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汉 李氏兄妹

    窥视到兄长与武帝之间的苟且之事，是李菡在皇宫中受到的最大的耻辱。在此之前，她只是从宫女和太监们暧昧的话语中有所耳闻，但她不相信那是真的，以为那不过是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她相信，大哥是靠着杰出的音乐才华而获得皇上赏识的，与那些污浊之事无关。然而，在那个炎热的下午，在未央宫看到的那一幕，把她所有美好的愿望都撕得粉碎，几乎把她逼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在那样一个下午，萦绕在她耳边的只有这几个字：这是在皇宫。

    李菡到未央宫是为了与宫女们合练歌舞。征战匈奴的将士们在河西打了胜仗，武帝亲自到城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望着军旗猎猎的军队，武帝龙颜大悦，并颁发圣旨，大摆宴席，与将士同乐！李菡就是为了这个圣旨而到未央宫的，武帝曾关照她说，要把最美妙的歌舞献给这些功臣们。李菡与兄长心照不宣，他们从《诗经》中精心挑出几首诗作，谱上新曲，准备在这样一个盛会上大展才华，让武将士们对李家刮目相看。

    李菡到达时，未央宫还很安静，所有的人都在这个炎热的下午沉沉地午睡。宣室外的太监们正倚着墙打着呼噜，李菡没有惊动他们，像一缕轻风似地飘了进去。宣室里很凉，里面洋溢着一股令人陶醉的异香，李菡禁不住闭上眼睛，在这异香的包裹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探试着。此时的李菡仿佛行走在一个百花盛开的花园中，凭着感觉，完全沉浸在这异香之中，心魂便有些飘了。事情就在她飘的过程中发生了，她听见了一种声音，一种淫荡的声音。她站住了，睁开眼睛，那张硕大无比的龙床近在咫尺，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她的目光透过薄如蝉羽的轻纱，两个赤裸的男子展现在她的面前，他们像蛇一样纠缠着，发出极其淫荡的声响。她听出来了，那个兴发如狂的声音是皇上的，这种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的哩；她也看见了，看见了另外一张扭曲的脸，那是兄长李延年的脸。李菡无声无息地退到了一个角落，屈辱的泪水在脸上泛滥成灾，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却听到了类似琴弦断裂的声响，她知道她的心弦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延年来到了她的身边，脸上残留着情欲过后的潮红。李延年冷冷地说：“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皇上的那些嗜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李菡恨恨地说：“知道，我全知道！但我就是不愿你就是满足皇上嗜好的人！兄长，妹妹，兄妹两人共同在床上侍候一个男人，我们李家都成了什么了？”
    “你给我住口！”李延年厉声道，“进宫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懂事呢？你以为这是在艺文坊吗？这是在皇宫！”
    李菡冷笑一声，说：“皇宫？难道在皇宫就没有人的尊严了吗？”
    “尊严？是的，尊严。谁不想有尊严？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世上，只有皇帝才有真正的尊严。你我无非一介草民，要想获得尊严，必须在皇上那里牺牲自己的尊严，才能在其他人面前赢得尊严。”
    李菡自言自语地说：“这就是皇宫吗？皇宫就是这样的吗？”
    李延年长叹说：“是的，这就是皇宫，你我都无能为力，所能做的就是忍受，忍受！擦干眼泪吧，趁着皇上还在熟睡，悄悄来到他的身边，把他的头轻轻抱在你的怀里，把那颗冰冷而毒辣的心融化在你的似水柔情之中，让他永远记着你！”
    李菡像陌生人一样看着面前的兄长，说：“大哥，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再不是那个温情宽厚的大哥了，你的心变得好硬！”
    李延年说：“这是皇宫把我磨砺这样的。还记得黑子吗？我那心爱的狗！在我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是它给了我慰藉，是它担当了我与家里的信使。可是，当你进宫受宠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亲手杀了它，以防后患。”

    李菡看见大哥的眼睛里闪过几星悲伤的光，但一瞬间就被坚硬如铁的冰冷吞没了。她擦干了眼泪，慢慢地向龙床走去，她听见了皇上浓重的呼吸。她坐到零乱的龙床上，轻轻地扶起武帝的头颅，轻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武帝睁开了眼睛，说：“夫人来了。”
    李菡温柔地笑说：“皇上睡得很香呀！”面颊上有些疼，那是泪水蔫出来的。

    现在的李菡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化妆室，再也不用与那些宫女们挤在一起了，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那个曾经向自己发难过的宫女，在大哥的唆使下，已被逐出宫，生死未卜。大哥说为了维护李氏家族的尊严，他必须这么做，不杀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慈悲了。李菡清楚地看见，大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静若处子，脸上没有一丝愧疚的神色。可是她的心却阵阵地颤栗，为那个被皇上宠幸过三次的妖艳女子。她想起了师傅妍，开始担心那个女子的命运。可是，身处皇宫的漩涡之中，她自己本身也是无能为力的，她无力与命运抗争，她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李菡下意识地轻轻撩起帷幕，向那些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望去，这一望，她的心便怦怦地跳起来，因为在这群将士中间，她发现了那个目光永远都是那么冰冷的士兵，而现在他已然是个将军了。李菡从身边的太监处得知，那个男子就是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听到这个名字，李菡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慌乱的心安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冰冷，自己仿佛浸淫在那冰冷的目光之中。她知道这个名字，他是大汉朝最年轻的将军，他是当今皇后的姨侄，他是足以流芳百世的人物。她的思绪回到了艺文坊，在那样一个强颜欢笑的地方，她为这个男子悄悄担心过，暗暗流泪过，甚至还在梦中见到了他，这种情愫是那么朦胧那么甜蜜又是那么青涩，她把这份情愫珍藏在自己心中最圣洁的地方。然而现在，一切都随风而逝了。

    李菡并不知道，凯旋而归的霍去病，披着战场的硝烟，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就直奔艺文坊。然而他失望地得知，那个支撑着自己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女子，已被送进了皇宫。于是他仰天长笑，却是泪如雨下。他擦干眼泪，来到一家酒肆，开始豪饮，他想一醉方休。然而奇怪的是，他怎么也醉不了，原本紊乱的思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反而变得倾泻而下的山泉一样流畅。望着酒肆外面来来往往的长安市民，他的心逐渐冷静下来，他终于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这个女子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因为她太过美丽，在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子只能属于一个人，那就是皇上。心静如水的霍去病抖去盔甲上残留的硝烟，舔着自己心上的伤口。他意识到，如此美丽的女子必然得到皇上的恩宠，必然对自己的姨母卫皇后构成威胁，对卫皇后的威胁就是对整个卫氏家族的威胁，那么这个女子……他不敢想下去了。他的目光像长上了翅膀飞越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后停落在红墙碧瓦的皇宫，那是一个比战场还要战场的地方，他冰冷的眼睛再一次噙满了泪水，他知道，那泪水是他初恋的祭奠，是他青春的挽歌。

    婉约的音乐响起，一群红衣宫女的簇拥下翩翩起舞。幕后传来这样的歌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霍去病的灵魂开始飘起来，这美妙如夜莺的歌喉是那么熟悉，勾起了他往日的少年情怀，一切宛若在梦中。周边的将士们都在开怀畅饮，可霍去病滴酒未进，只是痴痴地等待着，等待着给了自己美梦的纯美少女。她终于出现了，一袭淡蓝色的衣裙，像一条清流从山间流出，流进了人的心田。她还是那么美，还是那样不食人间烟火，还是那样轻盈婀娜，只是瘦了一些，眉宇间似有非有地笼罩着一缕愁思。难道她在皇宫里不快乐吗？是啊，皇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快乐的？就是自己那个做了皇后的姨母，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地过日子？

    他听见她又在唱：蒹葭凄凄，白露未唏。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为什么要唱这动人的诗句？这诗句分明是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写照。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个舞蹈的女子，心中充盈着似水的柔情。当那个女子舞向自己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相撞了，但是并没有撞出他想象中的火花。他惊异地发现，女子的目光里布满了埋怨，然后就变成惊惶失措，然后就开始逃离。他读懂了那样的目光，明白她心中的委屈，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挽留。他曾计划，当自己有一天拥着足够的地位和财力时，他就会郑重地向她求婚。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在战场上才表现得那样足智多谋，勇敢无畏。河西之战，他几乎是孤军奋战，打得匈奴大败。如果没有她，也许他只能做一个平庸的士兵或者依靠家族的势力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宦官。男人因征服了世界而征服了女人。可是，当自己真的征服了世界时，他想征服的女人已经做了别人的女人，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向她倾诉自己的衷肠。当他从河西凯旋归来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她，他要告诉她，他之所以这么出色全是因为她。然而，现在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她成了皇帝的女人。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霍去病从这歌声中听出了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怨恨，于是他发出无奈的叹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悄悄朝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望去，这个君临天下的男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霍去病从来没有想到皇上也会用这样的目光看一个女人，在他的意识中，皇上看女人时的总是充满了欲望。据说，他第一次在平阳公主家里见到自己的姨母时，歌舞看了一半就去了更衣室，在那个地方把姨母给幸了。霍去病以为，皇上从来都是用欲望代替爱情的。此时此刻，皇上的目光竟然如此纯净，犹如不含一丝杂质的一泓青泉。他想，皇上对这个女子一定充满了无限的怜惜，犹如自己对这个女子的感觉一样。他明白了，皇上对这个歌舞伎出身的女子动了真情。让皇上对一个女人动真情那实在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皇上对自己的姨母动过真情，可是那份真情没过几年就偃旗息鼓，如果不是姨母替皇上生了第一个儿子，也许她根本做不了皇后。霍去病清晰地记得，姨母年轻时，皇上看她的时候，目光里总是带着两团烈火，仿佛要触目的一切都化为灰烬。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两团烈火就是欲望，如火的欲望。现在，皇上用纯净如水的目光望着这个跳舞的女子，那么这份真情肯定比对姨母的要深得多。

    历史的事实表明，霍去病看得很准，当李菡和他相继死去的十多年后，武帝曾写下了千古绝调《秋风辞》。辞中写道：“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所有人都知道，“佳人”就是指李夫人。当卫皇后读到这首辞时，禁不住失声痛哭，为武帝对李夫人的爱情，也为自己的失落。也正因为不能忘李菡这个“佳人”，武帝才把野心勃勃但才能平平的李广利做了将军，卫家的军权从此落入李家的手中。当然，霍去病不可能预知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只能判断出皇后对李菡的感情之深。被失落、后悔折磨着的霍去病很快融入将士们喝酒的氛围之中，他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个跳舞的女子就是李延年的亲妹妹，于是他向正在抚琴的李延年投去冰冷的目光，他骂道：“这个可恶的阉人！”

    李菡的歌舞结束，接下去的就是李延年谱曲的歌舞《无衣》。当雄壮的曲乐响起时，李菡惊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哥也会写这种充满着阳刚之气的曲子。都说大哥只会谱风花雪月般的软绵绵的曲调，没想到这种雄壮到了极致的曲子同样出自大哥之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在雄壮而激昂的歌声中，李菡的眼前浮现出烈日如怒、黄沙万里的大漠边关，浮现出马蹄声碎、浴血奋斗的战场，于是她的思绪再一次回到自己歌舞的情境之中。她没有想到，她会在未央里那么残酷地知道了那个给了自己朦胧而纯洁的情感的男子的真实身份；她没有想到，《蒹葭》所表达的情感竟与他和她的境遇是如此相似。这难道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的吗？她以为那一切都已随风而逝，她会心静如水，可是当自己重新再见着他时，便再也不能平静。舞蹈中，她其实一直在关注着他，他在看着自己，那么专注地饱含深情地看着自己，目光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不，是往日的冰冷再也包裹不了内心的一腔柔情，她明白了，他硬朗的外表下面其实有着一颗情感异常丰富的心。可他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情感呢？难道要一个女子首先向他表达吗？她用歌声和舞姿向他倾诉着对他的埋怨，她相信他听懂了也看懂了，她看见他的眼中含着说不清的光泽，可是她更喜欢看他那像剑一样冰寒的目光，但是，在这个宴会，她没有看到。一曲下来，她奔进自己的化妆室，想哭却又觉得想哭的想法很可笑，有点孩子过家家的幼稚。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那儿跳得很平缓，她想让它跳得更快一些更动感一些，可是它不听她的使唤，依旧我行我素地平静地跳着，如一潭死水。她终于明白了，皇宫使自己失去了什么。她一阵失落，哭了，这回是真的，却是空洞的。

    皇上传诣，让她过去陪酒。她坐到皇上的身边，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向将士们敬了一盏酒。她的眼睛闪着妩媚的光，向下座的将士们一一扫去，他们已经喝开了，如战场上那么豪气冲气。她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谐之音。那个李广，先帝时代就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此刻正闷头喝着酒，那份热闹仿佛与他无关。大汉两次与匈奴在河西作战，成就了卫青与霍去病，可是李广哩，再也不复当然英勇，没有打过一次胜仗，总是落荒而逃。他那郁闷的心情可以理解。再看卫青，皇上说他有韬光养晦之大才。看他坐在那里品着酒，一副静若处子的派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城府很深，深藏而不露的人物。看那霍去病，皇上说他是放浪形骸的军事天才，瞧他现在的样子还真是放浪形骸，与自己心中的那个士兵已经判若两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与师，修我矛戟，与子皆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与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太监们继续在演唱。霍去病突然头重脚轻般歪歪扭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唰地一下抽出挂在身上的剑，寒光闪过，他已像风一样旋到大厅中央，太监们退下了，大厅里剩下霍去病一个人，他在舞剑，舞着醉剑，飘逸的姿态中蕴藏着坚不可摧的力量。在皇上的带动下，喝彩声此起彼伏。可是，李菡看得心惊肉跳。她看出来了，这个男子形醉而心不醉，每一个招数都暗藏着变数，就是说每一剑都是有所指的。后来，她终于明白了，这剑指向了正在伴奏地乐师们，确切地说，指向了自己的大哥。她看见，这个男子总是在乐师们的面前出剑，又狠又阴，每一次寒光闪过，大哥的脸总是变得惨白，弹琴的手指在颤抖，他在拼命抑制着内心的恐惧，但李菡听出来了，琴声有些走调。李菡从他使出的招数中读出了两个字“仇恨”。这个男子对大哥充满了仇恨！他为什么如此？为什么？李菡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追问自己。在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霍去病的剑已经毫不留情地刺向大哥身边的一个琴师，鲜血四溅。随着一声惨叫，那琴师倒下了，紧接着琴弦发出撕心裂肺的断裂声，大哥的琴断了。宫里头一片寂静，静得叫人喘不过气，李菡看见大哥正用一种求助的目光望着自己，她知道，大哥已经明白了来自霍去病的威胁。李菡无力地向皇上身上倒去，武帝用有力的臂膀挽住她，说：“霍爱卿醉了。来人啦，把霍将军扶下去憩息。把那个琴师抬下去，葬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在皇上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解决了。可依偎在武帝怀中的李菡仿佛掉进了冰窟中，浑身冰冷。

    后来，李菡从李延年处得知，那个被霍去病刺死的琴师很可怜，他死后，他妻子和女儿全被卖进了妓院，女儿只有十岁。听到这个消息，李菡不寒而栗。
    李延年说：“害怕了是不是？这不过是小菜一碟。你看见吗？皇上对霍去病是这么放纵。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会打仗，他掌握着军权。只要战争存在一天，这种放纵就会持续下去。”

    李菡并没有深想李延年的话，她以为霍去病这么做只是对自己怨恨的发泄，与其他人无关。其实，李延年看得很远，霍去病滥杀无顾，武帝又以同样的手段为其开脱了。这件事发生在李菡死后的第二年，霍去病在陪武帝打猎的过程中，用箭射死了李广将军的儿子李敢，替自己的舅舅卫青报了一记耳光之恨。原来，在那场著名的漠北之战中，李广在大漠中迷路，没能赶上与卫青、霍去病的部队汇合。李广羞愧难当，刎颈自杀了。李广的儿子正好在霍去病军中，听到老父自杀的消息，对卫青产生了怨恨，便动手打了卫青。卫青没有追究此事，并隐瞒了下来。可霍去病对此耿耿于怀，于是利用随武帝狩猎的时候，射杀了李敢。武帝见些情景，又一次隐瞒了真相，只说李敢是被鹿撞死的。这件事后来在皇宫里传开，上至大宦下至宫女都感觉到惶惶不可终日，胆颤惊心地过着日子，生怕哪一天无意之中得罪了卫氏家族的人，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李延年说：“咱们李家得幸于皇帝，是因为才色。这终不是长久之计呀。得有一个人掌握着兵权才是！”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妹妹。
    尽管李延年没有直接说出来，李菡还是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在皇上面前举荐二哥李广利。二哥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棍，是个打仗的料。李菡无奈地说：“你们别逼我，好不好？我很累，真的很累……”她听见了来自李延年的沉重叹息，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入男人的世界之中，那里没有爱，没有真情，只有权力争斗，只有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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