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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十二亭       
天香十二亭
作者:花逝无痕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3-10-3

    第十八章:救遗梦天香拯药谷  追沉香紫玉下春药

    “钟大人,明天你的人要千万确保李宅后门不可逃脱一个!”薛沉香再三嘱咐钟晓年道。
    钟晓年点点头!“楼主的吩咐,钟某都记下了,告辞!”说着步出门口。
    薛沉香也正要出去,却突听耳后一人笑道:“姑娘既然下来了,能否陪本公子饮上几杯?”
    薛沉香转过身子,却是方才楼下那人,不由轻哼一声,扭头就走。
    突然眼前人影速闪,一女三男四人已拦在身前,却是天音四魔。
    只听姬庆芳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不给咱们主子面子的人,你是第一个!”
    薛沉香也毫不示弱,冷冷道:“普天之下,敢这么请本姑娘喝酒的人,你们也是头一个!”
    姬庆芳正待发火,却听那公子哈哈大笑,捏了只酒杯过来笑道:“好、好!姑娘果然厉害!既然姑娘不肯吃本公子的酒,那就请姑娘请本公子几杯如何?”
    薛沉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道:“你真敢喝?”
    “哈哈哈……”那公子大笑:“只要是姑娘请的,本公子定当杯来酒尽!”
    嗤——剑光突闪,叮——酒杯破碎,剑华已隐入薛沉香袖内。
    “大胆!……”姬庆芳四人不由大吃一惊,正待围上,却突听一声,“住手!”却见那公子捏了半只酒杯又上下重新打量了薛沉香一遍方冷冷地道:“好!果然够劲儿,本公子今天就称称你到底有多大斤两!”说着一撩袍子,马步后挫,单手前引,遥遥指向薛沉香。
    “不可理喻!”薛沉香不由摇摇头,径直向外走去。却陡觉身后一股奇大的劲力打来,不由连忙侧飞三尺。
    啪!一张饭桌被打得粉碎。
    “拆天补地大法!”薛沉香不由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再存轻视之心,黄裙飞扬,单脚已点在一张椅背上,长剑后引,剑指前推,天问神剑蓄势待发。

    楼梯口出现了婷儿和田大人,一见二人,不由大吃一惊。婷儿连忙跑了下来叫道:“薛姐姐,住手,赶快住手!“
    薛沉香忙叫道:“婷儿,别过来,这人厉害!”
    婷儿与田寿却顾不得薛沉香,急步跑到那人面前扑通一跪叫道:“北王府苌婷(吏部田寿)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他是太子紫玉?!”薛沉香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响,险些从椅上栽下来,却见全店诸人已尽数跪倒,唯独自己还站在椅背上展剑欲翔,不觉大不是那回事,这才连忙跳下椅子,极不情愿地走到那人面前跪下,小声地道:“天星楼薛沉香见驾。方才沉香莽撞,不知是殿下驾到,尚请见谅。”
    “哼!你也够胆大了,居然敢向太子殿下亮剑!”姬庆芳叫道。
    紫玉太子却一抬手止住姬庆芳,起身坐在一张椅子上,突然叫道:“给薛姑娘看座!”
    “什么?”不但薛沉香,婷儿、田寿大吃一惊,就连姬庆芳也大吃一惊,一时竟无所适从。太子面前,姬庆芳四人都无座,苌婷郡主和田大人还跪在地上,却要给薛沉香看座,也无怪姬庆芳要吃惊了。
    “姬护卫,本宫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紫玉见姬庆芳还无动静,不由又道。
    “是是!”姬庆芳连忙从边上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下首道!“薛姑娘,殿下有请,请上座!”
    薛沉香忙道:“殿下面前,哪有沉香座位?沉香还是同郡主和田大人一起跪着好些!”
    紫玉却脸一沉,目光一扫薛沉香冷冷道:“怎么?薛姑娘这是不给本宫面子?”
    薛沉香连忙一礼说道:“沉香不敢!”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上座吧!”紫玉这才笑道。
    薛沉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却也只得到椅子上坐了。紫玉这才叫婷儿和田大人起身。
    婷儿轻轻一礼问道:“殿下自京城来,皇伯身体还好吧?”
    紫玉冷冷一笑:“有北皇叔天天进宫陪着他,帮他处理政务,他的身体好像不好都不行!”
    婷儿却觉得紫玉口气甚是生哽,不由与田大人面面相觑。
    田大人方要抬头,却听紫玉皮笑肉不笑地道:“咦?这不是田大人吗?怨不得不见你左一本右一本地上奏章了,原来是跑到这座小府城来了。对了,你不是请了三个月的病假吗?怎么样,身子骨还盯得住吧?”
    田寿额上已现出了细细的汗珠,闻言忙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老臣还能为皇上和殿下尽几年心。”
    紫玉却呷了一口茶,冷笑道:“是嘛?你也一大把年纪了,该你管的你就管,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乱管,你也管不了,所以呢,有事就做你的事,没事就好好歇着,别瞎搞乱搞,官场上的事,你比我明白的多,对不对?”
    颗粒大的汗珠已从田寿脸上滚滚而上,田寿也不敢擦一擦,只是连声道:“是!是!”

    正说话间,突然血手玉箫走上前来朝紫玉一礼道:“禀主上,长宁城各级官员晋绅前来见驾。”
    紫玉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不一时各级官员按品级列队而进,齐齐跪在紫玉脚下,李汉成也在其列,骤见薛沉香坐在紫玉下首,不由吃了一惊。
    紫玉道:“列位为长宁地方出了力,劳苦功高,就都起来吧!”却又突然道:“咦?怎么不见长宁知府?”
    早有李汉成出列道:“长宁知府时光正早已由田大人下令关入府衙大牢。”
    “什么?”紫玉不由吃了一惊,转头问田寿道:“田大人,可有此事?”
    田寿一见李汉成杂在见驾官员中,便知不妙,如今见紫玉追问,正要回答,却听薛沉香抢道:“长宁知府时光正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克扣狱粮,按天朝律令实已当诛,但因处置四品以上官员必得请示朝庭,所以沉香与田大人并力查处,先将他打入大牢之后,再不敢妄专,今日殿下既到,就请殿下示之一二!”
    紫玉笑道:“既是姑娘经手之案,想必那时光正百死不冤,那就杀了吧!”
    李汉成不由又吃了一惊,惊讶地看着薛沉香,薛沉香却朝紫玉冷冷一笑道:“殿下难道就不怕此案有诈吗?”
    紫玉却往前一探身子,紧紧盯着薛沉香笑道:“你有这个胆子吗?”
    薛沉香忙在椅子上一礼,垂首道:“殿下英明!”
    紫玉哈哈大笑却又道:“薛姑娘,方才本宫请酒,请不动姑娘,那就请姑娘今晚请本宫吃一次回请如何?”
    薛沉香忙一礼道:“殿下想要吃酒,沉香又焉敢不从?唯是如今夜色已晚,诸多不便,改日如何?”
    “好!改日就改日;不过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许赖账!”紫玉大笑道。
    “沉香不敢!”薛沉香忙道。
    “好!起驾!”紫玉一声大喝,站起身便走,四卫紧紧跟上。
    “恭送太子!”沉香忙起身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所有的人伏地而呼。
    眼见紫玉消失在门口,沉香、婷儿、田寿方缓缓抬起头来,互望一眼,却都是一脸惊疑。

    夜晚,福泰来客栈的上房内,江城月、李梦莲、田尺心,赫天南黯黯坐在旁边,田寿、婷儿、薛沉香却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
    突然,房门推开,一名青衣妇人朝薛沉香一礼道:“禀楼主,紫玉太子今晚确实移驾李家老宅。”
    田寿、婷儿、薛沉香立即对望一眼,田寿不由苦笑道:“薛楼主,果然跟咱们想得一模一样!”
    薛沉香点点头,却朝那名青衣妇人道:“你去传信给钟大人,就说情况有变,明日的行动暂且取消。”
    眼见妇人走后,婷儿不由问道:“田伯伯,你看这是不是纯属巧合?”
    田大人却摇头叹道:“老夫看不是那么简单,今日若不是薛楼主替老夫挡了驾,还真不知紫玉还要怎样对付老夫!”
    “哼!我看他对薛姐姐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婷儿不由气道。
    “这倒尚在其次,只是去了一个天冥老怪,却又来了一个太子紫玉,这以后的事,可就越来越难办了。”薛沉香不无担忧地道。
    江城月缓缓道:“这关键是紫玉是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来的。”
    赫天南摇摇头:“不可能,紫玉是太子,怎会跟这事有关?况且他这么一来,岂将事情表现的太过明显?我看还是宁王或福王的可能性大些!”
    “那他无缘无故来长宁做什么?”李梦莲反问道。
    赫天南依旧摇头道:“长宁又不是什么太坏的地方,许得你来,就不许人家来?更何况,可能皇上也对李相国有所察觉,所以派紫玉来,咱们是暗访,人家是明查那倒也不一定,何必总是朝坏处想?”
    婷儿却摇摇头自语道:“我却总觉得他是朝咱们来的,你看他今天的口气有多冲?!”
    “好了,好了,大家在这儿疑神疑鬼地也商量不出什么来,过几天看看紫玉怎么做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现在天色已不早了,大家也就都休息吧!婷儿,你不要走,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薛沉香道。
    田尺心笑道!“薛姐姐,什么事?我也想听!”
    “去你的!这儿没有你的事,去找你赫大哥吧!”薛沉香笑道。
    田尺儿做了一个鬼脸方才去了。
    看看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婷儿方向薛沉香道:“薛姐姐,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连尺儿都不要听?”
    薛沉香随手掩了房门笑道:“也没什么,慧香那丫头呢?”
    “慧香?”婷儿不由大是气恼,“自从回来我就再没见到她,却也不知这死丫头疯哪里去了。咦?你找她做什么?”
    “是这样的,”薛沉香笑道:“那天在府衙的时候,韦笑河就要我帮他找个相好的,那天形势紧急,我也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在救何公子的时候,我见他俩还挺合适的,所以来看看你的意思!”
    “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婷儿不由大是好笑道:“人家早就对上眼了,还用得着你我在中间瞎掺和?”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对上眼儿的?我怎得不知道?”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就在我那天刚刚进城的时候呗,两个人你对着我笑我看着你乐,连胭脂都送了,这不是对眼了吗?”婷儿笑道。
    “好啊!这个韦笑河,明明有人了,却还拿我做耍,看我再天怎么整他!”薛沉香不由气道,却又有些不信,不由又道:“哎——你说他们俩是动真格的了吗?”
    “唉——我的好大姐!”婷儿不由哭笑不得:“那天你没见慧香的胭脂都打额头上了,可平时你什么时候见她施过胭脂,这事儿还假得了?现在她还没回来,我看八成儿是到韦笑河那里去了!”
    “嗯”薛沉香想想当日慧香确是额头上擦着胭脂回来的,不过当时自己心急如焚,也没太注意,没想到那胭脂竟是韦笑河送的,不由问道:“那你看怎么办?”
    “我看……”婷儿正要说话,却突见薛沉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笑了道:“咦?这到底是韦笑河问的,还是你问的?”
    薛沉香不由笑道:“他姓韦的居然敢耍我,我还会替他办事?自是我自己问的!”
    “是呀?”婷儿看了薛沉香一眼却笑道:“那就不行!”
    “什么?不行?为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首先,韦笑河是个大穷光蛋,慧香跟了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慧香服侍我惯了的,要是她真走了,我怎得受得了?”婷儿煞有其事地道。
    “什么?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再说人家韦笑河是穷了点,可人穷志不短,慧香跟了他又怎会吃亏?”薛沉香不由急叫道。
    婷儿却笑道:“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管!”
    “你管不管?”薛沉香不由叫道。
    “不管!”婷儿笑道。
    “真的不管?”薛沉香不由盯着婷儿问道。
    “真的不管!”婷儿干脆地回道。
    “你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管?!”薛沉香咬牙切齿地说着,伸开了双手朝着婷儿一步步走来。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管!”婷儿嘴里笑着,却一步一步后退。
    “好!那我也就不管了!”薛沉香大叫一声张开了双手,就见窗纸上一个剪影狠狠地压在另一个剪影上,伸手拼命地搔起痒来。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呼隆——呼隆——就听楼上的房间内一阵惊呼娇叫,
    桌挪椅翻的声音。

    隔壁恰恰是田寿的房间,老人不由皱皱眉头叹道:“让人家去睡觉,自己却闹得地动山摇,这两个丫头!”
    婷儿再也忍受不住了,不由大声告饶道:“啊哟,啊约,再也受不了了,薛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薛沉香也气喘吁吁地叫道:“那……那你到底管不管?”说着又是一阵快搔。
    “管——管——”婷儿不由吓得高声尖叫道:“谁说我不管了?”
    薛沉香这才停下来,坐在床上擦擦额头的汗珠道:“那你准备怎么个管法?”
    婷儿好不容易静下来,也理理额前的乱发,喘着粗气道:“天哪!真不知道到底是你找老婆还是他韦笑河找老婆,这么厉害!”
    薛沉香却催道:“你快说准备怎么管?”
    婷儿却笑道:“真要我管也可以,可是有个条件!”
    “什么?你居然还跟我讲条件?”薛沉香不由叫道。
    “那好,此事与我无干!”婷儿两手一摊道。
    “好吧!你说!”薛沉香只得让步道。
    “你看咱们家的云七怎么样?”婷儿突然道。
    “云七?挺好的,人长的不错,功夫也不坏,心眼也挺好的。哎?你提他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奇道。
    “那你看他跟你们家的锦儿——”婷儿突然笑了,凑到薛沉香耳边轻声地问道:“是不是很好的一对儿?”
    “去!”薛沉香突然一把把婷儿推出老远点着头笑道:“好啊!婷儿,你还笑话我,原来你也替你们家的云七干这种事情!那好!你告诉我,这次是你的主意呢还是云七的?”
    婷儿忙上前来抱住薛沉香的胳膊诞着脸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叔是个三锥子都扎不出一声儿来的主儿,自是人家替他说嘛!”
    “那好!你先跟我说,我再跟你说!”薛沉香笑道。
    婷儿便轻轻在薛沉香耳边嘀咕了一阵。
    薛沉香听得眉开眼笑,不由笑道!“婷儿你这个家伙好坏!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可以趁此机会考验他们一下!”
    婷儿也笑道!“好了,现在我说了,你也该说了吧?”
    薛沉香不由也在婷儿耳边轻声笑道:“我也告诉你吧!咱们的锦儿早在前年的时候就看上你们家的老七的,只是没敢说而已!”
    “真的?!”婷儿不由叫道。
    “自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薛沉香也笑道。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婷儿想着自己到云七面前乱说一通,云七先骤喜后狂悲的表情,终于报了在后花园无从出气这一箭之仇,忍不住一阵得意,不由直着脖子狂笑了起来,却哪里还有半点儿郡主的样子。
    薛沉香见了却也不知碰了她的哪根敏感神经,不由再也笑不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婷儿暗暗咋舌不已。
    婷儿却哪里管得了这些,依旧仰着脖心“啊一哈哈哈,啊哈哈哈”地邪笑不已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楼下,赫天南一蹬两腿,头上顶着被子坐了起来,怒叫道:“今天,婷儿是怎么了?还让人睡不睡?这薛楼主也真是,就不知道管一管?”
    田尺儿却是只兴奋地脸蛋儿发红,光着脚只穿睡衣便跳到薛沉香房里,见婷儿犹在那儿把嘴裂到耳朵根子似地哈哈大笑,不由问道:“薛姐姐,婷儿有什么东西这么好笑,也跟我说一说!”
    薛沉香却大道:“别理她,她今天抽风!”

    第二天,所有的人起的都很迟,而且起来的时候,眼睛上都有两个黑圈,大大的黑圈,婷儿的尤是为大,大的有些可怜。
    婷儿是昨夜最迟一个睡倒的人,却是今天早上起床最早跨出客栈门口最早的人,然后,她便看见四匹黑马从面前呼啸而过,婷儿扶着门框勉强抬头,却只能看得四人的背影,隐隐是一女三男,看四人杀气腾腾地自城外奔去,婷儿不由拍了脑袋,叹道:“难道真是我错了?他们对付的并不是咱们,而是另有其人?可是谁又会这么倒霉,招惹上这四个魔头?”
    晨钟三响,紫门大开,沉香渺渺,百宫朝拜。

    突然,一名官员手持简板,出列奏曰:“陛下自承位认来,劝农象,薄役赋,以道德化天下,以至四十年来,四海升平,万民称颂。然自相国李让民得拜大堂,在外横征暴敛,纵子胡为,弄得民怨沸腾,在内私结明党,争权夺势,淫乱朝纲,此二者下不得抚百民,上不能明天听,是为为人臣者大忌,恭请圣上明裁!”
    皇上却笑道:“杜御史,朕知你为官清正,疾恶如仇:朕今年虽已六十有七,但尚目明耳聪,李相国虽有微疵,当也不致于于卿所言。朕知你二人素有旧隙,但既同殿为臣,又共效力于天下,自当是以和贵,是不是?”
    杜御史不由急道:“皇上……”
    皇上却一摆手,微微一笑:“朕也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退朝!”
    杜御史抬起头,却见李让民正朝自己冷冷地阴笑,不由怒哼一声,拂袖出殿。

    郊外,杜御史一身便服与夫人同乘一辆轻车,两名家人,一名车夫,正赏野景。
    突然,蹄声暴响,自东向滚滚而来,黑衣黑巾,催马狂奔,渐近五人,抽刀,刀亮如雪,杜御史突现惊惧之色,银刀如电,狂劈而下,血溅满天……
    “爹——娘——”杜长缨满头是汗,呼地从床上掀被而起,良久方惊魂初定,披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踱到院中。风清月明,两个人相对而立。
    “萍儿,我要到京城去剌杀李老贼,你自己多保重?”
    “杜大哥,我也去!要生一起生,要死,我与你一块心死!”萍儿坚定地道。
    杜长缨摇摇头:“你已有孕在身,杜家当不致绝后。翡翠镯一只,本是家母陪嫁之物,你带上吧!或许咱们夫妻还有再见之日!”杜长缨轻轻将一只翡翠玉镯套在萍儿手上。
    “杜大哥,我等你!”萍儿含泪哭道。
    杜长缨手里轻轻把玩着另一只玉镯,抬起头,依然月明风清。
    突然,眼角边的房顶上闪过几个夜行人的身影。
    “什么人?”杜长缨不由轻喝一声,隐身而上。
    上面的五条人影却没有注意到杜长缨,只听那为首的轻声道:“……庞姥姥,北王爷到底住的是哪里?”
    就听那庞姥姥轻声道:“禀少宫主,是夜阑阁,现在已经不远了!”
    “好!那咱们就快走!六怪既已随婷郡主去了长宁,王府中也就没什么高手了!”那少宫主轻声道,一猫腰就朝另一丝房顶跳去。

    突然,白虹耀眼,嗖地一声,一条银枪从下面闪电般地直戳少宫主的胸。
    “碎梦枪!”少宫主出剑,“当”的一声轻响,二人交错而过,各各斜移三尺,在房顶上踏定。
    “血无天,没想到是你!”杜长缨单手执枪,红缨如血,遥遥指定血无天的胸口期门大穴。
    血无天却冷笑道:“千算万算,怎么就少算了你?”
    杜长缨冷笑道:“慕容山下庄院中的那一刀之仇现在也没有个了结了吧?”
    剑枪相交,早已惊动府中诸人,只见王府中立时灯通明,六条人影飞身上房直冲了过来,正是铁铮等人。
    血无天一见,连忙叫道:“庞姥姥,姓杜的由本宫主对付,你们速去夜阑阁杀北王爷!”
    庞姥姥立即应道:“好!谢姥姥跟我来!”来的居然是天星楼中的叛徒两名天姥与回春化蝶二楼楼主。
    庞姥姥近面与铁锌六人遇上,十个人杀做一处,杜长缨也与血无天枪来剑往杀的难分难解。
    铁锌六人虽说武功也是不弱,但哪里是天星楼两大天姥的敌手,不时已让四人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府中卫士跳上房来的越来越多,庞姥姥突然朝谢姥姥一使眼色,两人立即齐齐飞起攻出七十八剑,将六卫的防守强行突破一缺口,飞身而过,直奔夜阑阁,迎面撞上的卫士纷纷迎刃而倒,跌下房去。
    程杨不由大惊叫道:“快保护王爷!”留下洪平与李群山挡住回春化蝶二楼主,和铁锌、王洪芙,董云山一齐追赶两大姥姥,却又哪里追得上?
    眼见两大天姥就要冲到夜阑阁前。
    突然,哗啦啦一声响,一条钢索抖直如棒,似电一般直向庞姥姥面门击来。
    “长恨索?!”庞姥姥大吃一惊,半空中一个筋斗,堪堪避过,与随后而来的谢姥姥并立一处。
    面前是四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个一身青衫一个手捏玉箫,一个长袖拂地,正是武林四绝的添愁仙子董婉婉,绝情仙子萧红月,相思仙子花盈盈,而手中哗哗哗抖着一根细索的却是长恨仙子李袖珍。
    “没想到,天星楼的两大天姥居然做了血影宫的瓜牙!”董婉婉冷冷地道。
    “你们四人也岂非一样,替北王爷做起看门狗来了!”谢姥姥也冷笑着道。
    “你说什么?”李袖珍不由大怒,正要出手,却被董婉婉促手拉住道:“二师妹,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却又道:“庞姥姥,你们三更半夜闯到北王府来做什么?”
    “咱们来做什么,好像还不必向四位请示吧?”庞姥姥阴笑道。
    李袖珍不由怒道:“夜入王府,非偷即盗,先一并拿下了!”说着长恨索一抖向前冲来,便与谢姥姥打做一处。
    花盈盈却笑着拍拍手,轻笑着朝庞姥姥摇曳多姿地走来笑道:“庞姥姥,盈盈近来在袖上新绣了两朵花,却也不知绣得好不好,姥姥本是天星楼的针线高手,能否赐教一二呀?”
    庞姥姥见回春化蝶二楼主也被六卫围住厮杀,血无天又与杜长缨打得难分难解,知道今日已是无胜算,不由道:“姑娘的流云飞袖是天下一绝,老身不敢妄加评论,今日便叨扰至此,谢姥姥,咱们走!”
    “咦?庞姥姥这么快就想走?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花盈盈不由变了脸,正待要追,却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盈盈,不用追了,让他们都去吧!”
    四绝回过身,却是北王爷,不由连忙伏身拜道:“北尼门下董婉婉,李袖珍,萧红月,花盈盈拜见师叔!”
    杜长缨正好赶到,听得四绝竟叫北王爷师叔,不由大吃一惊,暗道:“没想到北王爷竟是北尼的师弟,怎么没听人说起过?今日若是他亲自出手,血无天等人肯定一个也走不掉!”
    他却不知北王爷虽与北尼是师姐弟,但他生性闲散,对武功一道不愿深研,至多学北尼十之一二就已不错,今日不要说让他与血无天对阵,只怕连回春化蝶两楼楼主也不一定能敌的住,要不又怎么会教出婷儿这个胆子奇大武功却又奇瘪的宝贝女儿来呢?
    却听北王爷笑道:“你们起来吧!今天若不是你们,王府之中只怕要大开杀戒了。对了,你们怎得来了?”
    董婉婉忙道:“咱们姐妹无事是不敢前来惊扰师叔的,只是近闻相府频请高手,听说是要对师叔不利,所以咱们才赶来,只盼能为师叔尽一份力!”
    北王爷点点头:“这样也好,婷儿刚带了六怪出去,府中人手确实有点紧,你们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突然,马蹄得得,一名驿使急急奔了过来递给北王爷一封信:“禀王爷,长宁田大人急件!”“急件?”北王爷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什么!太子到了长宁,他去那里做什么?!”

    “死血衔燕石?”何天香不由惊道。
    “怎么?何公子听说过这块石头?”周遗梦不由问道。
    “何止听说,而是见过!”何天香笑道。
    “真的?”周遗梦也不由喜出望外,“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何天香点点头:“是在我的一个朋友家里,我可以带你去!”
    周遗梦却突然又沉静下来,轻轻道:“我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难道你不想看到东西吗?”
    周遗梦叹一口气道:“十年前那位神医说我找到死血石,我的眼睛就会复明,然而十年后……”周遗梦不由摇摇头。
    “十年前你的眼睛能治,又有谁说十年后你的眼睛就不能治?你要相信你自己!”何天香不由急道。
    周遗梦却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又有什么用?那名神医早已死了,纵然我找到死血石又如何?”
    “我的那位朋友也是位神医,我想他应该有把握治好你的眼睛!”何天香不由急道。
    周遗梦却摇摇头笑道:“谢谢你,何公子,十几年来,我没有走出小筑一步,以后我也不想走出去,这儿有水,有荷;有杨柳,有燕子,已经足够了!”
    何天香不由怒道:“周遗梦!你要对你自己负责!如果一个人对自己都不负责了,那他又能对谁负责?我就不信,感觉真的是一种幸福,而光明却是一种痛苦!你自己想想吧!”何天香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周遗梦不由一震,听得何天香已起身走到门口连忙叫道:“何公子,请等一等!”
    何天香回头,看着周遗梦。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周遗梦看着何天香轻轻地道,眼眸中竟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好吧!”何天香终于点了点头。
    淡月如嫣柳醉如烟,碧水紫燕一两点。日色已暮,周遗梦独坐窗前,玉指轻翻,弹的是一支《阳春白雪》,只见她纤指拨弹挑不断,螓首轻点,极是恬然。
    何天香立在另一间精舍中,却听得出琴音甚是散乱,知道周遗梦此时心中烦乱不堪,斗争的甚是激烈,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房门被推开,却见周遗梦怀抱湘琴,冉冉走了进来。
    何天香连忙站起:“怎么?姑娘想通了?”
    “自从先师去后,你是第一个对我如此说话的人!”周遗梦哀伤地道,却又突然抬起头朝何天香笑道:“却也是第一个我真心把命运托付给他的人!我看不见你,但我相信你!何公子!”
    “谢谢你!”一个陌生的旅客,能够得到一个失明少女的命运托付,这需要何等的勇气这又是何等的信任!何天香不由由衷地道:“你打算什么时间走?”
    “重见光明是我这些年来一直可梦不可求的事情,既然死血石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我想明天就走!”
    “明天?”何天香不由笑道:“那好,就是明天吧!”两人相视而笑,周遗梦的眼睛里竟边闪现出何天香微笑的影子,那么的清晰!
    “咦?”何天香突然道:“周姑娘一个人住六间房吗?”
    周遗梦的神色却突然黯了下来道:“先师在时,这些房间本都有人的。”
    “哦?”何天香不由眉头一挑。
    “在我之前,先师也曾收得四个徒弟,大师姐姬庆芳得师传夺魄金铃,二师兄冯立安得师传勾魂银筝,三师兄和志祥得师传血手神掌与荡魔玉箫,四师兄宋新根得师传索命铜钹,然而十年前先师突觉四位师兄心数不正,所以才将我拾回,授以最至上的‘湘妃竹简’,可偏偏我又有目疾,一连两年,我的音功无甚大进,真是愧对先师。”周遗梦不由叹道。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然而十年前先师临逝之际,将‘湘妃竹简’留给我,却对四位师兄的哀求于不顾,强行将他们驱出‘湘琴小筑’。四位师兄一去便再无音讯,先师也于数日后仙去,现在唯有遗梦独守空宅而已。当年先师强驱四位师兄时,我也曾苦苦哀求,可先师却言道:“你的四位师姐师兄天姿聪慧机智过人,为师也很喜欢他们,可他们心数不正,又得我真传,恐将来必将大祸武林,本欲尽数除之,然二十年朝夕相处,为师又何能忍下这狠心?唯有忍痛早驱之,使吾尽心传你‘湘妃竹简’,以待数年之后你四位师兄真的坐大之时,也有能制他们之人。然而偏偏你又命苦,天生身子骨弱,习不得丝毫武功,就连眼睛也渐渐地看不见,试想数年之后,你再习不成‘湘妃竹简’,你的四位师兄又真在武林中胡作非为之时,为师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再见神音门的列祖列宗?当时先师泪流满襟,几欲不能站立。我每忆此时,总会忍不住热泪满襟。然而十年来我目不能视,所参‘湘妃竹简’亦不过凭手而摸,许多字无从见形、见谙,是以常常出错,以致神功进展甚缓,性命险些丢掉倒有数次之多,有时我也曾不理解先师,然而,亲情大义,缘孽运命,我又能说他老人家些什么呢?我出不得‘湘妃小筑’半步,既便出去了,我的四位师兄真的为祸武林,我也使不上半分气力。我在小筑中夜夜空琴流红,对晚伤景,可除此之外,我又还能说些什么?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十年了,遗梦有愧,遗梦有愧啊!”周遗梦边说边泣道。

    何天香也不由热泪满眶,轻轻道:“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却勾起姑娘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周遗梦摇摇头:“其实,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好久了,就是现在不说,将来也一定会说的,你也不用太介意!”说着眼圈一红,竟似又要落泪。
    何天香不由忙道:“周姑娘,缘孽天定,这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又何必太放在心上?更况且,你的四位师兄也不一定会在外为恶;而且咱们明天也就出去了,万一你的眼睛能够重见光明,你又何惧他们?再说了,既便你真的无能为力了,不还有我吗?不还有千千万万的正道侠士在吗?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若真是作恶多端,哪天遭雷劈了也说不定,姑娘此时又何必过于悲观呢?”
    一句话倒把周遗梦说笑了,不由道:“何公子可真会安慰人!”却又叹道:“倘真的不行,我会把师父的‘湘妃竹简’交给公子,由公子代遗梦了却心愿。”
    何天香大惊,连忙道:“姑娘就饶了我吧!不就是刚才桌上那本书吗?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认得,又如何看得?”
    周遗梦随口笑道:“我是看得的,到时我教给你!”
    “你若真能看得,又何必再用来教我?”何天香不由暗叹一声,却笑道:“假若真等到那一天,你我和你四位师兄都老的躺在床上走不动了,教给我又有何用?”
    二人不由一起轻笑。

    十三林外。
    马蹄急翻,四匹黑马来势如电。
    突然,姬庆芳一勒马缰问后面的勾魂银筝冯立安道:“冯师弟,前面是什么人?”
    冯立安也一勒马,这才看清竹林外不知何时已坐了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倚竹而睡,大概昨夜睡得过迟,对于四骑的来到竟一无所觉。
    冯立安不由道:“我也很是面生,待我问问他!”立即叫道:“哎——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黑衣好这才睁开眼,瞟了四人一眼,低低地道了声:“等人。”便自又睡去。
    “是不是小师妹?”血手玉箫和志祥问道。
    冯立安摇摇头:“我看不像,小师妹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却陡听姬庆芳怒道:“哪个是你们小师妹?小贱人就是小贱人!“
    “是是是!她是小贱人,咱们哪有这样的小师妹,要不是她,咱们也不会被老家伙赶出来!”冯立安忙道。
    姬庆芳这才怒火稍息,恨恨地道:“当年若不是这个小贱人,老家伙一定会把那册湘妃竹简和那张湘妃竹琴传给我了。待会儿我抓到她,非把她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铜钹宋新根自后赶来笑道:“那小贱人目不能视物,又不会武功,能跑哪里去?还不是手心里的柿子,咱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嗯!”姬庆芳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容,却突然脸色一寒道:“咱们要办正事,先把这个丫头弄开这里!”
    “这个好说!”冯立安跳下马来笑道,几步跳到黑衣姑娘面前,一把向姑娘的脖子上提去,笑道:“嘿嘿,小姑娘,咱们要办正事,你先到一边歇着去!”
    突然,那黑衣姑娘秀目电睁,左手猛地一抬横切,啪!冯立安一时大意,只觉右手手腕骨痛欲折,忍不住惊叫一声,跳开一步。
    姬庆芳等见黑衣姑娘出手如电,竟是一流高手所为,不由都吃了一惊,跳下马与冯立安站成一排。
    黑衣姑娘这才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冷冷道:“本姑娘与各位素不相识,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为何要犯我?”
    冯立安暴跳如雷叫道:“臭丫头!你居然敢打我,我杀了你!”
    血手玉箫和志祥却一把拉住,冯立安朝姬庆芳低声道:“大师姐,这个姑娘身手不弱,怕是跟咱们来抢湘妃竹简的,做掉她!”
    姬庆芳吃了一惊,立即叫道:“对!一不做,二不休,敢挡我路者杀!”却对冯立安道:“冯师弟,上去了就不要留活口!”
    “这还用你说?!”冯立安怒道,从背上扯下勾魂银筝便大喝一声,往黑衣姑娘头上砸来。
    黑衣姑娘见他筝大力沉,不敢硬接,右脚退了一步,却以左臂攻了一掌。
    冯立安不由叫道:“好!”却翻身闪过,右手银筝往回一带,“小鬼推磨”向黑衣姑娘腰上砸来。
    那姑娘只得又退一步,冯立安得寸进尺,手中银筝施展开来,似大棍一般,直狂竖敲,大开大合,逼得那姑娘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宋新根不由笑道:“再不用二十招,二师哥一定会将那小姑娘的小腰儿砸断!”
    “怎么?你心痛了?”和志祥笑道。
    “不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打坏了确是可惜!”宋新根笑道。不料话还未完,就突见白光一闪,血光顿现。冯立安抱筝而退,左臂上鲜血汩汩。
    三人不由大惊,齐齐崔马向前,叫道:“二师兄你没事吧!”
    却见那黑衣姑娘俏脸含霜,怒目而立。手中一柄雪亮如银的刀身内,三颗红豆奕奕生辉。
    “相思刀!”姬庆芳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来的正是郭疏影,他那日与何天香大吵一架又与薛沉香打了一架之后,虽然大是委屈,但一想何天香却也是为了她好,愈亲愈上心嘛,不由也想开了;接着又听得何天香遭天冥老怪劫持的消息,连忙火速来救,但由于来的晚,她到时天冥老怪正拉着何天香飞窜,她便尾随而上,然而追到竹林时,却失去了何天香的踪迹,而自己也在竹林里左冲右突险些出不来,到傍晚时方侥幸转了出来,心想,既然何天香在里面,总有出来的时候,便直截在竹林边上等他出来,却不料一觉正酣,却碰上天音四魔,她又不是那能忍仁的,故此便争斗了起来。

    和志祥见郭疏影用相思刀伤了冯立安,不由大怒叫道:“二师哥,用‘天魔音’废了她!”
    冯立安却怒目一瞪叫道:“不!我就不信砸不死她!”竟也不用“天魔音,”赌气抡了银筝,雨点一般打来,左臂上鲜血溅出竟犹如未觉。
    郭疏影眼见对方攻势甚猛,不敢硬接又怕姬庆芳三人突施暗算,只得再一步一步往后退了下来。
    冯立安却是恨不得一筝打死郭疏影,大踏步地追了上来,两人越打离竹林越远。
    姬庆芳和和志祥宋新根不由着急,深怕冯立安有失,却又喝他不住,又不好相机暗算,只得一路牵马跟了过来,四人五马越打越远,终于成为一个小黑点儿。

    正当五人激战的时候,竹林中却轻轻踱出一对男女。
    何天香轻轻扶着周遗梦的左臂笑道:“周姑娘,咱们已经出来了!”
    周遗梦怀抱湘琴,莲步轻移,感叹道:“外面的世界终是与里面不同,就连这风也不一样,舒畅极了,真好!”
    何天香却笑道:“周姑娘,外面的世界很大,不止有风,还有山,水,花草人,都一样的动人。等你眼睛好了,你就会知道:这世界是何等的可爱,何等的广博,何等的伟大与壮阔!”
    “真得?”周遗梦轻笑着,两人也相扶渐渐走远,却根本未曾看见那边厮杀的五人,那边的五人也对这边的两人毫无所觉。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的乖巧,有句话就叫做“阴差阳错”吧?!

    客栈,何天香轻轻扶周遗梦坐下笑道:“再走最多一日半日,咱们便可到得药王谷了。”
    周遗梦不由笑道:“幸好,路程不是很远,要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熬。”
    何天香也笑道:“幸福总是这样,你越是期待,它便越是迟来。”
    两人轻笑,却突听周遗梦道:“有人过来了!”
    何天香一惊,这才听得身后轻轻的脚步声,不由奇道:“周姑娘,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周遗梦却笑道:“我眼睛不好了,耳朵鼻子若是再不好一点儿,那还了的?”

    正说着,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年约四十,慈眉善目的和尚已来到桌前,轻轻一礼道:“不知可否叨扰两位施主?”
    何天香笑道:“大师客气了,佛曰:‘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助欲,助发爱性!’一餐便饭又值几何?大师请坐!”
    和尚含笑而坐,笑道:“‘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有报,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善人行善,从乐入乐,从明入明;恶人从恶,从苦入苦,从冥入冥,’施主年纪轻轻既已对‘爱’参悟的如此之深,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何天香忙笑道:“大师过奖,在下何天香,却不知大师仙居何处,尊号如何称呼?”
    和尚一笑,笑道:“贫僧住在少林,法号孤木!”
    “孤木?”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道:“请问大师,少林有观、澄、法、云、慧王辈弟子,却也不知这‘孤’在第几辈上?”
    孤木一笑道:“‘孤’字本贫僧自取,无辈无份。”
    “咦?那大师自起法号,难道上面达摩堂的大师们不知道吗?”
    孤木业已吃完,闻言不由笑道:“名姓字号、万事皆空;尘世之中,不过唯有真我而已。施主自重,告辞!”说完径行而去。
    周遗梦突然道:“孤木大师跟你说些什么?我怎得不懂!”
    何天香摇摇头笑道:“他劝我将来不要把名利看的过重,踏踏实实地做人才是根本。不过,如今好像像他这样的人已不多了。”
    周遗梦道:“他真的是少林寺的和尚吗?”
    何天香笑道:“你方才没听到吗?万般皆空,是与不是,又与我们何干?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上路。

    刚走得半日,突见前面来了两个和尚,迎面一礼道:“请问两位施主,有没有见过一位四十上下,一身白衣的出家人?”
    何天香不由一愣,脱口道:“你们是说孤木大师?”
    两个和尚不由大喜叫道:“施主见过他?”
    何天香忙道:“刚刚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两位大师找他做什么?”
    “敝掌门观壁大师找他有要事相商所以才派咱们来找他回山!”
    “原来他真是少林寺的僧人!”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却道:“哦,原来如此,孤木大师已向北面去了。”
    “多谢施主,”两僧一合礼,立即向北而去。
    何天香不由叹道:“连观壁大师有事都要与他相商,可见此人不是一般人物,可武林之中怎得就从未听说过有孤木这个名号呢?”
    周遗梦却笑道:“你也曾说过,万事皆空,既然想不到这个人,又何必再乱想?我们还是走吧!”

    不过一日,二人已来到药王谷前,只见谷中屋舍井然,鲜花灿漫,已完全恢复了往日光景,何天香暗想当日谷中那一场惨烈的大战,犹自心有余悸;又想得自己临行之时,鲜花丛中,许侍霜莺声燕语,百般挽留让人去留两难的情景来,不由又是一声长叹。
    周遗梦听得何天香叹气,不由奇道:“何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何天香忙道:“没,没什么!只不过触景伤情而已。我叫他们出来。”说着,何天香放开声音叫道:“许老前辈,侍霜姑娘,何天香前来拜谷,有事相求!”
    话音刚落,就听花丛中噌地一声跳出一个挫子,几步跳了过来,一见何天香,不由叫道:“何大侠,什么风儿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却又见何天香身边立着的周遗梦,不由为她的容姿一呆叫道:“咦?这位是——”
    何天香连忙笑道:“这位是周姑娘,是我的朋友!”
    “叫我遗梦好了!”周遗梦笑道。
    “不敢,不敢!”谷挫子忙叫道:“何大侠,周姑娘请!”说着已引二人进了秘径。
    何天香一见不见马平羽等人,不由问道:“咦?谷师兄,怎不见马师兄他们?”
    谷宁也不由气道:“他们说先让我来,他们有点儿事儿要办,马上就过来,可到现在了还不过来,却不知到底在干什么?”
    何天香不由笑道:“他们或许真的有事要做,哎?许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九师妹?”谷宁不由摇头道:“先前你走的时候,她还常常在咱们面前垂泪,说千该万不该放你走了;可近来却再也很少提起你,就连我也渐渐疏远,却跟马师兄他们贴得好近!”
    何天香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却还是笑道:“那不很好吗?许姑娘也不小了,你们马师兄也不错!”
    谷宁却摇头道:“何公子,咱们九妹到底对你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最近,却……唉!我也不知是咋搞的,总觉得乱七八糟。大师兄他们也总疏远我,就不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谷宁又不由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道。
    周遗梦突然问道:“许姑娘长的好看吗?”
    谷宁接着道:“自然好看,她可是咱们谷里的第一大美人儿!”
    “哦!”周遗梦似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何天香抬起头,却发现周遗梦突然对自己已有些冷淡。

    正说着,路边却走出马平羽、谢东河、青面林志、夏海龙、曲明胜、伍斌、郑庆方等人,却唯独不见许侍霜。
    谷宁忙叫道:“喏,大师兄他们来了。”
    马平羽首先抱拳道:“何公子,大驾光临,敝谷不胜荣幸呀!请进,请进!”
    何天香连忙还礼道:“马兄客气,马兄客气!”却突见马平羽滑下的右袖底下皮肤光滑细嫩,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讶色,却是一闪而逝。
    “许姑娘呢?”何天香笑问道:“怎不见她出来?”
    “九师妹在里面恭候何大侠!”马平羽笑道。
    “原来如此!”何天香笑道,却转头朝林志笑道:“三师兄,上次三腿之交,何某还历历在目呀!却不知林兄是否还记得?”
    林志忙干笑两声笑道:“上次多谢何兄手下留情,在下自是记得!”

    门是开着的,一眼便可看见许待霜的背影,许天台却坐在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何天香。
    “许姑娘!”何天香跨进门叫道。
    “何大哥!”听得何天香叫声时,许待霜猛地转过身子,却早已是泪流满面,身子一动,似要扑过来却又似不敢,只是叫道!“你既已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何天香却恍如未见,扶着周遗梦大踏步地向里走,笑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这位姑娘的眼睛,却要姑娘帮忙!”
    说着,何天香将周遗梦轻轻往许侍霜身前一推,却奇快地扑向许侍霜身后的许天台,右手急点他膻中、天宗两处大穴。
    许天台猝不及防,稍一愣神,膻中、天宗已给何天香点住,横拖过来挡在周、许二人之前。
    许侍霜却轻叹了一口气。
    许天台手腕被扣,忍不住大惊失色,怒道:“何天香,你想干什么?还不赶快放开老夫?”
    何天香却冷笑一声,哈哈道:“你不是许天台,你到底是谁?”手上一使劲儿,眼睛却盯着马平羽。
    “我……老夫许天台!”许天台骤觉腕上一阵剧痛,不由急叫道,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谷宁不由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问道:“大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天香却道:“谷老四,你过来,他不是你大师兄!”
    “什么?你们到底说些什么?”谷宁不由一头雾水。
    许侍霜也不由叹一口气道:“谷师兄,你听何大哥的,就过来吧!他真的不是你大师兄!他是唐实德!”
    “什么?唐实德?!!”谷宁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跳了过来。
    唐实德缓缓从脸上摘下一张面具冷冷道:“何天香,老夫自认为做的不错,你又如何看出来的?”
    何天香哈哈一笑道:“唐掌门,你们自认周密异常毫无破绽,但在何某眼中却是破绽百出,第一,真的马平羽右臂上应当有一条细长刀疤的,唐掌门却没有;第二,来的路上在下跟林三师兄谈话,说的是三腿之交,而实际上在下与林师兄是三掌之交;第三,若听得在下到来,诸位姑且不论,许姑娘和许老前辈却是一定要来亲自迎接的。凭此三点,再加上谷口各师兄跟我说的那些话,在下便知药王谷已落入他人之手,而你们八师兄弟中,也唯有谷宁一人是真的!”何天香叹道。
    “好!”唐实德不由大是佩服,却又问道:“那何大侠一入门口便直制许天台,又是何道理?”
    “这个更简单!”何天香不由笑道:“在下进来之时,许姑娘情急而动却又不敢,似有所制,而她身后却只有一个许天台;更况且,在下进来之时,他竟无动于衷,这也不符合一个老前辈的身份,所以在下便打赌:他不是许天台,而是另有其人。既然马平羽是唐实德,那么在下便知道这位肯定是唐大门主的宠姬朱小红,平日谷宁眼中的许侍霜也就是她!”
    何天香说着,一拉许天台脸上的面具,立即现出一张娇俏的脸来,正是朱小红。
    “那我七位师兄弟哪里去了?”谷宁突然叫道。
    许侍霜却叹道:“他们的面具既做的如此相像,连你也骗了,自是将他们杀了!”
    “什么?!”谷宁的眼泪立即哗地一下流了下来,跳了起来叫道:“唐实德,你杀了我七个师兄弟,我要跟你拼命!”
    何天香却挡住谷宁道:“唐门主,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你既杀了马平羽他们,又为何单单留下谷挫子?”
    唐实德不由笑道:“谷挫子头脑简单,不会乱想,咱们少花一点工夫就可骗得他!更况且万一许天台和许待霜不招,谷挫子就是找死血石的唯一机会了!”
    “怎么?死血石你们又换地方了?”何天香不由问道。
    许侍霜点点头:“自你走后,我与爹总觉得不放心,便将它另藏了一个地方,要不然现在死血石已被姓唐的抢去,咱们也给他杀个干干净净了!”
    却突听唐实德哈哈笑道:“何天香,你虽厉害,可知咱们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吗?”
    “你还不是怕咱们杀了你小老婆吗?”谷宁怒道。
    何天香却摇摇头笑道:“我的销魂剑虽然厉害,却也不能同时对付七个人,更何况我还要照顾一个武功受制和一个目不能视的姑娘,而七名唐门长老的毒功唐大门主却是十分清楚的,只要留得一个出手,咱们便必死无疑。”
    唐实德的脸却有些笑不出了,奇怪地道:“你既然清楚你的处境,还能笑得出来?”
    何天香却又笑了:“我虽带了一个目不能视的姑娘来,却忘了告诉你们她是谁的传人了。我一个人不能同时对付你们七个,但她却可以!而且一定可以!”
    唐实德的脸终于变了:“她是谁的传人?“
    “音神!”
    “音神?!”唐实德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到极。
    周遗梦却笑道:“既然何公子这么抬举我,我就给大家来一阕‘恨天舒’吧!”
    “不要——”唐实德突然大叫一声,从窗口一窜而出,六名高手也齐齐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
    但已经晚了。
    咚——琴音响起,咚咚咚,叮叮咚,叮叮叮,咚咚咚——
    六名高手的神智突然一迷,呆立在那里随着琴音慢慢地软倒,再也起不来。
    谷宁跳出窗口,将三丈外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的唐实德揪了进来摔在地上。
    “好霸道的‘恨天舒’!”何天香不由叹道。
    “我这还仅是弹了一点儿?”周遗梦笑道。
    “那若是弹完,那又将如何?”何天香不由问道。
    “若是弹完?”周遗梦不由摇摇头?“这曲子前柔后刚,若是弹完,那就不光是他们,就连你们,还有这儿的花木草树也已魂飞魄散,形神俱散了。”
    “啊?真有这么厉害吗?”谷宁不由咋舌道。
    “你是不是想试试?”周遗梦笑道。
    “不,不!我说着玩的!”谷宁忙摆手道。
    何天香却叹了一口气,暗道:“半‘恨天舒’便已如此了,又更何堪那‘湘妃竹简’?也无怪乎当年音神反肯将‘湘妃竹简’传给周遗梦而不传给她的四位师兄了。”想着却伸手点了八人穴道,问许待霜道:“许姑娘,令尊呢?”
    待得四人在地牢中找着许天台时,许天台已双臂俱废,只余奄奄一息了,许侍霜忙含泪施救。
    眼见地牢中七具尸体和许天台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谷宁不由气地一跳三尺,哭叫道!“师父,大师兄郑师弟,我谷挫子替你们报仇去了!”昂首提了铁杖便朝外奔去。
    何天香一把没拉住,连忙跟了上去,回到房里一看却见地上已空无一人,谷挫子正暴跳着抡起钢杖将屋里的桌椅,床铺,窗子打得稀烂,脸上泪流满面,哭叫着:“师兄,师父,我替你们报仇!我替你们报仇!”
    何天香也不觉惨然,暗道“我一时疏忽,竟忘了七大长老共出现了六位,倒让他们一齐跑了,只盼他们出去之后,不要再继续为恶才好!”

    地牢里,许侍霜边哭边给许天台擦着脸上的血迹。
    周遗梦突然问道:“许姑娘,要不要我帮忙?”
    许侍霜轻轻道:“不用!”却又转过身来打量着周遗梦问道:“周姑娘是何大哥的妻子?”
    周遗梦看不见许侍霜脸上的表情,也看不见牢中七具尸体,听得许侍霜如此问,却不由大为高兴,也不回避,轻笑道:“我现在还不是,但我相信将来一定会是!”
    许侍霜看了她一眼,却黯然道:“可他早已有了五位红颜知己了,这还不包括你我!”
    “什么?!”周遗梦不由大吃一惊:“他怎得从未跟我说起过?”
    “他会说的!”许侍霜冷冷道,却又回过头去料理许天台。
    周遗梦也再也无话,地牢中一片沉寂,要命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谷宁方红着眼睛和何天香一起走了下来。
    “谷师兄,请你帮个忙?”许侍霜叫道。
    谷宁答应一声,两个人一起扶着昏迷的许天台出牢,何天香忙抢上一步道:“许姑娘,让我来!”
    许侍霜却抬头斜了何天香一眼,又别了头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何天香不由一愣,只得叹一口气,走到周遗梦身边道:“周姑娘,我扶你出去吧!”
    却没想到周遗梦也轻哼一声冷着脸儿,一手抱琴,一手独自摸索着向外走。
    何天香不由大是没面子,好久没回过神儿来,不由暗道:“咦?怎么回事?我不过刚刚出去一小会儿,这两个人怎么就都变了?”回过头来,却见周遗梦正摸索着往牢棚里走,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周姑娘,你走错了,门在那边!”

    厢房中,许侍霜问谷宁:“谷师兄,把姓唐的那批人都杀了吗?”
    谷宁怒道:“可恨!当我上来的时候,他们全跑了!”
    “他们不得好死!”许侍霜咬牙道。
    何天香忙问道:“许姑娘,令尊现在怎样了?”
    许侍霜不由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家父的七经八脉已被挑断,纵算救得过来,却也是终身残废了,没想到他老人家一生救人,却救不了他自己!”
    何天香不由怒不可遏,一掌将一把椅子打得稀烂,怒叫道:“可恶!”
    周遗梦却轻轻走到许待霜面前道“许姑娘,这个仇我帮你报!”
    “周姑娘,谢谢你!”许侍霜不由感动地道。
    “唉,许姑娘,周姑娘的眼疾已经拖了好久了,你现在就替她看看吧!”何天香突然道。
    “好!周姑娘请跟我来!”许侍霜轻轻道,扶着周遗梦进了另一侧厢房。

    过了良久,许侍霜方走出门来。何天香连忙迎上问道:“许姑娘,怎么样?”
    许侍霜却摇摇头,轻轻地道:“对不起,何大哥,周姑娘的病,我无能为力!”
    “什么?!”何天香不由心中一震,连忙冲进厢房。
    周遗梦坐在床边上,却显得十分平静,凝神一听便笑道:“你来了?”
    “许姑娘到底怎么跟你说的?”何天香焦急地问道。
    周遗梦却一笑道:“生死尚且有命,又何况一双小小的眼睛?何公子,我的事你就不要再替我瞎操心了。十年我都熬过来了,剩下来的时间又能算得了什么?”
    何天香却是心中一痛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出房。

    厢房外,繁花似锦,一望无垠,许待霜纱衫飘飘,伫立花丛之中。
    “许姑娘,周姑娘的病难道真的不能治了吗?”何天香轻轻地问道。
    许侍霜点点头:“她的病拖得太久了……”
    “侍霜,我要的是实话!”何天香突然动情地道。
    “你为什么为她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为她如此动情?”许侍霜突然回过头来,哭道:“我的七位师兄死了,我爹也死不死活不活,你却不管我的感觉,却只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人伤心!为什么?为什么?!”
    何天香不由急道:“侍霜,话怎么能这样说?你的师兄死了,我难过,你爹受了伤,我也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难过又有什么用处?是能让死人复生?还是能让活人复原?我不能!可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年,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你能想像的出吗?你难道就是忍心让她再在黑暗中活一辈子吗?”
    许侍霜不由哽咽道:“不是我不想救,而是太难了!”
    “告诉我,到底有多难?!”何天香不由真挚地道。
    “她的病拖的太久,纵是加上‘死血石’,我也只有两成的把握;更何况,要想让她复明,我的针就必须要穿遍她的臂臑、养老、天容、丝竹空、承泣、晴明、攒竹、瞳子髎、阳白、凤池上星诸穴。这些穴道分属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阳胆经诸经,这些经穴相互交叉,本已难寻,再加上要用到切、循、弹刮四针法和十三种配穴法,可说是繁琐至极,且这些穴道又都在窍要之处,弄不好稍有差池,周姑娘的性命就会不保,我又怎敢轻易应承?”许侍霜缓缓道。
    “原来如此,难道就仅有两成把握吗?”何天香不由轻叹道。
    “两成,还是高估我自己了!”许待霜轻轻苦笑道。
    “谢谢你,侍霜!”何天香沉重地道。

    琴音深远,是周遗梦的琴;日已黄昏,霞浓花自沉。
    “在想什么?”何天香沉重地推开周遗梦的房门。
    周遗梦轻挑琴弦,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想找出我拒绝你的理由;可是,我失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何天香不由道:“周姑娘,大事当前,你先不要胡思乱想!”
    “哦,许姑娘又跟你说什么了?”周遗梦轻轻一笑道。
    “她只有两成的把握,但你可能得以生命为代价!”何天香沉重地说道。
    “两成?”周遗梦笑道:“为什么不早说?两成对我已经是足够了!”
    “什么?这么快你就答应了!”何天香不由惊了道。
    “那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活在世上,又是能做些什么?更何况……”周遗梦突然黯然道:“我到现在也还没有真真正正看过你的样子,如果连一个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人的影子都看不见,这将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周遗梦却从怀中摸出那卷:“湘妃竹简”来道:“何公子,万一我真的挺不住了,这件事我就拜托你了!”
    何天香却郑重地道:“周姑娘,这本册子我的确看不懂,而且,我也很想看一看你的眼睛好起来的样子,不要令我失望!”说着,何天香已站起,走出门外。


    “你若早用出‘天魔音’,那臭丫头还跑得了?”血手玉箫和志祥恨恨地骂道。
    “都是你!若不是你跟那个臭丫头缠斗小贱人又如何能跑得了?”寺魄金铃姬庆芳也骂道。
    冯立安后着左臂一脸沮丧地道:“怎么能全怪我?小贱人眼睛看不见,一定是有人把她带出来了。”
    “哼!反正如果‘湘妃竹简’落在别人手里,我就拿你是问!”姬庆芳怒道。
    四人四骑又尘土飞扬地回了长宁城。
    薛沉香在楼上看得真切,开口唤进一名青衣妇人来问道:“四娘,天音四魔今天去哪里了?”
    “回楼主,据打探,今天早上四魔就到城南一座竹林去了。”青衣妇人忙回道。
    “他们去做什么?”
    “他们先是与一个用带三颗红豆宝刀的姑娘发生冲突,然后就进入林中直到傍晚才出来。”
    “三颗红豆的宝刀?”薛沉香不由一惊,暗道:“难道是她?”不由急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那姑娘没事,倒是勾魂银筝受了一点儿轻伤!”
    “哦,原来如此!”薛沉香突然一扬眉叫道:“四娘,你立即带几个人到竹林里去看看天冥老怪和何公子在不在!若在,你们先不要惊动他们,立即回报,若不在,你们就一直往南查!”
    “是”,青衣妇人领命而去。
    薛沉香刚送青衣妇人离去,慧香便双目红肿地闯了进来,朝着薛沉香扑嗵就是一跪,叫道:“薛姐姐,救救我吧!”
    薛沉香不由大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扶住道:“慧香,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儿给我说!”
    “薛姐姐,郡主今天告诉我,说王爷刚刚把我许给常大将军的小儿子了!”慧香哭道。
    “常大将军的小儿子?这不很好吗?”薛沉香吃了一惊,却又笑道。
    “可慧香已另有喜欢的人了!”慧香急道。
    “哦?是谁呀?竟比常二公子还有吸引力?”薛沉香笑道。
    “是……是韦笑河韦大哥!”慧香道。
    “韦笑河?!”薛沉香吃了一惊:“那可是江洋大盗呀!你怎能跟他?”
    “薛姐姐,你怎能这么说话?好歹,韦大哥在府衙也救过你一次呀!”慧香急道。
    “这倒也是!”薛沉香沉吟道:“那你既然喜欢韦笑河,你去跟王爷说一声不就结了?”
    “慧香自小被王爷养大,他决定了的事,我又怎好出言反对?”慧香道。
    “那你去求你们郡主,让她替你周旋周旋总行吧?”
    “可郡主说,王爷说话一向说一不二,况且常家又是已经下过财礼的,她现在也说不上什么了。
    她让我来求你,说说不定王爷会给天星楼面子!”慧香忙道。
    薛沉香却摇摇头:“慧香哪,你这可就是病急了乱投医了;咱们天星楼虽说与北王府交情不错,可连婷儿都办不成的事儿,咱们天星楼也最好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薛姐姐,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呀!”慧香急叫道:“薛姐姐,薛楼主,求求你了,帮我一把吧!”
    薛沉香忙道:“慧香,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两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却陡听楼下一声大吼叫道:“婷郡主,是哪个该天打雷劈瞎了眼的王八蛋敢跟老子抢老婆?你把他叫出来,让老子砍他个十刀八刀,看他还敢不敢?!”却是韦笑河亲自来了。他这一喊,婷儿、薛沉香、田大人、田尺儿、赫天南、江城月、李梦莲可全出来了。
    婷儿忙劝道:“韦大侠,这是父王的主意,我也做不得主!”
    薛沉香却笑道:“哟——这不是韦大侠吗?你不是说官匪老死不相见,不愿来这儿吗?今天怎么来了?”
    韦笑河一见是薛沉香,不由叫道:“他娘的!老子的老婆都快叫人抢了,老子再不来行吗?”
    “咦?哪个是你老婆,咱们咋得不知道?”薛沉香装作惊奇地道。
    “就是她呀!慧香!”韦笑河两步抢过,一把把慧香从薛沉香背后拉了出来叫道:“慧香,你不要嫁到那个什么将军府去,跟我走,我会好好待你一辈子!”
    慧香却垂泪道:“韦大哥,我自小就是王府的人,王爷和郡主没话,我是不能跟你走的,更何况,人家常家是下过了财礼的,我不能让王爷他老人家难堪!”
    婷儿听了慧香这番话,不由大是感动,突觉恶作剧有些过份了,正要说话,却突听韦笑河叫道:“他们常家下了多少财礼?老子给!老子加倍给!”
    婷儿本就恨他太甩,手头从不攒几俩银子,还怕慧香跟了他吃苦,一听这话,不由气不朝一处打来,不由冷笑道:“人家给的也不多,三千两银子!你也不用加倍,三千两,你有吗?”
    韦笑河不由语塞,面红耳赤,却突然叫道:“我没有!可薛楼主有!薛楼主,三千两银子?我将来会抢了还你的!”
    “怎么?这事怎么轮到我头上来了?”薛沉香不由奇道:“你娶老婆,怎么要我出银子?”
    韦笑河大急,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薛楼主,府衙大堂你答应给我找老婆的!你今天要是没银子,我就跟你拼命!”
    薛沉香不由大是好笑,哭笑不得,只得笑道:“好好好!就算我肯替你出银子,可是人家先下的聘,这话又怎么说?”
    “谁……谁说是他们先下的聘?是老子先下的聘!”韦笑河不由急道。
    “哦?你说你先下的聘,有何凭据?”薛沉香笑道。
    “有!自然有的!慧香,快把我那天送你的胭脂拿出来给她们看!”韦笑河叫道。
    慧香慢慢摸出胭脂,韦笑河连忙一把夺过捏在手里叫道:“看!这就是凭据!”
    婷儿不由笑道:“好吧,果然是你先下的,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了!”
    慧香不由大喜,叫道:“郡主,你同意跟老王爷求情了?”
    薛沉香却笑道:“郡主说了就算,又何必一定要找老王爷求情?”
    韦笑河不由大悟,惊叫道:“原来,原来你们是串通了来骗我们?”
    婷儿不由笑道:“要不然,你们怎么会进行的这么快?”却对慧香道:“慧香,没想到你对咱们北王府这么忠心,我真的好感动,谢谢你!也同时恭喜你终于找到一个好丈夫,这样我就放心了!”
    “郡主!”慧香不由轻轻叫道,却又抬起头来看看韦笑河,两人一齐幸福地笑了。

    突然,外面有人叫道:“四大护卫奉太子之命,拜见薛姑娘!”
    “是天音四魔,他们来做什么?”薛沉香不由吃了一惊。
    众人出去一看,却是“天音四魔”带了九口大箱子侯在门外,见薛沉香出来,立即齐齐一礼道:“拜见薛姑娘!”
    薛沉香不由奇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姬庆芳拱手道:“奉太子之命送姑娘一份薄礼!”说着朝三个师弟一招手。
    三人齐齐往箱盖上一揭,只觉满目珠光耀眼,竟是九箱珠玉翡翠,望之夺目,耀耀生辉。众人一时不由竟瞧呆了。
    薛沉香却冷笑道:“太子远道而来,带不得这些珠宝,却让李汉成恨死我了!却也不知把他的家底给掏空了没有!”
    姬庆芳笑道:“将来姑娘封妃之日,要送的就不仅仅是这几箱了。”
    薛沉香不由冷笑道:“好像封妃立后之事,现在还不是他说了算!”
    姬庆芳干笑道:“唉唉!这个自然。所以呢,暂请姑娘屈就一下,以后姑娘封妃立后有的是机会!”
    薛沉香却冷冷道:“珠宝固然动人,可本姑娘对这个不感兴趣,你们抬走吧!”
    “薛姑娘,你好好考虑……”姬庆芳还未说完,韦笑河已跳了过来,一脚蹬倒一箱珠宝叫道:“没听到吗?薛楼主让你们抬回去!他娘的!珠宝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见多了!你们再在这儿炫耀,老子就一并抢了你的!”
    姬庆芳不由大怒叫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太子的东西也敢踢?你不想活了?”
    韦笑河也毫不示弱,叫道:“怎么?七老八十了嫁不出去就想找男人打架?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来呀!老子要是怕你,就不是他娘的男人!”
    姬庆芳一听这话,两只耳朵都要气飞了,不由尖叫道:“你简直是找死!”说着伸手扯出一只金铃,韦笑河也抽出紫金刀叫道:“来呀!”
    “住手!”却陡听薛沉香一声怒喝道:“姬姑娘,请你回去告诉他;不要说要我屈就,就是立即封后,我薛沉香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要说九箱珠宝,就是全天下的珠宝都抬到这儿了,我薛沉香也绝不会多看一眼!你们走吧!”
    姬庆芳脸色变了几变,方收了金铃,一礼道:“好!既然薛姑娘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走!”
    一行人抬起箱子,快步离去。
    眼见一行人离去,田大人突然叹道:“薛姑娘,你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以太子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还是赶快找一个地方躲一躲吧!”
    薛沉香却怒道:“我不怕他,他若敢再来我就对他不客气!”
    “你固是不怕他,可你也总得为婷儿和尺儿想想吧?”田在人不由道。
    薛沉香一惊,轻轻道:“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婷儿却笑道:“你这是说什么?别忘了,大家是姐妹嘛!”
    田尺儿却笑道:“薛姐姐,我支持你,你骂得真过瘾!不过不要紧,咱们现在去收拾东西不就得了?”
    薛沉香一笑:“也好!”众人一齐进屋收拾东西。
    东西还未收拾完,就听得大街上得得得一阵马蹄急响,五匹骏马一白四黑电闪而来,“太子驾到——”
    薛沉香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和众人一齐扑到客栈门口跪下迎道:“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紫玉手捏马鞭怒道:“薛沉香!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旨意你居然也敢不接!你也太不给本宫面子了!”
    薛沉香却抬起头正色道:“不是沉香不给殿下面子,沉香早已说过,既便是位登极顶,一世荣华亦已打动不了沉香的心了。”
    “为什么?难道是本宫配不上你吗?”紫玉不由奇道。
    薛沉香忙道:“沉香不敢。殿下眼见即是九五之尊,万民朝颂,又生得英俊挺拔,更是龙间异种,不是殿下配不上沉香,实是沉香配不得殿下。”
    “原来如此!”紫玉笑道:“原来你是怕这个?本宫都不计较了,你又怕什么?只要你现在点一下头,本宫就答应日后立你为后,绝不食言!”
    “既然殿下如此相逼,沉香也只得实话实说了,沉香并非配不得殿下,”薛沉香突然抬起头:“而实是沉香已有意中人了!”
    “什么?”紫玉一个筋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不由叫道:“你已有意中人了?他是谁?我就不信他是玉皇大帝,土地山神,能比得过本宫?”
    “他不是什么玉皇大帝,也不是什么土地山神,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何、天、香!”薛沉香一字一顿地道。
    “哈哈……”紫玉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哈……何天香?何天香?本宫没听说过,也不想听说!本宫只知道本宫要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你也不例外!”
    薛沉香缓缓站了起来盯着紫玉缓缓地道:“就凭这一点,就已证明你比何公子差多了,而且是太多了,我的选择没有错!”
    紫玉脸色一变,突然挥手向天音四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给我带回去!”
    四魔巴不得有这句话,立即冲了上来。
    婷儿一见不好,连忙挡在薛沉香身前叫道:“殿下……”
    紫玉却一瞪眼睛:“四卫听着,敢有阻拦本宫行事者,不管是谁,杀!”
    “是!”四卫立即向前冲。
    “殿下……”婷儿还叫道,却被薛沉香一把拉过扔进慧香怀里。
    薛沉香接住姬庆芳,赫天南接住冯立安,江城月、李梦莲接住宋新根、韦笑河则接住和志祥,九个人在客栈门口杀成四对。
    薛沉香长剑连闪,竟逼得姬庆芳后退不已,其余两对打成平手,唯有赫天南处于颓势。
    紫玉眼见九个人打得时间已不短,还未分出胜负,不由有些不耐,叫道:“你们平日总说自己何等厉害,怎得办这点儿小事都这么费劲?”
    姬庆芳暗道:“你当这是小毛贼,咱们对付的可是天下第一楼天星楼的薛沉香!”却也不敢说出,突然拿出小金铃朝薛沉香一晃!铃铃铃……
    薛沉香就觉眼前一阵眩黑险些晕倒,不由暗叫道:“不好!是夺魄铃!”手中长剑突然一运真力,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嘶声,将铃声冲散,却是天间神剑中剑罡初成的印记。
    姬庆芳一见不由叫道:“好!那你就再接我的‘碎雨铃’!”说着,她手中的金铃突然急剧地抖动起来。
    叮叮叮,铃铃铃,……叮铃叮铃叮叮铃……
    铃声奇快,却又毫无规律,杂乱无比,似乱雨敲在心上,使人心烦气燥,气血不由上涌。
    薛沉香也骤觉一阵心慌意乱,不由凝神静气立在原地不动,剑尖锁定了姬庆芳,却是纹丝不动。他正以天星楼中的“定云式”来对抗姬庆芳的“碎雨铃”。
    冯立安也弹出了勾魂筝;宋新根却把两只钹拍得哐哐直响,如老瓦相磨,刺耳至极;和志祥却收起血手神掌,取了玉笛轻轻吹出一支“软骨风”!
    江城月、李梦莲、韦笑河、还尚可抵受,赫天南却再也抵挡不住,歪歪扭扭退到门口,一跤跌倒;门内的婷儿、慧香、田大人、田尺儿更是早已为魔音所袭,倒在地上痛苦至极。
    薛沉香遥遥看见这边景况,不由大惊叫道:“韦大侠,快去救大人他们!”
    三人一听,立即同薛沉香一起跃回门口。
    姬庆芳一见四人后退,突然大喝一声叫道:“天魔音,恨天舒!”说着竟是两人奏起天魔音,两人奏起恨天舒。
    四人一听“天魔音,恨天舒”都不由大吃一惊,天魔音是强劲,恨天舒是柔劲,任谁同时接这两股不同的音劲都是万难之极。是以四人再也顾不得扶地上的众人,齐齐跌坐在地,各出一掌搭在薛沉香背上,薛沉香却坐定门口,一掌接住“天魔音”,一掌接住“恨天舒”,将音劲拼力往外顶。
    紫玉冷笑道:“薛沉香,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薛沉香却不言语,咬牙苦撑。
    铃铃铃——
    丛丛丛——
    音劲突然加强。
    天魔音似铁牛般直撞而来,恨天舒却似毒蛇一般吐着长信婉蜓缠来。
    突然,薛沉香听得身后砰的一声响,不由回头一看,却是李梦莲仰天摔在地上,面白如纸,正是真力耗尽的现象:而赫天南、田尺儿、婷儿、田大人、云七、六怪早已进入昏迷状态;大街上更是倒了无数过路之人,虽隔的较远,但同为魔音所袭,正痛苦地翻滚着。
    薛沉香回过头,却见姬庆芳正摇着金铃一脸狞笑地缓步走了过来。
    “住手!”薛沉香突然叫道。
    魔音骤上,薛沉香缓缓站起道:“紫玉,我跟你走!但你得答应放过他们!”
    “哈……”紫玉狂笑道:“你早答应,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韦笑河全身虚脱,连站都不能站起,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和江城月一齐叫道:“薛杰主,你不能去!”
    薛沉香却恍如未闻,缓缓走到姬庆芳的马前,——突然一夹马腹:“驾!”头也不回,直往前去。紫玉急忙打马追上。
    四魔也各找坐骑,姬庆芳却一把抢过冯立安的马缰绝尘而去。冯立安只得与宋新根合乘了一匹相继而去。
    “薛楼主——”韦笑河遥遥叫道,虎泪欲滴。

    魔音既去,众人相继渐醒。婷儿一醒过来,骤然不见了薛沉香,不由叫道:“咦?薛姐姐呢?”
    江城月强压住胸口的一股淤血,痛苦地道:“咱们没用,让紫玉把她带走了!”
    “什么?何大哥让天冥老怪给抓走了,现在薛姐姐又被紫玉带走了,这到底是干什么?”婷儿不由叫道:“何大哥也许暂且还无事,可紫玉会把薛姐姐她给毁了的!”
    田大人也不由老泪纵横道:“先前咱们是来查案的,现在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了!”
    正说着,钟晓年带着王平、张志急奔了过来,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田尺儿黯然道:“紫玉来过了!”
    “什么?是太子?!”钟晓年不由吃了一惊。
    “钟大人,福泰来咱们是住不得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住处?”田大人突然问道。
    “有,有,城东老街那边有一栋大宅子,现在还没有人住,你们可以先搬到那里去。”钟晓年道。
    “好!咱们就先到那里住下,然后再从长计议!”田大人叹道。

    李家老宅,紫玉高踞主位,薛沉香坐在下首,四魔与李汉成、何天弃却在两侧陪坐。
    堂下却是两队歌伎,各各雪衣红裙,云角垂络,腰系彩带,一队吹打,一队歌舞。
    隐约那歌词是“携天乐花丛斗拈,拂霓裳露沾;遇隔断红尘在荐……惊不醒人间梦魇,停不住天官漏签。……”
    只见舞衣如雪,字段圆润,音节井然,竟是前唐贵妃所制《霓裳羽衣曲》。
    李汉成面露得色,朝薛沉香一举杯道:“薛姑娘肯移驾寒舍,汉成真是荣宠之至,薄洒一杯,不成敬意万望姑娘不要客气!”
    薛沉香却也不敬李汉成,一仰脖儿把一杯酒直灌入肚,冷冷道:“你们李家,也就这两杯酒干净罢了!”
    一句话出口,李汉成面色不由大是难看,酒杯捏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至极。
    紫玉却也不管,只是看着薛沉香嘿嘿直笑。
    却又听薛沉香讥道:“‘纵吹弹舌尖,玉纤韵添,惊不醒人间梦魇,停不住天宫漏签。’哼!你们也听这个?就不怕黯淡了你们男儿万年的雄心,消磨了千古的壮志?还不若我舞一套剑来得痛快!”
    紫玉立即大喜,拍手笑道:“好!好!只见得姑娘使剑,却不曾见得姑娘舞剑!今日咱们看来得大开眼界了!又对那班歌伎道:“薛姑娘要舞剑,你们先下去!”
    那班舞姬下得慢了些,李汉成正好放下酒杯,不由怒道:“不是叫你们下去?快点儿!”
    姬庆芳却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妙。

    薛沉香见众姬退下,这才整整衣裙来到堂下,起剑舞了起来,只见她忽高忽低,或进或退,轻如飞燕,疾若盘鹰,腰肢婀娜,体态轻盈,翻若游龙,翩若惊鸿。舞到紧要之际,更如风雨骤至,只见黄袖激扬,猎猎作响;白光霍霍,吞吐如电,一片剑光。
    紫玉见得,不由连连拍拍掌叫好。
    堂下的四魔与李汉成、何天弃六人却只见剑尖吞吐如电,在面前晃来晃去,每每擦腮贴眉而过又见紫玉拍掌叫好,也不好躲闪,不由暗暗叫苦,手上虽也随着拍掌,脸上却是难看至极。
    突然,剑气如虹,撕裂长空,从堂下席卷而上,直刺紫玉的面门!
    四魔与李、何二人不由惊呼失声。
    啪!紫玉双掌夹住长剑,一脸惊怒:“薛沉香,你居然想刺杀本宫?!”
    薛沉香冷冷收剑道:“刺杀殿下,沉香现在还不敢,这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什么意思?”紫玉不由问道。
    “倘若殿下逼人太甚,沉香亦将不得不拼个鱼死网破!”薛沉香冷冷道,一拂袖径自归座。
    酒筵不欢而散。

    一连两天,紫玉从薛沉香房间里进来出去,进来出去,一连数次,可薛沉香就是铁了心的软硬不吃,却又有节有礼,弄得紫玉如鱼鲠在喉,放之不甘,强之不能,不由是大懊恼,直想找一个人来掐死,只得对着李汉成发泄叫道:“本宫自十六岁起,阅人无数,碰上她这样有才华有容貌又有气魄的奇女子,还是第一次;可碰上她这样难对付的角色却也是第一次,简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李汉成不由小心地道:“薛姑娘真得还不肯回心转意吗?”
    紫玉气道:“她若肯回心转意,本宫现在还用得着坐卧不宁,食不知味吗?”
    “这倒是,看得出来,殿下这几天确是瘦了。”李汉成不由点点头,深有感触地道。
    “放屁!这还用你说吗?”紫玉不由骂道。
    “大凡女子,都有三从四德的观念,假如木已成舟的话……”李汉成小心翼翼地道。
    “你什么意思?”紫玉不由问道。
    “微臣是说:假如正常的路径走不通的活,也不妨走一些蹊径,譬如说——媚药……”
    “媚药?”紫玉不由吃了一惊。
    “对!媚药,你想现在薛姑娘是软硬不吃凭得是什么?不就是完壁之身吗?假若太子将她的身子一破……”李汉成不由阴阳地笑道:“这事情不就好办的多了?”
    “嗯,嗯!”紫玉不由连连点头笑道:“有理!有理!”
    “既然殿下同意,那这事就交给微臣去办吧!”李汉成连忙一礼道。
    “嗯?不!”紫玉笑道:“你把东西给本宫,本宫要亲自去办!”
    紫玉亲自一人来到李宅厨房,厨房中众人一见太子来了,连忙跪倒迎接,齐呼千岁。
    紫玉笑笑,走进门口,却见灶台上摆了三个食盒,不由笑问道:“哦?这些都是给谁的盒子?”
    厨师忙道:“左边的是李公子的,右边的是何公子的,中间的是太子亲自吩咐的给薛姑娘的,太子的在那边,另备一份!”
    紫玉点点头:“嗯!本宫随便看看,你们也都起来忙你们的吧!”
    众人都再呼千岁,这才起来各自做活儿。
    紫玉揭开薛沉香紫砂酒壶盖儿,将两粒“怒春丹”一齐放了进去,又拿起轻轻摇匀,方轻轻放下,阴笑道:“薛沉香呀薛沉香,本宫纵即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看看那个何天香如何跟本宫争!”
    紫玉又冷笑了两声,又看了薛沉香的食盒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紫玉前脚刚走,梅柔便带了丫头小翠进来问道:“唐厨子,我家相公的酒菜备好了吗?”
    唐厨子忙道:“啊哟!是梅夫人,你还用亲自来,需要些什么,叫人来说一声,小的就送过去了。”
    梅柔却摇摇头:“这几天我家相公的胃口不怎么好,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梅柔看看自己食盒中的饭菜又叫道:“拿上那盘‘珊瑚雪莲’和‘醋熘凤脯’,对了,再把那份‘清汤鸡圆’给我们。”
    梅柔叫着,见饭菜在食盒中快挤不下了方停了下来,却见自家的酒壶似没薛沉香的漂亮,也不管是谁家的,顺手便换了过来叫道:“小翠,带上盒子,咱们走!”
    紫玉很早就来到薛沉香的门外,静静地等着。谁料,一直等了大半个时辰,里面还没有动静,不由再也撑不住了,上前两步,敲门。
    “谁呀?”薛沉香在里面叫道。
    “是本宫!”紫玉道。
    房门大开,薛沉香敛衽为礼:“参见太子!”
    “不用多礼,起来吧!”紫玉踱进屋内。
    “不知太子此来有何见教?薛沉香问道。”
    “哦,没什么,本宫闲得无聊,特地再过来看看!”紫玉笑道,却一眼看见食盒摆在桌上,竟是一动未动,不由道:“咦?天这么晚了,姑娘居然还未用膳?”
    薛沉香却叹了一口气道:“吃不下!”
    “吃不下?可是饭菜不可口吗?”紫玉笑道:“本宫叫他们重做!”
    薛沉香却默默无语。
    紫玉抬起头,却见薛沉香静坐在那里。愁容满面,竟是显得憔悴至极,不由心中一痛,叹道:“好吧!薛姑娘,本宫知道你现在还在恨本宫。其实本宫也不愿见到你这样子,这样吧!你把这些饭菜吃了,明日本宫便送你出去如何?”
    薛沉香不由一喜,却依旧装作黯黯地道:“殿下说话可作数?”
    紫玉不由笑道:“本宫说话倘若不算,还有谁算得?”
    薛沉香不由大喜,站起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上笑道:“那沉香就借花献佛,与殿下同饮一杯,也算践了前日之约如何?”
    紫玉却笑道:“这可不行,亲兄弟还明算帐,那顿酒菜你以后是要非请不可的,现在你可得把这些酒菜一齐给我吃完了!”
    “好!我一出去就请你!”薛沉香笑道。

    一连几天,薛沉香都赌气不吃东西,她本酒量又豪,再加上今天心情特别舒畅,竟真地把桌上的酒菜一扫而光,吃得干干净净。
    紫玉见薛沉香喝光了壶中的酒,不由暗笑道:“放你出去?做梦吧!过了今晚,明天就算送你出去,你也未必就出得去!”
    薛沉香吃完了,两手一拍,笑道:“如何?”
    紫玉不由笑道:“果然厉害,不愧是天星楼的薛楼主。姑娘既已酒足饭饱,能否同本宫下一盘棋?”
    薛沉香本待拒绝,但一想,紫玉已同意放自己出去,也不好太拂他的面子,只得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沉香就陪殿下下一局!”
    招来侍婢撤去残席,两个人便摆上棋盘执自捻黑地杀了起来。
    突然,紫玉笑道:“薛姑娘,你若也像方才用膳一般将本宫杀的片甲不留,本宫就服了你!”
    薛沉香却笑道:“那也不一定啊!”酒劲上涌,腮上却逐渐映出两片桃花红来。
    紫玉见得,不觉薛沉香较之往日更是妩媚,又隔的近,一阵阵幽香和着酒香透了过来,更是沁人心脾,紫玉不由觉得一阵心驰神摇,竟再也把持不住,伸手朝薛沉香的手上捏去。
    薛沉香连忙缩手,正色道:“殿下请自重!”
    紫玉却恍如未闻,又摸了过来,笑道:“没事!外边没人,你不用害羞!”
    薛沉香拂袖而起,怒道:“殿下,沉香敬你是皇上的太子,应当知礼识节,方才答应跟你下棋。你若再如此,也不怕别人耻笑?!”
    紫玉这才清醒过来,不过算算春药发作的时间也应该到了,不由有恃无恐,冷笑道:“薛沉香,你也不用假装清高,本宫已在你的酒中下了春药,看你还能怎么样?”
    “什么?”薛沉香不由大吃一惊,只觉头脑一阵发晕,忍不住怒道:“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
    紫玉也慢慢站起,阴笑道:“哼!说本宫卑鄙也罢,说本宫下流也罢,但本宫今晚是要定你了!你是要硬的呢?还是乖乖地自己过来?”
    薛沉香怒不可遏:“紫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
    “那可由不得你了!”紫玉怒哼一声,上前两步便朝薛沉香抱来,薛沉香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推开。
    两个人立即你抱我推,你追我躲,只弄得桌椅尽倒,棋子乱滚,情急之中,竟是什么高深的武功也使不出来,只是绞成一团的死缠烂打。
    突然,砰的一声响,紫玉一声惨叫,一只手捂着眼睛竟从里面给打了出来,薛沉香衣衫散乱,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用身子死死倚住急叫道:“紫玉!你要是再敢进来,我就死给你看!”
    紫玉一只手捂着眼睛爬了起来叫道:“你敢?!”
    “那你就进来看看!”薛沉香在里面叫道。
    “好!好!你等着,你等着……”紫玉不由发狠地却一摇三晃地捂着眼睛向外走去。

    李汉成的房间,突然房门给人吧!的一脚踹开,李汉成不由大怒,叫道:“谁呀?!”披一件衣服便跳下床来,刚走到门口,还没看清是谁,左眼上便砰地挨了一拳,不由一声惨叫,双手捂住右脸蹬蹬蹬退了三步,这才看清是紫玉,右眼上不知给谁打了一拳,一片青黑,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太子,你怎么了?”
    紫玉却怒道:“什么‘怒春丹’还说什么‘一粒就见效,两粒神仙也难靠!’放屁!纯粹是放屁!”
    李汉成这才明白,不由捂着脸问道:“太子这是被薛姑娘打的?”
    “不是她,谁还能把我打成这样?”紫玉怒道。
    “她不是吃了‘怒春丹’了吗?”
    “正是因为她吃了,所以我才来找你!”紫玉怒道。
    “这不对呀,‘怒春丹’奇效无比,这一粒入口,一般的女子已是招架不住,这两粒入口,纵是再贞烈的女子,哪怕是铁打的菩萨也会变得淫荡无比,怎么会没效呢……”李汉成不由奇道。
    一句话还未完,就听得何天弃的房间里梅柔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一阵地地动山摇,接着又是一阵。
    “咦?”紫玉不由与李汉成面面相觑,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漫长的等待,房门终于打开,许侍霜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天香连忙迎上,喜道:“侍霜,成功了?”
    许侍霜却是一脸黯然:“何大哥,对不起,但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何天香的心往下沉,笑容凝结在脸上。推开房门,周遗梦也是一脸愧色,轻轻地道:“对不起,何公子,我真的让你失望了!”
    何天香只得强笑道:“事到如今,你又还说这些做什么?毕竟你的命还是保住了的!”
    两人相对无语。

    翌日清晨,何天香扶着周遗梦轻轻走出谷口,许侍霜,谷宁二人跟在后面,众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沉黯。
    “何大哥,我虽治不好周姐姐的病,可也多少应让侍霜尽尽地主之谊,你们不如住几天再走吧!”许侍霜突然抬起头来道。
    何天香却摇摇头:“侍霜,不是我不想留下,而是我不能留下。我这次送周姑娘回去,就得马上到长宁去,看看田大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答应了北王爷,就不能让田大人出丝毫差错。况且那李汉成和天弃又不是那么宜相与的,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
    周遗梦却笑道:“许姑娘,我的眼睛虽未治好,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个好姑娘,欢迎你有空的时候到我的‘听竹轩’玩!”
    许侍霜也笑道:“药王谷也随时为你打开!”却又对着何天香轻轻道:“何大哥,有事没事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来看看我!”
    何天香轻轻地点点头:“只要我能,我一定会再来!”
    两人渐渐走远,周遗梦突然道:“何公子,咱们直接去长宁吧!”
    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不回‘听竹轩’的‘湘妃小筑’了?”
    周遗梦笑道:“‘听竹轩’里没有一个人,我呆也呆腻了。这次既然出来了,索性就到处走一走不是更好吗?”
    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周遗梦不由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那里可能会很危险!”何天香叹道:“你还是不去的好!”
    “我都不怕了,你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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