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殇 |
作者:初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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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4-1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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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1世纪 AN的抉择
一个雨天,K的妻子纯到拍摄基地来探班了。摄制组人员全都知道,纯是为了K被打一事而来的。在拍完李菡遭遇刺杀的当天夜晚,K跑进了AN的房间,天蒙蒙亮时,K又悄悄溜了出来。本来嘛,这件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觉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幕恰恰被一位临时招来的配角演员看见了,要是别人看见了倒也罢,偏偏这位演员是个飞短流长的祖宗,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娱记们像苍蝇闻到了臭肉的气味,蜂拥而至。一番穷追猛打之后,娱记们发挥出他们丰富的想象力,于是关于《美殇》摄制组的种种桃色新闻铺天盖地出现在了各种小报和互联网上。
一天晚上,K和导演赶到一家酒店参加一个宴会,刚一下车,K就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团团围住,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了K的身上。导演上去拉,也挨了几拳。后来交巡警来了,那伙人才散去。那个为首的人恶狠狠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要是再敢碰AN,当心老子就阉了你,让你做不成男人!”然后钻进一辆皇冠,扬长而去。情急之下,导演用手机记下了那个车牌号。可是一查,原本要伸张正义的导演也退缩了,他赶到在医院疗伤的K面前,劝慰说,息事宁人算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当交一次学费吧。K气愤地说,我都这把年纪了,在娱乐圈怎么说也是老子辈的,学费早交过了,他妈的还要交哪门子学费。导演说,谁让你人戏不分呢?那个AN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个道道地地的小妖精。你不弄清人家的背景,就去上,挨打也是活该!导演这一说,K便哑口无言。自打进入影视圈这个是非之地,他便牢记“认认真真演戏,清清白白做人”这句古训,极少有那类屄屄屌屌的绯闻,没想到如今晚节不保,被AN那个小妖精弄得迷迷糊糊的,可那实在是情不自禁呀。K感到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妻子纯。
纯来到医院时,看见K的病床前坐着一位古装的女子,正拿着毛巾替K擦汗。纯猜她就是AN了。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笑说:“你是AN吧?可真漂亮!我们家K经常在电话里夸你,说你演戏很用功,为人又很好,前途无量。” 望着突然闯进来的纯,K和AN都尴尬地僵在了那里。纯在电话里告诉K,说是明天才到,没有想到今天来了个突然袭击,把他的计划一下子打乱了。自打K被打伤之后,AN一下戏来不及御妆就赶到医院,照顾起K的生活。AN说,我就是要来照顾你,天天都来,就要是做给那帮人看,我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人们,我就是爱K,K是我的!他们说好了,纯一来,AN就回避,尽量避免两人短兵相接。令K和AN没有想到的是,纯突如其来的出现并没有造成他们预想中的短兵相接的局面,相反,一切都是那么随和,与陌生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没有什么两样。
纯大方的微笑,令AN浑身不自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未等K作介绍,AN就说:“我知道你是纯。现在,我把K就交给你了。” 纯依旧微笑着说:“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你照顾K。作为K的妻子,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听K说,你最喜欢吃我们那里的辣椒酱,我特意捎了几瓶来。等我忙停当了,就给你送过去。” AN没有接话茬,因为她不知道面对着纯的坦然和大度,该怎么去接话茬,事先准备好的那些针锋相对的话,此刻一句也用不上了。AN很失落地离开K的病房,可是才走了几步,觉得就这样走了太没有面子,便又踱了回来,用挑衅的口吻对纯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老,不过,你很有气质。”但是,AN立即后悔了,因为她的话对纯不起任何作用。此刻AN才发觉自己是多么无用,面对着这个涵养已经练到了百毒不侵境界的情敌,自己竟是无计可施。
出了医院,AN哭了。妒嫉吗?失落吗?羞愧吗?后悔吗?她说不清,反正就是想哭。打车到了下榻的宾馆,还是控制不住,一个劲地哭。后来,AN对人说,在那段无休止的哭泣中,她找到了绝望和期望并重的感觉,这应该就是李夫人弥留之际的感觉吧。《美殇》剧组解散之前,导演对AN作出了这样的评价:随着剧情的推进,终于进入了表演的自由王国。对这样的评价,AN一笑了之,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并没有达到导演所说的那种境界,她只是把自己生活中的经历在镜头前重演了一遍,她演的还是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懂得了如何将本色拉向角色。
泪流成河的AN一个人跑到了拍摄基地,继续着她的哭泣,哭得听不见基地上悠扬着的音乐声,听不见摄影棚里传来的喧哗,听不见风的吹动水的流动。她就这样哭呀哭呀,面颊焉了,嗓子干了,声音涩了。后来,熙来到她的身边,手里拿了只脸盆,说:“瞧李夫人哭的,真是可惜了这湘妃泪,看来不用脸盆等不成了。” 听熙这么一说,AN就笑了起来。“人家心里难受,你倒来取笑人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好残忍。” 熙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残忍在哪里呢?鄙人可一向是怜香惜玉的祖宗。” AN说:“呸!怜香惜玉,谁稀罕呀。” 熙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你可真够熊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李夫人了,还真把那半老男人当成汉武帝了。何苦来着?” AN说:“我没有……” 熙说:“既然是没有,那么就是真的呢?你真的很看重这段感情吗?” AN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他拍对手戏的时候,特别喜欢闻他身上的气息,他抱着我,我就感觉天地间只有我们俩了。其实,我跟他只有一次,可是就这一次,他给了我其他男人从未给过我的感觉,我的感觉是那么强烈,我甚至喊出了他的名字。” 熙问:“他喊出你的名字了吗?” AN说:“我没有听清楚,好像喊了,又好像喊了‘李菡’两个字。我真的无法确定。” 熙说:“你呀,是真的恋爱了。他的妻子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AN又开始哭泣。在AN凄楚的哭泣声中,熙说:“你帮过我,这一次我肯定会帮你。” AN问:“你怎么帮我?”她看见熙的脸上浮现一丝阴冷的笑。
AN下戏的时候,纯来到了AN的房间,带到了一箱“红灯笼”牌黄泥辣椒酱。这一回,AN终于有了机会和心情细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涵养很深的女人。虽然青春已逝,眼角有了皱纹,皮肤松弛了,但年轻时的骨架子还在,那双眼睛因为经历过一些什么而显得神秘莫测,透过朴素的衣着散发出淡淡的贵族气息。面对着这样一个女人,AN突然间将她与卫子夫联系在了一起。这一闪即逝的念头让AN害怕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是人戏不分了吗? 纯盯着AN:“我一直想找你好好谈谈。” AN说:“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吗?” 纯说:“请别用明星这种盛气凌人的口吻跟我说话!像你这年纪的时候,我也是个明星,而且是你们这部戏导演的御用女主角。”说到这里,纯稍稍作了一点停顿,看见AN的眼神很专注,便继续说:“认识K的时候,我已经是三部戏的女主角了,而且拿了政府的表演奖。他的认真和执著吸引了我,于是完成了我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角色的塑造后,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也义无反顾地退出了影坛。” AN问:“结婚并不代表牺牲事业呀,为什么要选择激流勇退呢?” 纯笑说:“那倒谈不上什么激流勇退。我是一个明星,但我更是一个女人。明星是短暂的,而女人是永恒的。所以我要做一个好女人,做一个贤妻良母。” AN问:“你认为你做到了吗?” 纯用力地点点头。 AN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不是就是想来羞辱我,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对不对?” 纯说:“错!你是个好女人,我说的是真心话,因为我与你有过相似的经历。在拍第一部戏的时候,我爱上了里面的男主角,那是我的银幕初恋,也是我人生的初恋。后来我知道他是有家室的,在极度痛苦中我演完了那部戏。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演完这部戏,我心力交瘁,但那个角色让我得了最佳女主角。” AN问:“你跟我说这些,是在逼我退出吗?” 纯一笑:“我没有逼你。是退出还是继续,那是你的选择。今天,我其实是来谈谈你的表演的。” AN问:“谈我的表演?你不觉得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纯说:“我只是作为一名观众来谈你的表演,这不行吗?” AN反问:“怎么,我的表演有问题吗?” 纯说:“电视与电影一样,都是遗憾的艺术,没有人的表演是十全十美的。这几天,我在K的病房里,从头到尾看了你们拍的所有样片。其实,在这部片子里面,所有的演员都是绿叶,只有你一人是红花,他们都是你的陪衬。这是这位导演的一贯风格。但坦率地说,你现在的表演只能打3分,就是刚刚及格。” AN心里一紧,忙问:“你说说看,我哪里就刚刚及格了?” 纯说:“你对汉武帝的感觉没有到位的。李夫人其实并不爱汉武帝,但又仰仗他,希望从他那里寻找到一种安全感,所以李夫人对汉武帝的感觉应该是父亲的感觉。但是,汉武帝并没有带给李夫人需要的那种安全感,因为在汉武帝的心中李夫人只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K的表演感觉是对的,但你不够准确,你的形体你的眼神,只表现了情人的感觉,对于李夫人这个角色来说,这是不够的。如何找准感觉,全得靠你自己悟,谁都帮不了你。”
纯离开了,把AN一个人留在房间里。AN想着纯说的那些话,翻了翻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抬头,看见了窗外沉沉的暮色,空荡的心房立刻被伤感填满。AN冲动地跑进卫生间,洗掉脸上的脂粉,扎上两条小辫子,换上普通的休闲装,然后叫了辆的士,进了一家酒吧。
AN要了杯咖啡,在吧台前很矜持地坐着,其实她的眼睛一刻也没闲着,看似不经意地其实很用心地注视着每一个男人,寻找着自己的猎物。其实,当纯谈到表演的时候,AN的心已经很平静了,她决定选择退出,当然不是因为纯,她以为跟纯这种半老女人去争去抢已经毫无意义了。伤口还在流血,需要尽快地修补,而修补伤口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不,只要有浪漫就够了。
有几个男人向这位学生装束的AN表示出了兴趣,但AN对他们投以的只是轻蔑,AN一眼就看出这几个都是正处在青春期末尾的男孩,旺盛的性欲无处发泄,在他们眼中所有的女人都是性本身,他们像狗一样在人群中嗅着女人下体的气味,而从不关注女人的灵魂。他们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个外形英俊而灵魂空虚的烂仔。他们可以给女人身体的快感,却不能给女人灵与肉的交融。用这样的男人做修补伤口的药物无疑是饮鸩止渴。几次拒绝之后,AN便显得形影孤单了,尽管她在酒吧里那些女人中间显得那么鹤立鸡群,但是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表象,让男人只有欣赏的份。AN听见有几个男人在悄悄议论,说她是条漂亮的金鱼,只能看,不能吃。听到这样的议论,AN的心里突然有些茫然。她又要了杯酒,把它掺进了黑色的咖啡里,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酒吧里进来了一个男人,中年男人,穿着古板的唐装,看起来有点沧桑的味道,他的目光在AN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开始关注自己手中的酒。酒精和咖啡因的共同作用,让AN感觉到了体内正在涌动着细若游丝般的兴奋,并很快在全身流动起来。她狠狠地看了几眼那个男人的侧影,然后走过去,靠近他轻轻说:“想干吗?”
男人被AN如此大胆的举动弄得吃了一惊,但很快眼中就喷出了火。AN就在这时听到了男人粗重的喘息。男人开车把AN带进了一套房子里。房子很空,框架式结构,散发着很浓的油漆味,里面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但那张床却是硕大无比的席梦思,席地而放。AN向他要了一支烟,独自抽起来,男人就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望着黄白色的天花板。后来,男人的目光转向了AN,这时AN才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其实已经很苍老了,而且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角。AN想这道疤痕里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她便有些感动了。
男人依然盯着天花板,说:“你一定在想,这道疤痕是怎么回事?哼,知道吗,你的好奇心会让你后悔的!跟你的好奇心说再见吧!”说着,男人站了起来,脸上那道疤痕显然加深了颜色,变得清楚清晰可见,如同他的眼睛里此刻喷出的火。他一步一步地向AN逼近了。 AN依然很洒脱地抽着烟,吐出了很多漂亮的烟圈,但她已经闻到男人身上的老油味。 男人在说:“知道吗?你是个小妖,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一颗狂野不羁的心。你居然不害怕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可见你是多么淫荡!”
男人猛地撕开了AN那身普通的休闲服,目光从AN的脸上移向赤裸的上半身,并在那里定格,燃烧。AN向男人喷了一口烟,于是男人那张苍老的脸变得如醉酒人的思维。AN伸出手,在男人的疤痕上摩挲着:“你很老了,给我一次做父亲的感觉吧!” 男人一愣,随即低声吼道:“我父亲早就做够了,我要做一次罗密欧,做一次少女的情人!”话音刚落,他便像饥饿的狼一样扑向了AN。AN这时才感觉到了害怕,那条疤痕一下子占据了她整个的思维之中,在挣扎中,她对男人脸上的疤痕作出种种的猜测,于是她恐惧地叫了起来。
狂风暴雨的搏斗很快就归于了平静,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AN跪在地上,整理着松散的头发,捡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衣裳。男人幽幽地说:“你放心,我不是杀人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勇气。看到我脸的疤痕了吗?这是一个我爱的女人留给我的纪念。就在新婚之夜,她想杀死我。” AN看见男人脸上疤痕的脸色已经淡了下去,她的恐惧感也随之消失。她用衣裳把自己包裹好,问:“她为什么想杀死你?” 男人望着天花板说:“因为她是疯子,家族的遗传病。” AN惊叫了一声:“天啦,《简爱》中的罗彻斯特!” 男人无力地摇摇头说:“我没有罗彻斯特那么高尚,也没有遇到简爱那样的女人。”男人流出混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慢慢地流到了耳朵上。“我没有离开她,因为我不能离开她,没有她的家族就没有我事业。” AN冷笑说:“我没有偷窥欲,所以也没有兴趣再听你再说下去。知道我怎么看你吗?你是个懦夫!我遇见过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他像狼一样占有了我,我喜欢他占有我的感觉。他是强者,而你不过是个懦夫!现在,我骂了你,你还想要我吗?” 男人望了AN一眼,说:“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你不要钱,却要我给你父亲的感觉。你有潜意识的乱伦情结。” AN说:“是吗?”她又向男人要了一支烟。“我不知道什么叫乱伦情结,我只知道,女人都需要安全感。在这年头,能给女人安全感的只有两个词,父亲和金钱。”AN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男人说了声了“谢谢你,懦夫”,便离开了。她听见男人在喊:“小姐,能留下联系方法吗?”
出了那幢公寓楼,AN呼吸着夜色的味道,哭了,她不知道是为自己哭还是为那个老男人哭。她拿出手机拨了K的手机号,但对方关机了。她茫然地抬头仰望这座公寓楼,蓦然发现,那个男人正站在窗口望着自己。她无法判断他的目光,他沧桑的身姿在告诉他,那一定是一种不含欲念的注视,这注视像此刻的夜色一样透明。突然间,她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动,在这个陌生男人的注视中,她感觉到了夜色的温暖。AN抹去挂在面颊上的泪珠,这一时刻,她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上找到了父亲的感觉。
这一天,AN接到了K夫妇发出的请柬,邀请她参加纯46岁的生日PARTY。AN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把涵养工夫练得百毒不侵的女人比自己整整大了两转。望着那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的请柬,她突然想看一看纯年轻时代的模样。她让自己的助理去找纯当年的影片。助理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跑遍了这座城的所有音像店,才找到了纯的一部片子。看那VCD过时而陈旧的外包装,就知道这是一部早就被观众遗忘的片子。可是,封面上赫然写着“金鸡”、“百花”影后的字样,年轻的纯正灿烂地微笑着。“观众太无情啦!”AN自言自语着,仿佛从这张过时的封面上看到了20年后的自己,带着伤感的情绪把VCD放进了影碟机中。
这是纯登上银幕的第一部片子,写的是一个三十年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对于AN而言,故事并不重要,她关注的是纯当年的模样。片子看到一半的时候,AN便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她感到了自卑,掐指算来,自己现在的年龄应和片中纯的年龄相仿,然而年轻的纯不论是外形还是演技都要高出自己很多。剩下来的时间,AN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的,对于是否出席纯的生日PARTY,她变得犹豫不决。影碟机还在以自身的速度运转着,纯的音容笑貌清晰地印在电视银屏上,仿佛是一首经过时光过滤过的歌。
纯的生日PARTY是在影视基地的一条河边上举行的。纯到达的时候,PARTY已经开始了。导演和K首先看见了纯,令他们吃惊的不是AN的出现,而是AN的那身打扮,墨绿的丝绒高领旗袍,在阳光的照射下,绿汪汪得跟一池春水似的,偏偏又梳了条油亮的长辫子,留海用发夹卷过,像水波一样在前额流动,那样子倒像是从三十年代巷陌走出来的邻家女孩,那分明就是纯第一部片子人物造型的翻版。 导演板着脸走了过来,低声对AN说:“你想干什么?还不快把这身衣裳换掉!” AN说:“我为什么要换?我爱穿这一身。我偏不换!”说着,她把导演晾在一旁,径直走到人群中间,与在场的人周旋起来。 K走过来小声说:“今天是她的生日,算我求你了,换下这一身,行吗?” AN冷笑一声,说:“这话可不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该说的。不过,接下来要拍的戏,就是汉武帝求李夫人。这会儿,就当是一次排练吧。” K说:“好吧,只要你别搅了这个PARTY,我什么都答应你!” AN反问:“答应我?答应我什么?我又需要你答应什么?”说到这里,一阵心酸,她赶紧戴上了墨镜。“原来懦夫也会像狼一样占有女人!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老婆的PARTY搅黄的。”
AN离开了人群,挑了个比较背的位置坐下。在这个位置,她正好可以看到PARTY的全部。阳光很灿烂地照在人的身上,微风轻拂着人的脸颊,河水潺潺地流动着,柔和的音乐在青草地的上空传颂着,这真是一个安详而美丽的下午。坐在角落里的AN看见,纯在不停地忙碌着,脸上流动着幸福的微笑;K用优雅的姿态招呼着每一个客人,看上去像个模范丈夫似的。他们真的幸福吗?AN这样问自己,无限孤独的情愫在这个美丽的下午油然而生。她猛然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踽踽而行,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赶不走她内心的无限孤独和忐忑不安,她拿美丽的容颜和宝贵的生命作为法码,去寻找永恒的安全,但她找到了吗?这个人与自己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为她哭为她笑,与她一起去爱去妒嫉,与她一起愁肠百结,与她一起惶惶不可终日。她无法分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这个皇宫里的孤独女人。这个女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一池秋水般的双眸凝视着自己,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都已经说了。
AN的思绪在徘徊着,始终走不出那个幻影,她知道那是她的心魔,左右着她情感与理智的心魔。后来,她看见纯端着一盆水果向自己走来,一脸的幸福。 纯说:“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去玩?” AN说:“不想,就这样静静坐着,很好。今天,我穿这一身你真的不生气吗?” 纯笑了:“为什么要生气呢?虽然这是我初登银幕的装束,但是在这样一个日子你穿着它,只能说明你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没有完全的把握。” AN说:“这么说,你很有把握了?” 纯点点头。 AN问:“你现在还爱他吗?” 纯说:“是的,但不是爱情,是比爱情更坚固的亲情。爱情是一种化学反应,只能维持两个月时间,如果爱情不能转化为亲情,爱情注定要死亡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儿子还在家等我呢。” AN问:“女人真的只能为男人而活着吗?” 纯说:“是的,女人就是为男人而活着的。” AN说:“但我要为自己而活着!” 纯问:“我决定了。你的决定呢?” AN说:“我没有决定,只有选择。其实,你跟我谈表演的时候我就已经作出了选择。我选择退出。你应该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纯笑说:“我从来就没有不放心过。你看,这些男人们玩得多开心。男人呀,都是孩子。我们女人,既要当好情人,更要当好母亲,因为孩子最离不开的就是母亲。”
纯说完这句话走了,AN摘下墨镜,目光跃过纯的背影,汇聚到那一群正在饮酒作乐的男人中间,心里玩味着纯最后说的那句话。突然间,她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李菡,一个是卫子夫,她们都在对着自己笑。AN开始对她们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谈女人谈男人,谈妻子谈情人,谈孩子谈母亲,谈丈夫谈儿子…… “你在跟谁说话?”熙打断了AN。 AN说:“跟戏里的人物对话。” 熙大笑:“你很投入嘛。不过,我可提醒你,别弄得跟绝代佳人费雯丽似的,拍完《欲望号街车》,人物疯了,自己也疯了。” AN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没有资格跟费雯丽比。” 熙说:“我答应过要帮你的。今天,就是绝好的时机。看着吧,好戏在后头哩!” AN一惊:“可是,我已经选择了退出。” 熙说:“什么?你就这样选择了退出?这一点也不像你,斗争到底才是你的风格。” AN说:“但人总要长大的。” 熙惋惜地说:“可惜呀,覆水难收,好戏就要开场了。” AN说:“那你就赶快去阻止它!” 熙说:“来不及了,戏已经开场了。”
那边,纯闭着眼开始虔诚地许愿了,她面前的生日大蛋糕上的蜡烛正在燃烧着。纯的身边站着手捧红玫瑰的K。接下去该是纯吹熄灭这些蜡烛。然而,事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个送花信推着一车玫瑰向人群这边缓缓走来,人群开始骚动。 AN问:“这就是你的杰作吗?” 熙说:“一个神秘的人当着丈夫的面向妻子求爱。怎么样?不错吧!” AN不屑地说:“可我觉着这很拙劣。” 熙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这句大实话咱们大明星总该听说过吧?不管采取哪样方法,达到目的,就行!” 送花信使在解释着什么,K的面色已经铁青,一双眼睛四周搜索着什么。纯一如继往地从容和大度,微笑着接受了那车玫瑰。 AN说:“你得去向他们解释,否则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熙说:“要解释,还是你自己去好了,我可不去。本来嘛,这就不关我的事。” AN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发出长长的叹息:“我没有勇气那么做。”
后来,在拍戏的时候,K问起了AN这件事,AN很坦然地承认了,当然她没有供出熙。那天,K显然受到了这件事的干扰,戏拍得很不顺,导演只好跳过先拍其他的戏。沮丧的K对AN说:“你那样做,其实很没有风度。”AN说:“我不知什么是风度,我只知道自己输给了百毒不侵的涵养工夫,外加一个懦夫。”这次对话之后,除了拍戏,他们几乎失去了交流。AN承认,经历过与K的事情后,她终于懂得了什么才是演戏的游戏规则。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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