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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       
天香十二亭
作者:花逝无痕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3-10-3

    第十七章:解危难碧良请援兵 闻湘琴天香识遗梦

    城东的草地上,一行人正在马上行着,婷儿、田大人、尺儿、慧香、赫天南在前,六怪吵吵闹闹在后,金碧良不愿意来,便与云七陪着钟晓年在客栈里养伤。
    婷儿突然朝田大人笑道:“田伯伯,你这次办了贪官时光正在长宁可出名了!”
    田大人捻须一笑,方要答话,却听田尺儿抢笑道:“我爹就算再出名,也比不过咱们的婷儿呀!”
    婷儿不由吃了一惊,笑道:“尺儿,这话怎么说?我来长宁可没做过什么事情呀!”
    “呵呵呵呵呵……”尺儿不由一阵轻笑:“幸好你没做过什么,你要是做过什么呀,只怕长宁城也要给你翻过来了!”
    慧香也不由催道:“尺姐姐,他们到底怎么说郡主的?”
    “他们说呀: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小姑娘,好厉害!她一来,城西紫昆帮和小刀门的火并便泡汤了,林天豪和梁海比兔子跑的还快;李家那十三个恶仆也倒了血霉,给人打的在大街上躺了六对半,还有啊……”田尺儿说着抬头一看,却见婷儿闭着眼睛骑在马上,头儿一点一点的,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还有呢?怎么不说了?”婷儿突听尺儿的话断了,忍不住问道。
    “还有啊?还有一只大虫子钻进来了!”田尺儿突然大笑着把手伸到婷儿的肩窝里去乱抓乱搔。
    “啊哎!”婷儿惊叫一声,连忙大笑着伸手招架加反击。
    “哈哈哈……”众人笑闹成一团,一行人从前面渐渐走近也没注意;那行人也似心事重重,也没对婷儿她们在意,眼见两行人就要从十字路口上一队向北一队向东交错而过。
    婷儿突道:“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咱们玩够了,也该回去了!”说着一抬头,却正好和对面那行人的头领打了一个对面。
    这一照面可不要紧,婷儿却如白天里撞了鬼,忍不住直着脖子一声尖叫,差点儿一个筋斗从马上栽下来。

    那头领是个白发的怪老头儿,陡听婷儿一声尖叫,不由抬起头来,却也突然发出一声吃惊的大叫。
    婷儿立即拨过马头就跑,嘴里乱喊道:“啊哟,不得了啊!快跑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快来救命啊!”
    田尺儿等一见婷儿回头没命的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也拨了马头追,叫道“婷儿怎么回事?你先别跑,小心摔着!”
    慧香却是知道厉害,身子也是紧贴在马背上拼命地跑,听田尺儿叫,连忙道:“别喊了,快跑吧!后面追的是天冥老怪!”
    “什么?天冥老怪?!……”一句话未完,田尺儿也早已吓得一张脸煞白,闭了嘴趴在马背上撅了屁股没命地跑,只恨马儿为什么不再多长出两条腿儿来。
    就听后面天冥老怪咬牙切齿地叫道:“臭丫头,你别跑!上次没逮到你们,这次绝不能再让你跑了!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哪……”
    六怪在后面本来有说有笑,突然见前面大乱,婷儿闭着眼睛,一马当先,嘴里乌七八糟爷爷奶奶地乱喊着冲了过来,不由问道:“咦?怎么回事?”却见后面慧香、田尺儿、田大人、赫天南也都一窝峰般拼命跑了来,连忙拉马闪到一边。
    “咦?总不成碰上狼群了?”痴翁不由奇怪地道。
    “胡说!这儿哪有什么狼群?!”怒道忍不住怒道。
    马匹一过,立即现出天冥老怪和十六殿殿主的身影来。
    “啊——”六怪一见,立即吓得齐齐大叫一声,差点儿从马上跳了起来,马上拨转马头风一般跟着婷儿往后窜。
    “我的奶奶,你还说不是狼群?”喜僧趴在马脖子上狠狠地一拍马屁股朝怒道气急败坏地叫道。
    “老子怎会知道是这个老怪物?”怒道也色厉内荏地叫道。
    眼见自己的马头快要追到赫天南的马尾,天冥老怪已快追到苦员外的马尾,病侯突然叫道:“保护老大!”
    六怪立即从马上腾空而起,齐齐大喝一声,往后出掌。
    啪啪!天冥老怪在空中与苦员外和病侯连交两掌,大袖一挥,却踩着酸书生的头顶迈了过去。
    六怪立即陷入十六殿殿主的包围。
    “哈哈哈……”天冥老怪大笑一声,已是越过六怪的马匹冲到前面来。赫天南一见大惊,从马上出掌向天冥老怪击来。天冥老怪却是连看也不看,一扬袖子,赫天南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竟是抵挡不住,闷哼一声给撞下马来。天冥老怪已是在马堆中哈哈一笑双手抓住田大人和尺儿的后衣襟往后一扬。
    马蹄乱踏,赫天南刚刚爬起身子,却见田大人飞来,眼见就要丧生马蹄之下,连忙飞身而起,一把把田大人拦腰抱住,半空中却见田尺儿也在半空中尖叫着手舞足蹈地向另一边落去,不由吓得亡魄大冒,一咬牙,怒叫一声,伸腿一点马背,抱着田大人的身子怒射而出,向田尺儿将要落下的地面平躺过去。
    “啊!”田尺儿重重地砸在田大人身上,却听到了两个人的惨叫声。
    赫天南呲牙咧嘴的刚回过神来,却见慧香也尖叫着飞上了半空,不由大急,然而双手却是怎么也抽不出来。

    突然,一条人影如天马行空般飞了过来,一声豪笑,一踏马背,身子昂起,已接住了慧香,却又是从马群另一边消失在路旁的树林里。
    “韦笑河?他也来了!”赫天南不由吐了一气。
    “哈哈哈,你就给老夫下来吧!”天冥老怪大笑着终于把手伸向了跑在最前面的婷儿。
    突然碧芒连闪,一声娇叱,一道白光似闪电般迎面扫来。
    “天问神剑碧血针,薛沉香?”天冥老怪怪叫一声,身子一挫,碧芒白光自头顶上闪过,却一掌拍在婷儿的马屁股上。
    天冥掌力何等雄厚,那匹马如何承受的起?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阵骨骼折断的声响,已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婷儿却惊叫一声,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给惯飞了出去。
    “啊——”婷儿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眼见大地在望,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突然只觉腰肢一紧,身子已似腾云驾雾般飘开七尺轻轻落地。
    婷儿不由睁开眼,眼前却是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充满着温和和宁静,“何大哥——!”婷儿不由喜极而泣,一头又扎进何天香的怀里。
    何天香却轻轻一抱婷儿又松开,轻声道:“婷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侯,你先走!”说着把婷儿一抛,抛上最先一匹马;脚尖一点地踩着马头向后飞纵过去,却见薛沉香与天冥老怪正一人踩在一匹马的背上对峙。
    薛沉香衣袂飞扬,袖中的天问剑已横在胸前,一见天香来到,不由喜道:“何公子,你来了?”
    何天香点点头,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薛沉香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老怪物难对付!”
    天冥老怪一见何天香,不由哈哈一笑,“臭小子,你又来了!”
    何天香也倒踩在一匹马背上哈哈一笑道:“上次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天冥老怪见何天香倒踩在马背上挺胸而立,衣袂飘扬,更显得英姿飒爽,不由暗暗称赞,突然心血来潮,叫道:“臭小子,你是个习武的好材料,不如拜老夫为师,老夫就把天冥宫交给你!”
    乍听此言,何天香不由与薛沉香惊诧地对望一眼道:“天冥宫不是有天弃吗?”
    天冥老怪一听何天弃,不由脸色一变,怒道:“天冥宫是老夫的,不是他何天弃的,老夫愿意给谁就给谁!你只要答应,老夫现在就可以把天冥宫交给你!”
    何天香连忙一抱拳道:“承蒙前辈厚爱,但在下已有师门,恕罪!”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老夫了!”天冥老怪突然目露凶光道,群马狂奔,风势甚大,将他头上的白发齐齐吹起。
    “双剑合璧!”何天香突然朝薛沉香道。薛沉香点点头,两人目光一接,立即齐齐怒喝一声,同时起剑,绿虹白电交错而至。
    铮铮铮铮铮……
    黄影乱翻,白影如电,银发激旋,一阵金铁交鸣,三人已在半空中交换了数十招,群马策过,三人落地,天冥老怪须发飞扬,双目如电,左右一分,手中早已不知何时多了两只乾坤圈。
    何天香与薛沉香却是左销魂右天问,肩并肩靠在一起,一出右脚,一出左脚,四目炯炯,两支剑尖紧紧对准了天冥老怪。
    “呀——”天冥老怪一声暴喝,双圈一合朝前砸了来。
    双肩一顶,何天香右旋,薛沉香左旋,铮!绿芒削在圈上,溜出一串火花,白虹却如练般向下方切去。
    双圈又分,当!白虹被挂出圈外,却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又与绿芒一齐左右飞绞。
    当当!乾坤圈左右飞挡,天冥老怪突然怒吼一声,双腿齐飞。
    “龙凤剪!”何天香突然大喝一声。白衣黄影立即倒立而起,绿虹白电向天冥老怪的头部交错剪来。
    天冥老怪却是一个“抱地窜”滚出两尺架圈护面。嗤,剑气撕空,几根白发随风飘散。
    白衣黄影交剪过,绿芒白虹当空旋,“龙凤剪”刚过,何天香与薛沉香又是一式“齐捅天”双剑一旋直刺天冥老怪的双目。
    铮——
    双剑刺在乾坤圈上,火星四溅,天冥老怪不由连退两步。
    人影交旋,肩再靠肩,何天香在右,薛沉香在左,当胸平剑,神定气闲。
    “如何?”何天香盯着天冥老怪,笑问道。
    天冥老怪缓缓收了护住面门的双圈,冷冷地道:“老夫只听说过相思刀与销魂剑是绝妙的合击术,没想到天问剑与销魂剑居然也很相适!”
    薛沉香却笑了:“合击之术最重要的是互相配合,只要两个人能做到心意相通,又何必在乎是什么武功?”
    “是么?那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的心意能通到什么程度?”天冥老怪突然双手一合,眉心上立即映出一道血斑。
    “天冥断命血火遁形掌?”薛沉香不由大惊,却陡听何天香叫道:“龙潜凤翔!”当即来不及多想,脚尖一点地,身子激飞而起,何天香却是身子一躺,贴地平飞。
    “呼——”一股炙热的掌力排山倒海般从两人中间挤过,啪的一声打在身后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只听彭!地一声响,那棵树干立即被炸的粉碎,焦木黑炭四溅乱飞,树冠却哗的一声倒了下来。
    “嗨!”何天香直身而立,一脸凝重地右踏一步旋身,左手剑指,右手剑平于肩,遥遥指定天冥老怪的面门。
    薛沉香在空中轻旋了一圈,也轻轻地落在何天香的右角上,却是左旋身,但右手剑尖微微向下,也同样凝重地指定了天冥老怪的面门。
    “龙缺凤残!”
    天冥老怪一见不由大骇,缓缓伏下身子,身形后蹲,双掌一前一后前高后低斜立身前,紧紧地盯住二人,正是“伏虎蹲!”
    “龙缺凤残”与“伏虎蹲”都是天下最难破的招式之一,而且都是一触即发,一发即尽全力,是以谁也不敢先行发动,只是慢慢地蕴集功力寻找对方的破绽,务求一击得功,免得为对方后发制人。

    突然,一团人流吵着闹着杀到这边来,却是六怪与赫天南护着田大人和田尺儿与十六殿主边打边退退到这儿来了。
    就听喜僧叫道:“啊哈哈哈,你这人怎得把血往自己鼻子上抹,真是滑稽,啊哈哈哈……
    啊……”他是在笑一名殿主,但只笑得几声,便再无声息,显是非常吃紧,要不然以他的个性,非笑个够不可。
    就听怒道叫道:“放屁!那是老子的血!抹在龟儿子脸上,老子都觉得,都觉得……”怒道显是受了伤,中气不是那么足,但声音依旧吼的老大。
    接着却是酸书生的声音:“那自然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个最恰当不过,哎—哎—怎么这么多手,……谁又在扯我的扇子了?……”
    “错了,他才是牛鼻子!”病候突然道。病候一向不多话,但今天却也懂得开玩笑了,何天香立时意识到战局有多危急,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不由轻声对薛沉香道:“薛楼主,我看你得过去一下了。”
    “我不能过去!”薛沉香盯着天冥老怪的眼睛道。
    “你必须过去,要不然什么都完了!”何天香坚定地道。
    “可你一个人能行吗?”薛沉香不由担扰地问。
    “不行也得行!走!”何天香突然目光一寒,一耸肩。
    薛沉香立即像箭一般怒射了出去,白虹如电,直刺天冥老怪的面门。
    “你们终于盯不住了!”天冥老怪大喝一声,左掌立即拂出,薛沉香却是一声轻啸,身形突然一折,如电般折向十六殿主怒扑而下,几个起落间,白虹频闪,碧芒飞现,六怪顿觉压力大减,十六殿主却是一乱,众人一声喊立即冲出。
    天冥老怪不由一怔,一声怒啸,却是何天香直撞了过来,右手销魂剑左手九伤拳,排山倒海般一阵狂轰乱炸,只打得天冥老怪手忙脚乱,不由一步步后撤。天冥老怪虽明知何天香是为薛沉香争取时间,但一时却打不倒何天香,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众人虽突出重围,但田大人与尺儿不会武功,走得特慢,立即又被十六殿主赶上围住,薛沉香虽然厉害,但一时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反倒也出不来,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天冥老怪却见何天香猛劲一过,不由双掌揉着圈子推了过来,反把何天香逼得一步一步后退,笑道:“怎么样,小子,认输吧!”
    何天香只觉身前天冥老怪的掌力越来越浑厚,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又见薛沉香他们依旧突围不出,不由焦急万分,不由暗道:“糟了,如果再这样胶着下去,只怕咱们得全军覆灭在这里,上次我是怎么脱身来着……”
    突然,何天香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叫道:“天龙前辈,你终于来了!”
    “什么?这个老匹夫又来了?他在哪里?”天冥老怪连忙停了手,四下看去,却哪里有天龙老人的影子?
    却陡听何天香一声长啸,销魂剑是迎面劈出,彭!尘土飞扬,四名殿主立即被震飞八尺,包围圈出现一道缺口。
    何天香电闪而至,一把捞起田大人叫道:“走!”身形如电却朝反方向奔去。薛沉香也一把抓起田尺儿和六怪、赫天南一起冲出缺口向长宁奔去。
    这一切皆在瞬间发生,如电光火石,天冥老怪想拦也来不及阻拦,不由大骂道:“可恶!”
    却见何天香薛沉香朝两个方向逃跑,不由叫道:“你们去追那个贱人,这个臭小子交给老夫了。”说着不由又挽了挽袖子恨恨地道:“何天香,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两次耍老夫,气死老夫了!可是,老夫却又越来越喜欢你了!”天冥老怪摇摇头却又笑着迈开大步去追何天香。
    何天香提着田大人全力飞奔,心想就算走不掉,也能为薛沉香他们减轻一下压力,最怕的就是天冥老怪不追过来。
    听着天冥老怪大吆小喝、骂骂咧咧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何天香反倒放心了,提着田大人一头扎进树林,暗道:“行,你有本事就来找我吧!”
    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声响,何玉香不由一惊,但为时已晚,只觉肋下一阵剧痛,再也抱不住田大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何壮土,你怎么了?何壮土?”田大人连忙爬起,来察看何天香的伤势。
    林中缓缓踱出赫泉,左臂空空荡荡,右手的剑上却血迹斑斑。
    “原来是你!”何天香不由咬牙道。
    “我是杀手之王,却一时大意,让你废去一臂,今天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来帮你?”赫泉阴阴地道,血迹斑斑的长剑伸到了何天香的眉心上。
    田大人不由大惊,连忙上去抱住何天香道:“老夫不许你杀他!你要杀就先杀老夫吧!”
    赫泉不由怒道:“你老家伙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赫某面前自称老夫?赫某偏要先杀姓何的,看你老家伙有什么办法!”说着手中的长剑便向何天香的眉心压下。
    突然,一声大吼:“小泉,你给老夫住手!”
    赫泉抬头一看,却是天冥老怪,连忙收了长剑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何天香不由一怔,天冥老怪居然是赫泉的哥哥?这事江湖上可是没人听说。
    “老夫还不是为了这个小王八蛋来的。”天冥老怪气道:“老夫不许你杀他!”
    “为什么?他断了你弟弟一臂呀!”赫泉急道。
    “不行,反正不行,老夫还要他活蹦乱跳地接收天冥宫呢!”天冥老怪道。
    “那你弟弟的一条手臂就算这么白断了吗?”赫泉不由气道。
    “这个老夫不管,要不然你就跟老夫决斗!”天冥老怪怒道。
    赫泉不由脸色一变,突听林内一声轻咳,却又连忙陪了笑脸强笑道:“大哥说哪里话了,小泉自小就是大哥一把拉扯大的,不要说一条手臂,就是一条命又算什么,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这还差不多!”天冥老怪这才怒气稍平,却又道:“林内是谁?”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冥宫主了?”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山羊胡的黑衣老人来。
    “你是谁?”天冥老人不由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大哥,这位是三爷,是我的三师兄!”赫泉连忙陪笑道。
    “三师兄?大概就是天字第三号了,一个干老头,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何天香心道。
    “三爷?”天冥老怪摇了摇头:“老夫不认识!”说着就别过了头。
    “大哥,你不要这么见外好不好?”赫泉忙陪笑道:“其实咱们这次来,还是要请你帮忙的!”
    “要老夫帮忙?帮什么忙?”
    “找一个人!”
    “谁?”
    “张三剑!”
    “张三剑?你们找他做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奇怪地问道。
    “咱们要搜集天下最优秀的杀手干一番大事业,张三剑在杀手谱中排名前三位,自然要先找他!”
    “你们要干一番大事业?!”天冥老怪不由上下打量了赫泉几眼:“杀手凑在一起干大事业,老夫怎么听着这么发冷呀,会不会一找到他你们就先把老夫做了?”
    何天香也不由吃了吃一惊,“杀手要集会,这事可不得了,却也不知他们所说的大事是什么!”
    赫泉忙道:“大哥说哪里去了,咱们怎会……”
    那黑衣人却突然身子一挺,冷冷地截道:“那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那黑衣人身子一挺的时候,何天香突然觉的刚刚被田大人包扎好的伤口一阵扩裂般的剧痛,杀气!那是杀气!好邪恶好凌厉的杀气!赫泉跟他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孩子!好可怕的杀气,他到底是谁!就是我在未受伤的时候,能跟他放手一搏吗?何天香突然在心底中狂喊着问自己。
    天冥老怪的眸子也猛地一收缩,转过头盯着黑衣人,黑衣人也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天冥老怪。
    杀气!杀气!天冥老怪身上是霸道的杀气,黑衣人身上是邪恶的杀气。两股杀气一碰,天冥老怪的身子居然轻轻一颤。
    这才是真正的杀气!这才是数百年来杀手行业中最推崇的杀气,最梦寐以求的杀气!二百年前只有海心逸士一个人曾练成过的“炼狱七劫杀”!据说练成这种杀气的已不是人,而是鬼,喋血的魔鬼!而当今世上练成这种杀气的人也只有一个,仅有一个!天冥老怪突然想起了这个人,这个在老辈武林中闻之色变的人,不由脸色大变,后退一步道:“好!这个人老夫替你们找,但以后就不要再来烦老夫!”
    “好!他的妻子曾是你的义女,虽说他们就住在附近,但也只有你能找得到他!”黑衣人冷冷道,却又回过头来,看看何天香道:“至于他,我看你肯定是白费蜡!”
    “哼!他要是敢不同意,老夫就打个铁笼子把他关起来,一直关到他同意为止!”天冥老怪怒气冲冲地道。
    “那我看你还是先打铁笼吧!”何天香冷冷地道。
    田大人抬起头来,却见天冥老怪的老眼正在看着那黑衣人因恐惧而发直。
    
    六怪赫天南还有薛沉香与田尺儿被十六殿主像赶鸭子般往回赶,突然,前面尘土飞扬,跑来一队人马。
    薛沉香定晴一看,却是婷儿带着金碧良,钟晓年、云七和二十名家将,再加上长宁府合府的衙役与五百兵丁杀气腾腾地赶了来,不由大喜,叫道:“婷儿,我们在这里!”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六怪见了,也忍不住一声欢呼,怒道却回头看了看十六殿主依然兜着屁股猛追的样子,不由越想越窝囊,忍不住怒道:“现在咱们人多了,回过头来杀这帮龟儿子!”说着转过身子便朝十六殿主冲去。
    众人一听,对呀:方才人少杀的憋气,现在人多了,谁怕谁呀?于是众人也不再往回跑,齐齐大叫一声,回过头来朝十六殿殿主杀去。婷儿催动人马紧随其后。
    十六殿主本来追的正欢,突见怒道掉头杀了回来,不由一愣,暗道:“咦?这人有病不是?见咱们追了来,不去逃命,还朝咱们冲,找死呀!抬头一看,却见后面尘土飞扬,婷儿带人千军万马似的掩杀而来,立即明白,不由都吓得面黄如土,突然也是齐齐大叫一声,掉头没命的狂窜,这可倒好,刚才赶鸭子的反倒给人家赶成了鸭子。
    怒道一见十六殿殿主掉头逃跑,不由急了,忍不住骂道:“龟儿子不要跑,打了老子就想溜,不行!尤其那个鼻子上有血的……
    薛沉香追了一阵查看人数,仍不见何无香和田寿,不由问道:“何公和田大人呢?”
    “对呀!我爹呢?”田尺儿也惊叫道。
    婷儿也不由一愣:“他们没有跟你们一起冲出来吗?还有慧香,慧香呢?”
    众人不由大急,“别追了,快找何公子,田大人和慧香,快!”薛沉香不由大叫道。

    慧香被天冥老怪一把抓住扔到半空,只见下面群马狂窜,马蹄乱踏的情景,不由暗道:“完了,婷儿总是骂我轻功不好,却没想到我第一次跳这么高,居然是给人扔上来的。”
    突然只听一声豪笑,一只宽大的臂膀已将自己拦腰抱住,一股男子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慧香不由扭头一看,竟是那日长宁城中送自己胭脂的汉子。慧香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异性男子靠的这么近,抱的这么紧,且又是自己有意的男子,立时全身如通了电一般,只觉得全身酥麻,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任由韦笑河抱着腾云驾雾一般飞过马群几个起落窜进树林。
    慧香躺在韦笑河怀里,只觉得时光过的好慢,四周好静,静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慧香抬起头看着韦笑河的脸,那是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但却是充满温情充满可靠的脸,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归宿吗?慧香一时竟瞧的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慧香突然想起了婷儿,不由一惊,挣扎着:“韦大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小姐还在后面!”
    韦笑河却笑道:“姑娘不要着急,后面很危险,“老子……不,我得先把姑娘送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去!”说着前面已出现一间简易的草屋,韦笑河轻轻把慧香放了下来,他说惯了老子,但骤对慧香说来,却突觉有些不雅,不由连忙改口,却是别扭至极。
    慧香甫一着地犹觉全身酥软毫无一丝气力,不由腿一软往后倒去;韦笔河不由一惊,,连忙伸手扶住问道:“姑娘,没事吧?”
    慧香连忙站好,退后一步轻轻一礼道:“慧香多谢韦大侠救命之恩!”
    “姑娘快起来,老子……我是个大老粗,受不起!”韦笑河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想扶却又不敢,两手不安地揉搓着;方才危急时刻,韦笑河毫无顾忌地抱起慧香,然而此时此地,韦笑河反倒拘柬起来。眼见慧香起来,韦笑河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不由一阵心慌,叫道:“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你的朋友!”说着一纵身子又跳到一棵树上向外奔去。
    慧香连忙上前两步目送韦笑河远去,忍不住叫道:“韦大哥,千万小心!”
    韦笑河本已纵远,听得慧香叫,却突然又箭一般纵了回来激动地道:“慧香姑娘,刚才你叫我什么?”
    慧香骤觉失言,不由臊的低了头,满脸通红,却还是两手轻捻着裙子嚅嚅道:“人家……人家叫你韦大哥,不行吗?”
    “啊哈哈哈,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老子高兴死了,老子高兴死了……哈哈哈……”韦笑河骤听慧香肯叫自己大哥,不由大喜若狂,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他一高兴,说话也都又带上老子了。
    慧香一句话出口更觉害臊,不由心中暗骂道:“该死!你胡说些什么?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叫人家大哥,也不害臊!”抬起头来,却见韦笑河先前立脚之处早已空空如也。
    “韦大哥——”慧香心中不由怅然若失,立在屋前失神地望着树林远处,但远处唯有树木苍翠,又哪还有韦笑河的影子?唯有韦笑河爽朗的大笑声响在耳边:“啊哈哈哈,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终于有人肯叫老子大哥了……”
    慧香不由忍不住羞涩地一笑,自语道:“不要脸!哪个叫你大哥了?”却又叹了一口气道:“却也不知小姐和田大人他们怎么样了?”
    推开简陋的小木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用木板搭起的床,床上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屋角是个小灶,灶台上有半只吃剩的馒头和几条咸菜,其余再无他物,可谓是简单至极。
    慧香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昨晚听尺儿姐姐说他是有名的侠盗,却没想到他的生活竟是如此的寒酸!”
    慧香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坐在床上,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来,却见上面早破了好几个洞,一根针垂了下来,来回荡悠着。
    “咦?他居然还会自己缝衣服?”慧香不由奇道,翻过衣服来一看,却只见每条裂的口子上都是一步一个针脚儿,三针两线草草地就完事。
    慧香不由哑然失笑,轻叹道:“这些男人哪!”忍不住顺手拿过剪刀将线儿挨着挑了,又重新纫了针线,仔仔细细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时间过的飞快,就仅当剩下最后一件的时候,房门突然一响,韦笑河闪了进来。
    慧香不由一惊,脸上一红,连忙将衣服放下,下了床来问道:“韦大哥,小姐他们怎么样了?”
    韦笑河忙道:“姑娘不要着急,他们都没事。”
    慧香这才又在床边上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韦笑河却心有余悸地道:“因为我碰上了两个人!”说着也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谁?”
    “三爷和赫泉!”
    “赫泉?赫泉不是天下第一大杀手吗?那个三爷又是谁?”慧香不由吃了一惊。
    “赫泉是曾经的第一大杀手,但他被人断了一臂,我已不用再怕他,可是那个三爷……”韦笑河说着,脸上不由露出恐怖的神色。
    “那个三爷怎么了?”慧香也似乎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恐惧。
    “却是比十个赫泉都可怕!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碰上他!”
    “不可能吧!赫泉的传说已让人毛骨悚然了,他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慧香不由道。
    “别人或许不能,可是他能,而且是一定能,赫泉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孩子!”
    “你说了这么多,他到底是谁?”慧香不由道。
    “杀魔!杀手之魔齐过佛!”
    “齐过佛?没有听说过!”慧看不由摇摇头。
    “你这么年轻,自然没有听说过他,但在三十年前他就是老辈武林中谈之色变的人物了,他十岁杀‘皓皓手’的时候只用了三招,他二十一岁杀‘七绝圣手’的时候,只用了一招,而他二十五岁杀‘断命刀’的时侯只用了半招!他的对手武功越来越是高强,但他用的招数越来越是精少;然而正当他的杀名如日中天就要盖过当日的‘杀王之王’楚湘寒的时候,他却与楚湘寒一同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当时极负盛名的十七位杀手,其中之一便是赫泉!”
    “咱们不知道,你却是怎么知道的?”慧香听了也不由心惊胆战地道。
    “我虽不比你大多少,但我的师傅却是当年的长生老人!”韦笑河突然自豪地道。
    “你是长生老人的孝子?”慧香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像?”韦笑河笑道。
    慧香点点头:“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当年‘武林十七’的传人都是响当当的侠客,却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大盗传人!”
    韦笑河也不由笑了:“人各有志嘛,况且我做大盗又有什么不好?他娘的,老子一见那些贪官昏官、贼盗恶霸的就有火,就想抢他杀他个精光!”他一高兴,马上又原形毕露了。
    慧香却也不与他计较,只问道:“可你抢那么多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韦笑河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我抢的东西是不少,可我又拿不走那么多,就算拿一点儿,我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再看看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那些实在过不下去要卖儿卖女孩子的人家,你是越看越可怜,直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掏出来给他们,这不,老子是越抢越穷,大前天还有一件青袍子的,可到昨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是今天,再不出去抢劫的话,只怕也就只有饿肚子了!”韦笑河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得却有些凄凉,有些辛酸。
    看着床上一堆的破衣服,慧香也突觉眼角有些湿润,身子轻轻靠在韦笑河身上,轻轻道:“韦大哥,你是个好人,我好高兴认识你!”
    韦笑河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轻声道:“慧香姑娘,慧香姑娘!”
    慧香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用臂将韦笑河紧紧搂住,痴痴道:“知不知道?韦大哥,我也是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我梦中的依靠,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韦大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韦笑河也不由动情,轻轻地伸出一只手将慧香搂住,轻轻道:“知道吗?慧香,就在你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已离不开你了。”
    “没想到,我的笑居然这么历害!”慧香不由笑道。
    “然而我虽对你有心,但你一看就不是从那种寻常地方出来的人,而我又是个大盗,是以我也不敢心存奢望,直到你第二次对我笑,我心里就想:纵是不能和你长相厮守,就是和你说两句话,认识一下也是好的!所以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了那盒胭脂送给你,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怕,我怕我到时候不敢立在你身边,我怕到时候你不要。可是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直到你朝我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我真觉的你那时候的笑是天下最美丽的笑,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我一高兴就跑到人堆后面,一口气就翻了四十五个筋斗!”韦笑河笑道。
    “怨不得当时我找你找不到,原来你到人堆里翻筋斗去了!”慧香也笑道。
    韦笑河也笑道:“可当我翻完筋斗出来的时候,你已跟你们小姐说起话来,我就一直跟在你后面。”
    “你真是个死心眼儿!”慧香不由叹道。
    “我师父也这样骂过我,可我就是改不了!”韦笑河不由憨憨地道。
    慧香突然笑道:“韦大哥,知道我为什么单单朝你笑吗?”
    “为什么?”韦笑河不由问。
    “也是因为你的笑!”
    “我的笑?”韦笑河吃了一惊:“这倒要好好听听了。”
    “因为你笑的好直、好憨,而且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两种最让我心动的东西!”慧香甜甜地道。
    “哦?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韦笑河笑道。
    “是柔情和自信!”慧香痴痴地道:“一见到这两样东西,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完全可以依赖的人,可以把我的终生相托付而永远不必言悔的人,我相信我的感觉,对不对?”
    “慧香!”韦笑河不由动情地道,使劲将慧香朝怀里搂了搂,两个人都不再有言语,只有心与心、真情与真情地无声交流,此处无声胜有声,所有的情思与爱意、所有的伤痛与悲语都在这无声的时空里得到凝融与升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慧香方道:“韦大哥,你还没说完碰到三爷和赫泉后呢?”
    “我一见到他们就知道,若是他们一出去,你们小姐和你的朋友们就不会有活着的希望,所以我就想引开他们。”韦笑河道。
    “什么?你真的去了?”慧香不由吃了一惊,担心地问:“跟齐过佛这样的人打交道岂非很危险?”
    “我自然知道,可我一想是为了你,就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他们就追?”慧香不由急问,她知道一个人在此时要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韦笑河不由笑了:“我韦笑河虽说其貌不扬,现在身上也穷的叮当响,可恨的是这颗脑袋却值三千两赏金,我又每人砍他们三刀,他们又岂有不追之理?”
    “后来呢?”慧香也不由抿着嘴笑了。
    “后来我们就一个跑两个追,连兜了两个大圈子,我只知道齐过佛难缠,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命的难缠,第三个圈子我甩掉了赫泉,但第五个圈子,他犹在我身后如蚁附骨地跟着,甚至有两次就差点抓到我,幸亏我干了这么多年大盗,心里有底儿,要不然,只怕真让他给一掌打死了!”韦笑河缓缓说道,回想起来心却有余悸,依如锋是在背,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慧香却是听得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忍不住问题:“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眼见就真要摆脱不掉他了,却突然想到师父留给我的‘长生八笺’中的最后一笺中有一式‘落魄长生’我还从未用过,也就死马全当活马医,还没想到就真跑脱了。”韦笑河笑道。
    “‘落魄长生’?这名字好有趣!”慧香终于长吐了一吃。
    “确是有趣的紧!”韦笑河笑道:“我一运功就觉得上下眼皮打架,紧接着便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如僵尸般失魂落魂地乱跳一通,脑袋都不听使唤,说也奇怪,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别说齐过佛在哪里,就是我在哪里也不知道了,紧接着我便看见薛楼主他们远远地被十六殿主追赶,正想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却忽然发现你们小姐带了几百号人杀了过来,又成了你们赶十六殿殿主,我看着不由好笑却担心你,这才跑了回来。”
    “这么说,他们都没事?”慧香不由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
    “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们一次大忙!”慧香真挚地道。
    “咱们之间还说这个?”韦笑河笑道。
    慧香却看看天色道:“天不早了,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我能,但是不想。”韦笑河笑道:“你不能多待会儿?”
    “我能,但我怕小姐她们担心。我明天来看你好不好?”慧香也笑道,却伸手从怀里摸出那盒胭脂。
    韦笑河一看,却大为感动,不由道:“这盒胭脂你一直带在身边?”
    慧香却低头一笑,轻轻打开盒盖:“我是个孤儿,一向少有人送我东西;更何况这是你宁可挨饿买给我的东西,我又怎能不带在身边?”
    “谢谢!”韦笑河眼光中突然充满了敬意。
    “这是我第一次用胭脂。”慧香突然道。
    “第一次?”韦笑河不由惊奇地道。
    “不错,我跟小姐以前都从不爱上妆的,但是小姐第一次用胭脂水粉是为了何相公!”慧香笑道,后半截却不再说出来。
    韦笑河不由心中一动,静静地看着慧香。
    慧香却突然转过头,双颊上红朴朴的,由于没有镜子,额头上也不小心沾了一点儿,双目含情,轻轻地道:“韦大哥,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怎么不好看?没想到我韦笑河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也真能等到这一天!”韦笑河看着额头上都打着胭脂的慧香,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感动,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慧香也忍不住眼角发涩,却强作欢颜地劝韦笑河道:“韦大哥,你哭什么?今天可是咱们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哭呢?”说着说着,自己的泪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韦笑河连忙止住了哭,笑道:“你看着,我是高兴,倒把你来招哭了。”

    慧香回到福泰来客栈,田尺儿老远就迎了出来,叫道:“慧香,你可回来了,大家都担心死了,你见过何大哥和我爹没有?”
    “何大哥和你爹?”慧香不由吃了一惊道“没有啊!田大人没有和你们在一起?何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他们没跟你们在一起?”田尺儿不由急的要哭。
    “到底出了什么事?”慧香不由问道。
    “我爹和何大哥失踪了!”田尺儿终于哭了出来。
    “什么?那其他的人呢?”慧香不由吃了一惊。
    “其他的人倒还都在!”
    慧香一进屋,婷儿就梨花带面,两眼红肿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道:“慧香,我的好姐姐,何大哥失踪了,我还认为你也没命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慧香连忙安慰地道:“你先不要哭!”
    薛沉香也走过来轻声劝道:“婷儿,你先不要哭,何公子现在还不一定怎样呢!”
    慧香抬起头,却见薛沉香的眼圈竟也略略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不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问道:“薛楼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沉香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道:“今天上午咱们突然与天冥宫的人遭遇时,我与何公子同时到达,后来何公子为了掩护我们突围,一个人带了田大人往北跑,天冥老怪亲自追去,到现在都快一天了还没有一点儿消息,怎么不让人心焦呢?对了,你到哪里去了?”
    慧香就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而与韦笑河私定终身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三爷齐过佛?!”薛沉香不由大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这个怪物?那何公子和田大人岂不是更危险了?!”
    突听婷儿在椅子上跺着脚儿大哭道:“完了完了,何大哥和田大人肯定是被他们杀死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田尺儿立即站起来带着哭腔骂道:“婷儿,你别乌鸦嘴好不好?现在虽说生不见人,可死也没见尸……”
    婷儿立即跳了起来,瞪着眼睛哭道:“你道我想乌鸦嘴?你刚才没听说那个‘三爷’比‘天冥老怪’还厉害?再加上天冥那个老怪物……”
    “够了!你们不要吵好不好?!”薛沉香的眼泪也突然欲夺眶而出,忍不住大叫道:“从现在起,没有听到何公子和田大人的恶讯之前,谁也不许哭!!”薛沉香怒叫着,自己的眼泪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连忙背了身子伸袖擦了去,一手扶在一张椅子的背上,肩头向外,轻轻地抽动着。
    婷儿和尺儿也喉头一鼓一鼓的,强迫自己不哭出来,然而眼泪却是扑籁籁地直往下落。
    慧香也不由惨然,伸手拭去腮边的泪水,走到婷儿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放心吧,何公子不会有事的。”
    “我……我知道他没事的,他要是……要是真的有了事,我也就不活了!”婷儿一边用手擦泪一边抽泣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热泪却依旧似那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突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赫天南和金碧良、钟晓年一拥而入叫道:“薛楼主,何公子和田大人有消息了!”
    “他们怎么样了?”四个女人立即一下子拢了过来。
    钟晓年道:“方才张志来报,何公子和田大人确是落在了天冥老怪手里,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恼了老怪物,做了个大铁笼装何公子,做了个小铁笼装田大人,不过一时还无性命之忧。”
    田尺儿不由叫道:“干什么?!做个大铁笼装何大哥,做个小铁笼装我爹?天冥老怪的脑袋出了什么毛病?”
    薛沉香忙着:“尺儿,你先别吵,听钟兄说完!”
    钟晓年这才接着道:“不过李汉成和何天弃他们也和天冥老怪凑到了一起。”
    “他们去做什么?”慧香不由问道。
    “何天弃和李汉成要求立即杀了田大人和何公子,可天冥老怪说什么也不干,双方闹得很僵,不过还是凑在一起;李汉成请他们住进李家老宅,可天冥老怪却坚决要南下回天冥宫。”
    “这是怎么回事,天冥老怪倒帮起咱们来了?”田尺儿不由奇道。
    薛沉香却冷冷道:“他也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想逼何公子听他的接收天冥宫对抗何天弃而已,倘何公子至死不答应,他还是会杀死他们的。”
    婷儿听了不由急叫道:“那这么说,他们还是随时都会死?!”
    赫天南不由点点头。
    婷儿一听,立即直奔墙上挂的长剑,一把拿在手里就往外冲。
    薛沉香一把拉住她问道:“婷儿,你做什么?”
    “救何大哥,总不成让他在铁笼里过一辈子吧?!”婷儿急得又要哭。
    “你疯了?!”薛沉香一把夺下婷儿的长剑叫道:“那儿高手如云,别说是你,就是现在咱们一起去也不成事。既然何公子和田大人暂时没事,等大家回来后一齐商量一下好不好!”

    夜晚,红烛高照,福泰来客栈,薛沉香、婷儿、尺儿、慧香、赫天南、金碧良、钟晓年、江城月、李梦莲、六怪、云七在房间里坐了一圈。
    薛沉香看看人基本到齐了,这才站起来朗声道:“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已知道,现在栖霞门的‘栖霞仙子’李老前辈已去黄山赴‘五竹师太’的论道之约迄今来回,别的地方的高手短期内又无法赶到,看来救何公子和田大人的事,就得全靠咱们自已了。预计天冥宫方面的重要人物有齐过佛、天冥老怪、赫泉、何天弃、李汉成、陈长清、十六殿殿主共计二十二人,还有他们手下的高手及新收伏的紫昆帮小刀门总共不下百人;咱们的人手却全在这里了,另外我约了几名在此地附近的高手,却还是明显的敌众我寡,大家有什么高见就请说吧!”
    江城月与李梦莲对望一眼相互一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先说两句,天冥宫下那百来人,咱们栖霞门抽调部分人手再加上你们天星楼、慕客山庄在此地分舵的人手应该能对付得了。赫泉缺了一臂,也不再可怕,李汉成不是惧,陈长清也不难对付,何天弃和十六殿殿主咱们咬咬牙也能扛下来,可关健的是齐过佛的‘炼狱七劫杀’和天冥老怪的‘天冥三绝神掌’,谁能接下来?”
    众人不由都低了头。
    钟晓年突然道:“当年‘海心逸士’死在‘彩虹七’下,咱们是不是要我‘彩虹七’的佳人?”
    薛沉香却摇摇头:“当年沉西楼自己都承认不如‘海心逸士’,‘海心逸士’死在‘彩虹七’下只能算是奇迹,更何况咱们现在哪里去我‘彩虹七’的传人?”
    酸书生突然叹道:“这要是武林十老或是天星楼薛老楼主在,那就好了。”
    “龟儿子!他们若是在,还用得着咱们坐在这里伤脑筋?!”却是怒道瞪着眼吼道。
    “好了好了,两位前辈请不要吵了。我看这样吧,到时候我尽力缠住齐过佛,江少门主缠住天冥老怪,大家全力救人如何?”薛沉香沉吟道。
    “可咱们不是去一沾即走,咱们还要砸铁笼救人,这需要足够的时间!”李梦莲道。
    “大家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大家争取足够的时间!”薛沉香坚定地道。
    “我们也去!”婷儿和田尺儿叫道。
    “你们去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
    “咱们虽然帮不上大忙,可一人一把大斧砸铁笼总该行吧?”婷儿不由道。
    “胡闹!”薛沉香不由大怒,喝道:“你们当那是玩杂耍呢?到时谁还顾得上你们?!”
    婷儿和尺儿不由对望一眼,懊丧地坐了下来。
    金碧良却突然道:“薛楼主若是为了搭救何天香跟田大人而把自己搭进去,还不如不去!”
    怒道不由吼道:“放屁!你若怕了,大可不去!”
    薛沉香却朝怒道一摆手,止住他的话,双目紧紧盯住金碧良道:“金兄既出此言,必有良计!”
    金碧良却呷了一口茶,看了怒道一眼,缓缓道:“这是实力的对比问题,我又有什么良计?只是本帮总坛遭毁,家父已率同门下八大高手昼夜兼程急追天冥老怪,现在大概也快到了浙江境内了吧!”
    薛沉香不由面上一喜:“真的?”
    金碧良点点头:“我可以试着说服家父帮你们一次,毕竟,我的命是你们救的。”
    “开门揖盗之举,我看不好吧?”赫天南不由小心翼翼地道。
    薛沉香却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问众人道:“可是,现在咱们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众人不由低了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谁了不出声反对,看来这次的行动也只有以金碧良作为中间人利用天冥宫与天残帮的矛盾才能有那么一点儿的希望了。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达这里?”薛沉香转头问金碧良。
    “最迟后天早上!”
    “好!后天中午,劫笼救人!”薛沉香大声道:“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声震屋瓦。
    “龟儿子!只要大伙儿都有这股劲儿,后天就算金万里那批王八蛋们不来,老子也照样要去!”怒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要给人震飞了,忍不住低声道。

    小桥流水今尚在,血泪红唇暗故园。
    故园小筑,一个面目黑黝的年轻人正在看两封要求同时同地却是不同内容的拜贴。
    突然,年轻人站起、伸手、床下是一只破旧的箱子,打开、是一把锃光瓦亮的长剑,无鞘!
    剑已别在腰上,他开门。
    “秋远,求求你,不要去!”门开处,是一个形容憔悴,满面是泪的弱女子,双手紧紧把着门口。
    年轻人紧闭着嘴唇,挤出门外。
    “你知不知道,这一去,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弱女子哭叫道,手上有血渗出。
    年轻人不回头,依旧往前走,脚步声沙——沙。
    “难道为了我,你就不能不去吗?!”弱女子弯着腰,双手招着胸口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哀求道。
    年轻人的身子猛一震,但脚步依旧迈了出去,沙一沙。
    “好!以后你就永远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弱女子绝望地喊着,瘫倒在地上。
    年轻人的脚步依旧,沙——沙。
    背后有火光亮起,是故园;背后有女人凄烈的狂笑声响起,是故园;但年轻人依旧不回头,腰板挺得笔直,沙——沙。

    日已暮,残阴如血……
    冥老怪等人都已睡熟了,夜里野外篝火熊熊天,铁笼边一条黑影蒙着面悄悄地向正在重伤熟睡着的何天香与田大人摸来,手中的尖刀在篝火中闪烁着夺目的寒光,已经近了,黑影缓缓地举起了刀,双目中流露出诡毒的笑容,猛地一刀扎了下去,突然,黑暗中一条黑影闪出,一把就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举刀的黑影不由惊呼道,眼光中露出骇然的色彩“别出声,跟我来!”第二个黑影牢牢地握着他的手腕压着嗓子道,两条黑影又悄悄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何天香却突然睁开了眼,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远处,三爷和天冥老怪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闪烁着讽刺的寒光,夜更深了……

    第三天的中午艳阳高照道上行来一长串的人马,中间是两只铁笼,一大一小。
    何天弃在天冥老怪身后急道:“师父,养虎为患,留之不得呀!”
    “这是老夫的事!”天冥老怪连看也不看何天弃一眼。
    “可是上面三令五申……”
    “那是你的上面,不是老夫的上面!你以后少拿他们来压老夫,老夫不吃这一套!”天冥老怪今天火气特旺。
    天冥老怪的左面是“三爷”和赫泉。
    “他真有那么厉害?”赫泉吃惊地道。
    “五年前他杀人的技巧已经超过了你!”三爷冷冷地道。
    赫泉脸色大是难看:“可是他那样的人会肯入伙吗?”
    “他入不入伙不重要,重要的是‘彩虹秘笈’!”齐过佛的眸子突然收缩。
    “什么?传说中的杀神秘录《彩虹秘笈》在他手里?”赫泉的嘴巴突然张的好大。
    多少年来杀手中的高手虽说层出不穷,也不乏绝顶高手,像当年的任孤虹、楚湘寒,现在的齐过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自古以来能被尊为“杀神”的却只有一位,那就是二百年前的沈西楼,他杀人从不偷袭也不用阴谋诡计,而是定下日子与对方决战,然而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包括当时已名列天下第一杀手的“海心逸士”。传说中的沈西楼已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据说他的“彩虹七”划出的时候,满天流虹,彩帛满空,人便在漫天流虹中倒下,永不再起来。然而当他死后,留下一本“彩虹秘笈”却无人能练成,也就没人再敢用“彩虹七”。“杀神”之名也已成为历史,乍听到“彩虹秘笈”竟在张秋远手里,赫泉又焉得不惊?
    “要不然上面要老夫来做什么?”齐过佛阴阴地道。
    “那他练成了没有?”赫泉不由问道。
    “他若练成了,老夫还来做什么?”齐过佛转过头来盯着赫泉:“更何况老夫的七劫杀,也未必就真弱了他的‘彩虹秘笈’,二百年前‘海心逸士’会死在沈西楼手里本就是一个谜!”
    赫泉立觉全身冰凉,有如一柄利剑顶在眉心,幸亏那柄剑很快便拿开了。
    “七劫杀对彩虹七,这戏可真好看了。当年的沈西楼只是险胜‘海心逸士’,而今天的张秋远却早已退出江湖,被柔情磨钝了剑锋,他还能赢吗?”赫泉不由摇了摇头,却又听得何天弃还在和天冥老怪吵个不休,不由问道:“三爷,咱们真的不杀那个何天香吗?”
    齐过佛却冷笑:“跟李相国划分江山是左执法的事,咱们不用管;只是那个李相国和他的主子好蠢,江山是可以划分的吗?哼哼!”
    赫泉却恨恨地道:“可是他却废了我一条左臂!”
    齐过佛却冷笑:“哼,你还好意思说,这次叫你出来,就是为了那三了两私房吗?”
    赫泉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不由道:“三爷……”
    “哼,要不是老夫亲自在右执法面前替你求了情,只怕任统领和楚统领也护不了你!走吧!”
    “谢三爷,谢三爷!”赫泉这才惊魂初定,连忙跟上。

    路边的草从里,江城月悄悄地问薛沉香道:“薛楼主,咱们的人都带了暗器、弓箭,是先打他们的后队,还是前队?”
    薛沉香略一沉吟,突然咬着牙道:“不!宁杀大将一员,不杀赢兵三千。咱们把所有的暗器和弓箭都照着齐过佛打,我就不信打不死他!!”
    江城月不由吓了一跳道:“这样好吗?”
    薛沉香不由笑道:“又不是打你,你害怕什么?还不传令下去?还有,告诉金万里,待会儿请他拦住天冥老怪!”
    人多势大,天冥宫的人毫无忌惮地进入了伏击围。草丛中,一支支的暗器扣在了手上,一排排的弓箭拉开了弦,都一齐对准了最前面的齐过佛。
    怒道拣了一张最大量的弓,上面一次就扣了三支长箭,瞅着齐过佛骂骂咧咧地道:“龟儿子!老子就不信你是铁打的!这次还射不死你,老子就把这张弓吃了!”
    喜僧手上却扣了一支紫金镖,听得怒道说话,不由轻声道:“臭道士,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怒道却一调箭头,怒骂道:“闭上你的乌嘴!要不然老子这一箭先让你吃了!”
    喜僧还想说话却看一看弓弦上闪着寒光的三支长箭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不由连忙闭了嘴。
    眼见齐过佛越走越近,怒道手心里已渗出了汗,不由暗骂道:“薛楼主怎么搞的还不发令?!”
    薛沉香手里扣了一把碧血神针,见齐过佛已到了最佳位置,立即叫道:“打!”手中的碧血神针立即打了出去,嗡——几乎就在同时,三支长箭呼啸着从她耳边飞过。
    嗡——嗡——嗡——嗖——嗖——嗖——
    到处都是弓弦的颤响,到处都是暗器破空的声音。天冥宫的人不由抬了头向天上看去,却见天空中遍是晴器,长的是长箭,袖箭、连环箭;短的是紫金镖,金钱镖,火龙镖、飞蝗石、柳叶刀;细的是碧血针、子年针、蜂王针数不清几百枚、几千枚、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飞蝗般乱响着向齐过佛飞去。
    天冥宫的人不由都看呆了,天冥老怪立在齐过佛身边,乍见一片黑云般的暗器铺天盖地罩来,也不由吓得把嘴咧到了耳朵根儿。
    齐过佛一抬头,骤见数不清的黑点朝自己奔来,不由脸色大变,一伸手,身上的黑衣已捏在了手里呼呼呼一阵乱舞。
    叮叮叮……暗器长箭射在黑衣上都如同射在了一堵铁墙上,纷纷坠了下来,不一时已在齐过佛身边堆了三尺厚的一堆,黑衣骤住,最后一颗飞蝗石也在齐过佛的一弹之下,啪的一声轻响,碎成粉沫。
    惊呆!惊呆!所有的人都已呆住,不管是天冥宫的人,还是薛沉香的人,怒道的两个眼珠子更是要掉了出来。
    没有惊叹声,没有赞叹声,唯有瞠目结舌的惊呆。
    齐过佛扔掉黑衣,拍一拍手,却从肩上拔下了一支碧血神针朝草从中的薛沉香轻轻一笑道:“小姑娘不错,你是唯一射中老夫的人!”
    薛沉香只觉全身冰凉,头皮发炸,脸上毫无一丝血色,有如刚刚做了一场恶梦。过了好久,薛沉香方怒叫一声“冲!”带头向齐过佛扑去。
    金万里也难认置信地又看了齐过佛一眼,方向天冥老怪冲去。
    嘎嘣!嘎嘣!喜僧刚冲出草丛,就听后面传来一阵啃木咬铁的声音。
    薛沉香还未冲到齐过佛面前,却已被何天弃拦住笑道:“薛楼主,你的暗器可真多呀,何某陪你过两招!”
    薛沉香也不答话,一咬牙,挥剑猛刺,其余的人也打成一团。
    金碧良接住赫泉,两人独臂对独臂,倒也旗鼓相当;新仇旧恨,金万里却接住天冥老怪,两个老家伙一剑双掌打的目若喷火,只恨不得吃了对方。
    江城月、李梦莲抵住陈长清与李汉成;天残八大高手与六怪和赫天南,钟晓年与十六殿殿主捉对儿厮杀。祁运一边拼斗一边瞅着铁笼中的何天香怒道:“哼,没想到咱们一直做对,今天老夫却要为了你拼命!”
    何天香却顾不上理他,在铁笼里再急也出不来,只得缓缓坐下来冷静地观察着战局。
    齐过佛却不动手,只是也静静地看着战局,一脸冷笑;他在等,等一个人,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无干,他关心的只是这个人是否能来,而按时间,这个人也应该快到了。
    齐过佛还没出手,双方的战斗就已进入了自热化,打得难分难解,倘若齐过佛一出手,局势立即就会一边倒。何天香只看的额上冷汗直冒,心中暗暗埋怨道:“薛沉香呀薛沉香,你要么就不要来,要么就请够了人手再来,这样把大家都白白葬送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正焦急间,何天香突听得铁笼后面当当直响,不由扭头看去,却是婷儿正拿了一把大斧头咬着牙砍那把大铜锁,慧香却提了剑在一旁卫护。
    何天香一看,不由大惊,回过头来怒道:“婷儿,谁叫你来的?快给我离开这地方!”
    当!婷儿给崩得呲牙咧嘴,却叫道:“你是为救我才叫老怪物抓住的,说什么我也要把你求出去!况且尺儿姐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何天香不由扭头一看,果见田尺儿也在田寿的铁笼边,使尽吃奶的力气咬牙切齿地砸那铁笼。
    田寿却眼见刀光剑影嗖嗖地在田尺儿身边乱转,吓得脸儿都白了,趴在铁笼里一个劲儿地求道:“我的姑奶奶,你就快走吧!可把你爹给吓死了!”
    田尺儿却挽着袖子叫道:“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作势又砸。

    远远的李贵却看见这边情况,不由叫道:“有人劫笼,快跟我来!”带了两名天冥高手便朝这边奔来。
    薛沉香虽与何天弃力拼,却不时关切着场中争斗,突然她听得李贵一声大叫,不由朝何天香这边一看,这一看可不要紧,竟果见婷儿和尺儿一人一把大铁斧在砸铁笼,只吓得薛沉香差点没把天问剑给扔了,不由暗暗叫苦:“我的老天爷,这两个宝贝疙瘩怎么就真的来了?我这还是临走的时候千嘱咐万嘱咐!”不由越想越急,猛刺几剑便想脱身。
    何天弃也发现了那边形势,立即死活拦住笑道:“薛楼主不用着急,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说着折扇狂攻而上。
    何天香也发现了李贵,远忙叫:“婷儿,这锁你们打不开,快带着尺儿走!”这时慧香已和李贵交上了手,两名天冥宫高手却一个朝婷儿扑来,一个朝尺儿扑去。
    婷儿连砸了数斧没砸开,正自着恼,又眼见身后一分天冥宫高手扑来,不由又恼又急,咬咬牙,把斧头抢圆了,呼地一声向下死命砍去,却没想到砍偏了,斧头一下子砍在铁栅上,就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婷儿就觉得双臂不由一震,两只耳朵嗡的一阵乱叫,眼前金星直冒,不由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斧头却早不知给扔哪儿去了。当!身后那名天冥宫高手本是搂背的一刀却也砍在了铁栅上,单刀给荡的老高。
    尺儿正抢着大斧头砸锁,忽见一名天冥宫高手抢刀砍了过来,忍不住惊叫一声,扔了斧头从铁笼上跳了下来,那名高手立即抢刀追赶,一步两步跳到尺儿面前,一刀切下叫道:“看你往哪儿跑?!”
    田尺儿眼见刀砍了下来,再也躲不掉,不由一声尖叫伸手去挡,却听耳边呼的一声响,却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把大斧头哧一声镶在了那名高手的脖子上。
    “呃——”那名高手难以置信的缓缓倒下,田尺儿喘过气来,稍稍定了一下神,伸手抓过那把刀,还怕他不死,就又使劲儿地砍了两刀,这才起身,却见慧香正让李贵逼得连连后退,不由趔趔趄趄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从背后便是狠狠地砍了两刀。
    李贵正占上风,突听得身后刀风凌厉,不由连忙跳开,慧香一缓劲儿,正要追赶,却见婷儿赤手空拳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身后凶神恶煞似的跟着那名高手,连忙替她挡住。
    李贵回头,却见是田尺儿在砍自己,不由有些好笑,伸刀就杀了过去;田尺儿本不会用刀,见李贵抢刀扎了过来,不由一着慌,干脆把手里的刀朝李贵一扔,掉头就跑。李贵便赶,正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突然半空中闪过一条人影,卟!李贵给人一脚步踢翻在地,当!那名高手的单刀也给人一刀砸飞。
    慧香抬头一看,却是韦笑河,不由喜道:“韦大哥,你怎么才来?”
    韦笑河忙道:“这叫出其不意,现在咱们快救人!”
    何天香在铁笼里一见韦笑河,不由喜道:“啊哈,你也来了?”
    韦笑河也哈哈一笑:“你以为老子想救你?总跟老子抢酒抢肉!”伸手去拉那铁栅,竟是纹丝不动,正要去找斧头,却实听背后一声呐喊,却是林天豪和梁海各带了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他娘的!”韦笑河不由大骂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四个人立即又陷入了包围。韦笑河既要迎敌又要照顾三人,不由大有迎接不暇之势。
    何天香也不由大急,却见婷儿脚下有两把柳叶飞刀,不由叫了一声婷儿,婷儿伸手替他捡了起来递到笼内。
    何天香伸指连弹,立即有两名天冥宫的人倒了下去。
    “这样倒挺快的!”婷儿不由笑道,却见不远处有一大堆的暗器,心中一喜,立即跑了过去。
    何天香陡见婷儿朝那边跑,不由大吃了一惊,叫道:“婷儿!”
    婷儿却犹未听见,跑了过去,狠狠地捡了一大捆抱在怀里,正要走,突听有人道:“小姑娘,你不嫌抱太多了吗?”一抬头却发现齐过佛正在朝着自己笑,婷儿不由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连蹦带跳地跑了回来,回头看时,却仍见齐过佛在看着自己笑。何天香见韦笑河吃紧,也顾不得多说,将暗器一枚枚地打了出去。
    婷儿见暗器渐少,别的地方又不好找,不由又大着胆子跑到齐过佛脚下战战兢兢地捡了一堆溜回来,齐过佛照例没管他。如此次,婷儿倒大了胆子,光明正大地去抢暗器,有时得还朝着齐过佛笑一两笑,齐过佛也朝她笑,两个人竟达成一种默契,奇怪的默契!
    暗器一支支从何天香手里射出,时间也一点点过去,又方的激斗已接进最高潮,所有凌厉的招式都已使出,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受伤,但很快又有人冲了上来。
    突然人群的外面缓缓转出一个黝黑的年轻人,他的腰板挺的笔直,脚步很稳,沙一沙。
    “什么人?”一名天冥宫高手阻拦道。
    剑虹一闪,那名天冥宫高手倒下,年轻人继续前行,沙——沙。
    天冥宫中人大惊,三名高手齐齐跃出挡住年轻人的去路,刀剑齐拳。
    嗤嗤嗤,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过,年轻人连头都不抬,继续前行,步子丝毫不乱,沙一沙。砰砰砰,三名高手一齐倒下,胁间血如泉涌。
    齐过佛的瞳孔突然收缩。
    嗤嗤,轻轻的响声不断响起,年轻人沉稳笔直地向齐过佛行来,身后不断地有人倒下。
    当第十五个人倒下的时候,他的前面已不再有人。齐过佛冷冷地盯着他的剑,剑很薄,很轻,是一折就断的那种,但杀人已经是够了。
    年轻人依旧沉稳地走向齐过佛,脚步丝毫不乱,剑尖上淌着的血在身后也是笔直的一条线。

    突然一个人甩脱众人跳了过来挡在他面前,一只右手因激动而略略颤拌着向他举起了剑,是赫泉。
    年轻人却还是连头也不抬,冷冷道:“你断了一臂,已不是我的对手,让开!”
    “我……我……”赫泉不由怒道,手中的长剑因愤怒而急剧地颤抖。
    年轻人却无视他的存在,依旧笔直地向前走,沙——沙。
    赫泉一步一步地后退,长剑虚弱地指在年轻人的胸前,最终无力地垂下。
    “张三剑?”齐过佛眼睛中闪着寒光如刀!
    “三爷?”年轻人抬起头,盯着齐过佛。
    铮!刀剑相交,闪出一丝火花。
    “好!很好!你比老夫估计的还要好!”齐过佛突然道:“张三剑,天下第一杀手应该是你!”
    年轻人却冷冷地道:“纠正一下,在下张秋远!”
    “什么?你不答应?!”齐过佛的脸色突变。
    “在下没有秘笈!”张秋远奇怪地答道。
    “你该知道咱们的实力,这样对你只有好处!”齐过佛仍不死心。
    “在下没有秘笈!”张秋远坚定地重复道。
    “真的?”齐过佛突然眯起眼睛,一股未色的旋风突然怪异地从脚底刮起,盘旋着向身上缠去。地上的尘土也似对这股旋风有着特殊的感应,地上不安地颤动着。
    “炼狱七劫杀!”张秋远的眸子里突射寒光,后退一步,剑尖上的血突然凝滞。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齐过佛阴阴地道,第二股橙色的旋风又从脚底刮起,缠在赤风让,轻轻地在身上转动着,尘土也在脚下渐渐形成一个尘圈,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张秋远又后退一步,眸子中的寒光却越来越凌厉。
    第三股黄风第四股绿风突然旋起,风力突然加大,呼——尘土猛地卷起上升半尺,持久不落;只见赤橙黄绿四气绕着齐过佛呼呼旋转不定,越旋越快,一层土圈也悬在半空急速地旋转着,好看至极,却又诡异至极。
    “炼狱七劫杀!”人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没有人见过,所有的打斗都已停止,静静地看着齐过佛。
    第五道蓝色的气劲突然又从脚底旋起,四彩圈的转速突然猛增一倍,周围三丈的枯枝树叶、瓦砾灰尘齐齐被吸起向已形成的尘圈急速地拢了过去。
    吸力惊人,方圆两丈之内已近不得人,众人不由纷纷后退,一股邪恶的炙热却依旧迎面扑来,好烦燥!
    张秋远的劲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眸不开眼,但他的身板却依旧笔直,凌对着齐过佛,双脚步陷入地下三寸。
    “好!”齐过佛不由大喝一声,第六道青定色气劲急速上涌,嗤——张秋远的衣服竟破,风刀撕裂。
    张秋远却恍如未觉,真气缓缓下沉,左手剑指缓缓向外推出,右手缓缓起剑后撤。
    推窗望月式!
    武林中最常见的起剑式,但在张秋远手中却变得凝重无比,杀气!好纯正的杀气!和齐过佛截然不同的杀气透过这一招极普通的“推窗望月式”透散出来,虽然日已中午,但每个人都觉得空气中有一股寒风刺过。
    好!众人心中都不由喝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轻轻一颤。
    齐过佛的眸子突然一收缩。
    嗡——张秋远手中的长剑突然第二次轻颤,声音比第一次大了许多;张秋远的身子突然再度下塌,右手腕上青筋暴现,身形成弓,怒箭等发之弓!弓弦已拉至极点,不发即断!
    齐过佛也突然怒哼一声,头上的束发金环突然炸断,嘭!地一声满头白发根根直立,第七道紫芒电闪而至,几乎就在同时,白虹怒闪,快!快得令人眩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白虹已刺入土圈之内,直逼齐过佛。
    轰!尘土炸散,土圈爆裂,漫天尘土四散飞扬,众人不由惊叫一声,四散躲避。
    尘土散尽,张秋远依然弓架而立,一脸凝重,长剑三尺,烁烁生辉,剑尖只距齐过佛的眉心半寸,一推即就,但剑尖已被齐过佛捏住,用三根手指死死地捏住。
    “你还不死心?”齐过佛冷冷地道,身上赤橙黄绿蓝兰紫七色劲气似受惊的毒蛇一般昂首摆尾,嘶嘶乱窜。
    “你不也一样?”张秋远也冷冷地回道。
    齐地佛盯着张秋远,张秋远盯着齐过佛。

    突然,张秋远的脸色变了,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脸憔悴的女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一步一步径向张秋远走来,那双失神的眸子里没有别人存在的空间,只有张秋远,唯一的张秋远!
    张秋远的剑突然轻轻抖了起来,齐过佛却笑了。
    那女子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来,可你死之后,我又岂能独活?”
    张秋远的脸色突然变的很白,白的可怕!齐过佛却笑了!“老夫突然变主意了,只要你肯投靠本会,那本秘笈老夫可以不要。”
    张秋远的脸色依然苍白,却道:“可在下的主意却没变!”
    “哦?这么好的女人,你真舍得吗?”齐过佛继续笑道。
    “我舍不得,但我一向是个守原则的人;以前是,现在也还是!”张秋远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字字清晰。
    “好!你是条汉子,你们死后,老夫会好好安葬你们的!”齐过佛突然不再笑,尊敬地盯着张秋远。
    能得到别人的尊敬很困难,尤其是敌人的尊敬,更是难能可贵。
    张秋远的身板重新挺的笔直,凌厉的杀气又从他一挺腰的时候在他双目中溢出。
    齐过佛的七条彩带却显得前所未有的瘦弱,瘦弱地那么凌厉的杀气钻进去也立即懒洋洋地再无半点锋芝,每个人都懒洋洋地,突然有了一种想睡觉的感觉。
    张秋远眼中的杀气也在渐渐地变淡,变淡,终于消逝的无影无踪,张秋远的眼皮越来越重,“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千万不能闭上眼睛!”张秋远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可眼皮却还是一点儿一点地往下坠,一点儿一点儿……
    齐过佛终于笑了,笑得好古怪、好邪恶、好得意,手上的劲也不由微微松了些。

    突然,张秋远劣目电眸,手上的长剑突然夹着万钩之力猛地向前压了下去!
    铮!长剑被齐过佛生生捏断,七道劲气突如怒剑狂蛇一般一齐向张秋远扎去。
    铜条啷啷——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长剑中竟又有剑被抽出!
    嗤!一道红色的圆弧优美的划出,好慢!但红弧突然迸开,满天都是流星,满天都是流虹!星碎虹散,锦霞寸断,在空中飞舞着撞击着;又不知谁撒下千盒万盒的胭脂香粉,一齐弥散开来,断金碎银,粉玉香絮般一并飘荡下来,落得众人满脸满身都是。每个人眼中都充满着奇幻的色彩,忍不住轻叹着去接那碎雨流虹,更想永远拉住这烟雨流花般的春景绮梦。
    然而烟雨仍去,流花不再,留给众人的依旧是空,张秋远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在沉思着什么,又似在追忆着什么,一把七寸长的血红七首在他右手边轻轻地似垂下,又似要飞起,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华。

    沉静!长时间的沉静,人们还未从那瑰丽的梦中醒来,有人曾说过:“神圣只因不能追求,美丽只因过于短暂”;此时此地谁又还能说些什么?春宵苦短,酒尽更残,当也不过如此吧?
    “彩虹七”突然有人惊呼!
    不错!若非是彩虹七,又怎能有那漫天的烟雨?若非是彩虹七,又怎能有那挽不住的绮丽?张秋远回过头来轻轻地看着那女子,那女子也静静地看着张秋远;劫后余生的恋人最是感动,狂风骤雨后的平静最是美丽;即将拥有的失去是痛苦的,然而重新拥有既将的失去又是何等的幸福!也无怪当年“海心逸士”以柳月儿威逼沈西楼出手后,沈西楼曾感慨地道:“红楼隔西相望湿,最是销魂彩虹七!”前人如此,后人如昔,千古不变的是情思!
    齐过佛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彩虹七就是彩虹七,又何必一定要有秘笈?老夫没输!老夫没输……”
    他哈哈大笑着倒下,然后死去,五体贴地,再厉害的人死后也跟别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齐过佛也一样。
    “不错,你今天没输,当年的‘海心逸士’也没输,可我不会心中有愧,当年的沈西楼也不会!”张秋远说完,看了齐过佛一眼,缓缓挽住那女子的手臂向外走去;他的步履依然是那样的坚定、沉稳、跟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丝的改变。没有人挽留他,也没有人阻挡他,他们的前面依旧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先前的十五具尸首。

    天冥宫中的人已毫无斗志,突然黯黯地四散离去,薛沉香的人竟也不阻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全场中惟一还在拼杀的两对儿是天冥老怪与金万里和薛沉香与何天弃。犹在远处拼命地狠斗着,似对这边的事一无所知。
    何天香手中的暗器早已射完,张秋远来的时候,他没说什么;走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来,没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做到何时为止,都有他自己的限度,你不能管,也不必管!”
    “你为什么不叫住他?”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却笑了:“因为这里不是留他的地方。”
    “那留他的地方是哪里?”婷儿不由问道。
    何天香又笑了,却不回答。
    “你不知道?”
    何天香是知道的,留他的地方是“故园”。那是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是容不得别人站下一只脚的,何天香突然也有些神往。

    突然远处一声大震,就听一阵风呼啸而过,把婷儿刮出三尺,天冥老怪不知从何处一脸尘土地跳了出来,双手一拉铁笼竟硬生生地拉弯两道铁栅,伸手就朝何天香的脉门抓来。何天香大惊,一掌打出。嘭!天冥老怪胸口挨了一记重掌,却一把扣住何天香的脉门就跑。
    婷儿跌得鼻青脸肿,一爬起来见天冥老怪拽出何天香,不由大急叫道:“快拦住他!”
    韦笑河立即一刀砍出,天冥老怪却是怒吼一声,一袖拂出,将韦笑河连人带刀拉飞数尺,接着飞奔。
    薛沉香一见大惊,竟也不顾何天弃在身后,飞身一剑猛刺。天冥老怪却将何天香往前一推,迎向剑尖。
    薛沉香大惊,连忙收剑,伏下身子一个贴地十八滚从二人脚底下滚过。待再抬起头来时,不但天冥老怪、就连何天弃也没了影子,天冥宫的人更是一个也不见。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待大家醒过神来为时却已晚。
    薛沉香站起身子,只恨地看着天冥老怪消失的地方直跺脚。
    “何大哥又被他抓走了,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婷儿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抓住薛沉香的手臂哭道。
    “我……我……”薛沉香也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慧香走了过来,轻轻道:“婷儿,你不要怪薛楼主,她已经尽力了。”

    却见金万里捂着胸口走了过来道:“薛楼主,天冥老怪已被老夫震伤,走不远的!”
    薛沉香只觉眼角有些湿润,似有泪要滑下,连忙转身叫道:“我去追!”说着便飞身而去。接着韦笑河、江城月、李梦莲、钟晓年、赫天南也飞身而去,却只剩下六怪打扫战场。
    金万里见重要人物皆已去,眼珠一转,突然一伸手扣住婷儿的肩头拉到自己身前。奇变顿生,婷儿忍不住一声惊呼,慧香与六怪一见大惊,连忙抢上,却被八卫隔开。田尺儿正扶田大人出笼,一见此景,也忍不住惊叫道:“姓金的,你干什么?”
    金碧良也大吃一惊,不由问道:“爹,你做什么?”
    金万里不由哈哈笑道:“良儿,这个小姑娘是北王爷的女儿,有了她,既可以威胁天星楼,慕容山庄,还可以跟相府谈条件,更可以跟北王府讲价钱;天残帮振兴之日,举目可待!”说着手上的劲儿不由一紧。
    婷儿就觉肩上一痛,忍不住轻哼一声,却叫道:“老家伙,你杀了我吧!”
    一声“老家伙”,金万里的胡子不由跳了两跳怒道:“小姑娘,你说什么?”手上又是一紧。
    婷儿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痛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依然嘴硬,叫骂道:“老家伙!老家伙!你已经老了,我不叫你老家伙叫什么……”
    尺儿见婷儿受苦,却是一阵心痛,忍不住指着金碧良骂道:“姓金的,你当时怎么向咱们保证地来?咱们是需要人手,可不是这么卑鄙下流的人手!你快叫你爹放开婷儿,咱们还算是朋友,要不然……”
    六怪也是大怒,暴跳着就要冲上来,却见婷儿在金万里手里,不敢妄动,不由一阵叽哩哇啦的乱叫,却也谁也听不清是什么!唯有怒道嗓门大,听得清,却听他叫道:“龟儿子!老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也没见过你这号人,金万里,有种的,你放了咱们老大,跟老子过两招。要不然,咱们武林七怪先打死这八个狗日的,再把这小子挂起来抽筋扒皮,砍个七块八块,让你老小子断子绝孙!”
    一听骂自己狗日的,祁运不由怒目圆眸叫道:“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要打架?!来呀!”怒道也两眼一瞪叫道。
    “住手!”金碧良喝住祁运,听得田尺儿骂自己,不由一阵心痛,也听不得怒道骂些什么,上前两步求道:“爹——天残帮复兴大业,可以从长计议,你不必用这种下流手段。你快把婷儿姑娘放下来,你看把她痛的!”
    金万里看看金碧良又看看手里的婷儿;却会错了意,不由哈哈一笑道:“哈哈,碧良,看不出你居然对这小姑娘有意思,这样也好,就让她嫁了你,咱们联合天星楼和北王府,老夫就不信打不烂他天冥宫!”
    婷儿一听要让她嫁金碧良,不由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叫道:“老家伙,你疯了,叫我嫁那个残废……”
    啪!一声脆响,婷儿一句话未完,脸上已狠狠地挨了一巴掌。金万里大怒道:“你给我闭嘴!让你嫁良儿是抬举你,良儿有什么不好?虽说缺了一臂,可也是老夫的儿子,到时候大权在握,一呼百应,江湖上谁敢低看他半眼?……”
    眼见婷儿挨打,六怪不由暴跳如雷,“龟儿子!你居然敢打咱们老大,你居然敢打咱们老大……”怒道嘴里嘀咕着,眼睛乱转,就只想从地上找块大石头砸死金万里。
    田尺儿见婷儿挨打,也不由一揪心,却恨恨地朝金碧良怒叫道:“金碧良,咱们都瞎了眼!看错了你爹,更看错了你!你若还是人,就让你爹放开婷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婷儿让金万里一把掌给打呆了,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了下来,不由招着脸喃喃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按照惯例,田尺儿突然觉得差不多了,不由捂了眼。
    果然,婷儿终于爆发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拍腿跺脚连撕带撞地朝金万里气势汹汹地吼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吧!……”
    金万里一见这架式倒真吓了一跳,不由连连后退,终于忍无可忍,右臂一伸把婷儿隔开一尺,怒吼道:“够了!你再吵,老夫就杀了你,再诛你九族!”
    婷儿立即停下,倾着身子盯着金万里,小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又使劲儿眨巴了几下方吃惊地道:“你说什么?诛我九族?你有没有搞错?我伯父是皇上,你连皇上也敢杀?你想干什么?谋反?!”她说一句,就朝前走一步,金万里就后退一步。
    金万里恼怒之中一句话说错,就让婷儿说出这么多话来,不由哭笑不得,只得朝金碧良道:“良儿,咱们走!”
    噗嗵一声,金碧良竟朝金万里双膝重重地跪下。
    所有的人都怔住。金万里也不由吓了一大跳,不由怒道:“良儿,你做什么?快起来!”
    “爹,这么多年来,良儿总是跟着你做事,你做什么良儿不管,良儿做些什么你也不问,可是今天,良儿有两句话却是一定要说的。”金碧良哽咽道。
    金万里不由大是着急,不由道:“良儿,你胡说些什么?快起来!”
    “不,你听我说完。”金碧良抹一把泪道:“这些年来,咱们做得缺德的事儿你也知道,可咱们得到了些什么?金银财帛是有了,可娘死了,姐姐也跳井自杀,而我现在又断了一臂,这难道不是报应吗?可你现在还打婷儿姑娘的主意……”
    金万里不由动容,却怒叫道:“良儿,你胡说些什么?没想到我金万里英雄一世,却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再不起来,老夫就一掌打死你!”
    金碧良却不起来,依旧哭道:“爹,你就是一掌打死我我也要说!总舵被挑,死了一百三十二人,若不是薛楼主,咱们金家就绝后了!可你却还恩将仇报。爹,算了吧!咱们不要雄霸江湖,咱们不要一统河朔,咱们父子俩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更好吗?良儿已经没了一臂,你不会想良儿连另一臂也没了吧?爹——爹——”金碧良涕泪俱下的求道。
    田尺儿听了也不由惨然,眼角有些湿润,金万里却早已老泪纵横,哽咽道:“你娘和你姐姐的死,难道都只能怨爹吗?你爹和你二叔不也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在外面不要让人瞧不起,难道就错了?”
    “爹,这些年天残帮是强大了,可外面谁看得起咱们?都说你是李林甫,我是杨国忠,为什么?爹,咱们活着,要真要人家瞧得起,就光明正大的活着,让他们说不由半个‘不’字来!好不好?”金碧良哭道。
    金万里也不由心中一痛,缓缓地问道:“可是良儿,你看爹还能行吗?”
    “行!行!就算不行,还有良儿在呢!”金碧良忙擦眼泪道。
    “好,爹就听你这一次,你起来吧!”金万里轻轻道,扣住婷儿的手也松了开来。
    婷儿一离开金万里的掌握,稍微揉了一下肩就叫道:“《左传》曾云:‘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老家伙,你会成功的!”
    金万里却抬起头问婷儿道:“小姑娘,你看老夫真的老了吗?”
    婷儿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谁说你老了,你把我捏的这么痛,怎么会老了呢?”
    金万里却叹了一口气朝金碧良黯然道:“良儿,咱们走吧!你二叔还在家里等着咱们!”
    金碧良点点头跟在金万里身后往前走,迎面却是田尺儿:“金公子,咱们还是朋友,而且永远是朋友!刚才我说的话不算数的!”
    “咱们还是朋友,而且永远是朋友!”“谢谢!”金碧良突觉心中酸酸的,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连忙别了头往前走,八卫跟上。
    怒道却朝祁运叫道:“喂,龟儿子,以后咱们找机会好好打一架!”
    祁运也回过头来横眉立目地叫道:“那就把你的牙齿好好留着!”
    怒道不由奇道:“咦?这关我牙齿什么事?!”
    “他想给你一起敲下来,笨蛋!”喜僧没好气地道。

    看着金万里一行人逐渐行远,田尺儿突然叹道:“看来,咱们没救错人!”眼神中竟有几许失落。
    婷儿却看着田尺儿有些不对劲,不由伸手在田尺儿眼前晃了两晃,见田尺儿毫无反应,不由叫道:“不会吧!那走的可是金碧良,不是赫大哥!”
    田尺儿不由脸一红叫道:“婷儿,你胡说些什么?我跟金公子只是一般朋友!”
    “是吗?”婷儿不信地道,两个人抬起头,却见远处金碧良正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回头朝这边张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尺儿,没想到你竟能让金碧良这样的人回头,真是不简单!”婷儿突然叹道:“可是,你就真忍心让他这样痛苦下去吗?”
    田尺儿却又笑了:“这样对他未尝也不是一种好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并不是真正的适合他,就像我跟你向何大哥一样!”
    “何大哥?!”婷儿不由一机灵:“对呀!何大哥他还在老怪物手里,他身上又有伤,这……这可如何是好?”婷儿不由大急。
    田大人这时喘过气来,走了过来道:“你何大哥不要紧,天冥老怪是铁了心要让他执掌天冥宫,他是不会轻易伤害你何大哥的,更何况,薛姑娘她们不是已经去追了吗?”
    正说着,薛沉香、赫天南、江城月他们已回来了。
    “怎么样?”婷儿老远就问道。
    韦笑河摇摇头:“他娘的,咱们追出十几里路,那老小子却钻进树林不见了。”
    薛沉香却突然问道:“咦?金公子和金老帮主呢?”
    田大人却看看周围一地的残刀断剑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再说吧!”

    李家老宅,何天弃一脚踢开房门,怒气冲冲地朝里面喊道:“梅柔,收拾东西,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梅柔满头珠翠急急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惊讶道;“怎么了,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走?”
    何天弃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
    梅柔一见,不由着了慌,连忙追了出来叫道:“天弃、天弃,你就是要走,也先让我收拾一下好不好?”
    “何兄,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说嘛!何必如此?”迎面走来李汉成,包着右耳,左臂吊在胸前。
    “哼!”何天弃怒哼一声道:“我自从与你到长宁以来,就没办成过一件事!方才多好的机会你不杀田寿和何天香,却带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我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真的等棺材?!”
    “好!你来长宁没办成过一件事,那我就办成了?人家是越抱越紧一个团儿,你可是倒好,天天闹着拆伙!好,你走!让田寿那老不死的和姓薛的一鼓作气来揭了我的老底,然后押赴京城点了天灯让你出口恶气,好不好?!”李汉成也火了,见何天弃不吭声,不由又道:“再说了,方才齐过佛一死,咱们所有的人都毫无斗志,你让我这个样子去杀谁?要怪就怪你,偏偏去劝你那老鬼师傅;你听我的,那天夜里就偷偷地一刀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多好?!”
    “你认为那老鬼那么好惹?告诉你!别以为那天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在旁边看着呢!那天如果你杀了何天香,老鬼肯定杀了咱俩给他垫棺材底儿!”何天弃叫道。
    “这还不明白,那老鬼不杀何天香,明摆着是要他来对付你嘛!”
    “我怎会不知道?我已经多次告诉上面先除上老鬼,可上面就是不答应,我又有什么办法!”何天弃不由恨恨道。
    “这不就结了,你还跟我呕什么气?”李汉成一摊右手道。
    “我不是跟你呕气,只是太窝囊。”何天弃摇摇头,却又道:“哎——你说她薛沉香也真够邪门,咱们抢了她的印,她就请神偷儿来。咱们有齐过佛,她就弄个彩虹七,这这这……这话从何说起?”
    李汉成却摇摇头:“我看她也未必知道彩虹七就在张三剑身上,要不然当时他就不会那么怕齐过佛,让所有的暗器都打齐过佛一个人了,只能说咱们的运气背了点而已。”
    “我看不是背了点儿,而是太背了!薛沉香、江城月再加上那个最该死的苌婷郡主,我看这次后院那块石碑再不砸,只怕真要出事!”何天弃叹道。
    李汉成却笑了:“何兄,咱们不能一背再背,告诉你吧!田寿那老不死的跳不了多高了!京上已经来人了,而且还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总不成比苌婷群主还要大?”何天弃嘲笑道。
    “别说是苌婷群主,就是北王爷亲自在这儿,他说一句话,北王爷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李汉成阴笑道。
    “哦,这么厉害!”何天弃不由吃了一惊:“总不成是皇上?”
    “虽说不是皇上,却也不比皇上差多少!”李汉成笑道。说着在何天弃耳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什么?”何天弃不由吓了一大跳:“他什么时候到?”
    “就在今天!”

    福泰来客栈,薛沉香轻叹一口气道:“今日虽说未救出何公子,但杀了齐过佛,归正了天残帮,却也未始不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好事!”
    田大人点点头:“天冥老怪逃窜,李汉成受伤,现在是李府最慌乱的时候,咱们就来个快刀斩乱麻,明天就直截以诬告的罪名拘捕李贵,然后强入李宅搜查赃物,老夫倒要看看这‘拭天谱’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直都是他们在进攻,咱们也该反击了。老虎不发威,还认为是病猫!”薛沉香怒哼一声,随手推开一扇窗子,朝楼下看去。却突见人群中一白四黑五匹骏马甚是惹眼,尤其当前一匹白马更是神俊非凡,薛沉香细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匹白马竟是天下奇种之一的踏雪狮子骢。
    薛沉香不由抬头一看去,却是一个面白唇红约莫二十一二的公子哥,一身白锦缎,右手却捏了两颗鸭蛋般的金珠在手里旋围着,双目似闭非闭,那气势竟连薛沉香也自叹弗如。
    薛沉香不由摇摇头:“却也不知是哪个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哥儿出来乱逛,这长宁本就乱成一窝粥了,你又来瞎搅什么?”说着却朝他身后的四马奇看去。
    后面是三男一女,男的一个四十来岁两个三十岁上下、女的却是足有五十,却一身蝴蝶绿衣脖子上挂了一只金铃,一走便叮叮作响。看着这只金铃,薛沉香便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夺魄金铃姬庆芳,想起了姬庆芳她便立即找到了三个男人身上的一只银筝,一管玉箫,两只铜钹,看到了这四样东西,薛沉香的脑袋就突然痛了起来。
    因为这四个人曾是江湖上最令人头痛的四十八人之一。夺魄金铃、勾魂银筝,血手五箫、索命铜钹。当年刀皇剑帝,毒五音神齐名,毒王传下了许正和唐铁刀两名弟子,后来许正继承毒五医术建了药王谷,唐铁刀承袭了毒王毒技创建了唐门;而音神却留下了这四个最叫人咬牙切齿的徒弟“天音四魔”。音神过世的当晚,四弟子便在“竹林菀”以“天魔音”震死二十六名武林高手,接着又在“醉仙居”以“恨天舒”逼疯“小糊涂”贺程,后来又在福明城滥用音功震死震伤数十人,终于激起公愤,被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卢卧秋带四十余名高手接连追杀三个月。然而四人音功绝顶,本身武功也一流,竟在毁了十余名正道高手后安然逃脱再无音讯,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天却在长宁出现。
    薛沉香的头不由越来越大,却陡然一惊:“这四人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股飞扬跋扈的势头,看情形竟是前面白马公子的侍从,四人的身份已然够吓了一跳的了,那前面的人又是什么来头?薛沉香想到这里,不由又朝前面那人看去。
    那人突然抬起头,眼见薛沉香在看他,突然朝薛沉香一笑,一只金球立即呼啸着飞向窗口。
    薛沉香眼见金球来势凶猛,不由好胜心起,单掌一立往下一压,啪!金球又向原路飞回。
    那人哈哈一笑,接在手中,却用鼻子一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道:“哇——好香!”说着,又朝薛沉香瞟了一眼。
    薛沉香却突觉得一阵恶心,一甩袖子,啪地一声关了窗子。
    婷儿不由问道:“薛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不知谁家的狗没拴,跑到大街上来了。”薛沉香不耐地道。

    那人却依旧痴痴地看着已关的紧紧的窗子不住地点头道:“嗯,有个性,我喜欢,我喜欢!”
    姬庆芳突然小心地道:“主子,李汉成已在李家老宅设宴相候,恭请主子移驾!”
    那人却一摆手道:“不,‘关关睢瞗,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女子,纵是在皇宫大内也找不出一个半个,又岂能失之交臂?走,今晚就住……”他一指薛沉香刚刚关上的窗子,一字一字地道:“福、泰、来!”

    福泰来客栈的楼下,那公子独居一桌,四魔毕恭毕敬地立在身后。
    那公子正说道:“……来的时候本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只要到了长宁,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爱怎样干就怎么干,只要不把天给我捅破了,我就不管!”
    姬庆芳忙道:“主子说哪里话了,只是十年前,老鬼死的时候,硬把咱们赶出师门,什么也都便宜了那小贱人,咱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那册《湘妃竹简》……”
    正说着,却见那公子单掌一立,姬庆芳连忙煞住话头,却见薛沉香和钟晓年正从楼上走了下来。
   
    何天香被天冥老怪拉着手飞奔,只觉得右胁下一阵隐隐作痛,不由轻哼一声。
    天冥老怪恍如未闻,口中却道:“臭小子,这么点伤也叫痛,将来还成什么大器?难道不知道《孟子》上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何天香听他将《孟子》一句一句地背了出来,不由暗暗佩服,暗道:“像他这样粗莽的人,竟也能背出这些深奥的句子,例也真难为他了。”口中却道:“似这样的大任,我还是不接为好!”
    “为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奇道。
    “人家是为了天下之大任而任,而我却是为了你天冥宫的私利而不得不任;这不但有违武学传世之真谛,也玷污了孟子!”何天香笑道。
    天冥老怪却不管污不污了孟子,只是喜道:“咦?你终于同意了!”
    何天香却突然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天冥老怪一听,不由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脚步也慢了下来,却突然发现两人已进了一座小竹林中,往前看不见尽头,往后也看不见出路,左右一看,也是层层叠叠都是竹子,而且竹子排得十分整齐,俨然一座整齐的阵势,两人只顾说话,竟在这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天冥老怪不由一惊,问道:“咦?咱们这是走哪里来了?”
    何天香却把眼一瞪道:“是你把我硬拉这里来的,你都不知道,却来问我?”
    天冥老怪不由一愣,却奇怪地对何天香道:“不对呀!你现在掌握在老夫手里,怎么底气倒比老夫还足?”
    何天香却叹了一口气道:“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的底气想不足都不行!”
    天冥老怪不由摇摇头,小声地嘀咕道:“小人得志!”
    何天香的眼睛中却充满了笑意:“那你把我放了!”

    咚咚……
    远处突然传来了极轻微的琴声。
    “有人住在这里!”天冥老怪不由道。
    何天香仔细一听,却觉琴声入耳,铮铮錝錝,甚是悦耳,不由轻声道:“是《春江花月夜》?”唐张若虚之《春江花月夜》诗本并无曲谱,但此人竟能自编自弹,且弹得如此典雅深沉与委婉,也不由何天香不拜服。
    天冥老怪却道:“老夫不管他是春江还是秋江,只要有人,这林子便可以出去了。”说着,拉着何天香便朝琴声传来之处飞奔。
    琴声越来越是清晰,天冥老怪一阵急奔,竟是只闻声不见人影,眼前犹是竹林一片,前不见尽头,后不见出路,琴声虽已近在耳际,却总也找不到。
    天冥老怪不由奇道:“邪门,老夫明明听到琴声就在前面,怎得总是找它不到?”
    薛沉香却听那优美的旋律中隐隐带了几许无奈与淡愁,推之不去,却之还来,不由也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天冥老怪不由奇道:“这么好听的曲子,连老夫都听着好听,你却又叹得什么气?”
    何天香却摇摇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错的,美景或许可留,可青春却无从再来。悲烈的抗争可能痛苦,可安静地等待死亡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的无奈!”

    琴声突然嘎然而止。天冥老怪不由惋惜地道:“你乱说些什么?人家弹地好好的,却让你给搅了,真扫兴……”
    咚咙咙……突然一阵粗犷的琴声突然从林中响起,气势磅礴,似狂风骤起,又似怒涛涌起滚滚而逝,林中数只小鸟也突被惊起,展翅惊驰,使人聚有一种满腔热血、极目四野、天宽地阔的感觉,竟是一曲《大江东去》。
    骤闻此由,天冥老怪不由吓了一跳,何天香却淡淡地道:“你心中本有事,又何必一定要掩钸自己?”说着转身便向外走去。

    琴音突止,一个女子轻轻道:“公子请留步!”
    何天香停下步子:“姑娘是叫在下吗?”
    “既识我之琴,便为我之知音,公子可否入内一叙?”林中的姑娘也轻轻地道。
    何天香尚未答话,天冥老怪却嗖地一声跳到何天香身边叫道:“不行,不行,这个人已是老夫的了,谁也动不得!”
    却听林内女子道:“老丈何人?”
    天冥老怪不由大大咧咧地道:“老夫是天冥宫的主人!”
    “天冥宫的主人?遗梦未曾见闻,还是请老丈先行,请那位公子入林罢!”林中人淡淡地道。
    “什么?”天冥老怪不由大是生气,盯着何天香道:“她居然连老夫都不知道,走!老夫与你一起进去,她不认得老夫,老夫倒要好好认识认识她!”说着,一拉何天香的手便要往声音传出的地方闯。

    咚!突然一声大震,天冥老怪突觉胸口像挨了一记重棍,胸口一闷,不由轻哼一声,停下脚步,惊讶地盯着竹林深处。
    何天香也不由吃了一惊,方才那姑娘竟认琴音一击阻住了天冥老怪,这是什么功夫?竟有如此威力?
    却听那姑娘冷峻地道:“遗梦有心,奈何神琴不允,老丈请自便吧!”
    何天香不由暗道:“原来他叫遗梦,可这‘神琴’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方才她所弹的那张琴吗?这琴固是不错,可若称为‘神琴’却也未免太过了。”
    天冥老怪却大吃一惊:“‘神琴’?姑娘用的难道就是那张琴?”
    咚咚,那女子却轻拨了几下弦子,轻叹道:“湘妃有恨,神琴有音,老丈难道还听不出吗?”
    天冥老怪却是一凛,恭身一礼道:“既是如此,老夫告退!”说完却朝何天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转身即走。
    何天香就此获得自由,却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女子到底是何来路?连天冥老怪这等人物都要让她三分?他辛辛苦苦抓到我,却让这女子三句两句就说服了,真是奇怪。湘妃有恨,神琴有音;咦?”何天香不由念头一转“难道她用的这张琴当真便是当年娥皇女英曾用过的‘湘妃竹琴’?”
    一想到这里,何天香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道:“原来她竟是音神的传人!当年天冥宫第十代宫主‘天冥魔君’与卢卧秋的师父芦山‘慈山方丈’决斗,被慈山方丈以慈山掌力击破内脏,眼见不治,却为音神以‘天籁神音’治愈。自此天冥魔君传下号令,凡天冥宫弟子在江湖上遇见音神及其传人必以长辈尊之。天冥老怪虽凶,但却极是尊师,怨不得今日竟会有此奇事!……”
    何天香尚未想完,却听那姑娘又叫道:“站住!”
    天冥老怪忙站下,恭身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老丈既入‘听竹轩’,没有我的指点,你又如何出得了前面的‘十三林’?”那女子轻轻道。
    何天香不由心道:“原来这地方叫‘听竹轩’,刚才走到的地方是‘十三林’,却也不知你住的地方叫什么。”
    天冥老怪忙道:“敬请姑娘指点迷津。”
    就听那女子说道:“‘十三林’虽然繁杂无比,但总体却是以阴阳五行杂以四象二十八宿而列,老丈可直奔前方金位,再以西方白虎为标,直走奎、姿、胃、昴、毕,觜参七宿便可出阵!”
    “多谢姑娘!”天冥老怪一拱手,三转两转已消失在竹林后。
    “老丈既然已走,容如梦为公子指点入林路径。”那女子这才轻笑道。

    何天香却一看四周形势朗笑道:“不敢劳动姑娘。”说着径直奔向火位,以东乡苍龙为标,直走角、尤、氏、房、心、尾、箕七宿。未走得几步,便突觉眼前一阔,只见前面是一片大水塘,连绵数亩,但见夹岸杨柳,迎风飘拂,满塘芙渠,映日生妍;精舍几间、隐于万绿丛中,小桥跨水、横卧百花深处,当真是雅致至极。何天香看罢,不由暗暗点头,轻轻跨上小桥,就见精舍之中,一名约十八九岁的女子正自临窗按琴,只见她云髻高盘,穿了一身黑色蝉翼纱衫,愈觉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
    她本正弹一段后主的《梁州》序曲儿,听得天香脚步声响,不由停了十指,抬起头来笑道:“你来了?”
    何天香骤见一双秋水似的清澈透亮的眸子向自己看来,不由笑道:“没想到这《梁州》曲到了姑娘琴下,其幽远清爽、飘渺悠扬竟又比后主高出许多,试想后主重生,当真不知是该留住太华,花蕊二夫人,还是该跟姑娘痛饮一醉了。”
    那姑娘听何天香赞自己,不由很是高兴,却依旧淡淡一笑道:“公子请坐。”
    何天香点点头便在她身边的一只圆凳上坐了,举目望去,却见屋中唯有一张绣榻,罩着一张浅红的绞绡帐儿,另有梳妆台一座,紫檀椅一把,再有就是琴几一座,此外别无他物,甚是简单,但摆设甚是整齐,整个房间中甚是洁净,不见一丝灰尘,使人看来更有一种朴素大方的气韵,何天香看了,不由暗道:“原以为唯有富贵方可显其大气,却不料野间陋室也可现其精魄,可见这评风之事,与物无干,唯是因人而异罢了。”

    却听那姑娘问道:“贱妾周遗梦,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氏?”
    何天香忙道:“在下姓何,人可何,草字天香,梅山人氏。”
    “原来是何公子。”周遗梦点点头,却又道:“方才公子自行绕过塘外的‘十三林’,看来对奇门阵式挺有研究?”
    “这倒不敢!”何天香忙笑道:“方才若不是周姑娘指点天冥前辈出林,在下也未必就到得这里。”
    何天香说着,却见案几上有一卷竹简,不由顺手拿起一看,却见最先前一根竹简上刻了几个红色的蝇头小字《湘妃竹简》,再往下却是一行行的乐谱,晦涩古奥,甚是难懂,何天香也就未曾细看,只拿在手里大体浏览一遍。
    周遗梦却也不说些什么,只是笑道:“方才所奏两曲,公子已知悉遗梦所思,但遗梦心中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何天香轻轻将竹简放回原处,却笑道:“若是别的,在下或许还能知晓一些,倘是关于琴技乐谱,姑娘连这种上古的东西都研究过了,可就不要让在下出丑了。”
    周遗梦却笑道:“公子言重了,琴技乐谱些许小事,不敢劳动公子。唯是庄周梦蝶,醒来曾经自问:‘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试问公子,你我当何为?”
    何天香略一沉思,却抬头笑道:“面对无穷,你我确实如无;但若无你我,无穷同样又何在?”
    周遗梦不由一愣,随即明白,不由叹道:“庄周梦蝶,千古一迷,公子一言解之,佩服,佩服!”
    何天香也不由慨叹道:“姑娘过奖了,其实人生一世,总有许多事情无从躲避。然而,只要流过就会有痕迹,我们现在不必想以后会留下什么,而是现在能做些什么,如此而已。”
    周遗梦突然轻轻笑道:“执着的心胸,谦忍的灵魂,公子将来必定是一代儒雄!”
    “一代儒雄?”何天香不由苦笑一声,却抬头向窗外看去,窗外,弱柳扶风,弧燕冷斜。叮咚,周遗梦突然伸手轻拨琴弦,轻轻道:“公子心中也有事,又何必也要隐瞒?”
    何天香不由一惊,抬头看了周遗梦一眼,却见周遗梦正在凝神拂琴,不由又低了头,默默无语。
    琴音铮综,飘出窗口,穿越柳梢,趟过荷塘,逸出竹林,流向无边无际的原野,将何天香的心也带远。

    良久,何天香方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在下与姑娘初次相识,姑娘又怎知在下心中杂乱?”
    周遗梦却笑了:“以公子这般仁忍之人,纵有心事,也必深藏心底,宁愿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份旷世的孤独,也不愿别人一同分担些许的痛苦。然而,遗梦有心,自可感觉得到。”
    何天香却强笑道:“姑娘那么相信自己的感觉?”
    周遗梦却轻轻地道:“这些年来,我依靠的一直是它,又怎能不相信它?我不但能感觉到公子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声叹息,就连窗外阳光下花儿悄悄地绽放,塘中鱼儿在水波中,荷叶下轻轻地游荡我都感觉的非常清晰。”说着周遗梦却朝何天香轻轻一笑:“公子相信吗?”
    她笑得非常灿烂,非常妩媚,美丽的大眼睛中闪烁着陶醉的神采,可何天香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是难越来越是苍白,直至没有一丝血色。
    何天香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不由马上站了起来绝望于盯着周遗梦娇柔的脸蛋痛苦地道:“周姑娘,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周遗梦却又笑了,笑的还是那样的灿烂:“不错的,我的确什么也看不见,可我活的不是挺好吗?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可毕竟,只要流过的就会有痕迹,何公子,我真的好感谢你真的!”周遗梦说着,又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何天香,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旧如秋水如明镜、清澈见底。

    何天香的心却在滴血,一滴一滴叠在清泪里,浸得透湿。欲语不知始,欲泣泪嫌迟。谁曾想到,苍天竟是肯如此残忍地将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的光明夺去。人世之悲,莫过于死;可是在一片黑暗中坚强地独活,却又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何天香不忍想像,也不敢想象。清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打在血滴里,也融成红红的一片。
    周遗梦突然轻轻道:“何公子,你哭了?”
    何天香连忙擦擦泪,掩饰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感动。”
    周遗梦却长叹一口气,轻轻道:“多情只会空留余恨,无情却也非是男儿本心,何公子,谢谢你!”
    周遗梦淡淡一笑,却伸指在竹琴上轻轻拨了起来。
    咚咚咚咙咙咙咙……咚咚咚咚……
    琴音幽咽深远,如雾如烟,似在吟咏着些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些什么,谁也分不清,只见窗外杨柳如烟,夕荷轻翻。

    突然,何天香轻轻问道:“姑娘的眼睛是从何时看不见的?”
    纤指轻拨,周遗梦道:“大概已有十一二年了吧!”
    “难道就不曾访得名医诊视一下?”
    “先师在时,也曾带我遍访天下名医,然而针药好配,奇石难求,就是因为找不到那块石头,所以才使药力终是不达,以致于十年来……周遗梦长叹道。
    “奇石?那是一块什么样的石头?”何天香突然问道。
    “死血衔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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