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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的堕落       
纯情的堕落
作者:初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3-7-3

 

十五

通过阿辉的嘴,我等于向你坦白了我肉体上的秘密,那就是我左胸上的文身。那上面除了“芳芳”两个字以外,还有一颗心,上面穿了一支箭。你一定以为,那是爱情的象征。凡夫俗子们的见识!去他妈的什么爱情,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爱情”。如果真的有,那就是SEX和MONEY的总和。那些富婆们,当我用伟岸的阳具让她们的情欲一次次高涨的时候,她们会喊出:“天,我爱你!”这就是我感受到的爱情,SEX和MONEY的总和。

当然,请你也不要误解,那个喜欢闻火柴燃烧味道的芳芳就是我文身上的名字。这两者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但是,我还要说“此书特别要献给一个名叫芳芳的女孩”。这里的芳芳是谁?随你怎么想。

 

喜欢闻火柴燃烧味道的芳芳一出场,我就告诉过你,她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她的纯洁体现在她的爱情故事中。其实,芳芳的外形看起来并不纯洁,胖胖的,肤色几乎白得透明,极富肉感;眼神总是邪么着,仿佛生了一双钩子,把你的五脏六腑都要钩出来;偏偏喜欢做一头钢丝长发,把丰满的嘴唇涂得红红的,便生出了好莱坞荡妇的意味来。好一个中国式的“羊脂球”!男人,除了性无能或同性恋,谁见了她,雄性荷尔蒙保准就会飞扬起来,恨不得立即扒光了她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干了她。但是,芳芳在这一行里并不吃香,问题就在于她的纯洁,心慈手软,又缺少脑子,更没有毒辣的媚人手段,所以呀,摽不住男人。在长江街混了这些日子,竟没有钓上一条大鱼。提起这事,她总是猛吸一口薄荷烟,吐出的烟雾带着凉辣的气息,使她的脸看起来有些迷蒙,她说:“我可真他妈倒霉,怎么这么背?”然后笑起来。这是她的悲哀,不,应该说这是纯洁的悲哀。

 

这回,芳芳从港湾回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头发剪短了,口红变淡了,眼睛尽量地正着看人,而且不再坐台,整天流连于市中心的各类商场,发了疯似地购物。唯一不变的是依然喜欢闻火柴燃烧的味道。圈子里的人偶然见了她,都觉着怪了,怎么没被洋人的“大家伙”给干死?她的那些姐妹都争着向她讨教,要知道外国人出的价是很高的。你猜芳芳怎么说?你一定猜不到。芳芳说:“拿一只啤酒瓶往里面塞。”关于芳芳的回答,还存在多种版本,但都是在这一句话的基础上引申出来的。

 

在市中心的一间咖啡屋,芳芳说:“她们居然也信?傻屄!”她的眼神又开始邪么了,只是里面没有了钩子,全是嘲笑和自得在飞扬,眼珠子都要跃出来了。我以为,芳芳是天生的“鸡”,就像我天生是“鸭”一样。这是我对很多兄弟姐妹们进行心理分析得出的结论。这世上,讨生活的路子很多,不一定非得去做这一行。如果做了,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你天生就是这块料。干什么都得讲天赋,干我们这一行也一样。在网吧做事那段时间,我曾在网上读过很多写我们这一行的文章,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写作技巧,表现的东西却是相同的,都是千古妓女的幽怨情怀。刚读时还狠狠感动过一阵子,而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些都是他妈的假的,写这些屁话的人,多半是长相寒碜的男人和女人,要不就是性无能或性冷淡,他们心里渴望过“鸡”和“鸭”的生活,嘴上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可以肯定地说,越是在公众场合攻击我们的,他们心里就越渴望像我们这样生活。这个社会很奇怪,充斥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两码事,只有从反方向才能摸索到他们真实的思想。他们的逆向思维运用得真是炉火纯青了!这颇像这座有着两条灵魂的城市,充满着谎言和冷漠。

 

芳芳在拼命地喝着咖啡,嘴唇和牙齿都成了咖啡色。我说:“再喝,小心得心脏病。”芳芳“嘿嘿”地笑:“我正想得心脏病了。跟上那个老可怜,我都快闷死了。”芳芳开始向我讲述她到港湾的经历,平静如水,好像这一切跟她毫无关系似的,可事实上什么都跟她有关。芳芳虽然有着“羊脂球”的丰腴,但也受不了老外水兵那样的家伙和无休无止的折腾,一晚下来,浑身酸痛,下面又破了,路都快走不动了。一头扎到医院惨白的床上,爬不起来了。“世界末日到了!”她说着,脸上却挂着笑,这种笑里什么都没有。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到海湾去接那帮洋水兵了。不过,她的世界末日很快就消失在医院的白色中,因为她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被她称之为老可怜的男人。芳芳说:“你猜他第一眼看到我时,说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她说:“你猜。”我说:“猜不到。”她又说:“我就是要你猜!”她的眼神已从平静如水变成了惊涛骇浪般的邪么了。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那里面有好东西。我说:“好吧,我猜猜看。这老头会说什么呢?我想呀,他肯定是说他的那个硬了。”芳芳发出了放荡的笑声:“真是坏死了,一猜就中!”她的笑声引来了咖啡的老板娘探进包厢看个究竟。芳芳白了老板娘一眼,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难道我不能笑吗?”她把一张百元钞票往桌一放,老板娘陪着笑脸收了钱,离开了。芳芳说:“我现在有钱了,什么也不怕!这年头还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她点上烟又继续她的话题:“那天,我在医院的草坪上散步,那个老可怜正好也在散步。我看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我对他有什么好感。我可没有什么恋老症,专门喜欢老的,恶心!我只是觉得这个老头很奇怪,他在划火柴,一根接一根,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当时,我想,他没准也喜欢闻火柴燃烧的味儿吧。这一想,我就很开心,觉得跟他是同志了。我走过去,问他在干什么。他头也不抬一下就说火柴的味道很好闻。我说我也喜欢火柴味。他这一下抬起头来了。不抬头不打紧,这一抬头,天,我唬了一跳,他的眼神像火柴在燃烧,不住地往我身上嗅。你猜我当时想到了什么?想到了大狼狗。我想抽身离开,不想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把我给钳住了。他说我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火柴的味道,他已好久没有从人的身上闻到这股味了。我终于嘘了口气,他想闻就让他闻吧,反正这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他闻够了,突然就抓着我的手往他的下身按去。我笑了起来,睡了这么多男人,还头一回见到像他这样的。他说,他已经快20年没有硬过了,今天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感觉竟那么强烈,一刻也不能停止了。我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跟我可得付钱的,而且价钱很贵。没想到,老可怜说,他一眼就看出我是干这个的,他有的是钱。一切就这么发生了,就这么简单。我曾费尽心思地想摽一个款儿,没想到,在医院这种地方,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做成了。”笑意挂在她脸上,可眼里有一星泪光在闪动。

 

芳芳手中的烟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我掏出火柴给她点上,她深吸了一口,说:“火柴燃烧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你说这叫什么?”我问:“你指什么?”她说:“笨!当然是指我和那个老可怜。”我说:“这个呀,也许叫缘分吧。”她说:“呸!什么缘分?水分吧。”她咯咯笑起来,比刚才的笑声还响。隔壁包厢的人有点不耐烦了,敲了敲隔墙板,意思让我们小声点。我看见芳芳意犹未尽的样子,就说该散伙了,我晚上还得做生意。芳芳说:“还做什么生意?做我的生意得了。”我打量了她一下,说:“别开玩笑了。行里的规矩,都做这一行的,是走不到一块的。”芳芳说:“就能走到一块!阿剑,我现在有钱了呀!你知道,什么是有钱吗?”我说:“哪能不知道?你说的有钱,就是说你有能力包我了。”芳芳说:“难道这样不好吗?”我说:“要想这样,早这样了,何必要等到现在?你有钱时,就想包一个‘二爷’,要是我有钱,就不。”芳芳问:“那你想干什么?”我说:“消除对阳光的敏感。”芳芳又笑了,开始吞云吐雾:“有了钱,什么病治不好?”我说:“可惜呀,只有一样东西能治好我,可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个东西。它叫自由。我曾经失去过自由,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失去了。”芳芳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大学生,跟我玩什么屌深奥?”我说:“这跟他妈的大学生没关系!再说,我也没有跟你玩什么屌深奥。”我戴上墨镜准备告辞了。在起身的刹那间,我突然觉得这个会面真是无聊透顶了,这让我想起许许多多的某个下午与那些富婆们的会面,我成了临时的心理医生,听她们无休止地诉说,听她们说粗话,听她们哭泣,听她们喊心痛,她们看起来都是那么不幸,她们个个都又是那么柔情似水,个个都成了需要男人呵护的小女人,可是她们最后需要的只有性,需要的只是阴茎在阴道里的抽动,随着河水泛滥般的呻吟结束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一切又回到了起跑线上,她们都成了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成了社会的强者,干着恃强凌弱的勾当。等到哪一天心情低落时,又成了柔情似水的小女人,找我们这些做“先生”的。从一个又一个裸体女人的身边爬过,我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性,不是也不可能是拯救文明的途径,尽管他妈的那些狗屁文学作品中,把性肆意夸大和渲染,都是他妈的放屁!放屁!放屁!放屁!

 

我必须走了,芳芳拉着我的手说:“别走,求我!我只想看看你身上的文身。那上面是‘芳芳’两个字吗?”我犹豫了一下,说:“不是。”芳芳的眼里渗出了眼泪:“你在骗我!”我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着虚伪和谎言的世界。你难道没有骗过人吗?不骗人还能在这行干下去吗?不说谎还能生存下去吗?”眼泪挂在芳芳的脸上,她却笑了起来:“这么说,你真的是在骗我?”我说:“我只知道,我身上的文身压根就没有‘芳芳’这两个字。”芳芳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叹息。我知道,这种叹息是发自她内心的。

 

十六

下午的天空有点阴,但我还是戴着墨镜,虽然在这种阴暗的天气中,我完全可以脱下墨镜,但是我现在已经做不到了。对于墨镜,我有了一种依赖,那是近乎亲情的庇护,戴着它我便安然了。市中心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已经脱光了叶子,光秃秃的灰白身躯矗立在这座城市灰色的苍穹下,繁华和热闹之中便有了一种萧瑟的沧桑感。冬天终于降临到这座城市。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脚上的皮鞋上已蒙上了一层灰,就像这座城市冬天里的天空。仅凭脚上的这双皮鞋,就可以断定,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跟这座城市里大多数的已婚男人已没有什么两样了。已婚男人有了一个固定的伴侣后,已不再需要用亮丽的外形去吸引女人了,如果有一天,这个已婚男人的皮鞋天天都擦得锃亮,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是他妻子的功劳,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塑造自己的丈夫;要么就是这个男人春情勃发,移情别恋的念头在脑袋里翻江倒海般地作怪。穿过市中心,就来到长江街。与市中心不同的是,长江街的冬天也到处是绿色,那是因为道路两旁的树木不是法国梧桐,而是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因着这绿,长江街便充溢着春情。走在这春情勃发的绿色里,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夏娃河”已经很久不去了,那里是“编内先生”的天下,我这个野的,在那儿连台子都很难转到了。李老大说我这是自作自受,读的书越多越是呆,这世上到哪儿都不可能有什么自由的。他爱说不说吧,我都懒得理他。干我这一行的,已经与大多数人不同了,为什么在内部还要与别人一样呢?如果还这么趋同,那我干这一行做什么?那些大饭店我也去得腻味了,我闻着,那些地方到处都是女人口里不消化和阴部发出的混合的味道。

 

我看到了自己脚上蓬头垢面的皮鞋,便决定到长江街的一条巷子里拭去自己脚上的那些尘埃。那条巷子一排边都是替人擦皮鞋的,都是些盲流和下岗职工,是名副其实的擦鞋一条街。刚到巷子口,就有好几个男男女女向我吆喝。在吆喝的人群里,我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便走了过去。擦皮鞋的男人显然也看到了我,笑说:“原来是您呀!来,我给你擦擦亮,包您满意。”他开始忙碌开了,极为熟练。我问:“儿子找到了吗?”他一边擦一边说:“哪能这么快?”我说:“你这么肯定你儿子一定在这里?”他说:“他是我儿子呀,走得再远我都能闻得见他身上的味儿。一踏进这里,我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儿了。他不在这里,能在哪里?他肯定在这里!”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禁一动,我那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亲生父母能闻到我身上的味儿吗?如果他们能闻到,20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坐在那里,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卑贱和无助。我要寻找母亲的子宫,必须寻找,而且就在这个晚上,否则我定会杀了我自己。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先生,还满意吧?”我垂眼看了看,鞋子已焕然一新。我说:“还行!”我问他是否还打算回去,他说:“找到儿子也不回去。下岗了,没事做。在这边擦皮鞋过日子,挺好,比在家乡强。”初冬的气候里,他的鬓发已经有些灰白,就像脱尽了树叶的法国梧桐的枝干,眼神里有很多的茫然和未知。蓦地,养父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像眼前的这位父亲这么苍凉和茫然。

 

天色黑下来了,初冬的黑夜总是漫长而寒冷的。而长江街就在黑夜降临时从睡梦中苏醒了,我决定到“夏娃河”去。到达那里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包厢里不时传来男女混杂的笑声,大厅的客座上也有几对在不停地窃窃私语,作亲昵状。但我没有看到赛金花那肥胖的身躯,站在吧台上的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姓张的服务生,他为了寻求庇护,认了李老大做干爹。所谓的干儿子,就是陪李老大睡的那类货色。别看他现在神气活现,等李老大玩腻了他,保证就成了另一只“小鸭子”。我问他老板娘哪去了,他看看了四周,压低着嗓子说:“你好些日子不来了,还不知道吧?老板娘跟一个小标脸跑了。”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那小标脸是谁呀?”小张说:“就是大前天的事。那小标脸不是这圈子里的,你不认识的。开始呀,赛金花说那人是他姨侄子,从厦门跑来玩两天,干爹也没往深里想。谁想,大前天两人没了影子,到处找也找不着。你是知道的,干爹一大半的钱都是被赛金花捏着的,这回惨了,都给卷走了。唉,女人就是女人,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我“哦”了一声,走开了。此时,我不想发表议论,也不能发表议论。找了一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拨通了李老大的手机。他一听是我,就说:“阿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么痛苦的时候,你都不来看我一下。”我说:“那事呀,我也刚听说。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叫了辆出租车,按着他说的地址,赶到了李老大包的房。房间里遍地是酒瓶,有股浓烈的酒臭味,凝滞得让我都快喘不过气来。李老大敞着紫红的睡衣,瘦骨伶仃的胸脯清晰可见,整个人的关节都像脱臼了似的,像根软面条似地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我猜他一定是刚吸了白粉,白粉已把他的躯体弄得形销骨蚀了。可是李老大说,吸白粉是有钱的象征。这就是中国的有钱人,他们浮华的生活里,充斥着毒品、性和酒。吸了毒品,李老大还动不动就要到无偿献血车上去献一回血。这样的身体也要去献血?李老大有李老大的理由,他说要把带着海洛因的血输送给每一个人,让他们也染上毒瘾。让全世界的人都成为瘾君子,是他的理想之一。令人费解的是,他常常警告我千万别去吸毒。人呀,真的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李老大躺在那儿,飘飘然的,像一个脱离了肉体的鬼魅,生命在他仅仅是某种生的仪式。真的没想到,赛金花的出走竟会对他打击这么大。但转而一想,这种打击是必然的,这跟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他早就不把赛金花当回事了,问题是赛金花卷走了他大半的钱,沾着我们这些“先生”血和肉的钱,卷了他的钱,就是要了他的命,对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李老大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连打了几个哈气,睁着一双布满血丝而无神的眼睛瞪着我:“没良心的小宝贝,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他的一双手伸向了我,我轻轻握住这双青筋暴凸的手,感觉到冰一样的冷透过我的手心,因为恐惧,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沙哑着声音说;“你抖什么?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可怕?为什么不把我的手握得紧一些,再紧一些。”我握紧了他的手,他微笑着又躺下了,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握得我感觉到了疼,此刻,我的手仿佛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就不放了。他粗重地喘着气,浓烈的口臭从他嘴里喷出来,在房间凝滞的空气里乱窜,房间里在飞速地发酵。我想去打开窗子,可是我的手被李老大死人一样地攥着,动弹不得。

 

只听李老大用满含威胁的声音说:“叫我‘爹地’,叫呀!”我知道,他正在寻求平衡的支点,但我还是说:“我没有‘爹地’,如果有,我就是我自己的‘爹地’,哪里还有你这个‘爹地’?”他狠狠地推开我。谢天谢地,我的手终于逃离了他的手心,顿觉浑身一阵轻松。我简直是用流体的速度向窗子飞驰去,如果再不放进一些新鲜空气进来的话,我可真的要憋死了。当我的手刚刚碰到窗子的那一瞬间,我又听见李老大的声音:“如果你想我死,就去开窗吧。良心都给狗吃了,我对你们这么好,居然个个都想我死。”我蓦地停下了,一扭头,看见李老大跪在床上,怒发冲冠,手里拿着一只空酒瓶正向我砸来。我一闪身,瓶子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变成粉身碎骨的尸骸。只见李老大无力地颓瘫在床上,哭起来。“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想喊我一声‘爹地’?”他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缠不清,让我想起了我的养父,他在京戏问题上也是纠缠不清的。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是疯子,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疯狂的一面,每一个人都需要心理医生,可是心理医生自己也就是疯子,于是这个世界也成了一个疯子。我走过去,抚摸着他都有些板结的头发,就像抚摸那些需要男人滋润的嫖过我的女人们。事实上,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嫖客,是他让我知道了男人的身体同样可以换取生活的必须。我曾经是那么憎恨他,发誓杀了他,但是当我失去了一份又一份工作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让我做了酒吧的服务生。选择做“鸭”,是我自己的选择,确实跟他无关。

 

“我是好人吗?”李老大问。我知道他准会这么问,这个问题他曾问过我很多次,也问过很多人。真弄不懂“好人”这个含糊的词对他有着怎样的意义。不错,他对待某些人确实是好的,比如对我,我一住进牢房,他没有像打其他人那样打我,那是因为他对我有邪念,他需要我这个长相漂亮的男子替他排解监狱里长夜的寂寞和空虚;后来,他还是对我好,是因为他以为可以做我的“爹地”,为他赚钱。在他的字典里,做任何事,甚至是笑一下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一场平等的交易。可是,他对有些人简直到了心如蛇蝎的地步。记得同牢房里还有一个强奸犯,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又瘦又小又黑,一副猥琐的样子,谁也不会把“强奸”二字与他连在一起。他刚进去时,李老大指使另外两个小瘪三把他打得口鼻流血,然而扒开人家裤的子看看他的那个东西长什么样,一边看一边打,直到把他那个东西打肿了才罢手。后来,他让那个强奸犯轮流侍候我们几个大小便,有好几次我连擦大便都不用自己动手。李老大就这么折磨着那个人,幸亏他后来离开了李老大的牢房,要不然,真要被折磨死掉。当那个又瘦又小又黑的男人的阳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我就知道,注定了他以后在监狱里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因为他外表的猥琐丝毫不能阻止他阳具的伟岸,与李老大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李老大说:“肏他奶奶的,凭什么这个小丑就比我的大。”李老大长得那么高大,那个玩意却显得那么稚气,但骚得紧,还没有见过这么骚的男人。在李老大看来,男人之所以要强奸,是因为他从里到外的猥琐,没有女人喜欢他,他才铤而走险。从这一点上讲,李老大是很无知的。不过,凡夫俗子们都这么认为。所以,在任何监狱里,强奸犯是最被人瞧不起的,自然也是最受欺负的弱势群体。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强奸并不是为了得到性的满足,他只是通过强奸证明自己可以控制和支配别人,从而得到社会上的认同。强奸犯的内心其实是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和支配欲,但现实生活中由于种种原因,他不可能实现这个欲望,所以他要强奸,通过强奸来实现这个欲望,这样,他的情绪才能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这是我在大学里从一本《犯罪心理学》上看到的。我没有把这些说给李老大听,如果说了,相信李老大一定可以理解的,然而,如果真的说了,李老大会变得更加疯狂,连我自己都得搭上。我何必要这么做,毕竟那个强奸犯与我毫无关系。人应该首先想到自己。

 

我对李老大说:“你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他笑了,眼泪挂在脸上笑,很灿烂很滑稽的样子。“我当然是好人。不是好人,我会去替人坐牢吗?不是好人,我会经常去无偿献血吗?不是好人,我每年会给老家的小学捐三万块钱吗?”他在唠叨着自己是好人的种种理由。确实,他说的那些事他都做过,结果都是那么崇高和伟大。可是实现崇高和伟大结果的过程,以及隐藏在这崇高和伟大背后的目的,其实是很卑鄙的。正因为只看重结果,所以当所谓的崇高和伟大产生时,我们看不到伴随而来很多的蚊蝇、恶臭、脓血,这个世界正在慢慢地腐烂,我们也习惯于这个腐烂。李老大说完了他是好人的种种理由之后,开始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骂赛金花,咬牙切齿,恨不得就要把赛金花嚼得稀巴烂。其实,我挺替赛金花鸣不平的,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一个与丈夫共过患难的女人,一个与丈夫共同创业的女人,可是李老大把她当过自己的妻子吗?没有,从来就没有,赛金花充其量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而已,与他手下的那些“鸭子”没有本质的区别。但这些我没有必要说,赛金花与我无关,她爱养小白脸就让她养吧,除了李老大,跟谁都没有关系,每个人都还这么过着,“夏娃河”还照常开着。时间在李老大冗长的骂声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终于骂累了,我也累了,只觉得自己的膀胱胀得难受,我下了床。李老大好像打了强心针似地“嚯”地从床弹起来,惊问:“你要到哪儿去?”我说:“撒尿。”李老大也下了床:“我也去。”原来,撒尿是两个人的事。

 

我明白,今夜的最后一道工序到了。李老大陶醉似地蹲下他瘦削的身躯,解开我的裤子,喃喃地说:“让我看一看,摸一摸,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我没有拒绝,就像在牢房里没有拒绝他的鸡奸一样,不同的是,后者的结果是我得到了优越的生活,而现在我把快乐给了他。我知道,这一时刻是他最为快乐的时刻。我本身就是出卖肉体上的快乐的。在他的爱抚中,我的眼前闪过很多人的身影,我那嗜好京戏的养父,那个为寻找儿子而背井离乡擦皮鞋的父亲,失去了性能力的徐怀义,被姗姐包了的魏仔,被上司欺压的小官吏阿辉,很奇怪,他们都是些男人,我听见了他们的哭泣,听见了他们的叹息,听见了他们的骂声,骤然间,我发觉,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动物就是我们这些男人,累的时候,受伤的时候,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喘口气,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作为一个男性的社会性别,我们生下来就是应该是个强者,是让女人来靠的。今夜,我要寻找的是母亲的子宫,可我找到的是一个脆弱而疯狂的阳具。其实,我应该明白的,我要找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找到,因为在现代社会中,女人不可能拯救男人,男人也不可拯救女人,那么,我们只能自己拯救自己。但是,我依然要寻找,一旦停止了寻找,我的生命也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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