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楔 子
姓名:许豆豆。 职业:自由撰稿人 年龄:30岁 婚姻状况:未婚 家庭情况:孤儿 外貌特征:长发大眼、肤白有酒窝……
还想知道我什么呢?请往下看吧!
第一章
(1)
还有吗?给再看看好吗?我坐在招待所大堂的沙发上,眼睛紧张地盯着服务员。我不想住客房,那个太贵,现在我只渴望住地下室。对我来说,在黑夜来临之前,能有一张床让我在上面躺一躺就是我最大的享受了。服务员一袭白衣,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护士。我从小就怕打针,所以对眼前的白衣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有一个男人陪在她旁边,把一颗颗盐水花生剥了后往嘴里丢。 我咽了咽口水。 身份证?白衣面无表情地说。 嗯,在这儿。我忙起身,从挂在我胸前的小皮包里掏出身份证,从那张长方形的窗口递进去。 许豆豆?白衣翻了翻眼皮。 嗯。 好吧,还有一间。这里是北京,地下室都不好找,一夜25块,你住几天? 好多天吧!我说。我还真的没想过。 先交两百。跟你说,这间还是给你挪出来的,这是别人先定好的,先暂时住下吧。去吧! 一个大妈模样的人抓起一串钥匙在我前面带路,我背上包,跟在了后面。
我刚下火车,我来自上海。
我住在地下室里,房间号是9号。 当大妈一拧开门时,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大妈在门口就站住了,准备转身走。房间里黑漆漆的,我佯笑着说:您不进去坐会儿吗?说完往她身后躲,好像我前面有条狗似的。大妈笑着说:坐?我在这破地下室里坐?我疯啦?姑娘,上面有开水,你自己去拿! 现在能洗澡吗?我希望和她能在这儿多说一会儿。 洗澡?今儿个星期几呀?哟,不巧!星期六,今儿个姑娘你洗不成了。招待所外面不远处有个澡堂子,人家星期六星期天不上班!我走啦!说完咚咚咚的上楼去了。 我只得硬着头皮进了房。
(2)
我连鞋都没脱,就一头倒在了床上。我已顾不得地下室里的霉味儿了。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去想了。我感觉我的头发搭在后背,很不舒服,痒痒的。于是,我把手举过后脑勺,把长发挽起来。我的头发太长了,本来很想剪掉,但一直又舍不得。我没有亲人,可以说,头发是我唯一相伴的亲人。它时时刻刻紧贴着我,给我温暖。我喜欢把手指插进发间,体会发丝在指间游走的感觉,就像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挽好头发,我平躺下,感觉舒服了好多。我把地下室的日光灯点得通亮,反正她们不知道我在睡觉。
可是,我却睡不着。 我的眼光在地下室里逡巡着,这里面共有四张床,窄窄的铺板。四个床头柜,摆得也倒整齐。床底下是两个脸盆,不知是用来洗脸还是洗脚的。摞放着,里面放了一双大得惊人的拖鞋。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感觉我的肚子饿了。我想起在火车上还没吃完的那个面包,于是打开旅行包,找了出来,面包已没有它丰满的身躯和姿态了,就像一个干瘪的老太婆。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一口咬下去,面包挤成了一条线。就着开水,我一口一口地咽着。
我已有好多年都不掉泪了。 除了海水与盐的滋味,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才是咸的。很久以前,当别的女孩为一个洋娃娃或是一种美食不能到手而哇哇大哭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以平静的眼光静静注视着这个世界。我的眼睛很大,也很漂亮,许多人都这么说。但我觉得我的大眼睛只是增加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不安与恐惧。我看到了许多我不该看到的东西。每当我在镜子前梳我那长长的头发时,我就长久地盯着我的眼睛。它像密西西比河密林中的湖水,清澈透明,但是却有一种巨大的成片的阴影,看不到阳光,所以,折射到人眼里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寒冷。这种冷,不是来自表皮,而是穿透层层隔膜,直达人的心脏,嗯,是的,心脏。
(3)
我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小我就特别好奇,喜欢翻箱倒柜,我能在抽屉里找到别人找不到的许多东西。比如:毛主席像章、玛瑙一样的玻璃扭扣、银制的掏耳的小勺等等。然后,我会把我找到的这些小宝贝全装在我捡来的一个小铁盒子里。我非常珍惜我找来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石子,我也会把它放在金鱼缸里,因为我觉得:既然这些东西落在了我的眼睛里,那就说明这东西和我有缘分。既然有缘分,那我就要善待它。 我真的在抽屉的一角找到了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球。我拿在手里,才发现是橡皮泥做的一个小圆球,说实话,我很喜欢。
我家住在上海普陀区的一个里弄里。
两排歪歪扭扭的房子默默对峙,随着岁月的流逝,感觉它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于是,里弄也越来越窄、越来越长,青石板也被踩得越来越熟了。 在我看来,再坚固的石头也抵挡不过岁月的风风雨雨。虽然我每天放学后在家门前的青石板上跳绳、跳皮筋,感觉不到青石板在我小小脚下的变化,但有一天当我背着书包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我没了家。我的家已化为灰烬了。它黑乎乎的,还冒着青烟。然后,我用眼睛搜寻着我的父母,从人们躲闪的眼光里,我没有找到我所要寻找的答案。这时居委会的曹奶奶走过来,一把搂住我,说:乖,走!去奶奶家吃饭去。 我说:曹奶奶,我爸爸妈妈呢? 曹奶奶别过脸,鼻尖红红的,说:豆豆—— 我说:曹奶奶,他们都死掉了么? 曹奶奶睁大了眼睛,说:豆豆,你这个小人精儿!你怎么这么说? 我仰起小脸,说:我知道他们有一天会死掉的。因为我半夜醒来的时候,他们总是在吵。我总听到我妈妈说:姓许的,你给我听着!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我感觉曹奶奶抓着我的手紧了一下,我的手有点儿麻。接着,我听到曹奶奶说:豆豆,别说了!我们回去吃饭去!
(4)
曹奶奶家在里弄的那头。 我背着我的小书包,里面有我刚得的一张奖状,我获得了学校作文竞赛的一等奖。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我这张奖状该贴在哪儿。最初,我想把它贴在我的小床边,可我想,我妈妈肯定不会同意,因为,我每次从学校拿回奖状,她都要放在手心里好半天。然后,就在厨房里煎面糊,等面糊凉了之后,她就把它贴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贴好之后她还在那儿看好半天。
曹奶奶已经为我盛好了饭。她把那碗青椒炒肉挪到我的跟前,看着我,说:豆豆,饿坏了吧?快吃!啊? 我点点头。我说:曹奶奶,我知道我是我妈妈捡来的。他们很早就这样说过。 曹奶奶说:瞎说!你怎么是捡来的? 我扒了一口饭,说:我如果不是捡来的,那他们到天堂里去怎么不叫我呢!他们偷偷溜走啦。我妈说过,人死了就到了天堂,那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曹奶奶轻轻叹了口气,到房间里去了。 曹奶奶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花裙子。她坐在我身边,说:豆豆,吃了就洗澡去。这花裙子好看不? 我说:曹奶奶,我不穿裙子。我妈说,穿裙子的人是妖精。 曹奶奶一拍脑袋,说:我倒忘了,豆豆还真的没穿过裙子,我知道的。好吧,好吧,奶奶再去找去!看云云阿姨以前还有些啥衣服。
曹奶奶这次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件花罩衣,小碎蓝花的,我很喜欢。因为我们班王丫丫也有这么一件,穿着很好看。我很早就想要一件,可没敢跟妈妈说。 曹奶奶说:豆豆啊,傻丫头!你可不是你妈妈捡来的呢!别人是不是捡来的我不敢说。你呀,你妈在医院生你的时候,把我可忙坏了!你妈那个苦啊,难产!唉,你要是再说你是捡来的,那就是你没良心! 哦,我不说我是捡来的了。曹奶奶,我吃完了,我该回家了。我妈还等着我呢!我把碗一放,起身准备出门。 站住!曹奶奶说,你要去哪儿? 我站住了,然后,猛然醒悟过来,扑到曹奶奶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奶奶——我要妈妈—— 乖,我的心肝儿,豆豆,别哭了啊——曹奶奶搂着我,我看到她也在不停地抹泪。 我的乖,以后就跟奶奶睡,跟奶奶吃,别怕,啊?曹奶奶用她那长满茧的老手帮我擦泪,我的脸有点疼,但是感觉很温暖。 在晶莹的泪光中,我从曹奶奶的胳膊窝里,偷偷地打量着她的家。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