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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       
天香十二亭
作者:花逝无痕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3-10-3

   大江南北
   
   
江湖有多娇
    儿女有多俏
    刀光剑影谁在笑
    月寂寥
    红烛摇
    情仇爱恨谁分晓
    苍天老
    风起涛
    大江南北谁哭谁笑
    啦……
    红尘多少事
    何必太计较
    沧海一去知多少
    伤虎啸
    怒龙恼
    千古正气谁记牢
    烟花消
    极目遥
    大江南北迢迢正道
    啦……

    
    第十一章:红豆相思危天崖 欲飞无力北王府
    
    皓月如鲛,碧笛如玉,何天香就坐在苍天崖上一遍又一遍地吹着那支《梁祝》。
    笛音悠扬,传的很远,月光中,已有人自身后轻轻地走来,她走的是那样地轻,那样的静,柔软的纱裙滑过润嫩的青草,说不出的细腻。
    何天香停笛。
    “这么好的曲子,为什么不吹完?”来人轻叹道。
    “以心吹笛,心既已不在,那曲又何必要至终?”何天香含笑回头。
    “啊?!”两人皆被对方的绝代风仪所震,忍不住齐齐一声惊呼。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明月淡淡,凉风习习,玉人双璧,就连夜莺也不复再啼。
    良久,何天香长长吐出一口气,赞道:“你好美!”
    “你不觉得对一个女孩子说这三个字很过时,现在也很不合时宜吗?”黑衣女子轻轻理理额前的乱发,露出一段皓臂。
    何天香看着却又摇头惋惜:“却做了一个杀手!”
    姑娘的手骤然停住。
    “我这是第一次杀人。”她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与无奈。
    “然而第二次从来就是从第一次开始的!”何天香清晰地道。
    “我知道,可是我已别无选择!”。她痛苦地从袖底抽出一柄软刀,刀明如镜,雪亮刺眼,刀身中三颗红豆盈盈流动,月光之下,白的更寒,红的更艳,说不出的艳丽。
    “隔空相思刀?!”何天香大吃一惊。
    长恨索,秋意夺,逝春消绡,相思刀、碎梦枪、射日弓、怨月箫、凝春匕、销魂剑、血阳花,正是天下十大名器,相思刀自相思老人仙逝后便已失传,却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一个姑娘手上。
    “明天的月或许也很圆。”姑娘突然痴痴地道。
    “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谁还能看见。”何天香也苦笑,却突然抽出了鞘中的“黯然销魂剑。”
    卟!一蓬碧光脱鞘而出,青光朦胧,与相思刀的白光红豆掺和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自然和谐。
    “好一把销魂剑!”姑娘也赞道。
    何天香却无话,销魂剑,相思刀,本来就是武林中人的最完美的合击之术,但此时人物已非,何天香又夫复何言?
    “你为什么不说话?”姑娘突然叹道。
    何天香苦笑:“我倒是想问谁派你来杀我,可你说吗?”
    “这倒也是”姑娘轻轻道。
    两人皆无话,雪亮的相思刀举了起来,碧绿的销魂剑也斜斜向前,空气中一片宁静。
    突然极静中,有银虹掠起,似电一般直劈何天香,那速度竟是何天香生平所仅见!
    何天香大惊急忙招架,铮……相思刀砍在销魂剑上,刀吟剑鸣,何天香飞退,黑衣姑娘紧跟而上,刀风呼啸,一刀连着一刀一刀紧似一刀,刀刀招向何天香的要害。
    何天香不由大孩,别看姑娘娴静处似若闲石止水,但一动手却疾若狂风悍若怒雨,功力之高,竟是何天香除天龙老人之外所仅见,不由立时手忙脚乱,一路飞退。
    铮铮铮铮铮……
    黑衣姑娘一连三十六刀,刀刀抢攻,何天香拼力封挡,火树银花漫天飞散。
    相思刀!好快的相思刀!
    黑衣姑娘三十六刀砍完,又是三十六刀,再三十六刀!
    何天香只有再退,但身后已是悬崖!何天香唯有反攻,碧华大盛!
    当啷啷……
    无数声刀剑交鸣连成一线,只留下一声长响,啐玉粉翠漫天撒弥,一如烟花流瀑。
    “看刀!”黑衣姑娘突然一刀划下。
    何天香抬头,满天都是红豆!满天都是红豆!!红豆仅有三颗,怎么会满天都是红豆?!
    “相思难!”相思十八绝刀武中的“相思难!”
    满天红豆,红豆满天!
    何天香大惊,突然狂劈一剑!
    锵――
    无数的红豆迎剑而碎,剑华夺目,直劈黑衣姑娘的头顶。
    “剑罡!”黑衣姑娘猛地抬头,惊骇绝伦,花意容骤变!一个没有二十岁的年轻人竟会修成剑罡?!不可能!怎么可能?!
    何天香见她魂飞魄散花容失色的样子,也觉于心不忍,突然手腕一扭,剑罡斜劈半尺。
    姑娘却在这一瞬间猛然进步拧身,全力劈掌——难求瓦生,但为玉碎!
    何天香大惊,但已闪之不及,轰……!剑罡斜狂入地,乱石蹦三尺,好壮观的气势!但姑娘的一掌也在这时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何天香胁下。
    砰!何天香销魂剑脱手,人已狂喷着鲜血斜飞三丈,摔在崖边,人再一翻,已滚下山崖。
    “何天香!”姑娘大惊失色,恍然惊梦,连忙一跃跃到崖边,却不由松了一口气。
    原来何天香虽遭剧创,但灵智尚存,身形一往下落,立即本能地伸出右手死死地扣住崖边一块山石悬在半空,是以没有落下去。
    姑娘连忙把他拉了上来。
    这是姑娘拼死一掌,劲道之大早已超出血元天的那两记“血阳掌”之上,何天香只觉五脏之中气血翻滚,怒涛澎湃,只怕已是六腑俱裂,元气大伤了,却强行将串行的气血压住苦笑道:“你既要杀我,又何必再拉我上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剑罡斜扫,乱石崩云,姑娘痴痴地道。
    “我想救你!”何天香只吐出四个字。
    姑娘一愣,却突然放声嘶叫:“你认为你是谁?你认为你这样做就真值吗?!”珠泪滚滚,声嘶颜悴。
    何天香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姑娘温和地笑了。他笑得是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平静,不带一丝的声息。
    但姑娘竟就在这无声无息中一寸一寸地后退,崩溃,哽咽道:“你到底要想怎么样?”
    “你本善良,又何苦折磨自己?”何天香静静地道。
    “不!不!既便我不杀你,我师父也一定会杀了你的!”姑娘突然大声尖叫,一脚踹出,刀光电闪,劈面斩下。
    噗!何天香仰天一口鲜血喷出,姑娘的相思刀突然停住,左手一摸脸上所溅的血丝,长刀竟然落地。
    何天香不由想笑若哭:“你……你连血都怕,又怎么杀人?”
    “我……我……”姑娘第二个“我”字还没说出来,人已突然一软,也倒在何天香身边。

    “嘿嘿嘿,三万两雪花花的银子这么容易就到手了!”紧接着,两个人身后立起了两个青衣老人,一个脸上有三颗痣,一个鹰鼻。
    “你们是谁?”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黑衣姑娘的武功已自不低,虽在失神之间,但犹被来人一指点倒,当知来人武功不弱。
    “嘿嘿,你别管咱们是谁,反正你小子的好日子是到头儿了。兄弟,咱们老规矩,女娃儿归你,男的哥哥带去领赏怎么样?”
    “呵呵!不愧是我大哥,就是爽快!”鹰鼻老者呵呵大笑,伸手就去摸姑娘的脸蛋儿:“除了天星楼薛沉香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娃儿!”
    姑娘手脚虽不能动,但五官还能使唤,不由大骇:“你……你要干什么?”
    老者突然捧腹大笑,脸着三痣老者叫道:“大……大哥,你听到没有!这女娃儿竟……竟问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三痣老者也笑:“这不正对你胃口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鹰鼻老者又伸出了手,提起姑娘的腰带;“小姑娘,待会儿你就知道老夫要干什么了,哈哈,哈哈……”
    身后的老者突然冲了上来,大叫道:“老二,小心!”
    然而还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地上重伤的何天香已是一跃而起!左拳切断鹰鼻老者的手腕,右手已揽住姑娘的细腰向后滚去。
    “啊!”鹰鼻老者痛极大呼,一齐右臂已是齐肘而折;三痣老者却正冲上来,照准何天香的背部便是一脚,踢得两个人飞在了半空,何天香只觉喉头一甜,已是血雨满天。
    二人尚在半空,鹰鼻老者已狂吼着冲了上来。又是一脚!砰!两个人在半空中连停都没停便直向崖下飞坠而去。
    “不好!”三痣老者大惊,伸手便抓,却只抓下姑娘半片裙幅,不由大怒道:“老二!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那老二见何天香二人飞落山崖,不由地呆了。
    “唉!全让你给搅了!没有了尸首,这银子怎么要?”三痣老者说着从地上捡起销魂剑、相思刀,返身便往崖下奔。
    “你干什么?”鹰鼻老者不由呆呆地问道。
    “回去拿绳子!笨蛋!”
   
    何天香醒来的时候,只觉跟前一片雾气,地上一片潮湿,混混沌沌,阴气森森,不由道:“我死了没有?”
    “你还没有死,可是若不是你在下落之前就已经解开了我的穴道,这里积叶又厚,只怕现在咱们两个人已经都死了!”姑娘从雾气中走了出来,雾气早已将她的秀发细眉打湿,更显得玉肌丰滑,娇润脱俗。
    何天香不由叹息,姑娘却已来到身旁,继续道:“刚才我已四处查探过了,这是个绝谷,咱们只有死在这里面了。”
    何天香却笑。
    “咱们就要死了,你还笑得出来?”姑娘大是诧异。
    何天香却道:“既然咱们都要死了,我哭又有什么用?”
    姑娘不由黯然,只得抱膝在何天香身边坐了下来。
    何天香却还是笑。
    姑娘终于再也忍不住,不由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何天香睁着眼睛道:“我是在想,人死后有许多会投错胎的,鸡呀狗呀猫呀什么的,我们会投哪种呢?”
    姑娘险些给气翻了,怒道:“咱们还没死呢,你胡说些什么?”
    “是呀,咱们现在还没死呢,你还用愁成那样子?人死的时候想活都活不了,人活的时候想死都不行,不是吗?”
    “废话!这样的话还用你说……”姑娘气道,却突又灵光一现:“哎?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何天香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没有!”
    姑娘瞪大眼睛看着何天香,突然站起身来,一个人走到崖壁下坐下。
    何天香不由大笑;“怎么,这么快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我再不走,还不要被你气死?”姑娘恨恨地道。
    “呵呵呵……”何天香低低而笑,却陡觉一阵困乏袭来,不由合上了眼皮,口中却依旧笑道:“其实,能和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死在一起,我倒也十分满足呢,呵呵,呵呵……”说着说着,人已又睡过去。
    “你说什么?!”姑娘不由大怒,跳了起来正要和他理论,却见他已脉沉息稳,已静静睡去,知他是因五脏重伤,气血损耗过度而至无神虚耗所致,不由叹了一口气,却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端详了他一会儿,也抱膝沉沉睡去。
   
   
    “娘-娘-”何天香犹在睡梦中,却突觉被人抱紧了胳膊,不由连忙醒来,却是姑娘在梦魇中哭叫,连忙坐了起来,推了推她。
    姑娘醒来,珠泪却依旧成串。
    “你梦见什么了?”何天香关心地问道。
    “我娘!”姑娘哭道。
    “她怎么了?”
    “她被人杀了,全村子的人都被杀了,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血,没有人活着,我娘就躺在那里朝着我笑,她在朝着我笑”姑娘突然趴在何天香身上大哭。
    何天香的心也震惊了,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没有-没有-那是一朵花,一朵血花,它就飘在我们的院子里,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二叔二婶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姑娘把何天香抱的更紧,痛苦的哭叫,泪如泉涌。
    何天香也把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虎目泛泪,喃喃地道:“过去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跟前却又返现出来慕容山上遍地鲜血,满山火焰,何梅宣便在血蝠中仰天狂笑着走进血火之中的情景来,火焰一吞,已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满眼的血,满眼的火;满眼的火,满眼的血……
   
    也不知过多久,雾霭中突然响起了笛子的声音,笛音幽咽,如哭如诉,婉转缠绵,听之神伤,思之断肠。
    姑娘就软软偎在何天香怀里,轻轻地问道:“你也是孤儿?”
    笛音鸣咽,没有回答。但迷雾中依然结传来姑娘的声音:“你也是师父养大的,十八年!”
    “你也在找仇人?”
    “找到了没有?”
    “也没有?”
    笛音依旧呜咽,吹笛的人早已魂销梦断,但笛韵犹存,索绕在各人心间,两人皆是满面泪痕,已睡在了一处。
  
    也不知什么时候,姑娘梦幻般的声音突然又自响起:“我没想到,你的遭遇竟比我还可怜,连父母的面都不曾记得,可是,为什么苍天崖上那一剑,你还是要让我呢?你难道不知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吗?”
    何天香长叹:“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然而只有经历过丧失生命的痛苦,才会懂得去珍惜拥有生命的幸福,替自己珍惜,也替别人珍惜;杀人易,救人难,更何况你本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姑娘也不由叹息,却将头又住何天香怀里拱了拱,痴痴地道:“你真是太好了,上天为什么不让我早遇上你呢?”
    何天香却抚着她的云髻轻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其实,人生如梦,有许多事情,你根本不必强求,也无从强求;但更有些事情,你却必须要去做,明知不可能成功,但你已别无退路,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良心!你懂吗?”
    “我不懂,但我好困!”怀中的姑娘似是有些怕冷,不由又将身子紧了紧。
    “其实,有时我也不懂!”何天香痴痴地说着:“我有时又何尝不想像那芸芸众生一样来个一醉解千愁,抄手看人生;可是世上偏又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有时也觉得活着真是一种负担,倘若死了,倒也许真是一种解脱!”
    “你怎尽说这些话,我们不还没死吗?”姑娘又使劲儿抱抱何天香的腰,脸在他胸膛上贴得更紧!“我听你心跳的很正常的!”
    何天香也笑了:“唉,虽说正常,但那些人再还不来,岂不真要把咱们饿死在这里?”
    “什么?谁来?咱们还有希望上去?”姑娘不由吃了一惊,抬起了头。
    何天香却苦笑:“你没听到吗?我值三万两哪!三万两,他们怎么会不回来?”
    姑娘连忙爬起身来:“那咱们快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我现在受了重伤,敌强我弱,待会儿下来唯有装死而已,你有什么别的计策?啊——涕!”何天香说着,却因姑娘骤起不觉身上一凉,立即一个喷涕打出。
    姑娘一笑,看得明白,顺手递过一方洁白的方帕子。
    何天香接过擦了,刚要递还,却见姑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只手便再也递不出去了,只得讪讪道:“不好意思,这帕子我用脏了,等洗过后再还你吧!”
    那姑娘却笑,指着何天香身边的笛子笑道:“你也不用还我,只把那只笛子送我就行了!”
    何天香不由也笑:“你倒识货!”
    “怎么,你不舍得吗?”姑娘笑道。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何天香顺手将笛子递过:“只是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送东西给人,又是我师父的东西,所以请你好自为之,以后千万不要走上邪路,可以吗?”
    姑娘大是感动,赶忙接过来,正色道:“谢谢你,何公子,我尽力而为!”
    何天香却开始叠那方帕子,突见上面有用丝线绣得两个字,不由脱口道:“疏影?”
    姑娘转头:“我姓郭,怎么,不好听吗?”
    “不!好听!怎么不好听?”何天香连忙笑道。
    郭疏影这才笑了,却又叹道:“其实,薛楼主送你雪风宝衣,慕容姑娘送你定香宝珠,我却只送你一方帕子,倒是我最得实惠了。”
    “什么?连这你们都知道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你认为这些事是你能瞒得住的吗?江湖上早都传的遍了!”郭疏影笑道。
    “什么?那你还……”何天香不由惊道,但话尚未完,头顶上突然泥沙俱下,一条长绳蜿蜒下垂。
    郭疏影抬头一看,不由笑道:“他们果然来了!你好厉害!”
    
    长绳继续蠕动着,一条黑影缓缓从上面爬了下来,当离崖底还有十几丈的时候,突然又奇快地向上爬去。
    何天香躺在地上,心中不由吃了一惊,身边的郭疏影却是脸色一变,就要起身。
    何天香赶忙握住她的小手儿,在她耳边轻轻道:“不要打草惊蛇。”
    郭疏影只觉耳边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躺好。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条人影复又冉冉而下,渐渐近了,正是那三痣老者,腰间还别着郭疏影的相思刀。
    原来这家伙诡计颇多,山崖虽高,但犹怕摔二人不死,这才试探了一番,见并无危险,这才大着胆子走到二人身边一试何天香的鼻息,早已死去多时,这才哈哈笑背起何天香的尸体,又踢了郭疏影一脚自骂道:“可恶!都是老二为了你这死丫头误事,还得要老夫再麻烦一趟。”

    不料,双手刚抓住绳子,就突听后面一个声音恨恨地道:“刚才是哪个不想活的东西竟敢踢本姑娘?”
    三痣老者赫然,却见身后站着冷冷的郭疏影,不由大惊道:“你还没死?”
    却听耳边有人笑道:“她当然没死,死的是我!”三痣老者不由大骇,转身想把何天香摔下来,可何天香的双臂似铁箍一般箍在他的脖子上,勒得他真翻白眼儿。
    “别跟他闹了,正事要紧!”郭疏影道。
    何天香一笑:“这还不容易?”说罢点了他的穴道跳了下来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三痣老者犹豫了一会儿方道。
    “你真的不知道?”郭疏影却冷冷地从他腰间抽回了自己的相思刀。
    “真……真的不知道!”三痣者慌乱地道。
    “那好,从现在起你说句不知道我就砍下你一根指头,你信不信?”郭疏影冷酷地道。
    “郭姑娘……”何天香忙道。
    郭疏影却看了何天香一眼笑道:“别忘了,这次险些丧命的不单单是你,我这个人是爱憎分明的,你不用阻止我!”接着又问三痣老者:“你说不说?”
    “我不……”三痣老者额上的冷汗下来了。
    唰!刀光一闪,老者的一截无名指落下。
    “啊——”老者一声惨叫,什么都说出来了!“咱们是桐城二邪,是受了血影宫少主血无天三万两银子的聘来杀何大侠的!”
    “真的?”郭疏影冷冷地问,相思刀又举了起来。何天香不由狐疑地看着她,这个见了血都扔刀的姑娘什么时候又这么心硬起来?
    “千真万确!”老者连忙大叫,脸上一片骇然。
    “你这人真的这么值钱?”郭疏影向何天香看去。
    “怎么,你也想把我待价而沽了吗?”何天香苦笑,心中却大骂道:“这血无天也真算是看得起我,三万两银子?他娘的!”
    “我倒是想,可就是有些不舍得!”郭疏影笑道,又问三痣老者:“上面还有几个人?”
    “就只有我师弟!”
    “绳子拴在哪儿?”
    “崖边的大树根上!”三痣老者战战兢兢地道。
    郭疏影点点头对何天香道:“何公子,让他背你上去,我在你们下边儿。”
   
   
    苍天崖上,鹰鼻老者正贪婪地轻抚着何天香的销魂剑,阴阳地自语道:“三万两呀?三万两!老大,你可就不要怪兄弟狠了!”
    终于,一条人影爬上来,正是三痣老者背着何天香,何天香在他背上,手心贴着他的命门。
    “老大,大功告成了?”鹰鼻老者迎了上来。
    “告成了!”三痣老者淡淡地道。
    “那还留你何用?”鹰鼻老者突然出剑。
    嗤——鲜血飞溅。
    “你——”三痣老者脸色惨变,死鱼般的眼珠盯着鹰鼻老者的销魂剑,一包药粉从手中滑落:“为什么——?”
    鹰鼻老者阴阳笑道:“三万两哪!我不杀你,你的蚀骨粉不也同样会撤到我身上来吗?”
    “唉,你错了,他要对付的是我!”何天香缓缓从三痣老者身上滑下来,三痣老者倒地。
    鹰鼻老者大骇:“你还没死?”
    “咱们若死了,谁来找你们算帐?”黑影一闪,崖下又跳上一个人来,正是郭疏影。
    鹰鼻老者一见不妙,突然撒腿便跑,但郭疏影已拦在身前。
    叮叮叮叮叮……
    刀剑相交,龙吟凤鸣,卟,鹰鼻老者的一条左臂断了,再一刀,连头飞上半空,郭疏影收刀。
    何天香不由大皱眉头:“你刚刚答应我不乱杀人的!”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好人,我会去求师父不杀的,但像这种恶人,我却是一定要杀的!谁也拦不住我!”郭疏影又笑道:“你认为我真的怕血吗?错了!我只是当时被你感动,不忍心真的杀你罢了,你倒取笑我!”
    何天香看着她妩媚的笑容,却又突然想起自己那日险些在慕容山庄发狂杀人的情景来,不由吓得出了一身汗,连忙从鹰鼻老者身边捡起销魂剑,径直下山。
    “哎——你身上还有伤,你要到哪里去?”郭疏影忙叫道。
    何天香叹道:“我到哪里去,你不用管,但是我必须要给你一个忠告,你师父不是个正派的人,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些,否则,一入魔劫,万劫不复!你好自为之吧!”
    “一入魔劫,万劫不复!”郭疏影猛地一震,但何天香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由忙叫道:“哎——,不管怎样,我去求过了师父之后就去找你的,你听到了没有?”   
    
    怀着些许烦恼与失望,何天香下山危天崖,又觅地养了几天伤,这才计算行程,急急来到京城。但见城楼高阔,旌旗四舞,甲士们衣甲鲜明,刀枪雪亮;城内城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果然不同于其他县城,不愧是一国之都。
    何天香不由暗暗点头,往里走去,但见城内更是街宽楼阔,繁华异常,何天香一路之上尽情观赏,只觉目不暇接,俊才异物不可方收,索性在城中转了大半日,直到走得累了,这才找了家客栈来休息。
    房间里,何天香用过午饭,打开慕容兰娟所赠的图纸,细细一看,却见上面街名方向,尽皆标明,楼名铺柜,着然相像;何天香不由笑道:“没想到婷儿居然还有这份能耐!”却又见下角还有两行小字,不由细细看去,却见上面写的是:“君若不来,妾当心碎!”不由复笑:“傻丫头,既是你的生日,我又岂能不来?”说着收了图纸便上街来仔细地买了糕点香烛等物,依图向前行来。
    不料,刚窜了两条街,便已迷了路,何天香不由暗笑道:“到底是京城,连迷路也这般容易!”又拿出图纸看了两遍,却更是格格不入,一片茫然,只得随便拖了一个人问道:“请问老兄,这条街怎么走?”
    那人接过图纸,细细看了一遍,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何天香一下,这才道:“你转过这条街,直往东走,再过三条巷就是了!”
    何天香心中暗自奇怪:“问路便是问路,打量我做什么?”口中却道:“多谢,多谢!”
    又转过三条街,何天香只觉眼前一亮,一条大街横贯东西,楼台轩榭,亭阁厢院,不知凡几,朱门虎户,金钉银嵌,气宇不凡,进进出出,宝马香车,来来往往,紫轿彩辇,显然不是一般人所居之地。
    何天香不由揉揉眼睛,暗道:“我不会走错了地方吧?”连忙又掏出图纸来仔仔细细的看,确实没有错,不由奇道:“这婷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住在这种地方?”
    终于走到了尽头,何天香抬起头,却骤如五雷轰顶,手帕贺礼几乎掉在地上,只见两扇朱漆的大门上面“北王府”三个大字威严地镌在上面。
    “早就听说北王府北王爷有位苌婷郡主,她姓苌,又单字一个婷字,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何天香立在北王府门前,痴痴地道,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渺小的几乎已不存在,不存在……
    “我只是一介草民而已,我们差得太远,太远了……”何天香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婷儿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君若不来,妾当心碎!君若不来,妾当心碎!……”
    “君若不来,妾当心碎……”何天香轻轻念道,几若落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恍惚中,却似瞧见婷儿正俏立在门口,白衣如雪,正痴痴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似羞非羞,似笑非笑……
    何天香朦胧中向前走去,突然何天午猛地一甩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的……”说着突然转身快步走到旁边一个店铺中借了纸墨,在上面唰唰题了几笔折叠起来放在礼品之中大步向前走去。

    见到有人来,立在府门口的礼官连忙上前拦住问道:“请问公子……”
    何天香将礼盒向前一送道:“明天是不是苌婷郡主的生日?”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礼官道。
    “请把这个交给她,祝她长寿!”何天香轻轻地道,回头就走。
    “哎-请问公子怎么称呼?”那礼官道。
    何天香一愣,却叹道:“你就跟她说是雁荡一故人吧!”说着,虎目中又有泪要滑下,连忙快步走开。
    “一故人?”礼官看看手中何天香的寿糕,眼光中充满了鄙夷。
    
    昏昏沉沉回到客栈,何天香只觉得似失落了什么,浑身无力,脑袋中也空空一片,什么也不想,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起来。脑袋中却尽是婷儿的影子,一连两天,不吃不喝,竟是染上了重病。
   
   
    北王府,烛影摇红。
    婷儿一身艳装,粉面泛潮,正在房中不安地走来走去,真看得慧香眼睛都花了。
    终于慧香忍不住了,叫道:“郡主,你就不能坐下来哪怕安静一会儿,我的眼睛都让你给摇花了!”
    婷儿却恍如未闻,依旧来回走道:“你说明天,何大哥和薛姐姐他们会不会来?”
    慧香打了个哈欠,哭丧着脸道:“拜托好不好?这话你问了二十遍了,我又不是神仙又,怎会知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咱们今天劳累了一整天了,就先睡觉吧!”
    婷儿却还是没听见,又突然扯起自己的长裙,脚步一滑,旋了一个圈子笑问道:“慧香,你说我明天穿这套裙子,何大哥会不会喜欢?”
    “天哪-!”慧香听了这话,突觉眼前发黑,一下子栽倒在床上。 
    
    红屑遮香径,玉杯醉浮云。一日将尽,北王府中依然火树银灯,喜气非凡,就连亭台轩榭也洋溢着喜悦的气息。可碧云楼中却一片宁静,婷儿一人独坐梳妆台前,乌去透压黛眉,长恨轻点星眸,呆呆出神。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慧香轻轻地走了进来。
    “还没有吗?”婷儿立即焦急地站了起来问道。
    “我刚才去内库房仔细查过名录了,今天的贺客确定没有何公子和薛楼主的名字。”慧香黯然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不来?”婷儿突然哽咽道:“他难道不知道我今天最想等的不就单单是他一个人吗?”
    慧香忙道:“或许他有什么事……”
    “他会有什么事!咱们刚回来,慕容姐姐就飞鸽传书说他已经起程向这里来了,算时间,他不早该到了吗?”婷儿哭道。
    慧香只觉手足无措,突然眼珠一转道:“哎,对了,会不会今天贺客太多,他们又没有什么名头,没能进来,但只要他们来了,贺礼总该有吧?”
    婷儿也眼睛一亮:“对啊!咱们这就去看看!”
    
    礼品房中,各种珍奇寿礼,有如山积,皇上御赐的,各宫妃嫔,各处王府所赐的,又有各府、各衙、婷儿的同辈所赠的,林林总总,堆了整整一个库房,用北王爷的话说就是:“婷儿,你可比你父王风光多了,想当年连你皇伯一起咱们弟兄三个一起过生日的时候都没收过这么多贺礼。”
    现在两个管事贾五、阿七正坐在一张小桌旁,脸上醉意酣然,何天香的寿包正被粗暴地撕开,一张素笺立即露了出来。贾五醉笑道:“咱们郡主的寿辰,皇上都亲自来祝寿了,居然还有人送这种东西,还要捎上这唠什子!”说着随手捡出来扔在桌下招呼另一个管事道:“来来来,阿七,吃糕吃糕,郡主的大寿,奇珍异味,咱们看得到吃不到,但几块寿糕总得让咱们吃吃吧?”
    “就是!这样的寿礼也敢送给咱们郡主?打发乡巴佬还差不多,我看这人肯定脑筋有问题!”阿七也醉熏熏地道。
    “要不就是嫌命长了!”贾五也道:“敢不把咱们郡主放眼里?也不看看咱们北王府是干什么的!”

    突然门口传来了婷儿的声音:“就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慧香应道。
    “不好!是郡主来了!”贾五脸色一变,连忙包起桌上的残糕扔到桌子下面。
    两个人刚站起身子,婷儿和慧香已出现在门口。
    慧香见两人表情怪怪的,不由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阿七忙道。
    慧香看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道:“虽然是郡主做寿,大家都高兴,但酒也不能喝的太多,以免误事,现在把清单拿来,郡主要查收一下礼物。”
    “是是,所送的寿礼都在这儿了。”贾五连忙拿出一个册子来双手捧给慧香。
    婷儿接过册子,翻来覆去一连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何天香的名字,脸色不由越来越难看。
    慧香一低头,却发现了桌下的残糕,不由大怒道:“这是什么?”
    贾五阿七一见不由大惊失色:“这,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慧香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送给郡主的寿礼,你们居然敢偷吃!这,这要是何公子送的话,你们……
    慧香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婷儿已手里捏着一张素笺全身上下轻轻打起颤来,两滴清泪也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着旋儿,似落非落。
    慧香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扶住婷儿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他……他……”婷儿只说出两个字,眼泪已簌簌地滑落了下来,打在素笺上,湿成一片。
    慧香不由朝素笺上瞧去,却见上面题道:

“苌婷郡主敬鉴:
    情海春梦,流华残筝;昨日留卿,是为恋卿,念卿;今日别卿,只为怜卿,惜卿。
           愿卿长生!
                        雁荡一故人。”

    慧香一看也不由傻了眼儿,只得看着婷儿轻轻叫道:“郡主……
    “雁荡一故人……雁荡一故人……我早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可……可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呀!”婷儿轻说道。
   
    绿鲛红消凉初透,玉肌为谁瘦?月华如霜,冷却整座碧云楼,镂窗半开,婷儿独坐窗前,薄衣胜雪。
    满院奇花已绽放,天地间一片冷香。
    “……金朝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岂在朝朝暮暮……”婷儿痴痴地轻吟着,眼光中充满了迷朦,皓腕轻揉,墨汁斑斑,月辉之下,更现凄凉,正如离人泪洒长纸。
   
    何天香在客栈中一场大病,幸亏身上带的银钱不少,老板也热心,再加上他体质本壮,竟是硬挺了过来,只是脑子中尽是婷儿的影子,或怒或笑,推之不去,却之还来。
    这日,何天香终于想下床来走动走动,谁知刚一弯腰,怀中的定香珠与五彩对月相思带和疏影的帕子竟一齐掉了出来,落在脚下。睹物思人,何天香不由一阵悲怆,轻轻捡起定香珠与香帕复放在怀里,却把五彩对月相思带捏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抚弄,舍不得丢开,良久,方黯然道:“罢罢罢,当断不断,必遭其乱,既然已决心要离开她,就干脆把这带子也还了罢!”
   
   
    夜半,何天香换上夜行衣,直奔北王府,却见门口戒备森严,只得绕了个圈子,选一处僻静之地跳进府内。
    不料北王府岂非一般人家,府中楼榭歌台数以百计,一时之间,何天香又哪能分辨出哪是婷儿的绣楼?
    正焦急间,却听走廊上走来两个人,何天香连忙伏下身子,就听那个男的问道:“馥儿,婷儿还是老样子吗?”
    只听馥儿叹道:“也不知那丫头中了什么邪,这寿辰还没过完,就一个人在屋里又是哭又是笑,谁也不理,我看再过几天下去,只怕……只怕连你我也不认得了……”
    两人渐渐远去。

    何天香听了,心中不由一阵隐隐作痛,跳上房檐向四周望去,只见整座府中尚有数点灯火摇曳,却又怎能确定婷儿住的是哪一厢哪一房。但府中警备甚是严密,何天香也不敢冒然乱找,只得乱撞瞎找一番,一遇仆奴丫环,一概躲过,正找的不耐之际,却偶然瞥见慧香手托一盘点心从另一边回廊上急急走过。
    “那不是慧香吗?只是这么晚了谁还会要东西吃?难道是婷儿?”何天香不由大喜,连忙跟在她身后。
    转朱阁,绕亭榭,也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几个圈子,慧香终于来到一座小楼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何天香抬起头,轻轻念道:“碧云楼,婷儿大概就是住这里了。”察看了一下四周并无异动,何天香跳上小楼,一个倒挂金钩向窗内看去,就这一看,何天香只觉心如刀铰,差点儿一个筋头翻下楼来。
    只见整个房间中几成纸的海洋,横的竖的都是长长的条幅,“又岂在朝朝暮暮”七个大字被写了几千遍几万遍一张张地摊在地上、桌上、床上、墨汗淋漓,似哭如泣。半支残烛边,婷儿肌瘦妆残,一张张的条幅便自她纤细的手中滑出,又轻轻地飘向空中,一张又一张如一只只心冷的白蝶,欲飞无力,欲坠不甘!
    吱呀——门被慧香轻轻推开,看见婷儿却依旧痴傻的样子,慧香几乎哽咽地道:“郡主你老这样不吃不喝的,老王爷和王妃都要给急死了!”
    “又岂在朝朝暮暮……”婷儿恍如未闻。
    “郡主!”慧香复叫道。
    婷儿依然恍如未闻。
    “郡主!”慧香含泪走了过来,扯住婷儿的衣角说道:“今天不管如何,慧香纵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郡主拉开这张桌子!”说着便使劲儿住外拖。
    婷儿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没合眼,身虚体弱,连挣了两挣没有挣脱,突然扭过头向慧香有气无力地哀求道:“你再让我写完这一张,就这一张好不好?”
    慧香看着婷儿那凄凉的眼神,心几乎都要碎了,哭道:“好,我答应你,可就这一张,写完就给我到床上休息去!”
    婷儿终于写完最后一张,又轻念了一遍,这才在慧香的扶持之下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但两滴晶莹的泪珠却依旧挂在眼角,如甘露如玉霜。
    慧香看着婷儿沉睡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轻轻出门,反手关上门。

    何天香这才拭了拭眼角的泪花,轻轻落进房内,走到案前,提起笔在条幅的边角题道:“鸦鹊安能同筑巢,何必末了两相寒?又附道:“李相国可能与天复宫相勾结,请转告老王爷!”复又取出那根五彩对月相思带小心地放在婷儿的枕边,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强颜欢笑道:“婷儿,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这一辈子,咱们是不可能了,祝你幸福!”说罢,一拧身子跳出碧云楼。
    “谁?!”一声大叫,何天香刚落地,正遇上巡查而来的铁铮铁老大。何天香不想多惹事,拔脚就走。
    “站住!”铁铮见何天香从郡主楼上跳下,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哪敢怠慢,拔脚便追。
    婷儿听得外面喊叫,一睁眼,便看见枕边的五彩带,不由全身一震,突然拼尽力气叫道:“铁叔叔,不要拦他,放他走!”
    慧香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衣衫不整地往楼上冲来。
    铁铮听得婷儿喊叫,不由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何天香。
    何天香也住了脚步,回头看看窗口上极度虚弱面色惨然的婷儿,却突然一咬牙扭头就走。
    眼见何天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扑通一声,婷儿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坐在地上。
    哗!门被撞开,慧香冲了进来,连忙扶起她急问道:“郡主,你怎么了?”
    “他来了。”婷儿虚弱地道。
    “谁?谁来了?”慧香一时没醒过神儿来。
    “何公子!”婷儿一句话说完,人已软软昏倒在慧香怀里。
    “郡主,郡主!”碧云楼上,传来了慧香惊叫的声音。
    警锣山响,灯火通明,合府的人已朝碧云楼涌了过来。
    
    婷郡主病了。
    第二天就连皇上也知道婷郡主病了,而且还是重病,但到底是什么病,没有人知道,只看见一位又一位的御医,名医成群结队地从北王府门口脸色凝重的进去,又成群结队垂头丧气地从北王府门口出来。
    
    何天香黯然回到客栈,心道:“该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了,徒留此处,唯添伤悲而已,不如早早离了这里,即使浪迹天涯海角,也强似于此两两伤心,更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再掀风波,于是草草打了个包裹,只待天一亮,便回慕容山庄。
    第二天,何天香起床用过饭,刚走到街上,便见一群如虎似的官兵横冲了过来,将街上行人连同路连摊贩一并推倒,让出一条大路来边推边叫道:“闪开!闪开!李大人来了!”
    何天香身不由已,被人群挤在一边,只见老远来了一队人马护住一顶朱红官桥,竟是当朝相国李让民的仪仗。仪仗渐近,透过轿帘,已依稀可见李让民的影子。
    何天香看看周围人群,均现一种忿恨之色,心道:“李相国为人,如此可见一斑了,只是国家有相如此,皇上怎得能放心呢?”

    正想着,对面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凭空跃起,手中一根丈许长的大竹竿削尖了顶端直向李让民的官轿捅来。
    “有刺客!”轿边一声怪叫,一名待卫突然从马背上跳起,挥剑将长竿迎头一破为二。
    “卓海池!他怎么会做了李相国的待卫?”何天香看着那名待卫,不由吃了一惊。
    长竹破尽,银枪尽现,叮!卓海池后退半步,长枪如虹,复向朱桥冲去。
    “杜长缨?他怎么也来了?”何天香不由又吃了一惊。
    红缨如血,可不正是杜长缨的碎梦枪?
    “拿住刺客!”眼见杜长缨冲来,众卫士连忙拥了上来刀剑齐举。
    杜长缨满面杀气,枪出如电,一连搠翻几名待卫,但卓海池又冲上前来,二人厮战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众待卫则团团围住,又去通知了附近的巡检营。刺杀相国?这还了得!一时大队人马涌来,将杜长缨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水泄不通。
    久战卓海池不下,眼见包围圈却越来越厚,杜长缨不由一急,两手一掰,将碎梦枪折成两截,同时向卓海池打来。
    卓海池猝不及防,中了一枪,而众待卫却一拥而上,只见包围圈中刀枪之声大作,鲜血四溅!
    突然,一声惊叫,众待卫留下几具尸体四散而开,却是杜长缨浑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碎梦枪折成三截插在腰间,却双手狂抢了一柄流星锤打了出来,锤重力猛,呼呼挂风,众待卫倒一时不敢接近。
    卓海池见了,咬咬牙,伸手抢过一张弓,搭箭射去,嗖——一箭正中杜长缨的右肩,杜长缨只觉右臂一热,手中的流星索再也捏不住,哗——流星锤斜飞数丈,重重地打在一座楼角上,将那楼角一锤打塌,砖瓦俱下,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拿下刺客!”卓海池叫道。
    “是!”众待卫轰然而上。
    突然轰的一声,众待卫狂叫着横散数尺,一条人影却挟着杜长缨冲天而起。
    “何天香?!”卓海池大惊失色:“大家快追!”
    何天香夹着已然重伤的杜长缨不管东南西北地瞎闯一通,抬头一看,竟进了一条死胡同,不由暗暗叫苦,耳听得身后追兵渐渐,却也再顾不得多想,腾身跳进墙内。
    
    众侍卫追进胡同,不见了何天香踪影,卓海池叫道:“大伙翻过墙去看一看!”
    一个侍卫却忙拦道:“慢!此处是北王爷的府第,咱们还是先禀报过相爷再说!”
    “北王爷的府第?”无影血蝠卓海池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
    
    何天香抱着已然昏迷的杜长缨刚一落地,便觉得此处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也来不及多想,拔腿便往里面冲。刚奔了没多远,便看见慧香正咬牙切齿地站在前面,何天香差点儿跳了起来,转身就想从原路逃回。慧香见何天香还想跑,眼睛中火星子都冒出来了:“何天香,你给我站住!郡主为了你都快要死了,你还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碧云楼中,一片愁云惨雾,药香缭然,老王爷,王妃,少王妃,小王爷都黯然地坐在婷儿床边。
    帘影一掀,慧香引了何天香走了进来。何天香一见婷儿躺在床上憔悴的样子,心中不由大是酸痛,暗暗说:“婷儿,你这又是何苦?”
    小王爷见慧香引了一个年青人进来,不由奇道:“慧香,我不是让你再请大夫吗?这人是谁?”
    “这人就是最好的大夫!”慧香黯然道。
    “什么?他……?!”小王爷大怒:“婷儿都快要死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慧香默然,默然便是解释,无声更是抗争!
    老王爷看了何天香一眼,又看了躺在床上的婷儿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打个手势,众人一齐退了出来。
    
    何天香看着昏睡着的婷儿,一步一步挪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婷儿,你这又是何苦?我只是个江湖流浪汉,生也罢,死也罢,都不会有几个人知道;而你却是北王府的一个金郡主,皇上垂怜,天下争羡。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可是自打我一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后,我的心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痛苦?我在客栈里大病了三天,天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因为你总是在对着我笑,我知道的,你爱笑,你从来就是爱笑……”何天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道:“可是当我拂晓看到你写的那首词的时候,我的心完全都碎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就是在一起,也不过是徒然增加彼此的痛苦罢了;可是,你居然连让我静静地离开都不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前世我真的欠了你什么,一定要我今生来补还吗?”
    何天香已泣不成声,婷儿的眼角竟也闪烁出晶莹的泪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她醒了,她醒了!”何天香大喜若狂,就待起身,却觉手被婷儿拉住了,连忙低下了头。
    却见婷儿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几下,哽咽道:“何大哥,我想吃东西!”
    “婷儿!”何天香的眼泪不由哗的一声夺眶而出,“我想吃东西!”三日相思,形神俱枯,醒来的时候竟是这么天真的一句话“我想吃东西!”何天香又怎自己不落泪?
    哗——房门被推开,王妃、少王妃,小王爷,慧香一拥而进,大喜道:“郡主醒了?”
    何天香连忙止住众人喧哗,轻轻道:“她想吃东西!”
    慧香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婷儿睁开眼看看王妃跟小王爷和少王妃,虚弱地道:“你们也先出去吧,我没事儿!”
    王妃看了看婷儿牵着何天香的手一眼,默默点点头,拉着小王爷和少王妃一起走了出去。
    接着慧香送来了一碗燕窝粥。
    何天香轻轻将婷儿偎在自己怀里,用汤匙轻轻搅了几下,又试了试冷热,这才轻轻地喂给婷儿吃,刚吃得几勺,婷儿便又闭了嘴,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何天香忙道:“婷儿,你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吃这点儿怎么成呢?”
    婷儿却无力地靠在何天香臂旁里惨笑道:“我本来已是死过的人了,可是心里总有一句话拖着让我死不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何天香不由一阵惨然,问道:“是什么?”
    “我对自己说:婷儿,你何大哥就这么狠心不要你了,你就是要死,也不能让他过得这么安心哪!”
    “婷儿——”何天香只觉得心痛如铰,忍不住双手抱紧了婷儿大叫道,虎目之中,泪如雨下。
    “何大哥——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婷儿也突然一把抱住何天香的腰,放声大哭。
    “有生之年,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何天香也紧紧地抱着婷儿哭道。
    
    大堂上,北王爷正和一个白脸老人相对而立。
    “哼!”北王爷突然一拍桌子,冷笑道:“李相国,你这是说本王在派刺客刺杀你了?”
    李相国忙道:“王爷这话差矣,微臣怎敢指派王爷,只是下边的人确是看见了刺客跳进王府,怕对王爷你不利呀!”
    “哈哈哈……”北王爷突然仰天大笑:“这位刺客到底是谁?只恨本王未曾谋面,否则就凭他这份胆识,本王当与他见上一面!”
    李让民脸上勃然变色,猛一拱手道:“王爷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下官告辞!”
    “不送!”北王爷也冷冷道。
    “哼!”李让民一甩袖子,大步出厅。
    
    北王爷刚回碧云楼,就见回廊上婷儿正在何天香的扶持之下散步,王妃,小王爷夫妇,慧香在身后紧跟着。
    “婷儿,你没事了吗?”北王爷一见不由大喜,满脸的怒气也随风化去。
    “多谢父王关心,婷儿已没事了!”婷儿连忙一礼,轻轻道。
    何天香也连忙一礼:“参见王爷!”立在一边。
    “好!好!”北王爷连连点头,又看了何天香一眼笑道:“年轻人,婷儿大病初愈,身子骨虚,你陪她多走动走动!”
    “是!”何天香忙应道。
    北王爷走过二人身边,大大咧咧地朝后边四人道:“你们瞎掺和着干什么,也不怕煞风景?没事儿跟本王喝酒去,慧香,你也去!”
    一句话未完,二人已是红透了脸,何天香眼见五人渐远,不由轻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脸红?”
    婷儿脸上更红,却使劲儿捏了何天香一下,嗔道:“呸!你不也哭过?”
    “哎——”何天香佯呼笑道:“幸亏你大病初愈,否则我这只手怕没了!”
    “活该!”婷儿嗔骂道,身子却懒懒地靠在何天香身上向前走。

    突然,一阵呼啸,痴翁喜僧怒道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怒道老远就喊:“听说老大生病,现在怎样了?”
    六人一阵风儿似的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见何天香也在,不由一阵惊愕,喜僧忙道:“哟,何公子也在?”
    原来前晚婷儿过生日,六人闹了一夜犹觉不过瘾干脆跑出府去,在外面大玩了三天直到现在才回来,府中的事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何天香点点头:“几位前辈来了!”
    病候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听说老大病了,特地带来一根千年老参,功能起死回生,请老大应一下急!”
    婷儿跟何天香对望一眼,轻笑道:“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们自己用吧!”
    正说着,突见慧香急急走来看了婷儿一眼,却向何天香笑道:“何公子,王爷有请!”
    婷儿不由与何天香对望一眼,征求对方的意见,婷儿眼中充满了坚毅:“我跟你一起去!”
    慧香见两人样子,不由笑道:“王爷请的是何公子,不是你们小两口儿!”
    婷儿听了这话,不由啐道:“死丫头,什么时候你又学会耍贫嘴了?”
    “那我什么时候又改过了?”慧香笑道。
    何天香不由轻笑道:“婷儿,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婷儿点点头,盯着何天香深情地道:“我等你回来!”

    何天香跟在慧香身后,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上次是夜里来,无暇观赏王府景色,这次是白天,何天香便放眼望去,只见王府之中画栋雕梁,飞檐碧瓦,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复道暗廊,千门万户,纹窗花案,绣幕锦帘,甚是庄雅,更有曲池一座,蜿蜒曲折朱栏回环,池中风荷青鱼,恬然其间,更添了无穷情趣,不由暗暗点头。
    突然回廊上堵了两个人,慧香连忙停住,却是小王爷与少王妃两个人。
    何天香连忙见礼:“何天香见过小王爷,少王妃!”
    小王爷一身短打,冷然道:“废话少说,接招!”说着已是一个箭步挥拳打来。
    何天香吃了一惊,侧头躲过,暗道:“我不过进府才半天,又何处得罪了这位小王爷了?”但见他身法拳法竟是准南十八散打名式之-的“鹰展翼”,却也不敢怠慢,左掌一立护住面门沉声问道:“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一击不中,心中也是一凛,却依旧冷然道:“就是这个意思!”突然弹臂,伸肘,提膝,正是“鹰展翼”中最凌厉的一招:“鹰击三绝!”
    何天香俊眉一拧,同样弹臂,伸肘、提膝,啪啪啪,三声轻响,何天香屹立不劲,小王爷却是脸色一变,后退三步,一跤坐倒。
    何天香昂然而过,轻轻一抱拳:“小王爷,得罪了!”一抬头,却见少王妃已花枝招展地拦在了面前,何天香不由大是头痛,心道:“北王爷叫小王爷出来,可能是为了考较自己武功,可叫她出来做什么?”却也只得道:“王爷要见在下,请少王妃让路。”
    少王妃却轻轻一笑:“似你之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何天香听她话中有话,便也不客气地回道:“以卿之位,又怎能解得风花雪月!”
    少王妃脸色立变。
    何天香便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待着这位少王妃“火气”的攻击。
    没想到少王妃却又一手捂住樱唇嗤嗤笑了!”幸好不是个呆子,咱们这一关你通过了,父王在‘夜阑阁’等你!”
    “呆子?”何天香苦笑。
    
    盯着何天香渐去的影子,小王爷捂着胳膊腿儿来到少王妃身边大是不满地道:“何天香说的对,我倒在地上,你连一把也不扶!”
    少王妃却笑道:“早就跟你说过,他功夫不弱,你偏不信,活该!想让我扶你?等下辈子吧?”
    “好啊!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看我不打扁你的脑袋!”小王爷“怒”叫道。
    “咯咯咯咯咯……”少王妃娇笑着拽起长裙顺着回廊一遛小跑儿:“那你就来吧!”
    “你还不给我站住?”小王爷在背后也大笑道,拔脚便追。
   
    夜阑阁,慧香侍立门外,何天香面色肃然,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房门,挺直身板起进去。
    北王爷负手而立,默然无语,无形中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何天香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北王爷不开口,他便也保持缄默。
    良久,北王爷突然沉声道:“何壮士,我求你放弃婷儿!”
    何天香一听北王爷居然用了一个“求”字,心头不由一震,但立即肃然,同样沉声道:“禀王爷,在此之前,在下确已打算放弃;但在此以后,此事已不可能!”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北王爷突然缓缓地转过身子,紧紧地盯着何天香。
    “同样的错误,在下不愿犯第二次!”何天香勇敢地迎着北王爷的目光坦然道。
    “你若答应本王,本王保你荣华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非比你在江湖上厮混一辈子强多了?”北王爷叹了一口气,语气缓了下来,但语音却充满了沉重。
    “为了婷儿,在下永不言悔!”何天香朗声道。
    “你认为这样婷儿就会幸福吗?”北王爷突然怒道。
    “那你认为不这样婷儿就会幸福吗?”何天香也双目炯炯,无畏地回应道。
    北王爷盯着何天香,何天香盯着北王爷、
    何天香盯着北王爷,北王爷盯着何天香。

    突然,内里珠帘一掀,王妃颤悠悠地走了进来:“王爷,他们俩的事儿,我答应了。”
    北王爷眸子一黯:“事到如今,我又能再说些什么呢?只是苦了婷儿这孩子罢了!”却又回头对何天香道:“婷儿,我就交给你了,但必须等一年之后,你对她的感情始终有如今日,我才能考虑你们的婚事,你有意见吗?”
    何天香摇头:“只要能让我和婷儿在一起,别说是一年两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在下也等得!”
    北王爷点点头“嗯”了一声!“先前是你托酒公子向歌吟向本王示警吗?”
    何天香点头:“那是在下无意中听得的。”
    “那你是否事先知道本王便是婷儿的父亲?”
    “不知!但北王爷的所做所为在下却是早已钦佩!既便是知道,在下也还是会这么做!”
    “好!好!”北王爷赞许地连连点头:“但愿本王没有看错你!”
    “请问王爷,在下的那位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何天香突然问道。
    “哦,他现在已无大碍,你尽可以去看他!”北王爷道:“这人敢单枪匹马行刺李让民那奸贼,确是一条汉子,你代本王向他问好!”
    “谢王爷!”何天香走出门外,却已不见了慧香的影子。
    
    床榻上,杜长缨虚弱地睁开了双眼:“谢谢你,何兄,你又救了我一次!”
    何天香却一笑:“杜兄说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只是你怎得那么冲动便去刺杀李相国呢?”
    杜长缨眼中立即充满了仇恨的火焰:“何兄,我与那狗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家父本是朝廷的监察御史,只因不满狗贼所作所为,上表弹劾,那狗贼便怀恨在心,竟将家父十余人一起刺杀在城外,只系我一个人因随师学艺而逃脱,此仇此恨,我又焉能不报?只是那奸贼人多势重,我几次下手都不得成功!”
    “原来杜兄还是忠良之后!”何天香不由肃然起敬,却又叹道:“李相国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杜兄还是要凡事三思,也好留下本钱看着姓李的进棺材是不是?救你的是北王爷,他敬你是条汉子,托我向你问好!”
    杜长缨大是激动,连忙抱拳道:“北王爷何等人物,我杜长缨怎敢受此大恩?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安!”
    何天香道:“你现在好好静养,我有空时再来看你,不过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何天香刚出来没几步,便见婷儿急急向前奔来,忙拦道:“婷儿,你哪里去?”
    婷儿抬头一见是何天香,连忙一把拉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见无大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没受伤吧?”
    何天香被问得莫名其妙,不由问道:“受伤?受什么伤?婷儿,你说些什么?”
    婷儿黯然道:“我刚才听慧香说我父王不同意咱们的事,你们便打起来了,我怕你吃亏,所以过来看看;其实就算父王现在不同意,咱们也可以慢慢想想办法呀!”
    何天香听这话,不由啼笑皆非,气道:“慧香呢?”
    婷儿道:“她还留在碧云楼,你找她做什么?”
    “打烂她的狗牙!”何天香笑道:“这丫头就知胡说八道!”
    “什么?你是说——”婷儿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对!我说过让你放心的,王爷已答应了咱们的事了!”何天香把她轻轻搂在怀里,真挚地道。
    “真的?”感觉着何天香的温暖,婷儿突然轻轻抽泣起来。
    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婷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婷儿摇摇头:“我是太高兴了!”
    
    天星楼,薛沉香轻轻地扶一位老妇人坐下,敬上一杯茶,轻问道:“娘,你老人家的天问剑该练成了吧?”正是天星楼的总楼主摇红老薛摇红。
    薛摇红一笑:“傻丫头,天问神剑博大精深,不是说练成就能练成的,娘拼尽心力,也不过才练到第十层而已!”
    “什么?你已练到第十层了,那么就是说‘天问十二剑’你只差两剑就可修完了?”薛沉香不由大喜道。
    薛摇红轻轻喝了一口茶:“应该是吧!”却又问道:“听说我闭关的这几个月,楼内出事了?”
    薛沉香面色黯然:“受血影宫拉拢,庞姥姥,沈姥姥,谢姥姥造反,将楼中高手尽数制住,连我也中计险些遭了暗算,幸亏何公子仗义相助,方得有咱们天星楼的今日!”
    薛摇红点点头:“这位何天香为娘也已略有耳闻,却不知道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让你也如此死心塌地!”
    薛沉香不由脸上一红,却依旧笑道:“娘总有见到他的时候!”
    薛摇红却又问:“后天北王府的婷郡主要过生日?”
    “是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正准备明天向你辞行呢!”薛沉香笑道。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妇人进来道:“禀楼主,血影宫将攻打慕容山庄!”
    薛沉香霍然而起:“什么时间?”
    “就在今夜子时!”
    “为什么不早禀报?!”薛沉香脸色大变,急怒道。
    “属下也是刚刚接到分舵的飞鸽传书!”妇人见薛沉香惊怒的样子,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立即传书慕容山庄,另外要天星十二卫紧急待命,快去!”薛沉香急急下令道,又朝薛摇红道:“娘,血影宫趁火打劫,想要吞并慕容山庄,女儿只有亲自去一趟了!”
    薛摇红摆摆手:“去吧,但要慎重处理此事!”
    “女儿知道!”
    
    夜色笼罩着慕容山庄,山庄里灯火点点一片馨静。庄外后山,黄直正和芸儿对坐在一起,谁也找不到话说。
    卟噜噜,突然一阵声响,一只信鸽缓缓地落在黄直肩头,黄直从它脚上摘下一个竹筒,扯出一个纸卷一看,不由面色大变。
    芸儿忙问道:“黄堂主,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薛楼主十万火急告警,血无天趁小姐闭关期间要突袭山庄!”
    “什么时候?”
    “就在今夜子时!”
    “什么?”芸儿只觉浑身冰凉:“黄堂主,你立即去召集人手,把老弱妇幼都先迁出去,我去通知小姐!”
    黄直却一把拖住芸儿:“不要去告诉小姐,他正紧要关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现今咱们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山庄和小姐!”
    芸儿点点头:“黄堂主,如今山庄的调动布置就全靠你了!”
    “你就守在小姐屋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出来!”黄直急急嘱咐芸儿道。
    “我知道了!”芸儿点点头,却又突然看着黄直,关切地道:“可你也千万要小心呀!”
    黄直大是激动,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下急急去了。
    芸儿看着他,也叹了一口气,也只得转身急急向后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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