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情种的萌芽

    不知是不是昏学的时间太久了的缘故，许多被绑架的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而且清醒时已经是28天之后，那两兄弟也不知是怎么处置的，大姐说交给了警察，可是至今我也没有接到警方传讯的通知，不过相信这些事情，大姐跟颖枫在我醒来前应该已经处理好了，轮不到我操心吧。反正已经过去了，虽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很神秘似的，他们口中的“老爷、少爷”究竟是什么人？那个黑皮小本上的两个很熟悉的字又是什么呢？绑架是出于什么动机，什么目的？那张磁盘又是怎么回事呢？起初这些问题不断困扰着我，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一直风平浪静，也许的确就此结束了吧，我也就不再多想了。

    倒是另外一件事情蛮奇怪的，就是大姐跟颖枫的妹妹尚颖姗，她跟我们一起回到了沈阳，却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而是搬进了同在富人区的另一栋小别墅里，对于这件事，她也是一百万个不情愿，不过无奈这是尚伯伯的安排，她不听也得听。对这个安排，我倒是很满意，虽然这丫头很漂亮，看起来也很天真可爱，但她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在飞机上只顾着一个劲地缠着颖枫，每一次颖枫把头扭向我，她都会立刻挑起新话头，他们俩就这样一路上把我当空气，颖枫更是对她千娇万宠，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火气，真想给他一拳，怎么能见到妹妹就把我放在一旁晾着呢？平常也不见他跟大姐有这么多话说，同是姐妹，怎么对妹妹就如此亲热？出于赌气，一路上我只对颖枫说了一句话：“让一让，我要上厕所。”尚颖姗似乎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说“似乎”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她，而我例外。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面起，我对她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而她对我也没什么礼貌可谈，看她平时一副小猫咪的撒娇模样就让我不爽，我可不想和这家伙生活在一起，尚伯伯，你太英明了！呵呵！

    学校的生活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一点微妙的改变，就是我对郁晨学长的感情。这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似乎是从日本回来后突然产生的，又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早就开始了的，总之，在人群中，我不再渴望寻找他的背影，眼球不再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床遐时不会再想着他呆呆地傻笑，也没有从前那么多安徒生式的幻想了，但不变的，是每当见到他时的那种温暖与欣喜。我喜欢郁晨学长，这我知道，但这喜欢意味着什么，似乎从头到尾我都没弄清楚。我直把那看成是男女之间所谓的爱，但是爱又是什么呢？那应该是种神圣而具有魔力的感情吧。心潮中，一次又一次浪花拍打礁石的震憾，冲动而激烈。有时会因车量太猛而疼痛，有时又在平静的海水中波澜起伏，有时大浪滔天轰轰烈烈，有时细水长流缠缠绵绵，爱，不就是一次让心潮惹来澎湃的体验吗？爱，不就是既能让人笑也能让人哭，既给人带来莫大的幸福又能以等量痛苦的魔法吗？那么，我对郁晨学长的感情……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心明确的说出答案，尽管那个答案我早就清楚，但是我不想去承认，因为在我16岁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情种，它的萌芽如此美丽，它是爱情的萌芽，如果这颗种子不是为学长而种，那么，它只能是为另一个而种的了，但是，我长久以来追求的难道不是学长吗？我是个专一的好女孩，怎么会移情别恋呢？如果我一直爱着学长，那么为什么从前心里没爱情的种子呢，如果有，它在哪里？是不是未能扎根就随风飘走了呢？而现在这颗种子，我一直认为是为学长而种的，如今它已破土发芽，为什么它每长大一点，我对学长的关心就淡一些呢？或者说，是否当我以为自己暗恋着学长的时候，这颗不听话的心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打动着，当我还傻呼呼地为爱情倒数时，已经有另外一个人敲响了我的情有独钟了，而迟钝的我，只听到了它的回声，就在看见了这株萌芽的这一刻吧。如此说来，我对学长的感情从始至终都不是爱，那，我的爱给了谁呢？就是给了那个唯一带给我窒息感觉的人吧，在不知不觉中……

    “任家萱！”一个声音突然把我从千丝万缕的思绪中拉出来。
    “干嘛呀？！”我没好气地瞪过去，原来是高小阳。
    “想拜托你一件事，向你要一样东西。”他请求着说，“你可一定要帮忙啊！”
    “任贤齐的CD吗？我没有。”我还没忘记他曾经干的蠢事。
    “哎哟，你还记得呐！”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那件事情是我们搞错了，不是写过两千字的联名检讨了嘛！而且，那十四个家伙也耳鸣了好久，你就不要再气了吧！”
    “谁跟你计较这些？我才没那么小器呢！”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说吧，要什么？”
    小羊羔左右看了看，一副鬼鬼崇崇的样子，现在刚刚上完体活课，男生们基本都在操场或水房，屋里只有不到十个人，除小羊羔外都是女生，其中还有一个尚颖姗。他把身子向前一倾，脸凑了过来，一副很神秘的样子。
    “照片，你应该有吧，”他想了想，接着说，“作为女朋友，你一定有尚颖枫的照片吧，能不能借用一张？”
    “颖枫的照片？！”我不禁脱口而出，虽然不算是大叫，但也足以让安静的教室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嘘……”小羊羔露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别那么大声。”
    “要照片干嘛？”我很配合地放小了音量，“再说，为什么向我要，你跟颖枫坐得那么近，交情又不错，向你要不就得了？”
    “这件事就是不能让他知道嘛！所以才来拜托你的呀，你知道前一阵子颖枫被称为‘NO.1帅哥’的事吧？”他索性坐到我前面的位置，转过身来说，“这一期的校刊要搞一个娱乐版，评选十大校草，毕竟之前对颖枫的称呼只是不知哪个家伙开玩笑时随口说说的，这次可是民主投票哦！所以不能让候选人知道，否则会有拉票的嫌疑，至于照片嘛，是要登在校刊上的，就像明星档案一样，在照片旁边会有简单的介绍，这一期的校刊肯定很出彩的！”
    “笨蛋！既然要全校民主投票，那怎么可能瞒得过候选人呢？况且，这种栏目学校会通过嘛？”
    “当然瞒不过，不过我们要按照年级的高低，来确定照片排放的顺序，先敲定版面，把一切都设计好，再安上照片和简介，在出刊的前一天做集体调查，即刻统计，最后只需要在排好的画面上加上名次就可以了，反正10个候选人是定下了的，只是要投票确定排名而已。”小羊羔一脸的得意，“至于学校方面嘛，就更不用担心了，再过一礼拜我们就要搬去高中了，那边改建已经结束了，就要和这种留级一样的生活说再见，正式迈入高中校园了，虽然迟了一点。所以，这是我们在校的最后一期校刊，团委已经表示，随便我们怎么搞都好了。”

    迈入高中校园？我这才想起来，是啊，就要搬离这里了，已经伤脑筋为高中生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却还好像初三的学生一样，跟头半年没什么区别，大姐和郁晨学长则更加可怜，他们今年已经是高二的学业生了，除了高一上学期在高中部呆了几个月以外，一直将就在初中校区，如今，终于看到希望了，一个礼拜，再过一个礼拜风就是真正的高中生了！外国语校区跟直各高中部在同一校园内，只是数学楼是独立的而已，也就是说，除了不再跟大姐和学长在同一楼内学习以外，什么都没有变。
    “你们搞得这么神秘，就是为了让候选者没有时间拉票吗？”
    “对呀，我们要来个真实的公平的选举。”小羊羔的表情庄严极了。
    “可是我没颖枫的照片啊。”我淡淡地抛过去一句，这是事实，虽然跟颖枫相识已有半年，但照片的确连半张都没有。
    “什么？你没有？”小羊羔的突然大叫吓了我一跳，“怎么可能？！”
    “怎么没可能？”我拍着胸口压惊，“你干嘛突然吼过来啊！”
    “呜呜——呜—”小羊羔瞬间如撒了气球一样，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完蛋了，你没有哪里还会有人有啊？呜呜——呜—”
    “怎么没人有？”我正忙着安慰小羊羔，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俩同时看过去……是尚颖姗？！奇怪的是，此时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要颖枫的照片应该找我才对吧。”她说着走了过来。
    “尚颖姗？”小羊羔刚刚还处于瘫患中的身体一下子直了起来，“你跟尚颖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看你们名字那像，应该是兄妹吧？可是听其她女生说你否认跟他是兄妹，那你们……”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从小认识的梅青竹马罢了，于少名字像嘛……”她看了看我，看来她知道颖枫已经告诉了我真相了。
    “我的父亲是他的父亲，我的母亲是他的母亲，我的姐姐是他的姐姐……”她好像在故意绕弯子，让小羊羔听不懂。
    “不要管她啦！”我试图打断，如果这样下去，颖枫的身世一定会被暴光的，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至少我这样觉得。
    “那不就是兄妹了吗？你还说不是！”小羊羔疑惑地问，也不管我在一旁努力地转移话题。
    “我说不是就不是。”尚颖姗俏皮地一笑，这是她的招牌表情，“我跟颖枫可绝不是兄妹哦！”
    “那怎么会呢？你的亲人都是他的亲人，父亲，母亲，姐姐……”小羊羔看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没错，可是我不是她的妹妹，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跟我的爸爸、妈妈和姐姐都没有血缘关系。”尚颖姗这家伙，她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就是拼命绕弯子，怎么也不肯直接说出来，既然她要揭穿颖枫的身世，为什么不明明白白说出来，而要把小羊羔弄得似懂非懂，一步步追问呢？
    “这么说来，尚颖枫他是……”小羊羔似乎明白了，但又不敢确定，毕竟这是件令人震惊的大事，他犹豫着不敢说出口。而此时，我已经满脸通红，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从脚尖直逼向头顶，尚颖姗这个混蛋，她这么做是为什么？我的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抖动着，也许在某个未知时刻，我会控制不住它们而大打出手。
    “和你想的一样，”她笑得依旧灿烂，灿烂得让我忍无可忍，“颖枫，是—我—爸—爸—捡……”

    天哪！她是要说“捡来的”吗？怎么能这样？我再也忍耐不住了，抽动的嘴唇也不能不张开了，我绝不能让她说出“捡来的”这样残忍的话。
    “领养的！”我双眼紧闭，反正小羊羔已经知道了，与其让尚颖姗说出“捡来的”那样难听的话，不如让我来彻底结束这场对话，即使打她一拳也没有用，小羊羔一定会追问的，所以，就算我替她婉转得说出真相吧，否则，她恐怕还会说出什么更可怕的来，“没错，颖枫是她爸爸领养的！”

    四周一片寂静，这是我预料到了的，小羊羔一定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是，我没有顾料到的是，当我慢慢睁开眼睛时，教室前面那些一动不动呆站在那里的的刚进教室的同学，抱着蓝球混身湿漉漉的男生，手挽着手前一秒还在聊天的女生，和面孔僵硬，表情迷茫的颖枫。
    “啪！”在我尚未定神之际，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过来。“铃——！”上课的铃声响了，接着，是颖枫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那个打我耳光的人也紧随其后奔了出去。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个敢出声，甚至是大喘气，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所有人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我，心惊胆战地等待着我随时可能的暴发。但是，我没有，我跟这四周的空气一样的安静。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其实我知道，只是无法相信。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其实我也知道，只是不敢想像……就这样，下课，又上课，颖枫跟尚颖姗还是没有回来，直到放学。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毫无知觉地走上小马哥的车子。
    “咦？颖枫少爷呢？怎么没有一起出来？”
    “呃……”我不知如何作答，“他已经先回去了。”
    “这样啊。”
    先回去了？我怎么会这样对小马哥说呢？呼……其实这不正是我所期盼的吗？希望颖枫真的先回家了，我不奢望他能微笑着对我说，家萱，我知道经过了，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他能摆一张臭脸，气哼哼地破口大骂，臭丫头，到底是怎么回来，你这混蛋究竟说了什么？！颖枫，请你一定要这样，哪怕激动得揪住我的耳朵，起码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拜托了，无论如何，颖枫你一定要在家啊，两个小时了，你不在家里的话会去哪呢？更何况身边还有尚颖姗那个狡滑卑鄙的家伙，你一定要在家啊……

    车子很快到了家门口，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希望一推门就能听到颖枫愤怒的吼喊声，一步，一步，我走进了玄关，可是除了何叔那句软绵绵的“家萱小姐回来啦？”以外，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咦？颖枫少爷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我的这颗心彻底坠了下去，不是坠到了肚子里，而是坠到了不知多深的悬崖里，加速度地下落着，毫无落地的征兆。
    “他……有事，过会儿回来。”我小声说，一边换好鞋，摇摇晃晃地上了楼。

    已经两个半小时了，他没有回家会跟那丫头去了哪呢？不会的，他不是跟那丫头呆在一起，既然他心情不好，一定会先赶走她然后一个人独处的，对，颖枫一定会这样的……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六点钟大姐就到家了，我要怎么跟大姐说混？
    突然，房间的电话响了，是颖枫吗？我连忙接起话筒。
    “萱萱吗？我是大姐。”
    “哦。”
    “我今晚不回去了，有一个朋友失恋，我要去她家里陪她，不说了，我要回教室了……”
    嘀嘀嘀……电话挂掉了，我麻木的表情多了一丝宽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至少让我少了一个当务之急的负担。
    “铃……”电话又响了，看来大姐刚刚挂电话太匆忙，一定要要补充点什么吧。
    “喂？”
    “是家萱姐姐吧？”
    我愣住了，这声音，难道是……
    “颖枫哥现在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半顷，我不知说什么来回应这甜美又恶毒的声音。
    “家萱姐姐，你怎么了？说话啊。”呵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我用敬语。
    “那……”我还是机械地开了口，“那颖枫她今晚住哪里？”
    “这个嘛，要看哥哥的意思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得意与挑衅，“如果哥哥想住外面，我们就住外面，如果不愿意，就住我家呗，反正住的地方一定有，这点家萱姐姐不用担心啦，哦……哥哥在叫我啦，姐姐再见喽！”
    嘀嘀嘀……又是电话挂线的声音，但此时我的脸上再找不出什么宽慰来了。整个世界由起初的一片沉寂变得吵杂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体活课下课时高小阳紧张兮兮的声音，尚颖姗得意洋洋的声音，上课铃声，小马哥汽车发动的声音，街道上繁杂的人声，大姐电话里的声音，还有我眼前一片空白伴随着的快要让脑袋炸开的嗡嗡声，以及一大堆高分贝的嗓音中那甜美而恶毒的女孩的声音。
    “颖枫哥哥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还听到了，是眼泪流下的声音。
    “颖枫哥哥跟我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