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河滨公园的勇气
“叮铃铃……”不知是什么声音,让我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一层湿润的雾水粘在手指上,我直起身来看向四周,“叮铃铃……”,是风铃的声音,就是挂在房间阳台上那串七夕时颖枫送给我的金色风铃。在一片漆黑中,我摸索着点起了灯,已经十点了,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六个小时,虽然比平常少两个小时不过还算舒服。我蜷起身,把下巴轻轻搁在膝上,现在家里只有我跟何叔两个人吧……大姐不在,颖枫也不在,只有我孤独地躺在空荡荡的二楼。
“不行,不能这样。”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任家萱,你怎么会让自己变得这么懦弱无能!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一个臭丫头就让你不知所措了吗?你的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堂堂任老大的女儿半夜从在床头伤春悲秋的,连自己的尊严都无从挽回,你是放废吗?”
“你干嘛只会坐在这里等,你的勇气呢,你的冲动呢,你的蛮不讲理呢?通通拿出来呀,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你不是一代侠女吗?你被欺负了就闷不吭声吗?去为自己讨回公道啊,实在不行就痛痛快快打一架,有什么可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你要的东西得到了吗?没得到就去追啊,去要啊,哪怕去抢啊,什么事情是偿任家萱做不了的?不就是一个小误会吗?去解释清楚啊,连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都对付不了吗,去让她尝尝你的厉害啊,屁大点儿的事儿也值得这样,太可笑了吧你!”
“好!”我一跃而起,没错,有什么是我任家萱解决不了的,怎么能被人骑在头上呢?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看看表,十一点半,好吧,就是现在,去把那臭丫头的面具揭下来,把一切说清楚。我信心满满地走到门口,“叮铃……”一阵风起,回头看看,那串风铃正在向日葵前摆动着,我伸去开门的手缩了回来,转身朝阳台走去。
深夜的大街上冷冷清清,除了阵阵阴风刮过的声音外,再没什么声响,无边无际的黑色漫延着,只有两排路灯发出的淡淡的微光在与黑暗作着顽强抵抗。在这样一个夜晚,如果你怀揣着突如其来的闲情逸意站在富人区的阳台向下俯视,会看见一个狼狈的身影歪歪斜斜地移动着,那是从北向南缓慢地曲线运动,这个就是任家萱了,也就是我。
为了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为了充分体现我的诚意,我双手捧着或者说抱着那盆巨大的向日葵,脖子上挂着那串风铃,全赴武装地朝尚颖姗的房子走去。葵花叶挡住了前行的视线,于是我就一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照这样的走法,原本十五分钟的脚程,我好像用了半小时之久。
终于到了,对,就是这里,她刚搬进来时我有跟着大姐和颖枫来过。小心翼翼地放下花盆,我按响了门铃,十二点了,他们应该在家吧。一下,两下,三下,久久没有人回应,怎么会这样?就算他们不在家,管家和下人总该在吧,怎么会没有动静呢?10分钟过去了,我无奈地在大门口坐了下来,怎么办?难道颖枫真的跟尚颖姗住在了外面?怎么会这样呢?
“不管怎么说,他们一定会回来吧,就算在外面住,也得回家吧……”我这样对自己说,一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躲在向日葵的后面来逃避半夜里的阵阵冷风,“好,我等!”
平时睡觉总觉得一眨眼天就大亮了,还埋怨睡眠不足,可是这一晚却像几天几夜一样漫长,我不知自己被冻醒了几次,或者说我跟本不曾踏实地入睡,十月末,正是深秋,在这样的半夜依着铁门,抱着双腿蹲坐在大街上,有谁能香甜地享受睡眠呢,除了冷,还是冷,唯一还热着的,恐怕只有我那充满斗志,信念坚定的心了,没错,我就在这里等,直到颖枫出现,他一定会很惊讶,然后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如实说出,再狠狠还那臭丫头一记耳光,然后不顾颖枫在我脚边跪下来认错求饶,我便甩袖而去,直到他泣不成声地抱住我的腰向我发拆再也不怀疑我,我才漫不经心地扭过头,答应原谅这个是非不分的糊涂男人……是的,就是这样,一定会成功……不知这是我清醒的幻想还是迷朦的梦境……漫漫长夜就这样过去了……
“家萱小姐!家萱小姐!”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可是怎么睁不开眼睛。
“家萱,你怎么睡在这里啊,佻在干嘛呀?!”
这次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啊……?”我迷迷糊糊地眯起双眼看着四周,好亮呀,阳光刺得眼睛不舒服,我连忙用一只手挡住脸……天哪……好痛……这是我的胳膊吗?怎么像机器上了锈一样僵硬。
“家萱小姐,你在我们家门口做什么啊?”说话的是房子的管家惠婶。
“惠婶啊……”我卡住了,喉咙像火落一样疼,声音也沙哑得像磨菜刀。
“什么都别说了,家萱,先上车吧。”原来那个很熟悉的声音是小马哥,他说罢便伸手扶我起来。可是我的屁股刚离开地面不到2公分,就停在哪里动弹不得了。
“啊……别别别别……别动我……”我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全身上下迸发出的酸痛令我无法移动。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啊?怎么全身都冰凉冰凉的?”小马哥和惠婶架着我向车子走去。
“啊,惠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咳咳咳……颖枫有没有来过?”
“这我不知道,昨天下午颖姗小姐打电话回来,告诉我她晚上有事不回来了,还让我也离开房子去别的地方住一夜,把佣人也打发走,等到早上再回来。”
呼……原来如此,看来我是低估了尚颖姗这丫头了,她居然预料到我会来找颖枫。
仰卧在后排车座上,我摸摸了自己的额头,跟手一样冷,这样子虽然好像僵尸,不过是不是代表我没发烧呢?发烧应该是热的吧。
“回家还是去医院?”小马哥故意把车速控制得很慢。
“啊?”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去医院做什么呢?
“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呀?”
“嗯……十一点半。”我用沙哑的声音不清不楚地说。
“什么?”小马哥大吃一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已经快七点了!刚刚我去接你和颖枫,何叔说你们一大早就不在房间了,我以为你们去晨练了,就开车到公园,可是绕了好几圈也没看到袋子乐们,就一路找来,在路口碰到了惠婶 ,顺路看看你们是不是在颖姗小姐那边,结果就发现了你了,还睡在向日葵后面呢,我就叫惠婶先把东西弄进屋了。……可是家萱,你在那里干什么呀?”
“我……可能是梦游吧……”虽然声嘶办竭,但瞎瓣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没有……感觉不错。”我答了一句连鬼都会相信的鬼庆。
“那么颖枫呢?先去学校了吗?”
我点点头。
“现在去哪儿?回家吧?”
“不要……小马哥,”我可不想费尽力气去向何叔解释一切,更不想再一个人躺到空荡荡的二楼。
“总不能去学校吧,你冻了一晚上,还是休息一阵子好些吧。”
“小马哥……”一股鼻酸涌了上来,“去河滨公园好不好。”
小马哥似乎听出我有些不对劲了,没再问什么,车子调转了方和朝远离家的一面开去。小马哥就是这样,当他感觉到我有丝毫的异常时,绝不会跟一般的讨厌的人一样喋喋不休,他会立刻安静,然后一切都依照我的意思去做,不管我是对是错,是否荒唐或不合情理,他都站在我这一边,为的只是让我不会更难过,让我知道他是支持我的,即使要摔倒也会有他在身后接住我,就像我们初识的那一幕,小马哥……我好感谢他,他不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更在胸前贴上了“哥哥”的字样,真心的爱护着年幼无知的我,我好喜欢这样的小马哥,那是比对郁晨学长更纯粹的感情,拥有一个哥哥的幸福,而郁晨学长,我更想把他看作一个真心的朋友,而不是亲密无间的哥哥,我对他的感情绝不像兄妹那样单纯,它掺杂着仰慕与向往,是一位我希望随时能向他露心声然后给我安慰的哥哥一样的朋友,这样的事情,我不愿对小马哥倾诉,如果是郁晨学长的话,我一定会哭着扑进他怀里把委屈和怨气全发泄出来吧……而颖枫呢,既不是小马哥那样的亲人般的角色,也不是学长那样温柔倾听我诉苦的大哥,他……是一切的根源,是让我快乐,让我烦恼,让我幸福,让我痛苦的根源。没有他,小马哥不需要一次次成全我的任性,学长不必被我当成诉苦的对象,我呢,更不会如此狼狈不堪却又无力自拔,尚颖枫,你在我的生命中,就是扮演着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啊!
车子很快到了河滨公园,这个“很快”是我自己的感觉,但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小马哥搀扶着四肢僵硬的我在河畔长椅上坐下,由于我不想小马哥在旁边,况且向日葵和风铃也不能留在尚颖姗啊,所以就让小马哥回去了。
秋天的河滨公园已经从一片新绿变成了火红,大自然真是个伟大的魔术师,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切,而当你留意到时,这一场表演已经落幕,下一个魔术还未开始,如同生活,既不能阻止过去,也不能预知未来,只能在某一个改变后无奈地任由感情,从绿,到红,到黄……
“颖枫为什么没有回去呢?”我自言自语,“他跟尚颖姗在一起,在哪儿?在做什么呢?”
我原本引以为豪的计划被无情地搁浅了,那真是一个好办法,是只有聪明的女孩子才想的出的,却是只有愚蠢的女孩子才会真的去做的,深秋的半夜,在别人家门口睡了7个小时……可是,我在这里叹息有什么用?这一切颖枫都不知道啊!我还没有跟他说清楚呢!他也该为这一夜没回家做了解释吧!看看表,不到8点,还没有上课,好,我不要在犹犹豫豫的等了,拿出手机,我第一次拨通了颖枫的手机号吗。他会不会接呢?看到来电显示,他会不会挂掉呢?
嘟……嘟……嘟……电话通了。
“喂?”
我没说话,因为我还不太能确定这是真是假。
“喂??”
我“咕噜”地咽了一口唾沫,稳住自己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让颖枫接电话。”
“是家萱姐姐啊?真不好意思,哥哥他正在洗澡混,要不要我把手机送进浴室去?或者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的?”
“不……不用了。”我倒吸一口气,“你们不在学校吗?”
“怎么会在学校呢?我们在宾馆哪!”
我合上了电话,宾馆……我还以为他们一夜没回家会直接去学校……宾馆?上帝啊,我还在挣扎什么,努力什么?我全力去争取的这个男人,值得让我如此践踏自尊吗?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他却可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判断一切,为所欲为!克所做的这一切愚蠢的事情究竟为了什么?我那么拼命地想抓住点什么,却一无所获。我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把自己折磨得狼狈不堪,为什么绞尽脑汁去解释自己没做过的事,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早晨全身冰冷地独自一人坐在河滨公园里,却还想着他,怨着他,牵挂着他,难道只因为,我这颗漂移不定的心曾被他拂过,只因为我已经无可救药地接受了他?!而他,是个骗子!他告诉我他喜欢我,5年一直不变地期待着我,他对我的保证,他对我的誓言,究竟有几成是真的?跟另外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彻夜未归,住在宾馆的同一间房,连学都不去上,17个小时一个电话都没有,这就是他的爱吗?这就是他坚定不移的爱吗?
忍着,忍着,我不让自己流出一滴泪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如此软弱。脑袋已经乱成一团,就像在本已浑浊的泥沙河流中用力搅动一般,冷风阵阵,从长椅的好坏端袭卷而来,凄凉的风声扬扬洒洒的,一圈又一圈的回荡着,旋转着,挤压着我那颗不堪负重的心。
“救命,”我用小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自己说,不,这不是自言自语,这是我无力的呼救,向全世界发出的茫然的呼救,我怎样才能继续战斗下去呢?
手机响了,我看都没看便接了起来。
“家萱吗?” 电话那头传来,“你在哪儿啊?”
隐忍了好久的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划过我颤抖的脸,颤抖的手。
“……学……学长……”第一次泣不成声。
“是尚颖欣说你没有来上学,她正急着找你呢,家里电话又没人接,你在哪儿啊?”
我用手死死地压住胸口,调整着呼吸:“学长……请……请你告诉大姐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不去学校了,我正在……家附近散步……”
“好的,我会这样跟她说,”学长的声音突然平静了,“好坏么可以告诉我吗?你现在在哪里?”
学长……这立刻用手捂住嘴,眼泪像自来水一样涌出眼眶,“唰唰”地擦过脸,渗进指间,嘴唇……再沿着下巴,啪嗒啪嗒地打在衣服上,长椅上,颤抖的心上……
“学长……呜呜呜……”再也压抑不住哭腔,“我怎么办……你现在来好不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来陪陪我好不好……”
呜咽着讲完了电话,我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等待着。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学长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就像一堵高大的墙一样,把这深秋的冷风一丝不漏地挡住。现在我是多么需要这面墙啊,我已经没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已经没有了叹息的力气,只有这一行行令人头痛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着。
就这样结束了吗……尚颖枫……我们如假似真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在今天,在河滨公园?就像那首《河滨公雷锋》一样,无奈……又无情……?
“河滨公园,我们肩并肩,草地绿得太鲜艳,不适合说那句再见,想一遍,初恋的感觉已走远,我们都看见,结局在改变。河滨公园,我们将手牵,太达幸福的夏天,说不出口那句再见,你的脸,倒映在河岸的水面,我才发现,爱已被搁浅……不见……”我轻轻地吟唱着,好像是一场自白,又似难以接受。
“是这样吗?”这麻木地站起来,走向河岸边,“结局已经改变了吗?”
手掌贴着水面,想感觉一下秋水的温柔,手指轻轻一点,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水中我的脸被层层波纹模糊了。
这样虚幻的浸影让本已伤感的秋天又增添了一些忧郁,从前的我可是从事不会这样多愁善感的。是不是十门见就是这样一个教人学会伤春悲秋的季节呢?没错,十六见不是被称为“花季雨季”吗?既然有夏花的绽放,就不免要接受秋雨的洗礼,这是每个人都曾经历和将经历的吧,而我,则正在经历。
水面又泛起了涟漪,是一片枫叶落下来。它像脚踏秋风的舞者,轻盈地旋转着,拉动着秋的裙角,然后慢慢地、悄悄地停落在平静的水面,像一个可爱的手掌,轻抚着秋天的河滨。
“枫……”我凝视着那潇洒的舞者,可爱的手掌,“这不是我送给颖枫的礼物吗?”
我伸手拾起枫叶,像看着一个乖巧的小孩,柔声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颖枫不要你了吗?”哀伤凝聚在眼中,“是不是他也不要我了呢?”
秋天的萧杀总是这样的无情吧,它不动声色地,便侵入人的心,在所经之处染上一片枯黄的凄凉,喉咙哽咽着,秋啊,你怎么忍习在此刻偷袭一个如此悲伤的女孩,一颗急速降温的心呢?
“家萱,”这声音好近,分明就在我的身后,温柔、疑惑与怜惜交杂着,郁晨学长来了。
“学长……”
我反复酝酿的平静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秋风没能穿透的那层心底最坚实的防线正吱嘎作响,
转过身,学长站在我的面前,那么高大,是的,高大的遮住了晚秋冷风和沉痛的阴霾。温存的面孔,疼惜的眼神,这是我唯一愿意信赖的人吧。 怨恨,委屈,愤怒,绝望……折磨我17小时的那些讨厌的坏蛋们同时从心的最里层汹涌出来,心底的防线正摇摇欲坠地等待着最后土崩瓦解,我隐忍着不曾暴发的那一刻,就是现在了吧…… “啊——啊——啊!”这不只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更是我那自欺欺人的心的释放,那泪啊,泉涌般无尽头地流淌着,崩溃了,我强装的坚强,我虚伪的安慰,我泡影的期望……从头发到指尖,就像一栋劣质的大厦,华丽的外表下是已腐烂的破砖烂瓦,或者说,它们不是腐烂,而是从一开始就脆弱如薄冰,却被冠以“坚韧”的评价……崩溃,这是一个黑道小姐十六年来第一次发出疯狂的哭喊。
这是其她女生早有过的经历吧,从小到大,也许有过无数次了吧。穿着粉色蕾丝边的连衣裙,被打扮成洋娃娃一样的小姑娘们,摔倒嗑破膝盖时,心爱玩具丢失或损坏时,想要的礼物父母不给时,因为不听话而被打屁股时……然后,小姑娘长大了,在学校里被男孩子欺负时,文具盒里突然跳出虫子时,回家的路上被野狗追赶时……然后,大考失利时,跟家人吵架时,恋爱时,分手时……一个平凡的女孩子,放声哭喊是她们理应的发泄吧,可是我,一位令旁人又敬又畏的黑道小姐,没有哭喊的权力,无论幼年、童年、或少年,我都被掩饰得坚强无比,然而,这一切啊,不过就是破砖烂瓦吧,在学长面前最终崩溃了……不,让它崩溃的并非学长……而是你吧,尚颖枫! “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呢,学长?”
我已经平静地坐回长椅上,脑袋耷拉着靠在郁晨学长的肩头,用小蜜蜂一样微弱的声音嘟喃着。一个小时的疯狂的暴发让我连动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是哭得太厉害了还是昨晚受了凉,太阳穴附近像有人在“咚咚”地敲着木鱼,不停地阵痛着。 “对于男孩子,”郁晨学长双手搭在膝盖上,目不斜视地说,“那是一种迫不及待去追求的体验,是燃起一把火在心头无法息灭,是超越一切束缚的自由的冲动,是尽全力要背负起的责任……或者……就是对一个女孩子砰然心动的感觉……一种……纯粹的占有欲吧……” “占有欲……”我皱了皱眉,“那么男生会让自己喜欢的女生难过吗?” “不会的,”我看见学长张开的两手已紧握成拳,“心爱的人的眼泪就是锋利的刀刃,让人见了心里会滴血……” “真……的吗?”又涌上来一阵酸楚。 尚颖枫,是这样吗?是像学长所说的这样吗?那么为什么你却恰恰相反呢?我的伤心难过全都是你造成的吧! “那么如果一个男生让自己喜欢的女生难过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应该只有三种可能吧……”郁晨学长的目光离开了远方的河岸垂柳缥缈地移动着,似乎要在空气中寻打什么。 “第一,男生不知道女生的难过,第二,男生知道女生很难过,但自己心里更痛苦,双方都在受着煎熬,第三,男生根本不喜欢那女生。” “这样啊……”我不想问了,不知哪里来的瞌睡虫搅得我什么都不想说,也没力气思考,刚刚身上还是冰冷的,这会儿不知怎么,一阵阵地潮热像烧心一样,秋风再没有了寒冷的威力,我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挂着一排汗珠。
以前很多时候,觉得郁晨学长很温柔、体贴,是个既有外在美也有内在美的男生,只是在感情上总少根筋,好像很迟钝似的。什么时候起,学长变成情场高手了?居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真让人想不到,这就是天天对着我笑嘻嘻的令人着迷又无奈的郁晨学长吗? “家萱……”学长把眼光投向我,“肚子饿吗?” 真的耶,算一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还粒米未进呢,被学长这么一提,馋虫们好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活跃起来,胃肠的抗议也声势浩大。 “几点了?”我眨了眨眼。 “10点20了,我们去吃饭吧,看样子你早饭应该没吃,我也是,然后我们看场电影,如果你愿意,下午跟我回学校吧,反正也是桌球社的活动日。”
我没有作声,虽然跟学长在一起感觉很好,可是我现在哪有心思做别的呀,虽然桌球社下午的活动是很吸引人,可是……唉,怎么可能这么快提起精神哪,更别说有闲心去看电影了,不过学长翘课来陪我,怎么好意思回绝呢? 学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在难过的时候,或烦恼得理不清头绪时,安静固然是很好的休息,却只能将坏心情延续,坐在这里,对于每一个失落的人都只有坏处,”他顿了一下,“可是,如果做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心情也会一起变得轻松愉快的,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逃避现实吧。虽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做些什么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呀,得打起精神才行。” 打起精神来?是这样吗?可是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啊。
我抬起头,身子坐直,看着郁晨学长,希望不管是谁,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要怎么做?的确,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内心的痛苦挣扎里,安静只是我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不管怎样,我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哪怕一点一点的好。在这里独自伤感真的是什么用都没有,尚颖枫,不管他做了些什么,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心已经被他霸占了,征服了。就算他骗我,伤我,欺负我,为了自己,我怎么能如此消沉呢?我怎么能甘心放弃呢?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要搞清真相就可以了,绝不能一直傻呼呼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蒙在鼓里唉声叹息,这样的眼泪是白流的呀。 “好,”我看着学长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对,要让自己好起来,要打起精神来。
于是我们起身要走,不料刚一动,便眼前一黑,四肢瘫软地坐了回去,或者说,是倒了回去。 “你怎么了?”黑暗中我听到了学长的声音。 “没事……”我确定自己的意志是清醒的,努力睁大眼睛想看见点什么。 大概过了10秒钟吧,眼前渐渐亮了,一点点看得清楚了。学长扶我小心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可能是坐得太久了吧。”我笑了笑,移开了学长挽住我胳膊和搭在我腰间的手。的确,在这里坐了有一个小时,脑供血不足也是正常的吧。我这样想着,却没有留意到从刚刚一直持续上升的体温。后来吃饭时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脸颊红通通的,就以为是被风吹的,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路上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和头痛……应该是狂哭造成的吧,我把一切异常的症状都结合实际做了解释,并自以为是对的。
看完电影,已经一点半了,我们打车去了学校。至于电影演的什么嘛……老实说,我连片名都记不得了,整整两个小时,起先是昏昏欲睡,不到10分钟就像昏死一样睡得雷打不动了。下了车,这些讨厌的嗑睡虫还阴魂不散地缠着我,连走路都像做梦一样,感觉跟踩在云彩上似的。恹恹欲睡,眼皮和头都奸么沉,奇怪怎么会这样呢?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但也不至于耳鸣吧。我紧紧揪着学长的衣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以免撞到蓝球架上。
终于到了体育馆了,平常连跑带跳一分钟就到了,这一次却好像走了一年一样。 “我们来了!”学长拉着我,向馆里的人打招呼。 “哦,郁晨来了!”几位前辈都围了上来,同年级和低年级的也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喂,郁晨学长拉着任家萱的手呢?” “他们怎么会一块来呢?” “谁知道了,唉,真令人羡慕啊。”我能听到球桌上传来的纷纷议论声。 “哟,家萱也一起来了啊?”钟学姐拍了拍我肩膀。根本没用力,只是一个友好的动作,可是……我就像被巨石砸到了一样。 “对了,郁晨,有新队员加入哦。”学长们说着一转身,让出身后赫然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尚颖姗,是颖枫的……”看来关于颖枫的身名已经全校皆知了,“颖枫的朋友。”
我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集到低头站在那里的颖枫身上,就像舞台的聚光灯一样,除了颖枫,其余的视线中的一切都是漆黑的。 什么尚颖姗,什么宾馆,我已经顾不得那些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眼前站着的,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哪! 我径直地走过去,没错,就是现在,我不怕面对现实,即使现实是丑陋的,可怕的,我不怕!我要把自己的心意,一直隐藏着不肯吐露的心意告诉他,就是现在! 一步,一步,脚下越来越轻,颖枫的身影也左右摆动着。我已走到他面前,让他低着头的视线正好落在我的脸上。耳鸣消失了,尚颖姗在说着什么,学长学姐在说着什么,所有人都在说着什么,我听不到了。 “尚颖枫……我喜欢你……” 终于,不只是声音,连眼前的画面也一起消失了,为什么会倒下,我不知道,但至少,在失去知觉前,我把那句话说出了口。最后的记忆,我看见颖枫深邃的眼,看见他张开手臂接住我的身体,感觉到他柔软的长发,闻到他独有的味道,倒进他久违了的怀抱里……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