第二年,那年冬天他回家探亲。记得那天很冷,北风呼啸。地上厚厚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乌彤彤的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那雪花飘飘洒洒飞飞扬扬就象她少女的情怀,总也找不着落点。
   
她从机械厂下班回来,骑着自行车正准备去市场买点菜回去做饭。母亲神秘地告诉她说今天有媒婆来为她说亲,要她多买点好吃的。媒婆是街妨邻居,都已为她物色了好几个,她是江边洗萝卜——一个一个地看,结果都不如意。
   
媒婆似乎赚不到她家的那个猪头大有死不罢休的样子,又急着为她找了新的对象。听说那男方住在郊区,家里很有钱。这媒婆是猢狸精骂架——一派胡言,她恨不得把稻草说成是金条。
    工厂离菜市场有一段距离,加上冰天雪地路不好走又打滑。就在一个小河边,突然轮子一滑,她连人带车扎进了结了冰的河里。
   
路上行人稀少,她在冰水里拼命地呼喊挣扎,就在这危险时刻,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军人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将她救起来。她当时通体冰凉彻骨,冻得直打哆嗦没知觉。那名军人抓起丢在雪地上的军大衣将她包起来,把她带到了他附近的家里。

   
后来她知道他叫钱进财,是某部侦察兵的班长。在他的探亲期间,她带着感激的心情常去他家里看他。他归队后,俩人开始书信来往,后来他们就相爱了,就在他退伍的第二年他们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是甜美的,也是最幸福的,她真的好怀念那段幸福的时光。虽然穷但夫妻恩爱,虽然苦但相敬如宾。然而,这日子就象是后半夜做梦——好景不长。他当时被分配在和她的同一个机械厂,而且是同一个车间还是同一个班组。一个大男人,在部队时还带过几界新兵,可在厂里,他还得服她管,因为她是班长,是他的长官。
   
身份与地位的反差,使他失去了平衡,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他心高气傲,自以为是,并不服她管,专门与她找渣儿较劲,俩人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有了女儿豆豆后,他嫌工厂挣钱少,就出来做服装生意。凭着聪明才智,他跑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批发服装回来,生意越来越红火,钱也越来越多。他们便在闹市区买了一套房子,并装修得金碧辉煌,这在当时来说是佛爷放响炮——神气十足。
   
于是乎人人都夸他有本事,更羡慕她有福气,找了一个好丈夫。
   
当她还沉浸在别人夸奖的梦魇里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所谓女人变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可真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钱进财常常与他隔壁服装店的一个风骚女人勾搭上了,俩人借故去外面拿货,私下里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终于有一天,他们正在外面旅馆里苟合时被那个风骚女人的老公抓了一个正着。那男人大怒,举刀要杀他,但是那男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结果打来打去,不知怎么反被钱进财捅了几刀,还在送医院路上就断了气。他犯了官司,还好,法院判了他过失杀人,坐了三年牢。
   
服刑期间,自己带着女儿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白眼。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望他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哪成想三年下来,他已是判若两人。他学会了赌博吸毒,成天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游手好闲打架斗殴。
   
她为他苦口婆心,不知劝了多少遍,流了多少泪,反而一次次地遭受毒打。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干脆不理他,希望他能好好反省。然而,他不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他经常犯事,有一次纠集一帮人打群架,打死了对方好几个人。
   
为怕警方追捕,他就带着一群手下四处逃窜,先是逃到郑州、开封、许昌一带,后又改头换面逃到北京和上海,最后得知消息是到了广州。等她追到了广州时,阿霞告诉她说他来了深圳。

    她本来不想找他,可想想女儿大了,经常问起爸爸的事,使她堂目结舌,她无法在女儿面前说爸爸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不奢望什么,只想让他看在女儿的份上使他回心转移好好过日子。她是那种既传统又贤慧的女人,她未曾想过要离婚,再说自己年龄也大了,拖儿带女的也嫁不到哪里去。
   
她带着女儿一路迤逦餐风露宿,从新乡一直追到深圳,到深圳后,她几无身文,还好,她算是嗑瓜子嗑出了虾米——碰到好人儿了,在邵力、陶玉玲和云绮这群好心人的帮助下,才使她重新鼓起了勇气。她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到他,一定要他在女儿面前说清楚,他究竟心里还有没有她们母女俩。
   
她想找份工作,等稳定下来时,再设法慢慢找,她清楚他的为人,她知道他是不会回去的,她坚信他还在深圳,既然他在深圳,她就能找到他。

    想到这里,赵秀丽不由得伤心落泪。这时门开了,阿霞下班回来了。赵秀丽劈头就问:“今天家里是不是来了人?”
   
阿霞似乎很紧张的样子,眼睛不敢看她,她说:“哦,是,是呀,我有几个同事来看我。” 那神态,就象刚过门的媳妇——扭扭捏捏。
   
“是男的还是女的?”赵秀丽紧盯着她问。
   
“哦,是女的,不过也有男的。”阿霞惶惑地说。她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来,喊:“豆豆
   
快来看有什么好东西!”
   
豆豆丢了手中的遥控器,跑过来看。阿霞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有水果有玩具,还有小书包,看得豆豆眼睛雪亮,拍手叫好。
   
赵秀丽问:“你买的,花那么多钱干啥,她又不懂什么。”
   
阿霞说:“不是,都是我那些同事买给她的。”说完进房间换衣服,又出来准备做饭。
   
豆豆背着印有《还珠格格》公仔的小书包,在大厅里一路来一路去,稚气未脱,俨然一个小学生,逗得赵秀丽和阿霞笑逐颜开。

三十

    吴大刚已从四川老家调了过来,全部手续都办好了。晚上请邵力等几个哥们摆起了庆功宴,正好瘦狼张天放写了几篇南城街道的新闻,前来送稿,邵力就邀请张天放一起参加老吴的盛宴。
   
席间大家又取笑起张天放来,吴大刚说那台湾肥妹思齐长得虎背熊腰可真俊,活象只肥企鹅,再说她家里有的是钱,你瘦狼真要摊上她那主儿,立马瘦狼变肥狼了。
   
吴大刚是蜡烛做箫吹——油嘴光棍儿,听他这么一说,张天放就象孔夫子挂笤帚——斯文扫地,他涨红了脸,说:“放屁,瞧她那熊样,老子才不想养头挤不奶的肥猪婆呢。”
   
吴大刚接了凌子风一个电话,他边接电话边向邵力示意,问要不要请他一起来吃饭,邵力摆着手说免了。

    打完电话,吴大刚说:“凌老头这些年来不知搞了多少钱,都买六套房子了。”大家听了,大为震惊。吴大刚说:“六套房子在深圳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好几百万的资产了,一般人连想买一套房都要辛苦一辈子,他那些房全部租出去,每月光租金就好几万,还买了两部最时髦的轿车。”
   
邵力想连自己的稿费和奖金他都要,别说是一般的作者了,他是拉着大车卖煎饼——贪得多,只要碰在他手上的,几乎雁过拔毛,毫不留情。光自己一年就为他攒取了两三万元的稿费,其他人是不得而知了。想想自己是挂着腊肉吃斋——难熬,心里真是难受得要死,这世道,有钱人越发贪婪,没钱人只能认命。
   
邵力说:“这么有钱,他狗日的过得滋润。”
   
吴大刚有板有眼地说:“他那情人方小曼可真骚,社会上的一些头面人物都给她上齐了,也给凌子风铺开了一条金光大道。你道方小曼真会看上凌老头么,凌老头其实干那事不行,他根本就无法满足不了那小娘们,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邵力想起方小曼曾经说过的话,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
   
吴大刚神经兮兮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凌子风得了前列腺炎,那东西基本上没什么用了!”
   
邵力等人听了开怀大笑,都说是他搞多了女人,活该!
   
吴大刚又说:“方小曼私下里养了好几个小白脸,听说都是在网上认识的。”吴大刚的嘴就象茅厕里安电扇——出臭风头,他说:“还有,她是把凌老头作为一个天桥,想踩在他的肩膀上捞些油水,之后的目的不外乎想夺下那套座落在盐田海边的小洋楼,价值都达二百多万元哩,他那原配夫人会肯么,想想,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他指手划脚,俨然一个说书人。

    吴大刚是大嘴不饶人,又当起了预言家。他狗日的写起稿子来是大麻喂牲口——不是料,十足一个二百五外加白痴。对于别人的隐私,不管是好的坏的,他都乐此不疲,是深圳特区地道的汉奸特务兼走狗。
   
这家伙的长处是会装孙子,无论好的坏的,高的矮的,还是当官的打工的,他都能笑脸面对,且能说会道。在凌老头等领导面前,他又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真个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邵力无心听他的高谈阔论,吴大刚的调入引起了邵力心里的不平衡。都干三年了,当年几位老总的许诺都他妈的成了半天云里打耙——放空炮。活见鬼,他吴大刚才来不过半年的功夫,就正儿八经地调了进来。邵力想不通象他这样的酒囊饭袋也能调进来,而且还是正式工,初来乍到就当起了新闻部主任,工资比邵力多一倍还不只,而且年终奖还能拿到好几万。
   
可邵力有什么,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采访报道,三年来发了好几百万字的文章,在报社成了顶梁柱。他的文章年年都获得好新闻奖,几次参加市、省和在全国性质的诗歌征文比赛中,他都摘取了桂冠,在深圳成了赫赫有名的笔杆子,还被评为当代诗坛最具潜力的青年诗人。结果又怎么样,结果除了是一名打工记者之外,什么都没有,他是砍倒的樟树——死不甘心。

    吴大刚见邵力闷闷不乐,象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就引导说:“别这样多愁善感,听我老舅说咱们报社里最近又批了两个指标,我看下回怎么也该轮到你了。”
   
不说还罢,一说邵力就来气,按理说吴大刚这个指标应该是他邵力的,而且凌老头也曾透露过风声。
   
为什么到头来又轮不到他,而是吴大刚。难道是因为上次发云绮寻求捐献眼角膜的事,来追究他的责任,故意要惩治他,把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轻易让给了新来的吴大刚,还是另有图谋。
   
吴大刚何德何能,就这么快调来,无非是有个当社长的老舅在背后撑腰。
   
虽说邵力才华横溢,恃才傲物,却没有后台,关系不硬,他只想着凭自己的本事打天下,结果还是撞得头破血流。
   
吴大刚又说:“你邵诗人就别这样,连凌子风领导都放出话来说准备这次正式把你调过来。来,咱们哥俩喝一酒!”吴大刚站起身,举起酒杯,扇风点火地说。
   
邵力心里有气,也不好扫兴,他懒得起身,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喝完了,抖动一下空杯,没头没脑地说:“领导算个鸟,领导的话你也信!”
   
大家细心揣磨,不由得会心地笑了。

    是啊,很多领导说话都是他妈的半空落大雪——天花乱坠,当面说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往往是口传家书——言而无信,你能信谁呢。
   
别看邵力闷声不响,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张天放摇头叹气,说起政府部门的事也是唏嘘不已。为了邵力的事,大家就象是吃了隔夜饭——尽出馊主意,为邵力指点迷津。
   
吴大刚想了想,说:“邵诗人,不如就今天晚上,我带你去凌老头家里,先探探口风。”
   
邵力说:“不去,那凌老头算个鸟东西,送东西给他还不如捐给慈善机构,多少还有个名份。你把东西送给那些当官的,还要说谢谢你收了我的礼,他们收了我的礼也不为我办事,我还得谢谢他,你说这世道也他妈的太黑暗了。”邵力虽然不太会说,但爱骂人,骂起人来可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大家听了,又禁不住地笑将起来。
   
经不住大家的谆谆诱导,再说也为了更好地立足深圳。邵力还是勉强决定和吴大刚去凌子风家试试看吧。就一次,一次够了,下不为例,邵力反复申明。

    凌子风房子虽然多,但是自己住的那一套还是比较普通,现在他家就住在红岭路一个住宅小区里,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超市,邵力按照往常的惯例,花了二百多元买了两大袋水果等礼品,邵力提着两个硕大的榴莲,感觉扎手,又特沉。
   
他问:“老吴,不知这榴莲好吃么?”
   
吴大刚说:“好吃特好吃,怎么了?”
   
邵力酸溜溜地说:“他妈的我买过很多榴莲,可就是从来还没吃过,也不知这鬼东西是啥滋味,你说可怜么。”
   
吴大刚呵呵笑,说:“是怪可怜的,那就留一个吧,回头咱们分着吃,也让你尝尝它的味道?”
   
邵力说:“还是算了吧,我还不是吃这榴莲的命,那是专门奉献给有权有势人的贡品,咱们如果嘴馋给吃了,只怕连饭碗都保不住。”
   
俩人提了东西,来到凌子风住的楼下,看看上面还有灯光,证明家里有人。
   
邵力是屠夫送礼——提心吊胆。俩人徘徊一阵,吴大刚在楼下按了门铃,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问你找谁。
   
吴大刚说朱大姐,我是小吴呀,凌主编在家吗。
   
吴大刚去过凌子风家几次,朱大姐认识他。
   
朱大姐说他不做家,有事吗。
   
吴大刚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想上来坐坐。
   
朱大姐说好呀你上来吧,咔地铁门开了。上得楼来,朱大姐早迎在门口,提着拖鞋笑呵呵地说进来吧。

   若
大的屋子静悄悄的,只有朱大姐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孩子们都上学了,凌子风还在外面开会,朱大姐边倒茶边说。
   
邵力放下东西,就象黄瓜敲木钟——一声不响。吴大刚叽哩哇啦说个不停,他见人就熟,逢人就说,那张臭嘴皮子简直就是皇帝的厕所——没别人的份。一上来就象个八婆似的什么东拉西扯地和朱大姐说个没完没了。
   
说了一阵,吴大刚突然搔着头皮说:“凌主编怎么会开会呢,好象没听说过呀,是不是和那个方小曼在一起?”他真是浑水淌河——不知深浅。
   
邵力用手肘碰他,示意他别乱说话。
   
朱大姐的脸色刷地阴雨密布,沉默了。
   
吴大刚又说:“那个方小曼也是,年纪轻轻的非要当什么第三者呢。”
  
邵力为他捏了一把汗。
   
朱大姐突然愤怒地说:“小吴,如果你肯帮忙的话,就替我把那个小妖精约出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
   
吴大刚一拍胸脯说:“没问题,朱大姐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出口恶气。”

    这样干等了半个小时,看来凌老头一下子还回不了,邵力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拉着多嘴吴大刚起身走了。正走在路边上,吴大刚拉拉邵力说快看,那不是凌老头的车么。
   
邵力看车牌果然不错,只见车子泊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个时髦女郎,那女的和凌老头亲了一口,就提着手提包飞快地走了。
   
邵力以为是方小曼,透着灯光细看,很象是艾美琳,想不到这凌老头人老心不老,得了前列腺炎照样风流快活,莫不是在美容院里整了手术。见吴大刚傻呆呆地,邵力捶了他一下,怂恿道你不是要帮朱大姐出口恶气么,还不快上去追那女的。
   
吴大刚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说:“关我屁事,该死的小艾,也会跟着他。”
   
原来老吴也看清了那女的,却不明白他为什么气得呼呼叫。
   
“要不要上去和凌老头打个招呼?”邵力说:“算了,这个时候人家哪还有心思理这个事。”眼看着车子拐入了小区,邵力和吴大刚才转身回去。

    夜的深圳微风轻吟,璀灿辉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更折射出特区的独有魅力,那汽车一辆接一辆飞快地驶过,那一幢幢豪华优雅的商品房。有哪个窗口是我的,有哪盏灯光是我的,为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人家的,我的家在何处?邵力倍感凄凉和悲哀,很想站到高处狂呼乱喊:深圳呀深圳,我的路在哪里,我的希望在哪里?
   
俩人分了手,吴大刚见邵力走远了,又折回来,快速地跟踪艾美琳去了。
   
走在路上,邵力好不郁闷,一阵扰愁袭来,不觉暗自悲伤。想自己怀着雄心斗志来闯深圳,可是奋斗了那么多年,人家都有洋房私车情人二奶,日子过得象土地爷放屁——神气十足。可自己呢,还是抱着黄莲敲门——苦到了家,多少年来,仍然是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好不凄凉。
   
长夜难眠,孤独难遗。

    邵力回到家就开始上网,QQ上人不多,他想起美人痘,说是轻易地找到了工作,为什么总不见她的人影,也不知她找的是什么工作,是否称心是否如意,自从上次收到她的短信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好象消失了一般,连个留言都没有。
   
邵力希望能在网上看到她,可她的头像持续好长时间不亮,显示她不在线,或者没有时间上网。邵力就给她留言,意思要她回复,有时间她尽快过来。
   
留言后,又和其他几个Q友聊了几句,意思不大,就关了。

    陶玉玲在深圳当了老板后,自然是没有时间上网了。云绮呢,他感叹云绮的变化实在太快,有些令人捉摸不透,当了警察,神气多了,连网友都不要了。口里说是被淘汰,可能嘛,她要到陶玉玲酒店打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虽然在深圳来说不足为奇,但于她来说岂不浪费人才,是不是另有隐情,真个是井底结蜘蛛网——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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