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殇 |
作者:初雪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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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4-1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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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1世纪 熙
在《美殇》剧组所有演员中,演技真正被导演认可的,只有熙。导演总是不分场合流露出对熙的赞许,一遇到入不了戏的演员,导演就说,看看人家熙,一条就过,你怎么就二十条也过不了呢?你是怎么理解角色的?回去好好研究剧本去。说得那些演员直汗颜。要知道,在剧组里只要摄影机一动起来,导演的话就是圣旨了,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就不行,你的劳动能否得到承认,全靠他一句话。被批评的那些演员,脸上自然挂不住,当然不好跟导演怎么样,可心里总是憋着股气,久而久之,熙便在演员中孤立了。
孤立的熙不拍戏的时候,要么在宾馆里睡觉,要么一个人坐到某个酒吧里,就着一杯咖啡,点燃一支香烟,形影孤单地注视着酒吧外面同样孤单的树和路。那时的冰已经离开了熙,她通过与副导演上床在《美殇》中争取到了念奴娇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是副导演说服导演专门加进来的,熙对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冰离开时,熙除了有一点点的伤感,一切都是淡淡如水的感觉,甚至连一丝留恋都没有。其实,第一眼看到冰,他就看穿了她是一个怎样的人,看似清纯的外表下面隐藏一颗世故而工于心计的心,他从她的眼睛中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是迟是早,只是时间问题。
每进一个剧组,他总要来点罗曼蒂克,只是都很短暂的。与他有过罗曼蒂克的女人,有的现在已经很红了,只是他至今还处在半红不紫的尴尬境地。他曾想,如果把自己与那些大大小小女演员的罗曼蒂克写成一本书,肯定火得不得了。在文艺圈中,靠出卖隐私来炒作自己,那是司空见惯的一种手段。曾有一家出版公司的老板去找过他,约他把自己的绝对隐私写出来轰炸一下,他口头上答应了,可是到签书面合同的时候,他又反悔了。那个老板遗憾地说,等你想通了,我们再合作吧。说实在的,熙至今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打了退堂鼓。现在,他与冰的罗曼蒂克总算以句号结束了,他坐在酒吧里,开始回忆往事,可是他竟从往事中发现自己一天天在变老,每一件往事都是他岁月的烙印,他的心便颤栗得不行。
导演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酒吧里。看到熙,便走了过去。导演问:“你经常一个人出来蹓跶吗?” 听导演这么一问,熙就敏感地意识有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了,不过他猜都猜得出来说的是什么闲话,说他怪异,说他不入群,说他孤傲,诸如此类。本来嘛,文艺圈就是滋生流言蜚语的温床,他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的。但此刻他的情绪有些坏,于是他反问:“难道不可以吗?难道一定要与旁人伙在一块吗?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个人生活吗?” 导演笑了起来:“我才问了一句,你就反问了这么多。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熙说:“那是因为导演你问的那个问题太不可思议。”
导演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如果有一天你在森林中迷路了,我只是假设。这时你的身上有这几样东西,银行卡、雨伞、书籍、旅游指南,还有照相机。假想这几东西都成了你走出森林的累赘,你必须把这几样东西一件一件地扔掉,你会怎么扔?” 熙说:“有意思的问题。只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我会得到什么?” 导演说:“问得好!但你会很失望,因为我是把你当作可以谈心的朋友来谈这个问题的。我想,与朋友谈心是不需要花费成本的吧。” 熙想了想说:“如果真遇上这种事,我想首先会扔掉银行卡。坦率地说,钱是个好东西,是最温暖最安全的东西。但是,等到走出森林之后,我还可以到银行去挂失,所以扔掉了等于没有扔掉。” 导演饶有兴致地问:“很有道理。那下面呢?” 熙说:“应该是雨伞,那玩意太重,带着不方便。” 导演说:“可是书籍也很重呀,你为什么不扔掉书籍呢?” 熙说:“书跟雨伞不一样。一个人走在森林里,那很孤独,而读读书可以缓解孤独,于是又有了寻找出路的勇气,所以我会最后扔掉书。当然了,如果带了很多书,我会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本带着,其他的都扔掉。还是要轻装上阵嘛。” 导演又问:“那雨伞之后,你会扔掉什么呢?” 熙想了半天说:“还真都舍不得哩。如果实在扔,我会扔掉旅游指南,再扔掉照相机。问题是,我给出的这个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导演的脸色有些严肃起来。“当然有意义!这几样东西都是有隐喻的,银行卡代表地位,雨伞代表爱人,书籍代表梦想,旅游指南代表朋友,照相机则代表回忆。”
熙转过脸去,看见酒吧外面的天空飞舞着几只蜻蜓,很轻盈很美丽的样子,有一只突然向下俯冲,最后落在了地上,它挣扎着,却再也飞不起来了。
导演接着说:“在拍《美殇》之前,为李延年这个角色的人选着实伤透了脑筋,好几个演员试了镜头,有的还正在走红,但都不满意,光靠技巧,演不出人物的内心。后来有人向我推荐你,我调来了你的几部片子看了一遍,发现你对表演很认真,哪怕是很小的角色,你都演得很出彩,于是……。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熙问:“明白了什么?” 导演说:“为什么你演得最好呀。” 熙问:“你说为什么呢?” 导演说:“你已经给出了答案了。你最后扔掉书籍,说明你的心中充满了梦想,有梦想的人才会不断进步。这年头,人都是很现实的,有梦想的人可不多了。可是,作为搞艺术的,没有梦想,那会显得很苍白,底气不足。你让我很感动,真的!” 熙望着导演有些动情的脸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导演说:“我是认真的!”
熙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目光再一次透过玻璃跳跃到马路上,寻找那只落地的蜻蜓。这时,一个男孩走过去,从地上拾起蜻蜓,把它向空前抛去,可是它飞了几下,又落了下来,男孩又拾起它,把它放在路边的花丛中。熙就在这时毫无理由地流下了眼泪。
其实,熙并不完全认同导演的话。他以为,一个演员能否演好角色,关键还是理解力的问题,能否把自己在生活中的体验变成角色的,这跟梦想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他演的李延年还能得到认可的话,那要感谢他自己,因为角色身上的某些东西很能引起自己的共鸣,比如李延年内心的那种不可言表的孤寂。
熙依稀记得,自从拉着母亲的手走进幼儿园的那天起,他便是孤独的。现在,他明白了,他的孤独缘于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这张脸如果生在女人的脸上,那是上帝赐予的宝贵财富,机遇会随时青睐你,而生在男人的脸上简直就是一种灾难。在没有性发育之前,他很爱惜自己这张脸,五岁的男孩已经懂得了照镜子,有时一照就是十多分钟,他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你呀,怎么长得这么漂亮?他注意到,自己总是包裹在大人的赞美之中,他因此而变得高傲,变得孤芳自赏,变得格格不入。可是,有一天当他稚嫩的下身出现稀疏的阴毛时,他蓦然发现,曾经有过的赞美之词已经离他而去,他不再受到众人的关注,取而代之的是别人的冷漠,特别是女同学的冷漠。有一天,他在厕所里听见女厕所传来两位女生对自己的议论,他从她们的话语中得知,自己在女生的心中是个“贾宝玉”。那时他还没有读《红楼梦》,可贾宝玉的名字已经如雷贯耳,因为在许多青年杂志上他都看到这样的消息,在对当代女性的调查中,不男不女的贾宝玉是最令女性讨厌的男子。听到那两个女生的评价,他掏出口袋里的镜子,他惊异地发现,映照在镜子里的那张脸,竟是比女人还要女人。他把镜子扔进了粪坑里,在厕所里发下这样的誓言:决不照镜子!可笑的是,这个誓言从来就没有兑现过,至今,他还要随身带着一面镜子。发出那样的誓言,惟一的功劳就是他从此接触到了《红楼梦》。读完之后,他很快又恢复到了过去那种孤芳自赏的情结之中,因为他觉得贾宝玉并不令人讨厌,他相信讨厌贾宝玉的人一定没有读过《红楼梦》。像贾宝玉这样的人,长着一副潘安的貌,又是出身豪门,家财万贯,如果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追他的女孩子不是要挤破了头?有了这样的想法,他越发变得孤独而格格不入起来,他总是离群索居,行走在热闹的边缘,什么地方人少他就往什么地方钻,他从不与同学一起上学放学,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从不与同学之间有任何私人性质的来往。
18岁那年,他哑了,一哑就是两年。那时,他的心中装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梦想,那就是要做演员,演贾宝玉,他以为贾宝玉非他莫属。他看过越剧版的《红楼梦》,贾宝玉是女演员演的,感觉特假,没什么意思。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他悄悄把父母给的零花钱和压岁钱都积攒起来,还利用假期到饭店或者商场打零工赚工钱,等钱够了,他就坐火车上北京,考电影学院或戏剧学校。他颇有心计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他知道父母是不希望自己干演员这一行的,他们看不起演员,说他们是戏子,说戏子与婊子是一回事。
过完18岁生日那年,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招聘电视剧《红楼梦》演员的广告,他便揣着积攒下来的钱,瞒着家里,挤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在车上,他遇到一伙人围着一个中年人在算命。中年人一看到熙就说,小伙子长得好美呀,只是你日后,成也这张脸,败也这张脸。熙笑了笑,只当对方是个颠疯之人,不能当真。当时,他雄心勃勃地要拿下贾宝玉这个角色,心里全是稳操胜券的冲动。可是,他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理由是他的脸长得太过精致。那位主考老师说,你的这脸容易让观众记住你而忘记了角色的存在。多年以后,熙开始在二三流的电视剧里客串角色时,当年的主考老师成了导演,当然是三流的,他们合作过,但导演早已忘记了熙是谁了。那次失败对熙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他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买返程的车票了。他一个人绝望地在北京的街头游荡,他拒绝与人说话,冷漠的目光让那些试图关心他的人望而却步。两天之后,当父母在民警的帮助找到他时,他已经不会说话了,医学上称之为失语症。
熙这一哑就是两年。两年中,父母为了治好他的哑病,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努力,但效果都是了了。不过让父母奇怪的是,不会说话的熙学习成绩开始突飞猛进,从全班中下游,一跃变成了学习尖子。可是,学习好又有什么用呢?充其量不过是个哑吧,一个残疾人。那是熙生活中最黑暗的时光,他的整个世界都暗无天日,在无声的世界里,他不再对着镜子孤芳自赏,不再爱惜自己的脸,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月亮和星星出神。在拍摄《美殇》的过程中,他回忆起那段不会说话的日子,于是他在回忆中找到了自己与角色的切合点,于是他融进了角色归定的情境之中。其实,他一直是强迫自己拒绝回忆那段日子的,于他而言,回忆它就意味着重新回到炼狱里。但他还是回忆了,为了塑造好角色,他以为李延年是自己遇到的少有的好角色,很有挑战性。他喜欢做富有挑战性的事。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治愈了他的哑病。不过,那是他永远守着的秘密。
那是熙哑了的第二年,独来独往的熙在路边上碰到一位打扮得很妖娆的女子。熙至今还能闻得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露水的俗香,那是他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他把那种味道定义为情欲的味道,至今他与女人上床时,都要女人洒上那种最低劣的花露水,闻到那股俗味,他才能起性。碰到那位女子之前,他还是一位身体和思想都很纯洁的处男,对于男女之事还处在混沌的状态。现在,熙的耳边还会时不时响起那位女子沙哑的声音。“小兄弟,你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看着好让姐姐喜欢,来,跟姐姐来。”不知怎么的,少年的熙就糊里糊涂地跟着那女人走进了一个房间。女人在那里三下两下把自己脱个一丝不挂,后来又帮着熙脱光了衣服,那时的熙已经兴奋起来。女人低头看了一眼熙的下体,又抬头看看熙的脸说,瞧你怎么生的,怎么什么地方都这么漂亮?姐姐是真心实意喜欢你,今天白陪你玩一场。那时,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在文学作品中看到的“野鸡”。可是,女人丰腴的裸体被一层淫荡的粉红色的光包裹着,极具的诱惑力已像剑一样刺向他的心脏,他已不能把持,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女人的怀里,任其摆布……
走出女人的小屋,眼前流动着缓缓西下的夕阳,他第一次惊叹于夕阳的美丽,辉煌中渗透出无限的怜惜,这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在这片落日余辉中,他感觉自己长成了大人,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对着满天的彩霞叫了出来,这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眼泪就在这时夺眶而出。这一时刻,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找一面镜子,好好看一看自己。他飞也似地跑回家中,两年来他第一次站到穿衣镜前,望着镜中的那个影子出神,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眉宇间有了一丝成熟。他喊:“爸!妈!”于是,他对着镜子失声痛哭……
从片场回到宾馆的房间,熙看到自己的助理留下的一张纸条,助理告诉熙,他走了,因为他总是被熙忽视,看不到指望。读完助理的留言,熙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掐指数来,连头带尾,这个助理跟了他快三年了。三年前,一个朋友把一个外形忧郁的男孩子介绍给熙,这个男孩因勤快和有眼头见识,很快便成了熙的助理。如今的很多男孩女孩,怀揣做明星的梦想,跟在一些知名演员的后头,照顾演员的生活,美其名为助理,实际上就是个拎包打杂的。还真有一些人通过做助理,一步步地走红了。熙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助理也是这个目的,于是千方百计替他寻找了一些机会。可是,熙很快发现,这个助理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而且吃穿用度颇不一般,不是缺钱花的料。有一次助理告诉熙,他从小就爱看熙的片子,做梦都想跟熙在一起。熙没有想到,这个助理竟是为了实现自己追星族的梦,才屈尊做了自己的助理。熙有些感动,就握着他的手提醒他,这样混下去总不是个事,有路子还是走的好。没有想到,这句好心的话竟然惹得助理痛哭流涕,问熙是不是讨厌他了。熙这才明白,这个助理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现在,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他就这么离开了,打了个熙措手不及。熙打助理的手机,关了,而他再也找不到其他与之联系的办法。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对与之相处了三年的人,了解的实在太少了。熙茫然地坐在床上,环顾四周,房间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这是助理的功劳。他这时才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离开呢?他又看了一遍助理留下的纸条,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忽视了他的存在。于是,他把纸条撕碎,扔进了抽水马桶。
冰是在熙的内心十分空荡的状态下敲响冰的房门的。熙冷冷地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冰向熙抛了个媚眼,然后扫描一下房间,问:“他走了?” 熙问:“你在问谁?” 冰咯咯笑起来,说:“别装了,你知道我在问谁。除了你的那位忧郁助理,还能问谁?” 熙没好气地说:“他是我的助理,他爱走不走,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冰狠狠地望了熙一眼,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呀。没想到,你这么细腻的外表下面,竟生着一颗粗枝大叶的心。” 对于冰的胡搅蛮缠,熙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便生硬地下了逐客令。 冰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她说:“好吧,我也就不绕弯子直说了吧。你大概还蒙在鼓里吧,你那助理为了你,跟我暗地里较着劲,还争风吃醋来着。” 熙一惊:“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冰说:“我可没有红唇白齿说瞎话。他亲口对我说的,他喜欢你。他家其实非常有钱,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到处托了关系,做了你的助理。可跟了你三年,你从来都是忽视他的存在。他一气之下,这才一走了之。”
熙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突然操起桌上的一只玻璃杯狠命向地上摔去,玻璃杯立即四分五裂,在灯光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光泽。熙怨恨地说:“变态!简直是变态!” 冰叹了口气,说:“你错了。一开始,我也会这么认为。可是在剧组快三个月了,现在我再也不会这么想了。其实,这世上本没有变态与正常之分,只要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这就足够了。” 沉默。沉默。沉默。 冰蹲下去,把地毯的玻璃碎片一一拾起,放进废纸篓里。突然她惊叫了一声,手指被碎玻璃碴划破了,鲜血渗了出来,滴在灰色的地毯上。熙也蹲了下来,托起冰流血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吸吮着。此时的冰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抬起头,抽泣着说:“我很想你,真的……”
那天夜里,冰和熙睡在床上,只是相拥而卧,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拥抱,紧紧地拥抱。在熙的生活中,除了自己的母亲,他第一次与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性的接触而睡在了一起,也是惟一的一次。事后,他回忆起那个夜晚,心里还时不时会感动一番,他把那晚的遭遇称之为纯洁。只是,他再也没有想起那个跟了自己三年的助理,那个男孩忧郁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然而,一周之后,熙得到一个着实令他打噎的消息,冰怀孕了。冰是在熙研读剧本的时候,把这个告诉熙的。导演改了剧本,把原本侧面交待的李广利摆到了前场,而霍去病的戏因为戏说的成份太多,且有丑化之嫌,便作了大刀阔斧的删减。可是谁来演李广利?导演一眼瞧中了熙。当导演把这一意图说给熙听的时候,熙显得有些惊讶,因为李广利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应该是很阳刚的,恐怕自己在外形上不够格。可导演分析说,李延年、李广利、李菡三人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性格上差异较大还说得通,但外形应该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再说,汉武帝选择人才时喜欢以貌取人,历史上的卫青和霍去病都是从柔媚之术入手而获得汉武帝的垂青,可以断定汉武帝的身边除了美女如云,一定还充蚀着大量长相英俊的男子。听导演这么一分析,熙的心里一下就有底了,演人物关键不在外形,还在于人物的内心。于是,他推掉了一部二流电视剧的片约,决定安下心来专攻《美殇》,对他而言,在一部片子中一人饰两角尚属首次,很有挑战性。谁想正当他野心勃勃想靠这部戏再拿个什么表演奖的时候,竟然碰到冰怀孕的这等烂事。真的好郁闷!
熙丢下手中的剧本,狐疑地望着哭哭啼啼的冰,他想从冰的眼睛中断定出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与女人在一起时,总是很注意的,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女人对他说,他把她的肚子搞大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他试探地问:“你能肯定真的是我的?” 一听这话,冰就跳了起来,握着拳头在熙的身上穷捶猛打。“你讲话怎么这么没良心?你自己做的事,难道都忘了不成?” 熙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还真的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你说我该怎么办吧。” 冰低下头,小声说:“我想生下……” 熙立即打断了她:“你脑子不清楚还是怎么回事?跟你明说了吧,我还没有做好做父亲的准备!再说,你抱着个大肚子,还怎么演那个念奴娇?要知道,为了争得这个角色,你花的心思、做的牺牲可是不少哩。你难道愿意看着自己的努力白白地付之东流吗?” 熙的话深深刺痛了冰的心,泪水又开始在冰的脸上泛滥成灾。 熙不耐烦地说:“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我看呐,到医院打掉算了!” 冰一下子变得惊恐万分,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身子,直往角落里缩。“我怕,那会很疼的。” 熙嘲弄地说:“等你生孩子的时候,还会更疼。”
熙连哄带骗把冰先稳住,自己一个人跑到宾馆外面,毫无目的地游荡。说实在的,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冰肚子里的那块肉是他自己的,恐怕连冰自己搞不清那块肉的主人是谁。别看冰年龄不大,长得挺单纯的样子,其实早就不是处女了,第一次与她上床,熙就惊叹于她的床上技巧竟是那么令人眼花缭乱,连他这个老手也自叹莫如。现在的女孩子呀,床上那点事实在是随便得可以,现在弄出事来了,开始哭天喊地,当时怎么就只顾快活,而忘了做好保险呢?
离宾馆不远,有一个不收费的公园,熙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虽然夜幕降临,但公园里并不黑,在石径散步的人清晰可见。熙找了个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坐下,他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处理冰的那摊子烂事。他是肯定不会去陪冰上医院打胎的,如果他去了,等于承认了肚子里的孩子,下面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冰一定的经济赔偿。关于女人向他索取青春损失费之类的臭事,他遇到过不止一次,但最后都是由经纪人出面摆平。每次面对泪流满面的女子,他总是拿自己哑了的那两年与她们进行对比,他总是说,伤口是要靠自己的修补才能愈合的,想要靠别人帮你修补,结果只会是越补伤口越大。所以,他现在对冰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他想着的只是尽快逃脱,他的脑海里甚至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就是跟剧组来个不辞而别。可是,一想到导演对自己的希冀,他便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冰的这件事,他深感问题棘手。
公园里有一棵栀子花树,白色的花儿缀满了枝头,开得正盛正烈,整个公园里都飘溢着浓郁的幽香。熙嗅着这香,烦躁的心情慢慢地平息下来。他已经决定让经纪人出面摆平这件事。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处理方法,它的最终结果就是与冰一刀两断,从此各走各的路。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冰在他的眼里就是床上的妓女,无比淫荡,他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起码在这个摄制组他还会像需要水一样需要她。看到了那样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熙便有些失落有些空虚。失落而空虚的男子最需要的是一粒类似阿斯匹林的镇痛片,当然这粒药片最好是一个新鲜的女人。他开始像猎人一样在公园里寻找自己的猎物,他眼睛开始放出淫邪的光,就像今晚天顶上发红的月亮。
其实,熙一走进这个不收钱的公园,就闻出男人和女人下体的气息。这个公园里随处可见谈恋爱的,轧姘头的,拉皮条的,还有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的同性恋者。一开始,由于心情烦躁,他对这些视而不见。此刻,失落而空虚中的熙突然之间对公园里的各式人种产生了肉体相拥的冲动,他要狠狠操一回,把所有的失落和空虚都操得粉身碎骨、无影无踪。终于,有一个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个打扮得很妖冶的女人,虽然穿得像个小姑娘,但是她那肥硕的膀子和拖沓的步伐做了她的叛徒,她已不年轻了。女人在左顾右盼地走着,熙远远地跟着她,并试图接近她,但他很快发现,对这个女人产生意图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两个男子也正从不同的方位试图接近她。这个发现把熙的欲望打了下去,他习惯于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不喜欢为了一个女人与其他的男人争个你死我活。熙退却了,按着原路返回。
那棵缀满白色花朵的栀子花树就在眼前。熙看见,AN正在旁若无人地掐花。在熙的眼中,AN长得很性感,但他就是对她产生不了欲望。演了之么多年戏,他已形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凡是演与自己的那个角色有血缘关系的女演员,就是长得貌如天仙,他也是从来不动心的。他想绕过去,可是AN已经看见了他。熙走过去,问:“你采这么多栀子花干什么?” AN说:“泡澡。” 熙先是一楞,随即笑了起来。 AN不屑一顾地说:“我知道你笑什么,不过是笑我人戏不分,什么李夫人用花洗澡,你也跟着用。其实这有什么好笑的。现在,我是把这花拿回去安神。” 熙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栀子花可以当安眠药。” AN没有搭腔,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熙老师,陪我坐坐吧。该怎么办呢?就要拍李菡怀孕的戏了,导演要求,要演出一种喜忧参半的状态来。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感觉。一想到怀孕,我就感到焦虑、恐惧和孤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听AN这么一说,熙试探地问:“你有过怀孕的切身体验?” AN无言地低下了头。熙已经意识到,这后面一定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个故事一定很痛。熙说:“演戏需要运用自己的体验,但是又不能唯体验,任何体验都要变成角色的,这才是演员必须具备的一项技能。” AN点点头,然后问:“听说你的助理赌气走了?” 熙说:“看来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了。不过,我要声明一点,我可没有给他气受,是他自己不辞而别的。也许,他看到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发展,拈着高枝飞了。” AN又问:“冰怀孕了,是吧?” 熙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事她也知道了,看来这事已经在剧组传开了,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这个小妮子,真他妈的什么玩意,连这事也拿到外面乱说。不要脸!” AN急忙说:“这事可怨不得冰。是我观察出来的。” 熙问:“真的?” AN没好气地说:“骗你是小狗!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冰还小,才刚出道,你应该知道,名声对一个女演员是多么的重要。”
熙看了看AN,惊愕于她认真的表情,她的鼻尖上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那样子倒像是自己怀了什么人的野种。就在这一刹那间,熙改变了主意。他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是第一次碰这种事,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敢肯定,冰肚里的那块肉肯定不是我的!” AN突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对着熙冷笑着说:“男人?男人!畜牲一样的男人,花一样的女孩!” AN头也不回地走了。熙看见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搞不清冰的事怎么会让AN这个局外人这么敏感。他猜想,这背后一定有故事。但到底是什么故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他的话已经出口,收不回了。他冲着AN的背影喊:“你到底帮不帮我呀?” AN愤愤地说:“不帮!不帮!不帮!” 望着AN决然而去的背影,熙觉得自己非常猥琐和无能。他颓然地坐在石凳子上,对着天空出神。这时,有一个妖艳的女人走了过来勾搭他,他恶作剧地骂了句“一边去,肮脏的‘野鸡’!”后,便扬长而去。
后来还是AN带着冰去了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对于这一点,熙对AN充满了感激之情。可AN说,她是看着冰可怜才这么做的,这跟熙没有任何关系。做完人流手术的冰回到了熙的身边,但熙对她再也没有了欲望,他们只是像兄妹一样住在一起。可熙说,他终于进入了扮演李延年的自由王国。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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