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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你会不会来     
今夜你会不会来
作者:千里烟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4-8-18


    第八章

    (36)

    日子如黄浦江里的流水,有时舒缓,有时急促。强强叔被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总是不敢看曹奶奶的眼睛。曹奶奶的眼睛很深很深,就像一个深潭。

    无数次走过那条里弄,缩短的,拉长的,是我年少的身影。我紧闭着嘴唇,同时,我又非常敏感。我变得倔强,有时甚至有些刁钻。
    我听到二师傅在里弄里对摇着蒲扇乘凉的老人们说:那个豆豆啊,是个祸根,我给这孩子算过,她命硬得很。你们看哪,她克死了她的爸妈不说,现在又害得强强,唉,这好人不能做啊!
    我气极了,在旁边大声骂道:你个秃子,好坏!你为什么不结婚呢?你才是祸根呢!
    二师傅崴着小脚追过来,骂道:你个小妖精,看我不打死你!我就不结婚,就不结婚,看你把我怎么着!
    旁边的人笑起来,有一个声音说:真是老小老小,我说二师傅,现在你结婚,那还嫁得出去吗?
    二师傅就不追了,忙停下来,转过身,坐在板凳上,开始了她祥林嫂般的讲述:哼,哼,嫁不出去?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你们看到过我年轻的时候吗?长的那个俊哪,啧!啧!不得了啊!旁边又有人在说:那你怎么不嫁呢?二师傅说:唉!一言难尽哪!旁边一位年轻人说:我来接着说,一言难尽哪!谁叫我喜欢上他呢?喜欢他,就谁也不爱了。他不在了,就出家当尼姑了!二师傅跳起来,骂道:你个鬼头,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又崴着小脚去追。里弄里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

    曹奶奶没有坐在这里。强强叔坐了牢后,曹奶奶就没在里弄里跟别人拉家常了。她在家里择猪毛,从猪鬃厂里揽回的活儿。曹奶奶坐在门口,趴在玻璃板上用镊子一根根地扒弄,时间一长,曹奶奶的眼睛就老爱流泪。当猪毛融化在浓浓的夜色中的时候,曹奶奶总是呆呆地坐着,我感觉她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37)

    我从包里拿出镜子。不是化妆,而是看我的隐形眼镜还在不在眼睛里,因为我感觉我的眼睛有点干涩。我把眼珠转了几圈,还是没有看到。吊带裙已经走了好久了,而短发丰胸和长发削脸还没有回来。我又变得无趣起来。我想:我还是出去上上网,那样日子要好过一些。况且。这地下室里潮得要命,憋闷得要死。

    网吧就在地上不远,里面有百十台机子。我丢了十块钱,找了一个键盘上字母清晰的位置坐下来。我戴上耳机,听了一会儿歌,然后进网站写了一个多小时的小说。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还是忍不住打开了QQ。
    我QQ里有不下一百人。我的QQ就像一个收容中心,把一个个寂寞孤独的灵魂装进去。自从我把我的QQ号贴在我小说的前面后,我的QQ里就人潮涌动。所以,我在任何时候打开它,它里面就会有彩色的图像。

    刚一开,蚂蚁就说:豆豆,我等你好几个小时了。我说:等我干嘛?论坛里要开会吗?老大呢?我称论坛的管理员为老大。
    蚂蚁说:别给我说那个老大!现在说我和你!
    怎么啦,蚂蚁?我说。
    我问你,豆豆,你怎么老躲着我?你现在在哪里?啊??你在北京?你怎么不早说?蚂蚁很吃惊,我猜他肯定从QQ的对话框上看到了我网吧所在的区域。
    怎么啦,蚂蚁?你今天好怪!我又戴上耳机,继续听歌。
    豆豆,出来见我!蚂蚁说。
    毛病吧你!怎么见哪?你不是说你在哈尔滨吗?
    豆豆!跟你说,我在首师大正门等你,九点,不见不散!说完,他的头像一黑,下了。我一看表,八点半。

    我关了QQ,我没打算去见蚂蚁。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我知道:蚂蚁有老婆有女儿。我虽然知道蚂蚁是喜欢我的,而且从我在上海时就喜欢。并且,他一直用一种俯视的姿态和强硬的态度来表达他对我的喜欢,但我却不会进入他的圈套。我不会爱上一个有家的男人。曹奶奶的话一直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曹奶奶说:有家的男人不要碰,是不可靠的。因为说明他不负责任,他既然能够丢掉他原来的老婆,那他同样也能丢掉你,因为在你后面,还有更年轻漂亮的。曹奶奶还说:我恨这种女人,豆豆!

    我的嘴角浮现出一缕笑意,我想像着蚂蚁是如何在首师大门口等,最后又是怎样的失望而归。我想:呵呵,蚂蚁,想和我斗?你等着去吧!
    我打开了邮箱。我想看看投出去的三份简历有没有回音。
    真的发现了一封未读邮件,我打开一看,是京城那家有名的教育公司寄来的,上面写着:
许小姐:
    你简历所介绍的情况比较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望你下周二上午九点带上你所有证件的原件来我们公司面试。

    看到这个通知,我的大脑莫名地有些兴奋。我觉得这一步是非常重要的,这意味着我能够在人才济济的北京城站稳脚跟。我有这个自信:只要给我面试的机会,我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机会。此时,我很想有一个人来分享我的快乐。我拿出电话本,眼睛把我上海的那些号码扫视了一遍,我没有找到我想要告诉的人。最后,我的眼光停留在了本子的最后一个号码上。我笑起来。对,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的快乐与陌生人分享呢?这个从橡皮泥里蹦出来的和我一样寂寞的人。我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反叛以及我作为自由撰稿人对故事天生的猎奇还加上在异乡的孤独决定了我要给这个人打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电脑还开着。我拨通了号码,来到了网吧外面的一颗樟树下。这一次不会再错了,因为我是在灯光下近距离的一个一个数字拨的。

    (38)

    电话通了。
    我说:我是找到橡皮泥做的小球的人。我在里面发现了你的电话号码。
    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哦?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一家网吧外面,离地下室不远。
    听完他的第一句话,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太像我们上海的男人了。我能想像得出他是怎样的温文尔雅。这一点确实是不容否定的。他的声音不快不慢,不大不小,从容有度,带一点柔软的尾音,使人顿生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
    他问:你叫什么?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名字:小烟。我想就是它了。这个名字很好,虚无缥缈,惹人怜爱。就像我潜意识里渴求一份未知的浪漫的邂逅一样,尽管我的理智我心底里的伤痕时时抵御着这种诱惑。
    我说:我叫小烟。我想,我该把上海的记忆尽量的抹去。
    哦,好美的名字!我现在花园桥立交桥下,正准备过马路。你能打来电话,我很高兴,不过,我今天有点事,否则,我一定要请你喝杯茶,况且,你一个女孩这么晚我想你决不会和我见面,对吗?明天行吗?明天上午我电话你。
    好的,我说。在挂掉电话的一刹那,我笑起来。我太想知道他的故事了,因为我上一部长篇即将进入尾声,我要听听他的故事。

    (39)

    再次回到地下室时,短发丰胸和长发削脸都在,只是吊带裙韩娟娟还没有回来。长发削脸睡在我对面。奇怪的是,我在她的床上看到了一条狗,那条狗蜷缩在她的腋窝里。我感觉很新奇。我想和她套近乎后,摸摸她可爱的小狗。我说:好漂亮的小狗!我叫许豆豆你呢?她的嘴唇动了动,算是笑了。不过在我看来很冷漠。她说:它叫点点。我叫杨雅安。她先说的是小狗的名字。可想而知这条狗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了。

    短发丰胸在做面膜,一脸的白膏,看上去很恐怖。她也走了过来,说:以前我也养过一条狗,不过后来它死掉了。杨雅安眼睛往上看了看,大概听到这句话认为不是很吉利,有一点不满的样子。我笑着说:对了,我包里好像还有梨糖膏,我还差点儿忘了,来,吃!吃!
    短发丰胸摆摆手说:谢谢!不吃!我一般不吃甜的,哦,对了,我叫小曼,住在一起是种缘分。希望我们都能成为朋友。
    我看到杨雅安接过梨糖膏后,撕开包装,首先是喂它的点点。我笑着摇摇头,然后,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小曼说:把灯拉了吧,刺眼。我们说说话,怪闷的。
   我答道:好的。

    灯熄了。三个女孩睡在了这黑暗中。一开始,都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空气中有种东西在静静流淌。可那种东西是什么,我又说不清。
    小曼首先撕开了夜的沉默,她说:我们都来说说我们为什么来到北京,好吗?

    (40)

    我把腿伸了伸,尽量使自己睡得舒服些。我看着黑夜就像一杯纯净水,或者说就像一片异常干净的水域,尽管它还很陌生。我有一种在里面自由游弋、畅快吐纳的愿望。我说:我们仨好像我最大吧,我先说。
    我说:我来北京,是为了远离熟悉的陌生,寻找陌生的熟悉。
    小曼说:豆豆,你是诗人吧?说的话我虽然不怎么懂,但我觉得很有道理。
    杨雅安说:听豆豆姐说,别打断她。杨雅安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了个姐字,我觉得很亲切。
    我接着说:我是个孤儿。但我决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有过很多亲人,但我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来北京,在很大程度上是想逃离那个让我触景伤怀的地方。在上海,大学毕业后,我曾有过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我是个老师。
    哦,小曼说,真看不出来,唉,我是说怎么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有一种很忧郁的气质,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已经快30岁了。我在黑暗中笑了笑,不过那笑有点苦涩。
    啊,豆豆姐,你快30岁?看不出,看不出。你不说,我是怎么也不会信的!杨雅安说。
    所以说,我来北京,还渴望在这里找到爱情。我说。当“爱情”这两个字在黑夜中从我口里说出来的刹那,不知怎的,我竟泪流满面。停顿了好久,我感觉我说不下去了,就说:好吧,我的事三言两语一个晚上是说不完的,说说你们吧!

    (41)

    我想起我在读大学时所写的一首诗《真正的流浪只与心灵有关》。写那首诗时,我刚刚失恋,同时,也失去了我亲爱的曹奶奶,因为她已去了天堂。我对那个非常爱我、同时我也非常爱他的男孩贾心照说:我们分手吧。
    他说:为什么,豆豆?然后,我看到他像一个女孩似的咬着嘴唇,想哭的样子。
    我说:因为爱你,可我是个破小孩。
    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个破小孩。这不是爱人之间或情人间的一种昵称。长大后,我才真正明白强强叔坐牢的原因。因为,里弄里的人说,他强暴了我。而我也不是一个处女,也就是说:我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
    尽管我很爱贾心照,他也很爱我。但我成长岁月的整个青春期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我渴望有一个男孩爱上我,同时,我又很惧怕深爱之后所必然产生的婚姻。特别是新婚之夜,当我所爱的那个男孩发现他的妻子不是处女时,我该如何面对他,我很恐惧那种在婚姻之初就把一切都毁灭的心碎。我想与其那样,我还不如不经过那个阶段。或者说,我干脆不结婚。
    在黑暗中,那首诗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
    远方的星空
    鲜亮得像一颗洗净的蓝莓
    挂在
    纠缠不清的岁月之藤

    炊烟涂抹天空
    在你温柔的火光里
    带着一首歌上路

    没有行李
    流浪只是放逐
    放逐被白菊层层捆绑的
    心灵

    天涯海角 丛生荆棘
    荒芜中无助
    一次次鞭打
    久违的疲惫与恐惧

    疮疤裸露野地
    让伤痛更加伤痛吧

    黑夜来临
    依偎那株陌生的桂树
    静静怀想
    眼中你凝望的眼睛

    我渴望找回自己
    在你的梦境里
    终于安静的睡去

    真正的流浪
    只与心灵有关
    远离熟悉的陌生
    走向陌生的熟悉

    ……所以,我来到了北京。我是个孤独的流浪儿,我是个破小孩,所以,我来到了北京……我在心里说。

    (42)

    小曼说:我来自成都。
    我等了好半天,也没等着她的第二句,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我想她大概累了,或者,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我没劝她。黑夜也许就是一剂疗伤的良药吧。沉默中,我却睡不着了。小曼的一句我来自成都,使我想起上海时我与蚂蚁在网上相处的日子。

    蚂蚁大我八岁,是个文学博士。天知道他怎么取个蚂蚁的网名。他在我眼里,是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我和蚂蚁相识在上海不夜天,相处在成都的杜甫草堂里。哦,我所说的不是指那个坐落在成都市西郊的浣花溪畔占地面积24公顷的杜甫故居,而是指杜甫草堂聊天室。以前,我在休息的时候,爱转到上海高校和上海不夜天聊天室里去聊一会儿。后来觉得很无趣,就给自己起了一个“诗词聊天”的名字,想聊点专业的。这一招还真管用,我聊天对象的档次立刻从衰(帅)哥提升到大学副教授。

    没想到网上也有人贩。有天,有个叫蚂蚁的,他对我说:你一个人在这聊什么诗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那里才好呢!我说:去哪里呀?杜甫草堂,去吗?我说:那儿不是成都么?我是上海的,去那干嘛呀?他说:去看看,不好再回来!于是,我就糊里糊涂地跟着和蚂蚁来到了杜甫草堂。
    一进聊天室,一看在线人数,30个!好少!而上海不夜天经常是500,总客满。看来还真是曲高和寡。一来,就有人出一对要我对:孔子论语非一孔之见————,我愣住了,人名、书名、典故、成语……我的妈呀!我要回去,我怕……再找那蚂蚁,不知跑哪儿去了……呜呜~!我哭起来,我就这样被拐到了四川成都。

    举目无亲的我为了在这儿活下去,就天天呆在草堂里讨一口饭吃。我改了名,不再叫“诗词聊天”。因为在这儿,我什么都算不上,我甚至觉得我以前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我孤独的时候就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对,我的新名字叫小草。
    还别说,这个名字还真的叫对了!有几个才子才女过来和我说话了:小草呀,吃饭饭没有啊?小草,你这名字看起来多亲切呀!小草……我受宠若惊,忙起身说:好!好!您好!您好!……我就整天躲在草堂的角落看大屏,看西门望雪,看玉露清华,看谈笑间,诗词灰飞烟灭…………

    转眼间,两个月快过去了,不知怎的,我竟不想回上海的聊天室里去了。有一天,有个过客对我说:好啊,我是蚂蚁!我看你在这儿也快锻炼成熟了,我封你一个官当当,给我当版主去,好不好?我看到蚂蚁,就像在异乡看到我的亲人,说:你把我从上海哄骗来,自己躲哪里去了?蚂蚁笑着说:我不是天天在跟你对诗吗?我愣了:啊?你是那个“骚人”?蚂蚁说:呵呵,是啊,是啊!当不当啊?
    我听后,说:我是小草,我哪够格呀!他说:你先去论坛填表吧!够格的!我一时不知说啥好,真是热泪盈眶。
    就这样,我成了蚂蚁手下的一个小小版主。后来才知道:蚂蚁在全国各个聊天室里闲逛,就是为了给论坛物色版主,就像星探一样。

    (43)

    当上论坛版主后,我欣喜了一阵,我告诉我的朋友们论坛的地址,要他们多去发贴。有的问:豆豆,每个月多少钱?我想了想,我做了也快有两个月了,没有谁给我提钱的事呀?我说:没……没……好像没有谁给我发工资呀!哈哈!他们就笑起来,说:你做的是公益事业呀?高!不过,我们可没那闲功夫啊,我们还要去挣钱呢!

    来到草堂,我找到蚂蚁,劈头盖脑的就是一句:你怎么老不发工资我呀?
    蚂蚁说:来得正好,我正找你呢!
    干啥?我气冲冲的。
    你的QQ号给我呀!蚂蚁说。
    凭什么给?就是不给!我说。
    好,我问你,你是大学毕业吧?我问你几个小学生都知道的问题,你答不上来的话,就乖乖把QQ号给我,免得我们以后不好工作。好吗?
    我气坏了,这么瞧不起我,我说:你说!小菜一碟!
    蚂蚁就开始考我了:第一题:蚂蚁有几条腿?
    我愣住了。以前我们里弄里有农村来的人,他们租住在那里的时候,喂过小鸡,我记得是两条腿。可蚂蚁我还真的没注意。我想至少有四条吧!于是我说:四条!
    蚂蚁说:错!六条!

    蚂蚁接着说:请听第二题----蚂蚁能举起比自己身体重多少倍的东西?
    我又语塞了。
    蚂蚁说:52倍!

    第三题:蚂蚁的……我说:停!我不答了!唉,任命!小学学过,我还真忘了!告诉你吧,我的QQ号是:263199608。
    蚂蚁说:这还差不多。以后,你就看QQ留言,听到没有?对了,你那小草的名字我觉得太老土,你叫啥?说我听听。我说:豆豆。蚂蚁笑了:这名字好!你怎么不早说?我以后就喊你豆豆!

    (44)

    地下室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想起蚂蚁的这些往事,对于今天没去见他,我又觉得有些愧疚。说心里话,我还是喜欢他的。他是个调皮而又成熟的男人。这种男人他和大人玩的时候就是大人,和小孩玩的时候就是小孩,和小狗玩的时候就是一条小狗,集童心与沧桑于一体。从心理上,有时你很难拒绝。可我觉得有意思的是:我们除了彼此的QQ号,再也没有往下深入一步。没通报电话,更没通过电话和发短信。

    不知怎的,韩娟娟一夜都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会去哪儿过夜呢?我想起我读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同学过生日,疯晚了,再加上外面下大雨,就没回去,也忘了给曹奶奶打电话。奶奶一夜都没睡,急得直掉泪。第二天回家的时候,从没发过脾气的奶奶把我骂了一顿。她说: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在别人家里过夜!以后再这样,我可不饶你!

    天亮的时候,其它三张床上空无一人,都不知去哪儿了。我懒洋洋地爬起来,就像冬眠后醒来的虫蛰,钻出地面。出了招待所,拐进一个小巷,买了一个油饼和一碗馄饨,在餐厅里坐下来。刚把最后一片紫菜弄到嘴里,电话就响了:嗨!小烟,起来没有?
    我愣了愣:小烟,谁是小烟哪?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烟是我昨天随口起的名字。我忙说:嗯嗯,起来了,正在吃早饭呢!
    他笑起来,说:呵呵,几点见我?在我以前住的那个9号地下室吗?
    我想:我的地点反正暴露了,也无处可藏了,见就见吧!我说:好吧好吧!地下室就地下室!你不会是色狼吧?
    你怕啦?他坏笑了一声,说:敢不敢冒这个险?
    那有啥不敢的?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我就不喜欢被人激将,一激,就要上人家当。

    吃完早饭,我在小摊上买了两斤荔枝,边剥着吃边往回走。服务员要我自己拿那串钥匙下去开门,然后送上来。我心里犯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幸好我没有犯罪意识,不然,我把这每个房间的钥匙都复制一把,想怎么进就怎么进!下地下室后,又慌慌张张地把那串钥匙送了上来。服务员笑着对我点点头,说:谢谢你啊!我说: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句话使我迅速根正苗红起来,我想我还真是一学雷锋的积极分子呢!

    我靠在床上,继续看那天没看完的<<北京文学>>,大概看完了一篇,我听到了敲门声。我的眼睛停留在门上,想像着门背后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我飞快地拿出镜子瞟了一眼,嗯,还过得去。于是,把衣服牵了牵,清了清嗓子,迈着猫步,将门打开。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高个子男人,因为我在开门的刹那,在寻找他的视线的时候,下巴抬得很高。他大概有180公分。长长的脸,比国字型又要柔和一些,面部有点黝黑,所以在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靠近他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这种味道,使我觉得安全,天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味道!其实,在我看来,这是自幼失去父爱的我的一种典型恋父情结的物化。

    你是------?我堵在门口。虽然我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橡皮泥博士,哦 ,这样说特征大家好记一些,但我还是想从他口里得到证实。我想听一听他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你好!小烟!我是橡皮泥博士!我叫陈果!说着,他伸出手来。

    我的嘴半合着,我从来没有这么吃惊过:第一,他介绍自己说是橡皮泥博士,竟和我想的所给出的称谓一模一样!第二,他说他叫陈果,我想到我刚看的那篇小说中的叫果果的女孩,这真是太怪了!第三,他是那么自信,那么肯定地喊我小烟!

    决定一个人在瞬间对另一个人有无好感其原因是微妙的复杂的,就凭着他是一个叫果果的带着烟草味儿的橡皮泥博士,我对他顿生好感。
    我退后几步,微微笑着说:请进------

    (45)

    他在我对面杨雅安的床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的眼睛把地下室逡巡了一遭,笑着说:唉,久违了!我在这儿住了近两个月!喏,就是在这张床上!他用嘴挑了挑我现在睡的那张床。我正在靠门的地方给他倒开水,说:是吗?怎么住那么长?你在北京没房子吗?
    有啊,有间90多平米的房!不过,现在换了主人了!他接过茶,说:谢谢!
    我感觉越来越糊涂了。对他的好感再加上对他的好奇使我在瞬间作出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大的决定:和他交往下去!其原因是我太想了解他的故事了。快30岁的我对爱情虽然充满了向往,但那种向往决不是豆蔻年华般的憧憬。有时,我又看得很淡,也许我更趋于现实。有时,我更喜欢搞一些恶作剧。我想:我和这位叫果果的带着烟草味儿的橡皮泥博士的交往一定很有趣味,至少会给我在北京的漂泊生活留下一点点痕迹。我想尽快的进入角色,于是,我在我的床上也就是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我拿出我的那把小梳子,把我有点零乱的头发重又散开,慢慢梳着。

    以前贾心照最喜欢看的,就是我坐在他的对面梳头发。他有时不等我梳完,就会跑过来吻我,致使我的头发更乱。
    果然,陈果也说:小烟,你的头发真漂亮!但你梳头发的样子或者说这一幕场景更好看。我喜欢!
    我抿了抿嘴,目光低垂着,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个地下室里留下那个橡皮泥小球?
    陈果看着我,眼神有点怪,然后说:你信吗?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找到我的爱人!
    哦?为什么?我好奇怪,竟有这种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正说着,韩娟娟从外面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嘟嘟只响,看见我,一笑,把包往床上一扔,倒在床上,说:好累!睡一觉再说!然后,我才看见她的鞋从脚上掉下来。陈果看看我,说:走,我们出去找个地方!

    (46)

    从地下室里上来时,我感觉我和陈果就像两个地下党,或者说为了革命工作需要而装扮的一对假夫妻。我出门好半天,还能感到我背后艳羡加怀疑的眼光。我们确实太般配了! ----我们并排在一起的高度的比例,我们肤色的反差所给人带来的和谐,还有我们头发的刚柔对比……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茶社,陈果说:小烟,我们去那儿,好吗?我说:你是北京的主人,随便,这里我不熟!到了茶社门口,两位小姐把我们迎进去,我和陈果在一个缀满鲜花的藤编吊椅上相对坐了下来。
    陈果说:能说说你吗?

    许多年来,我就像一只背着重壳的蜗牛,把自己掩藏得很深很深。我所指的重壳,当然是指压在我心灵上的石头。包括对贾心照,那个和我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孩,除了和他拥抱与接吻,我没有把我心窝子的话掏出来给他,他太纯太纯,就像生活在真空里。我知道:贾心照爱我,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觉得我纯真,再后来,他知道我的身世后,又多了对我的怜爱。

    现在,面对陈果的提问,我还没有把我柔软的触觉从重壳里伸出来的欲望。我说:你先说吧。
    陈果呷了一口咖啡,深深叹了口气,说:怎么讲呢?我刚刚从一桩痛苦的婚姻中解脱出来,当然,出来的同时,我也变得一无所有了,失去了房子。
    失去了家吗?我说。
    不,失去了房子,我就是我的家!陈果强调说,所以,两个月前,我住在那个地下室里。
    陈果的眼神很迷离,在我眼里,他的声音变成了空空洞洞的没有质感的塑料泡沫,在我身边浮沉着,翻滚着。二十年前,我在失去房子的同时,也失去了家,后来,又失去了一个少女的纯真,失去了我最爱的男孩贾心照,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曹奶奶。我的眼睛就像一眼冒着泉水的泉眼,泪,漫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中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陈果注意到了我,关切地问:小烟,你怎么啦?
    我说:没什么。
    陈果叹了一声,说:我看出来了,我和你,真的是两个寂寞的灵魂。
    我看着她,有些固执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在那个地下室里留下那个橡皮泥小球?
    陈果笑了笑,说:我说不清,也许只是在做一个无聊的游戏吧?

    然后,我和他没有再说话,只在茶社的萨克斯乐曲中静静坐了好久。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和他见第二次了。我有些讨厌使我掉泪的人,虽然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愿他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无聊的游戏,包括与我的见面。我知道,橡皮泥与鲜花一样,也是会失去水份,是有保鲜期的。
    所以,当陈果在送我回招待所的路上问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时,我说:不大可能了,游戏到此结束吧。
    陈果说:好吧,我不强求,今后是否能再见面,那就看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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