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浪形骸 |
作者:蓦谷狂情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8-16 |
|
|
(十九)
过了大概半个月,我再也不堪忍受“陪练”带给我的沉重的折磨了,它使我即将面临着精神崩溃的边缘。于是,我找到胡德,跟他说明了我的想法。 胡德看了看我,说:“你也知道,这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是有他自己的作用的,C博士是不会白养人在这里的。” “我明白,做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让我做这个就行。” 胡德想了想,对我说:“这样吧,我去问问C博士,尽快给你答复。” 当天晚上,胡德就找到了我,说:“我和C博士说了,C博士很照顾你,让你去练习使用枪支。” 我一想,在金三角,使用枪支是很平常的事情,况且练习一下还可以防身,于是就答应了。 “我要回去见见连影。”这么多天没见,思念早已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了。 “不用回去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 “什么?她不在那了?她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你们把她弄到哪去了!”我简直是心急如焚,发疯一样地喊着。 “别着急啊,C博士让我把她送去接受社交常识的培训了,她也不能天天什么都不做啊。你别担心,只是集训一段时间,过几天就会回去的。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直接去学习使用枪支,先不必回去了。” “哦”,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坠了下来。一想过一阵就可以见到连影了,现在回不回去也无防,就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我终于离开了这个折磨了我半个月之久的地方。和胡德离开的时候,我一眼都没有多看,一点都没有留恋。恨不得把存留在这里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抛到九霄云外。 和我一同学习的,还有两个泰国人。有一个老师,看起来像中国人,负责教我们使用枪支,包括上膛、瞄准、射击等。 老师教得很清楚,我学得也很快,一天下来,我基本已经学会了枪支的基本使用技巧。我很兴奋,因为毕竟在国内也许一生都学不到的东西在这里轻松地学到了,而且会用枪也算是得到了在金三角行走的通行证。 大约下午五点钟,胡德走了进来,与老师了耳语了一会儿,就对我们说:“今晚我们进行实弹演练,C博士很照顾你们,把长期关押在这里的死囚给你们当靶子,让你们体验真实的感觉。你们一定要拿出好的成绩!” 那两个泰国人非常地兴奋,鼓起掌来。我看了他们一眼,走到胡德边,说:“怎么今天刚学完就实弹演练啊,还用真人,太快了吧?” “我们这里讲究的就是效率。”说完冲我一笑,不知怎么,我感觉胡德今天的笑容十分地诡异。
到了晚上,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但胡德通知我们演练依然进行,他带着我们三人冒着大雨来到了射击场,这个射击场呈四方形,场外杂草丛生,场内是土地,被雨水一浇变得泥泞不堪,场南有一个靶板,场北有一个简易的枪台。 第一个活靶被搬了上来。是用麻袋套起来竖靠在靶板上的,在麻袋的中上方有一个红圈。胡德说:“现在开始射击,每人限三发子弹,麻袋上的红圈是靶子的要害部位,一枪命中并击毙,为优秀,两枪其次,”他顿了一下,”我不希望你们当中出现三枪不能将其击毙的人。记住,他们早晚都得死!你们要珍惜机会,不要手软!”表情相当的严肃。 第一个泰国人拿起了枪,表情严肃,雨水裹着他豆大的汗珠往下落。“砰”的一声巨响,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紧接着麻袋里传出一声惨叫,整个麻袋倒在了地上,一枪击毙。 第二个泰国人同样是一枪命中。
该轮到我了,我心里十分地紧张,生平第一次向真人开枪,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我极力地张望前方50米处那个立着的麻袋,想透过厚厚的麻袋看清里面这个即将被我结束生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这是不可能的。麻袋里的人更是可悲,因为他生命的终结竟是在一种近乎无知的状态下完成的,厚厚的麻袋不仅蒙蔽了双眼,也蒙蔽了生命。 “加油!” 胡德的这句话使我从凝视中回过神来。雨下得很大,不时打着响雷。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颤抖着拿起了枪,眯起眼睛,瞄准目标。忽然之间,我感到这个麻袋仿佛拟成了一个人形,而这个人形让我却产生了若有所失的感觉。我不敢再多想,闭起眼睛,手指扣动了扳机…… “没死!接着打!快!”耳边响起了胡德的声音,同时麻袋里传出了惨叫声。而我仿佛失去了知觉,周遭的一切我都没有了反应,我几乎是在不受大脑支配的情况下向那麻袋又是“砰!砰!”两枪。 “啊!”麻袋倒下了,同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般痛苦的惨叫,这叫声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痛彻心扉。雨下得更大了,雷声也更响了,可我耳中却只是真切地注入了这声惨叫。这个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这就是我身边经常出现的声音,即使稍微有些生疏,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对它的回忆。这是谁的声音呢?
连影!我的全身如遭电击般一震!是连影!那个麻袋里传出的是连影的声音!我全身的血脉如要张裂一般,血液也凝固了,大脑如停止工作一般地怔住了。 狂风暴雨更猛烈了,可我只是如木头人一般僵在了那里,我来不及反应这一切的到来。短暂的沉默过后,我急速运转起来的身体中如炸裂一般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连影!!”我几乎是爬到那个麻袋前的,因为双腿早已没有了知觉。我发疯般地扯开麻袋,把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连影躺在我的怀里,我跪在地上。只见连影的胸口流淌着鲜血,表情因紧张而扭捏着,我竟然亲手打死了我心爱的人!我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跟前这个被我深爱着的并深爱着我的女孩竟然是我打死的!而且可以看出她在死前经历了多么大的惊慌恐怖,她可是有先天的心脏病!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一个纯洁善良的小女孩的结局竟是如此的悲惨,她还不知道是谁结束了她的生命,也许她在死前还在一直思念着与她仅隔50米的我! “是我害了你!”我如困兽一般伤心欲绝地哭嚎着,任凭倾盆大雨浇透我的身体。闪电偶尔把天空闪得如白昼一般,雷声也如炮竹般轰鸣着。我无视它们的存在,只是抚摸着连影的脸。同时又希望闪电把我劈死,响雷把我炸死,让我与连影同归于尽。 仍然是声声不断的哭嚎,可是这仍不足以发泄我心中的悲伤。渐渐地,耳边的雷声、雨声退去了,就连我自己的哭声也消失了。我闭着眼,仰起头享受着雨水的浇淋。我感到喉咙一阵发甜,向外一吐,是鲜红的血水。原来是我哭哑了嗓子,以至于喉咙发干咳出鲜血来。可是我不在乎这些,我低下头,含住了连影的嘴唇,忘情地吻着。而双手在土地上疯狂地挠着,想给连影挖出一个葬身之地。双手的指甲挠秃了,渗出了血。此时,雨水、汗水、泪水和血水都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比我心情还要复杂的气味。悲伤、愤怒、痛苦、悔恨和绝望掺杂在一起,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发狂似的向浓暗的天空“哇”地哭吼一声,随后两腿一黑,昏劂了过去……
(二十)
等我醒时,隐约地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而床边坐着一个人。当这个人透过我的视线由模糊变清晰时,我终于看清了这个人是谁。 是迟芸,一身黑衣的迟芸。 她在哭,脸上挂着泪花,见我醒来,马上擦了擦泪水,微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迟芸忙扶我坐好,对我说:“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全都知道了。”说完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木匣,说:“这个,”她强忍住悲伤,“是连影的骨灰。”说完就伤心地啜泣起来。 我接过来,双手捧着小木匣,伤心与痛苦再次占据了我的心头,泪珠不停地掉下来,滴在小木匣上,不见踪迹。 “我已经把胡德杀了。”迟芸的双眼掠过一缕锐利的目光。 我看着她,想起在昆明一别到再次见面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仅仅是两次与迟芸见面之间,一切却已是物是人非。而她带给我的那种感觉却丝毫没有变化。我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我,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忽然,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下了床,把迟芸吓了一跳。我穿好鞋,拿起小木匣,冷冷地说了一声:“我走了。”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我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小木屋。走出去一看,四周都是荒山,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我已不愿在这里停留,随便找了条路向前走去。 刚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清愁!”,里面夹杂着苦苦的哀求,极度的痛楚。我停住脚步,后面又传来一声我的名字,声音中已带着哭腔。我转过头,看着眼前追上来的迟芸。 我们彼此对视着,在沉默中度过了几秒,最终,我说话了。 “C博士,”我强忍住内心的不平静,慢慢地挤出这几个字,“是你的父亲,对不对?” 我凝视着迟芸的眼睛,她没有说话,双眼已泛起了泪花。她的眼神告诉我答案是肯定的。 我低下了头,彻底地被命运的嘲弄击垮了。一个我恨不得手刃的大仇人竟然是迟芸的亲生父亲!亲情、友情、爱情的混杂交织让我无力去权衡与选择。我抬起头,迟芸那幽深哀怨而又熟悉的眼神让我心乱如麻,痛如刀割。面对迟芸,面对一切,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忍再看她,闭起双眼,深深地让自己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转过头向前方走去。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已经哭得很厉害了。我强忍住内心的挣扎,没有停,继续向前走。 “等一下,好吗?”语调是那样的哀婉。 我不忍心再拒绝她的请求,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面。 她跑到我的身后,说:“这里已经是国内了,你不必有什么担心的了。”说着往我口袋里塞了一叠东西,“这是一万块钱,你千万不要认为这是我的补偿,我知道没有什么可以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我只是希望你在路上用着方便。你必须收下,否则的话我立刻死给你看。” 我的心一沉,转过头,她那坚毅的眼神让我知道眼前的她是可以做到她所说的一切的。我叹了口气,转回头。 “那么,你要去哪里呢?”她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们这一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许这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注定了。可是命运却让我们共同走过了一条无可奈何又模糊不清的道路,也不知这条路是否刻下了我们的足迹。然而这一切又是不重要的了。在最后,我想告诉你,记住,要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我不禁怔住了,平静了几秒之后,我说:“你呢?”眼睛依然注视着前方。 “我想我也要回到我应该回的地方去了。”
已是黄昏了,夕阳醉红般的余晖洒在我的脸上,我茫然地注视着夕阳的远方,怅然地体会着此刻的感觉。一切变得轻飘飘的,却又时常地坠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方走去。
已经是塔的第六层了,塔外的景致也与在低层时有所不同,少了一分红尘世俗的味道,更多了一分超然脱俗的飘逸。这是佛塔,佛塔的高处自然与俗塔不同。向塔外看去,纵然能够俯视城中景物,但感觉已是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呼吸着空气,聆听着鸟鸣,自然更觉得心旷神怡。但随着层数的增多,心中所涌上的回忆也就越多,步履也就越沉重,与应有的飘逸形成了一种矛盾。而这种矛盾仿佛使一切都变得黯然。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
文章录入:蓦谷狂情 责任编辑:蓦谷狂情
|
|
上一篇文章: 摸着自己腐烂
下一篇文章: 覆 水 |
【字体:小
大】【发表评论】【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