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来到山顶。眉描得很黑
幸福被描得很细，高高的山顶
可以看见水中礁石。一些瞬间郁闷
我筋疲力尽，只想写完这首诗
有人开始摆石子，玩几个概念
我说：山顶慢悠悠的，山顶没有迷惑
当我在山腰歇息，云朵来到跟前
鹅卵石浑圆透湿。概念多么软弱无力
水里是谁露出小脸，是谁累坏了腰身
轻盈的人浑身都是嫩黄的花粉
她告诉我：天上的鸟会死在溪水边
很久都没有下雨了，我们又如何抵达？
当我们来到山顶，一左一右两座坟茔
里边床单洁白，有老竹帘子低垂
我不知道会不会写完这首诗
鸟一只只地飞离，飞鸟依旧会厌世

闪电闪了下来。下午安静了片刻
11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波明笑得很萎靡，也相当天真
会开了一个下午。雪也飘落下来了
他们的脸忽隐忽现地藏着
很多时候，闪电都是漫不经心的
一排又一排剪刀。她给我电话
说感到了疲倦，叶子很久没有滴水了
我忽然想起南方扬尘的小镇
透过玻璃窗户，闪电停在窗户边
我一直都不喜欢说话。沉默宛若一把豆子
静静地堆在簸箕里，又想找一个词
和乌黑的药片一道塞进嘴里
一付很没有出息的样子。二月还很遥远
闪电就糊里糊涂地闪了下来
多像是一个故事，才刚刚有了开头
会议室里变得热闹起来
闪电只是一个场景。这个下午摇头晃脑
会还要延续，像一个丑陋的女人
抱着闪电梳头，等那个不会到来的人

在这寂静的午后。很多人开始厌世
阳光卷了进来，空气有了香气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得很安详
会和谁约定终生，有了零星的安慰
寂静里总是弥漫着卷烟的气味
一粒一粒地充斥在屋里
多喜欢安详的光阴，像老人一样垂危
日子细碎地迸裂成衰败的颗粒
那是倒春寒，我仔细地烘烤棉衣
四周也是这样寂静。早已经不能记得
天气是什么时候才暖了起来
很多年前的春天，晨阳为我抬起眼眉
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昏睡，在自闭
翻开透明的血管，割开了，又缝补起来
在这个寂静的午后。厌世叫我安慰
厌倦里有阳光和被阳光晒灰的心

我看见一场虚空的大雪。虚空地覆盖着大地
尘世的车就穿梭在大地上，车灯明亮
而这座城池是空旷的，谁能告诉我这些街道
为什么宽阔？为什么叫我等来这场雪
我就在虚空的车上，和汽车一起飞驰
雪还在下呵！四周死一般寂静。白天还很遥远
是我呀，听见天堂。天堂就在头顶
打开书是虚空，推开窗户还是无垠的虚空
像是等死的人，仰起头来，看雪花袅娜
听鸟躲在巢穴里悲鸣。我听见它们的幸福
在火堆上烘烤，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会是谁将那些雪花拾走。比那些雪花更加虚空
我热爱冷，刺骨的冷呀。像我热爱的糜烂
沿着墙根蔓延，在我的胸口发霉。这虚空的雪呀
覆盖了荒凉，也烫伤了荒凉。那个白痴
苦苦地等，仰望了那么久。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雪还在虚空地下着。像一个陌生人路过门前
他在扫雪，在为谁扫去虚空？又有谁会去看他一眼
看他的手掌流着脓血。谁知道呢？他烘烤的棉衣
湿又干，干了又湿。虚空却堆积在自己的门前

天暗下来的时候，正好去墓地
——题记

1. 三两只蝴蝶

梅花浸涨了雨水，蝴蝶扶着枝叶
父亲就住在那里。瀛上好比家园

醺香袅袅的时候，她探出了额头
三两只蝴蝶翻飞。那时春天初下

兰色的那只娇艳，扛着锄头下山
她也住在瀛上。一晃就是很多年

红色的那只俏皮，羽翼好似四季
一把剪刀剪开天。她会垂头丧气

黑色的那只阴郁，挽住雨水叹息
她轻轻吐了口气。有了梅兰竹菊

我每年春天都去，蝴蝶摆下花粉
她们袅娜地舞着。炊烟只在阳世

2. 石头画像

雨天有很多梦。等得久了，就有寂寞
打开灯，影子落在地上。蝴蝶来到园子
看父亲生病。满园子的中药气味

火星会点亮来世。洁白的瓷板，父亲多清晰呵
“石头，撩起你的头发”，雨都下了三天
蝴蝶在父亲头上盘旋。“石头，再慢一些！”

母亲说：那是命。久了以后，人也变得平和
像拖在地上的布衫。春天是过不去的
画像的手苍白，冒着火星。铁丝嘶嘶地响了起来

父亲笑了起来。雨水滴滴答答，青石阶一直伸到河边
“河边的水好响呵！”，你听蝴蝶咳嗽叹息
像雨滴溅起的涟漪。“要去的，就在池塘对面。”

3. 墓地飘摇

一定是在午后。一定有风，有湿漉漉的空气
看来世的故事开在肩胛。那么多脸阴郁
来到这里，那么多歌子妩媚。矢车菊戴在头顶

前世的花环。爱情走了一百里，怨了一千年
你听见了没有？坐在船舷的人，她溺水时会有多美
钟点还在头上敲啊，那些连夜私奔的人呢？

她是一个人。却看见那么多鬼，打铁或者梳妆
给远方的亲人写信。他们点起的火也潮湿
秋天不再远行。船泊在岸边，午后的天气明媚

谁把名字刻在碑上？谁刻字时像在描自己的眉
一定要在午后，去听他们欢娱。窃窃地梳理
那藏了一生的秘密。被蝴蝶驮着，在午后甜蜜地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